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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问后等待裁决
  “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能不能先提一个请求?”望着对方真大脸上那纤毫毕现的孔,我打心底里感到一阵恶心。我绝少与人面对面打交道的经历,更不用说是警察了——尽管他们并未荷实弹。于是我不得不鼓起勇气,忐忑不安地向他提出了我的请求。

 “说吧。”对方没带什么感情色彩的语气使我稍稍放下心来。

 “咱们能不能不采取这种面对面的方式?”我开始提出自己的建议。“就算按照法律程序不能采用网络对话的方式,也可以通过单向玻璃和易声话筒进行审讯——我在以前的电影里见过。”

 “可咱们现在不是审讯,只是正常的讯问。”对方的态度变得更加和蔼,而我却开始变得更加恐怖。

 “可我更习惯于那样。”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

 “规矩是不能改变的。”对方语气和缓,但态度坚决。“那样的话我们就违法了。”

 “那…好吧。”看来我只有接受这种方式了。

 “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在他说话的同时,另外一名警察打开了录音装置。与此同时,他的话通过话筒变成了储存在电脑中的声音资料,并在旁边的屏幕上迅速转化为一行行文字。

 “首先需要告诉你的是,你有权与你的律师取得联系。”我思忖了一下,回绝道:“不必了。”我没有必要为一次例行讯问多做破费,现在的法律消费水平高得吓人。

 “姓名?”

 “星河。”

 以下是一系列民族年龄职业婚姻状况等等,我都属正常,无奇可有。

 “大前天夜里,准确地说是7月8晚上到7月9凌晨,你在什么地方?”

 “家里。”我回答的毫不费力,同时开始变得平静。“准确地说是蔷薇街92号,坐标(T05,Y19)。”

 “可是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当时你不在家里?”他以一种工业化的快捷方式推进着讯问的进度。

 “证据?”我了解法律程序,因此懒得做过多的辩白。“我们先来看这个问题。”他没有理睬我的反诘。“当时你在家里做什么?”

 “使用电脑,或者睡觉。”

 “你使用电脑干什么?”

 “创作,上网,游戏。还能干什么?”我是个艺术工作者,利用电脑给大众制造愉悦,并挣钱为自己创造愉悦。

 “首先那天晚上你没有上网。”他开始使用在数学上和法律上都很著名的排除法。“我们通过对你所属的网络入口服务器进行了追踪调查,发现你在7月822:12离开网络,在7月917:03登录上网,在中间的时间段里你不在网上。”

 “我刚才只不过是举个例子,要知道上网是我经常做的事情之一。”其实我也的确不记得那天晚上我是不是在网上。“我没有肯定我当时就在网上。”

 “我明白。这不要紧。”他保持着司法人员素有的冷静。“那么当时你在干什么?”

 “我刚才说了,我也许是在游戏——对我来说打电脑游戏和上网一样有意思,当然更可能是在创作——当时我有一段剧本对话已经拖期了。”

 “应该也没有。”他再次否定了我的说法。“昨天下午与你签约的导演给你打过一个电话,问你要作品2022号中第19段到第67段的剧本对话,可你说这两天你的几个信箱都出了问题,无法进行传送,也许问题的症结出在你所属的电子邮件服务系统上;而导演反驳说,当你这么说时其实就说明这两天你什么都没写——你没东西可传。”

 “是吗?”我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地变成体。“我忘了。也许当时我只是故意敷衍他,有时候为了迫使他提高稿酬我也常这么说。”

 “我们了解你这个习惯。但是那天晚上你确实什么都没有写。”接下来他详细地告诉了我一些有关我的日常习惯。“根据你的习惯,你在周末是从来不工作的。这不仅仅是推断,因为我们发现,你一直将系统中的‘创作器’在这个时间段中设为自动状态,以便让电脑自动纠正一些资料或语句方面的错误。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一自动状态一直保持到了前天晚上17:32。”

 “应该是这样吧?”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这个习惯,因为我的确有这么个习惯,而且保持了很多年。“我没写作品,但是可能在写记,或者其他什么小东西——记这类文件是可以不使用‘创作器’的。”

 “遗憾的是也没有,你的记总是在凌晨4:00——也就是你上入睡之前——才写。”他耐心地给我解释。

 “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我似乎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是职业特权吗?”

