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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青湖夜战
  武榜魁首龙行虎步,走到蓬莱海外族的看棚,但闻拍掌声与喝采声空前的响亮。

 族中人多数不认识这武士,可是他却为他们带来了无上的光荣,海外侨族在国中扬眉吐气。

 族人目光深注着那顶象征着崇高圣洁的皇冠,口中不住地叫嚷道:“为耿小姐加冕!为耿小姐加冕!”

 那武士举起铁胎弓,把皇冠撑得高高,冠上镶着蓝、红、白、紫、黄诸宝石,斜余晕映照下,五彩缤纷,珠光耀眼。

 耿瑛琦芳心大为兴奋,笑靥如花,玉掌频挥,激动的情使她忘却了刚才折败的羞辱。

 想不到尹公子身负盖代绝学,文才,武功,人品样样都令人心生敬慕。

 历年向例,加冕的光荣,都不容他族沾润,很明显的,这顶皇冠势将落在她的头上,那时分沾英雄的光辉,何等宣赫荣耀?

 族人欢呼热甚是动人,那武士只觉豪气填,不仰天耸怀长啸,啸声掠破长空,直冲霄汉。

 孰料啸声甫落,那武士提着皇冠突然转身走了开去。

 耿瑛琦秀脸怫然变腔热血顿时冰冷下来。

 四周群众均大感惊异,上官族与蓬莱海外族世代善,那武士不向这二族的闺秀加冕,要向谁加冕呢?

 这当中却高兴了一人,上官英治惊愕的脸上,不浮起喜容。

 上官诗昭秀眉微皱,说道:“噫,尹公子别是不懂加冕习俗,怎不把皇冠戴在琦妹妹的头上?”

 上官英治神色先是一怔:继而朗笑道:“尹公子纵然不谙习俗,也听得众人的喊叫声,愚兄相信他心中另有所属,其实么,我倒是希望他把皇冠戴在你的头上。”

 上官诗昭娇秀地脸上浮起红霞,轻声道:“小妹不敢存此奢望,不过尹公子如将荣耀分沾他族,实不相宜。”

 “哼,你的意思一定要把皇冠戴在耿瑛琦头上才行吗?”语气之中,含着浓厚的嫉意。

 她明白哥哥深爱着瑛琦,三年阔别耿瑛琦对英治的情感,却似乎稍见疏远。

 英治三年中磨厉蓄锐,本图为族中争光,料壮志未酬,败在吉田三公子的“鱼肠剑”

 下,如今英风尽失,面目无光,心绪难免浮躁,她体谅乃兄的心情,曼声安慰道:“小妹并无此意,哥哥你猜尹公子要为谁加冕?”

 “这个么,就不得而知了。”

 兄妹说话之间,那武士绕场而行末再停留,来到“天岳台”前,忽然歇足伫立。

 众皆惊异,不知这位武士停在“天岳台”何为?场中顿时鸦雀无声,只听那蓬莱武士朗声道:“在下谨以此冠,敬献公主钧领。”

 香玉公主清芬超俗,有“东瀛玉女”之称,那武士一介臣民向公主献冠,未免有冒昧之感,因此四周群众发出一阵轻微的动。

 香玉公主娇躯微微一震,迟疑道:“你是…”

 “归取明镜前,看卿横波目。”左手一招,取下蒙面盔帽。

 但见朗目如星,剑眉入鬓,好一表俊逸人品!

 公主喜叫一声:“尹靖公子真是你呀!”如一阵春风拂过秀脸,清逸绝,尤如百花齐放。

 尹靖心旷神怡,微微一笑,道:“在下特从中原漂海来到贵国,一来瞻仰秋末大祭,二来问候令尊金安,三来…”

 个郎不辞千里迢迢来到“玉壶国”情诚意挚,不言可喻,公主心中嫌隙,早已冰释。

 她高兴得眼中闪耀着晶莹泪珠,娇声道:“妾身何幸,能沾英雄光辉?公子请上!”

 尹靖长身一掠,跃上“天岳台”把那五彩灿烂的皇冠,亲热地戴在公主头上,微笑道:

 “此冠典丽雅致,戴在公主螓首,欺雪霜,闭月羞花,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香玉公主嫣然笑道:“尹公子如果喜欢的话,我可经常把它戴在头上呀。”转向正中台上娇声道:“玉儿禀过父王,这位武士就是尹靖公子。”

 这时四外臣民俱感蓬莱武士的身分,非同小可,不齐怔,屏声竖耳倾听。

 皇上神目湛湛望着“天岳台”很仔细地打量了尹靖好一阵,但觉眼前这少年灵秀横溢。

 与二皇女当真是龙凤相配,天设地造的一对,心中不由大乐。

 人逢喜事精神,皇上见尹靖已把皇冠戴在二皇女头上,不耸怀大笑,推席而起,走出台前,周围臣民立时伏地叩首,只听他朗声道:“诸民听明,今年武榜魁首并非蓬莱族中人…”

 群众大感意外,耿瀛洲脸色微变,心中惴惴不安,皇上顿了一顿接道:“中原文物鼎盛,钟灵毓秀,蔚为人杰,这位武士正是来自中原,寡人前在‘海天别墅’,已将二皇女许配他,爵列皇族东宫二驸马。”话音甫落,立时响起雷般的喝彩声。

 上官英治呆呆地怔了良久,才舒了一口气,道:“噫,想不出尹公子是东宫二驸马,我们真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上官诗昭秀脸飞霞,曼声道:“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右愚,尹公子不但文才武功出乎意表,而且还贵为驸马。”

 突然罗鼓喧天,旷场右角落的人群,迅速散开一个缺口,有一座八抬花轿停在场边。

 轿里走出一位身着红缎官袍,髯须飘拂的老人,左右侍卫护拥,大踏步直奔正中亭台,伏首禀道:“臣奉旨主试文榜,各生成绩业已经评定,一等一甲状元上官族,榜眼蓬莱海外族,探花乔姜族。”

 主考的天极丞相报过成绩,挨着九大族长旁入席坐落,皇上立刻召见文榜三生。

 上官英治叹了一口气,道:“昭妹才盖群英,雌风称魁,为我族争光不少,愚兄折剑败辱,殊感汗颜。”

 上官诗昭娇秀的脸上如涂一层红霞,曼声道:“小妹才思尚不及驸马爷,想不到仲达老师却评我鳌头。”

 蓦闻掌声雷动,声震天而起,原来文榜三秀正在接受皇上封赏,只见三人中上官族与乔姜同属女钗裙,尹靖独得武榜状元,文榜榜眼,一枝独秀,凌盖东夷。

 天机丞相目光打量着文榜三秀,突然转头悄悄对邻座的耿瀛洲说道:“老夫自认博通古今,晓三界,还有疑惑之事,请为一开茅。”

 耿大人惊愕道:“相国莫说笑话,在下才识浅陋,相国不解之事,我如何解得,如蒙不吝指教,深感幸然。”

 相国神色一整,道:“贵族文生原得一等一甲状元,不过…”耿瀛洲听他突然住口不言,淡淡一笑,接道:“上官姑娘是相国高足,学富五车,女中英侠,今雁塔题名乃意料中事。”

 “贵族文生才气犹胜诗昭三分,但试卷中却有一题未曾答出。”

 耿大人“嗯”了一声,道:“瀚海无边,学无止境,临考遇上不解的试题也是常见的事。”

 “那题别人不知不足为奇,但贵族文生不知,却有舆薪之不见,而又明察秋毫之感,一羽之不举,而有挟泰山以超北海之能。”

 耿瀛洲怔了一怔,道:“真有这回事?”

 “下官所出试题中,有三则诗喻三事,其中一则贵族文生未曾作答。”

 “愿闻其详。”

 天机丞相低低哦道:“红愁绿怨送归,徒虚无联几夕晕。十载光如一梦,游魂时逐花飞。请教耿大人,这诗所言何事?”

 耿老大微一沉笑道:“此诗描叙白夫人贞烈殉情事。”

 “不知发生在何地?”

 “其事家喻户哓,发生在‘蓬莱仙岛’,于今尚有祠庙纪念。”

 “这就对了,贵族文生这则试题未能作答,是以下官百思莫解。”

 耿瀛洲恍然大悟,含笑道:“实不相瞒,这位文生并非敝族中人,他是中原人氏,因此对‘蓬莱仙岛’的掌故不得而知。”突然把嗓音低道:“他是皇族东宫二驸马。”

 天机丞相神目一瞪,为之惊愕者良久。

 这时封赏仪式已毕,蓦地人丛中有人高呼道:“神弓驸马!神弓驸马!”