 “这里有关于你起居习惯的完整程序,我们通过网络可以在你的电脑上做任何合法的检查。”他正道。“关于这些——还有刚才那些——我们都有足够的证据材料,要不要现在就在屏幕上出示给你?”

 “算了,先不急,反正不就是例行讯问嘛,需要的时候传给我的律师看吧。”我很佩服他们的工作效率。“那我也许在玩游戏,您总不会说‘也没有’吧?”

 “也没有。”他的话紧跟着我的话出了口。

 “这回又是为什么?”

 “因为两周之内没有更新款的‘战略B+战役D2’型游戏上市,而你平时只玩这类游戏。”没想到他的游戏知识还丰富。“而对于任何一款游戏来说,你最多只玩两周就一定不再玩了,不管它制作得多么漂亮。”

 “你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我开始有些反感,也许是因为我的私生活被人窥视得太多了?

 “只是想告诉你,你当时没有在使用电脑。”他依旧脾气很好地向我解释。

 我笑了。“你们的推理方式比较福尔摩斯,但是对于现代社会来说却不适于。”

 “怎么讲?”

 “按照那位经典侦探的推理方式,他的分析对象总是‘只会怎么样’‘只能怎么样’或者‘从某地到某地只有一条路’等等,而现实生活却并不唯一,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多元化的后工业社会中。”我突然变得侃侃而谈。“尽管工业文明给我们规定了如此严格量化的秩序和细致入微的模式,为我们建立了那么规范的生活节奏和标准的作息习惯,我们有时候也不一定非要循规蹈矩,可能偶尔也会违反一下。我就不能周末放弃娱乐工作一回?我就不能在4点之前或者之后在记中抒发一下小情小调的感受?或者,我就不能把‘战略B+战役D2’型游戏再多玩几天,就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战略A、C、D、E、F’和

 “战役A1到H16了——不要拿我多年的习惯来推断必然,这并不可靠。况且我是一个艺术家,艺术家往往是不会因循守旧墨守成规画地为牢固步自封的。”

 “好!很好!”他修养极好地听完我的慷慨陈词,然后拍手叫好。但是在巧克力糖果之后紧跟着就是一记响亮的嘴巴:“关于福尔摩斯你说的很对。但是事实上这次你的确没有违反任何惯例——至少在以上那些方面,因而也就不存在任何特例。事实告诉我们,当天夜里在这些方面,你恰恰就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说实话我对自己都没有这么了解。”我沮丧地摇摇头。一般来说,我在昂之后总是难免要虚一下的。“那还有哪些方面您没有提到?”

 “说实话我们对你也不了解,我们了解的只是你的电脑系统。”直到这时他才正式摊牌,而且没有理睬我的问话。“根据你电脑中的原始记载,从7月822:36至7月916:57你根本就没有开机。而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这一行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居然会在正常情况下切断电脑的电源!”

 “既然你们早知道这些,干嘛还要让我费那么大劲回想?”我感到颇为不,但暂时还谈不上愤怒。“是想看看我怎么撒谎,还是就想看看我怎么出洋相?”

 “我向你保证,这两种意思都没有。”他指天盟誓信誓旦旦。

 “只是为了帮助你回忆。”

 “我不是有意撒谎,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坦白地说。“您知道,千篇一律的日子有时候难免会使人的记忆发生模糊。”

 “我们相信你诚实的品质。也正是因为你刚才说的那些原因才使我们想要这样来帮助你回忆。”他对此似乎表示出相当的理解和宽容。“没关系,我们再来。你刚才除了说你可能在使用电脑,还说你也可能在睡觉?”

 “应该是。”我的语气已经变得不那么肯定了。

 “不是。”他再次和蔼地告诉我。

 “这回又是为什么?”说实话我倒是真的感到匪夷所思了。

 “如果说我干了什么还能有记载的话,那么我没干什么——只是睡觉——也会有记载吗?”

 “当然!恐怕你已经忘了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了——或者说是不愿意想起!你的房间里布了各种数字式和图解式的监视器,以便考察你的身体状况,监测你是否患上什么突发的病症;你的房门上有活体出入的记录,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而这种记录在两年之内只出现了五次!”对方的语气开始变得咄咄人。“前两次你是往返于网络管理机构进行本世纪最后一次实体身份认证,最后一次是你来这里,那么中间那两次呢?”