 呼声此起彼落,立即蔓延开去,一而传十,十而传百,千百相传,于是“神弓驸马”之名,响遍“玉壶国”

 是晚宫中灯碧辉煌,红烛高照,有一小婢引着尹靖沿廊榭香径,直入宫内。

 走了一阵,那白衣小婢抿嘴笑道:“驸马爷不知可还记得奴婢?”

 尹靖转目打量着她,边走边笑道:“姑娘看来似曾相识,只是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芳颜?”

 白衣小婢突然敛身一拜,道:“若不是驸马爷相救,奴婢躯早已骨寒多时了。”

 尹靖怔了一下,有些惘道:“在下在哪里救过姑娘?”

 “在‘海天别墅’的地窖里呀!”

 “哦,我记起来了,你是小芝姑娘?”

 “不敢!姑婢正是小芝,在地窖里林琪用钢镖暗算我,幸驸马爷及时出于阻止,使钢镖失去了准头,否则势将变作镖下冤魂,奴婢感激不尽。”

 “这些小事,姑娘何必挂齿?”

 小芝突然很认真地说道:“驸马爷救走林琪,奴婢是人证之一。”

 苑兰公主曾为这事与他大打出手,因此他好奇地问道:“请问小芝姑娘如何作证法?”

 “刘老妈亲眼见驸马救走林琪,奴婢亲耳听到你们商量偷走之事,一闻一见构成你们触犯‘海天别墅’律的铁证。”

 尹靖神色一怔,道:“既是触犯律,理应苛于刑罚。”

 “林琪原先被判死罪,但因顾及驸马爷,改判终身监野人岛。”

 “那时皇上不知判我何罪?”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驸马爷一则不谙律,且受林琪愚惑,故判无罪。”

 这种判罪方法,分明有失公允,尹靖心中不暗觉好笑,说道:“旬前在‘万景仙踪窟’,我亲耳听到大公主面赦林琪无罪。”

 小芝脸色微微一变,咬牙切齿道:“有朝一被我遇上,定叫她尝尝生死边缘的味道。”

 “你可是指林姑娘吗?”

 “林琪用心歹毒的紧,我和梁姑几乎不明不白的冤死,此仇一不报,中怨气一难消。”

 尹靖情知“海外别墅”的人,对林琪怀恨甚深,宜及早设法消除此间的仇隙,二人边走边说,已过数殿殿宇,他道:“林姑娘因急于离开‘海天别墅’,故而开罪了你与梁姑,如今大公主赦免其罪,可否请姑娘看在下薄面,彼此化干戈为玉帛?”

 小芝冷然道:“驸马既有吩咐,奴婢岂敢违拂,闻说驸马爷处处袒护林琪看来不假。”

 语气中,显然甚是不

 尹靖剑眉轩动,肃然道:“我旨在化解彼此仇隙,并无偏袒任何一方的意思。”神情甚为诚挚,自有一股凛然气魄。

 小芝红着脸说道:“驸马爷襟雅量,恕奴婢言谬了。”

 一阵悠扬琴声,随风送入耳际,眼前顿现一片奇景,只见花木扶疏,亭柳相映,原来已到深宫中的“御苑花园”

 小芝笑道:“二公主就是在‘芳亭’弹琴,驸马爷请进!”说着掩嘴一笑,转身走去。

 淡淡的月光,笼罩着低低花树,轻烟虚浮,自生悠雅缥渺之趣。

 但闻琴声时而如松涛怒号,时而如清溪水,或缭绕空际盘旋不敢,或如银河倒泻自空而降,五音七律,已穷声乐之妙谛,奏的正是“高山水”之曲。

 声光美景,置身其间,如临仙界,如游广寒,尹靖脚下不觉往那琴声来处走去。

 突然精神大震,只见一座八角亭台里,一位白衣美女素手如凝,轻拂琴弦,好仙乐般的妙音,随着纤纤指尖的拨,漾溢空间。

 尹靖和着弦律,低低哦:“香怜何事动尘心?二八瑶台去了,玉娟只缘慕水,一曲凤凰谁求?…”

 歌声甫落,琴声如云消雾散,霍然而歇,那白衣美女起身一敛,笑道:“妾身拨弦自娱,有劳公子久候了。”

 尹靖眼中闪耀着神光,俊逸地笑道:“公主琴音妙律,如奏仙乐,在下一时得意忘形,噪声打断琴韵,心甚不安。”

 “伯牙鼓琴,子期闻之,琴弦自断,盖琴为知音而奏,女为悦已者容,公子既来,妾身琴韵可歇。”

 尹靖叹声道:“在下一介武夫,辱蒙公主抬爱,引为知音,敢不效犬马以报。”

 香玉公主脸上散发着青春活泼的光辉,轻声道:“别来盈月,妾身旦夕思怀,望穿秋水,难为公子泛渡重洋到敝国探望,妾身感激不尽。”言下一片纯真坦率,毫不掩饰做作。

 尹靖感慨道:“月来江湖劳碌,一无所成,林老伯委托我恒山取宝送回七仙山万剑池,谁知夙愿未了,反将‘藏玄秘图’遗落。”

 “公子之事,妾身恨不得代为分忧,愿天涯相随,助君绵薄之力。”

 “江湖险诈,风尘劳苦,公主千金之躯如何受得了?”

 “君不弃我,纵然千山万水,妾身亦在所不辞。”

 尹靖心中大为感动,不紧握着公主玉臂。

 公主缓缓靠到他前,说道:“重洋远隔,恶海险,你怎么能来?”

 尹靖闻到一股浓馥的兰香味,深深一,顿觉飘尘出世,笑道:“我坐玉棺艇。”

 “呀!那怪好玩,你会划吗?”

 尹靖童心大兴,乐道:“好玩是好玩,但也差点儿被海鲸噬。”当下把渡海的经过说了一遍。

 公主听得神采飞扬,惊险处如身临其境,透了一口气,笑道:“鲸蛟出没有一定的预兆,遇上攻击时也有一定的趋避方法,再回‘海天别墅’时,由我操纵‘玉棺艇’。”

 尹靖顺口说道:“令姊约我们十月十五月盈之夕,在金陵采石矶相会,现在时近,明天就得起程。”

 香玉公主屈指一算,秀眉微皱道:“今是十一,明儿不起程就来不及了。”

 御苑花园的出口处传来一阵娇嗓音,道:“禀过公主驸马爷,未央前殿御宴已摆好,恭请莅临。”正是小芝声音。

 香玉拉着尹靖的手臂走进宫里,只见小芝与另一宫女,手中各提着一盏宫灯,伫立在拱门两侧,一见公主与驸马爷立刻敛衽万福,左右护卫,领路往“未央宫”

 未几已到“未央宫”但见画栋雕梁,龙飞凤舞,瑞星高照,气象万吉,国中八大族老大及一品显要大臣,早已恭立两旁等候。

 皇上高坐着,香玉与尹靖坐在皇上二侧,底下依次坐着各族族长及显要贵官。

 席上玉箸金杯,山珍海味,银耳燕窝,说不尽的丰肴佳酿,御宴觞,皇上先将属下大臣逐一介绍与驸马爷相识。

 他们对神弓驸马爷的英朗风彩深为赞扬,屡屡问及中原的风土文物,尹靖就所见所知,逐一介绍,使这些未到过中原的海外王国的君臣大为向往。

 突然席上有一人站起问道:“‘神弓驸马’技群雄,名震玉壶国,只不知像驸马爷的功力,在当今中原武林道上算几?”

 群臣对这个问题似乎格外有兴趣,齐齐停杯倾听,尹靖抬目望去,只见问话的人,虎目燕额,身着锦衣,正是吉田族老大,当下淡淡一笑,道:“中原武林高手如云,在下武学后进,初涉江湖,会过的高人有限,因此品排列甚难确定。”

 吉田族老大忽然神情变得很庄严,缓声道:“‘神弓驸马’的功力,如果未能晋列一之林,只怕不是‘波罗仙剑’尉迟天长的对手!”东夷习俗上评武论剑,不算欺君犯上,否则九大族会榜时,皇族的代表岂非无人敢敌?因此诸人对吉田老大的一番话毫无惊讶。

 耿瀛洲冷冷接道:“据传说令郎是‘波罗剑派’的第二剑手,但也接不住‘神弓驸马’的三次‘铁莲子’,由此推测尉迟天长不见得能胜驸马?”