 “它的记录可能有误…”我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力不从心地辩解道。

 “你不必在这上面找什么漏了,既使一个机器的记录有错,其他那些机器呢?只要随便给你举出几个例子就行了——在7月822:47到7月95:32这段时间里,你的房间的重力记载中的动荷载记录几乎是0,你的房间的红外记载是一个恒定的常数,你的房间的生物记录没有显示出你本人通常应该显示出的那些指标,你的房间的氧气供应装置在这一阶段消耗的氧气只够一盆花用——你房间里是有一盆真花吧!也就这一点还使你像个离经叛道的家伙,因为我们都摆设仿真纤维花!”他一手指着窗台上的假花,一手伸向我的面前,我感到十分恶心。“难道说这些数据都错了吗?”

 “也许…”我无力嗫嚅。

 “你想说是机器都出了毛病?”

 “你知道他们都是有工作错误概率的。”

 “别再狡辩了!你自己相信这话吗?这些机器同时发生错误的概率小得连细菌都看不见,这种机会别说对你,就是对于我们整个宇宙来说,它的年龄也还太年轻了一点!”

 “那您的结论呢?您的结论是什么?”我的语气仿佛是在祈求,我真心地祈求他告诉我正确答案。

 “这只能证明你出去了!”

 “那好吧。”我不想再做徒劳的争辩,虽然我认为这毫无可能。“既然您这么肯定。”

 “那么现在我们再回到这个根本的问题上来——你出去究竟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不能出去了吗?”我机械地应对着他的追问。

 “当然可以。可是总该有个目的吧?”对方小心地套问道。

 “还是这个问题:你的饮食有专门渠道负责,你的衣物一向是定期订购的,你的一切生活设施和程都被各级自动系统安排得井井有条,通过网络你可以随时调出古今中外一切文字、图像和仿真资料,你房间内还装备有足够的锻炼器材和仿自然状态发生装置,你为你的新影片剪彩都是通过互联网络进行的,你还有什么理由要出去?”

 这是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

 我回答不了。因为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出去。

 我与对方都在沉默,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记录的机器在轻微作响,仿佛传达着时间正在流逝的声音信息。

 “我是不是…犯了什么大案?”我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比如说…杀了什么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方的嘴脸仿佛是在供。“那么你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我甚至根本没有做抢劫之类的设想,因为在如今这样一个富庶的社会里,我有可能为一次律师费犹豫片刻,却没有任何理由去做那种不合算的事情——即使对于前者来说现在我也有些后悔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人呢?”看来关于杀人的问题,对方已经开始直言不讳了。“你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吗?那种靠网络谩骂、信息炸弹或者雇佣黑客扰之类的电子伤害还不足以愤的?”

 我费劲地想了半天,摇摇头。

 “那么你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也许我在玩格斗式游戏时感到了一种暴力的快想要渲…”我开始在脑中搜寻着有关游戏文化的文章和字句并原文照抄。“…需要手臂真正能够感受到的力量?或者用受害者的鲜血洗手的粘稠感?”

 “难道这些你在虚拟现实游戏中还感受不到吗?”对方冷冷地看着我。

 我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终于败下阵来。的确,这些在虚拟现实中都能感受到,而且还格外真切。

 我感到疲惫不堪,几乎昏昏睡去,直到对方再次把我吼醒。

 “你究竟为什么要出去?你出去究竟干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歇斯底里地冲他大吼,然后双手抱头,难受地爬在桌上啜泣。“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神态惶惑地再次抬起头来。作为一个自幼便生长在网络文化下的良民来说,我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长时间的折磨。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长时间的讯问使我疲惫,但更重要的是,我离网络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我感到疲劳、无力、嗜睡,即使是在家里,在清醒状态下如果长时间地离开网络,我也会产生同样的症状——这里“长时间”这一概念尚不足目前这一时间段的十分之一。

 “你暂时不能回家。问题还没有搞清楚。”

 “你们没有权力非法拘我。”

 “这是合法讯问。”对方平静地告诉我。“还没有超过6小时。”

 可这个时间是以前规定的。那时还没有网络。

 照理说这个时间已经比更早以前的时间要短多了,再早的时候甚至可以将犯罪嫌疑人扣12小时甚至24小时或更长的时间,后来时间逐渐缩短。我坚持认为是由于网络技术的出现才使他们修订了这一时间,因为人们不可能长时间地离网络。但是人类要是真的离开网络又会怎么样呢?

 我十分清楚,现行法律已经彻底废除了死刑,对于犯罪者最严厉的惩处就是关闭其网络身份,据说那将十分痛苦。但是,我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甚至没有都不敢想象…

 真的没有吗?

 “我要与我的律师联系。”我打出手中最后一张救命牌。

 “我们马上为你联系。”

 警察很快便与我的律师取得了联系。他刚刚出现时的面部图像模糊不清,次第而现,使人看起来显得格外亲切。

 “你先休息一下吧,所有问题都由我来涉。”我被带进休息室,身后的警察与律师开始在友好的气氛中履行法律程序。

 我再一次爬倒在桌上,沉沉睡去。我感到梦境依稀,清晰可触,但依旧简约快捷,稍纵即逝…

 …

 7月822:36:

 我按照原定计划关闭了电脑,开始进行有条不紊地简单准备。

 其实所谓“准备”只是将事先早已准备好的一切再仔细检查一遍而已。因为在此之前,该穿的室外特制衣服已经穿好,必要的救生装置已经配备,甚至我还携带了足够的饮食和药物。历时几周的思考和预备,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遗漏了。

 最后我看了一眼房间的角落,狠心没有携带事先便犹豫不决的各种电子信息工具:便携电脑,手持电话,以及我们这个时代种种便利的电子信息收发装置。

 随后我便夺路而逃,以免心中生出后悔。

 7月822:47:

 我艰难地打开房门。

 出门的时候我被绊了一下,我几乎本能地想要返身退回。但是我晃了一下身体之后便重新站定,随即夸张地迈开大步继续前进。我坚信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绝对没有这么脆弱。这次行动的最终起因,就是因为我突发奇想,想要知道一个没有电子身份的人将如何生存。

 再下面的时间我就搞不清楚了,因为我没有携带任何计时装置。我想它应该是——

 7月8日子夜时分:

 四周漆黑无比,但每当我通过一条路段时,路旁的声控路灯便纷纷明亮起来,随后又悄然熄灭在我的身后。

 一切如常,我觉得与网络中仿佛没有什么两样。

 我的目标在南面,我记得网络上有一个动人的传说,传说那里有一片叫做伊甸园的果园。

 仅仅作为一个曲,我本能地试图链接到那里,可是发现周围的空间没有任何变化,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我必须通过自己的双腿丈量这段距离。

 真实的疲惫感觉,与网络中的虚拟现实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网络中的虚拟现实是为了疲劳本身,而不是为了到达目的地。

 7月90:00—2:00之间:

 道路开始变得泥泞和崎岖,这里也许刚刚被人工降雨。我试图搜索一下这一时间区域与空间区域的天气安排情况,却发现我一筹莫展——这里没有可以提供资料的载体。而在平时,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口令查询就能办到。

 我累极了,几乎想要坐在地上。可是我知道,这将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举动。如果我一旦坐下,也许就再也没有信心重新站起。

 我必须迅速赶到伊甸园去,我相信在那里一定会有电脑,一定会有网络,一定会有一个正常人所必需的一切;在那里,我可以求助于各种社会设施和机构。

 可是这条漫长的路上为什么没有电脑呢?如果每隔几米就有一台可供联络的电脑多好?

 可是又有谁会在没有事先联系和预约的情况下独自用脚步衡量这段险途呢?

 我开始后悔出来时没有携带的那些电子信息装置。在如今这样一个时代,它们形同我的躯干四肢——或者说的更严重些,它们甚至称得上我的大脑和灵魂。

 7月93:00左右: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抹昏暗的灯光,那是黑夜中最为明媚的暖。我意识到自己马上就可以钻进舒适的网络当中,体味电子精灵般自由的芳香。

 下面的记忆就开始变得模糊了,无论时间、地点和事件的始末…

 我印象接我的是一个如干枯植物般的老者,浑身散发着白噩纪抑或更早地质年代的腐气。他大概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产物,一个只知道电脑可以用来进行即时对战的家伙。如今他所心爱的游戏都已经红颜逝去,从屏幕上的场景来看,他俨然是正在靠与机器对峙来重温旧梦。

 那个时代不需要网络。

 当时我的问候大概十分诚恳,几乎放弃了我作为一个小小名人应有的矜持。因为我必须获得改造这台陈旧电脑的权力,需要一个不太费劲的技巧才能把它变成一个现代意义下的工具。

 也许我应该再给他讲的更仔细些,那样的话效果也可能会更好些,我想他不会拒绝更精彩的游戏出现在他的硬盘上…不过真是这样吗?难道他此时不是依旧沉浸于往昔旧梦?

 已经模糊不清了…

 争执当中,我有一种不安的烦躁在中涌动;而他则坚持捍卫他的文物,不肯做丝毫让步;随后便发展到非语言的争执;然后,他好像抄起了什么,而我也本能地做了同样的动作…

 唯一被简化成语句的记忆被我在心中反复重放:

 我动手殴打了一个无辜的人!

 我动手殴打了一个无辜的人!

 我动手殴打了一个无辜的人!

 7月9拂晓

 也许真是渲?反正我是没有下手轻重的概念的,在网络中不需要有度的定量把握…

 不过很快,我便如经历了电子麻醉之后清醒过来的人一样,迅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尽管我的双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我还是决定不再改进这里的电脑装置,而是徒步返回我的家。我已经不记得我所返回的具体细节和路线了。但是至少有一点应该可以肯定,那是奔跑,迅疾疯狂的奔跑…

 7月9凌晨:

 天色微明,但街道上依旧万籁俱寂,无声无息。

 我在进门前恋恋不舍地最后凝眸,回望了一眼这个所谓的现实世界,它虚假得让我发疯。

 7月95:45:

 从来没有经受过的重体力劳动。传说中上个世纪般的疲劳恐怖。

 进屋后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时间就扔倒在上,几乎在倒下的过程中便进入了梦乡。

 我最后的印象是繁琐复杂的梦境:我开机上网,与我的律师匆匆会晤;而疲惫的我竟在向他讨教对策的对话中酣然入梦,他不得不借助网络反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

 “星河,醒醒!醒醒!”

 我抬起朦胧的睡眼,突然发觉律师的电子面孔与警察一样令我难以忍受。我偷偷撇过脸去望向一边。

 “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的律师向我通报他斡旋的结果。

 “用你的食指指纹在这里认可一下记录。”

 “他们没有证据,不能继续拘我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使用一句陈述。

 “传唤。”警察纠正道。“只是传唤。”

 “不,他们有证据。”我的律师看了刚才发话的警察一眼,然后就当着他们的面向我传递信息。“他们刚才向我出示了足够的证据。”

 “他们都有些什么?”我感到心中有些惶恐。

 “现场的指纹、脚印、气味和红外残留,你房间里的血衣,还有很多,这些我都会做鉴定处理的。”

 “这就是说我那天真的干什么了?”

 “从法律意义上讲,你目前是无罪的。”这位法律的代言人开始恰如其分地打起了官腔。“你应该知道现行刑法最基本的原则之一,就是没有动机不能定案。”

 “那现在我…”

 “从传统的法律意义上你已被保释。”我的律师着职业术语为我普法。“但是从现在开始,你的ID将被暂时冻结——注意,并不是取消——直到司法机构做出正式的裁决。不过你放心,这段时间决不会超过一个星期,而且此间有关你的基本生活保障问题我会与他们进行涉。”

 我突然产生出一种爆发式大笑的冲动。

 我是被警车送回家中的,房屋的大门已经不再听从我的口令,同来的警察使用他们的电子指令使它开启之后,把它改设成手动装置。房间中的其他装置也做了类似的相应处理。

 电脑仍能开启,但网络已经拒绝我的访问。面对这架简单的光学装置,我突然感到十分陌生。我扫了一眼整个房间,觉得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我所熟悉的东西了。

 这还是我的家吗?

 恐怕在一段时间之内,我需要重新适应,或者重新开始。

 我艰难地打开房门。

 出门的时候我小心地没有被绊到,随即镇定地迈开大步继续前进。

 取消了我的ID之后,我感到一片空虚。但是,我必须继续生存下去。

 四周漆黑无比,但每当我通过一条路段时,路旁的声控路灯便纷纷明亮起来,随后又悄然熄灭在我的身后。

 一切如常,我觉得与网络中仿佛没有什么两样。

 我的目标在南面,我记得网络上有一个动人的传说,传说那里有一片叫做伊甸园的果园…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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