 吉田老大微一沉道:“胎弓铁莲子是一种奇特暗器,威力强猛无伦,普天之下,只怕无人能闪避得开,犬子亦可开弓三次,如果由犬子持弓驸马爷恐亦要居于劣势。”

 上官将军脸色一整,不以为然道:“令郎纵能开三次,但绝非驸马爷敌手,乃可断言。”

 “犬子虽不是‘神弓驸马’的敌手,但‘波罗仙剑’享誉东夷数十年,遍胜东夷六国十三邦,惟傲来国明旭王子曾一度与他战成平手,三年前大公主在‘严岛’与他决战千招以上,才险胜一式,大公主是东夷三百年来难遇奇手,武功造诣丝毫不逊先人,除她之外,东夷六国十三邦没有能胜尉迟天长的人。”

 “波罗剑派”威镇东夷,一向稳剑术牛耳,各海岛的名人中,像明旭王子,白眉神僧,香玉公主,一般认为顶多只能与尉迟天长平分秋,因此众人对吉田老人的言论均颔首表示赞同。

 香玉公主秀眉微皱,娇声道:“吉田老大你认为尹公子的武功,不如‘波罗剑派’尉迟天长吗?”

 “臣不敢!只是有关武榜魁首的武功,国中臣民莫不格外关心,臣仅将下情上达而已。”

 皇上突然哈哈一笑道:“寡人取消天地双岳台之战,难免有人对榜魁不服。”

 乔姜族老人一笑,曼声道:“皇上所言极是,傲来国明旭王子对臣说:‘神弓驸马’未经天地双岳台,不足以显真才实学,声言向‘神弓驸马’讨教。”

 吉田老大道:“尉迟天长今年从大瀛洲到无极岛,特来瞻仰神弓驸马绝学,委请臣代为转达。”

 皇上微微点头道:“明旭王子师出‘觉远寺’,算起与白眉神僧齐辈,尉迟天长前已败在苑儿手下,想不出居然雄心不灭,挑斗二皇婿要是再度败北,波罗剑派只怕要从此一蹶不振,哈哈…”笑声方歇,接道:“他二人约定在何时何地决斗?”

 吉田老大毕恭毕敬地答道:“波罗仙剑约定是明晨在‘浮萍青湖’候教。”

 乔姜族老大嘤叫一声,道:“那真巧极了,明旭王子约定的时间地点一般无二。”

 皇上长眉微皱道:“这二人已是东夷时下无二高手,到时只能择一较量。”目光转注着尹靖,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尹靖心中暗暗盘算,明晨若未能起程回中原,势将延误金陵采石矶之约,那时“万教旌”

 为维护武林盟主尊严,加上大公主骄傲的情,彼此为争“乾坤月令”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君臣见他脸上出犹豫不决之,不微感惊异。

 皇上诧异道:“明晨‘浮萍青湖’之约,皇婿意下如何?”

 尹靖道:“难得东夷二位高手不吝赐教,理应瞻仰神技,砥砺琢磨,以增大眼界,可惜我已经与大公主约定本月十五月盈之夕在金陵采石矶相会,这事关系中原武林安宁至巨,一旦延误祸患所及难以想像,明旭王子与波罗仙剑明晨赐教雅意,只好忍痛婉谢。”

 皇上怔了一下,道:“金陵采石矶之约,所涉何事?”

 当下尹靖把“混元坪”仙鬼大会之事,约略地说了一遍。

 皇上颔首道:“事因你起,也应当由你回去解决,目下期紧迫,计行程明非回去不可。”

 吉田老大伏首道:“臣启奏圣上,武榜魁首理应接受任何人挑战,神弓驸马若未能应约,只怕要弱了玉壶国威名。”

 耿大人想了一下说道:“为免延误神弓驸马行程,臣微见不如将比斗时间提早在今晚举行。”

 尹靖年少好胜,他情知拒绝比斗之事,不但弱了玉壶国声望,也贻羞中原武林,一听耿老的意见,立即表示赞同,道:“波罗仙剑与明旭王子,若有意在今晚赐教,明晨出以前,在下恭领教益。”语气甚是豪迈。

 皇上大乐道:“吉田卿与乔姜卿,即刻传谕尉迟天长及明旭王子到浮萍青湖比斗。”吉田老大与乔姜老大领命,双双告退。

 皇上又传令宫廷侍卫,在浮萍青湖四周高点灯烛,以便挑灯夜战。

 浮萍青湖在无极岛西岸,三面环绕着岩石,有一出口通东海形成内湖状。

 出口处停泊着一支通体透明形似棺木的“玉棺艇”以便送驸马与公主回中原之用。

 湖中礁石峥嵘,生青萍,湖张时礁被淹没,船行其间,触礁沉沦,除恶异常。

 湖退礁石出水面,清澈见底,礁之间浮萍点缀,甚是绮丽。

 此刻正值退,青湖四周每隔寻丈有一人持烛而立,计三十六枝火烛,把湖中礁石照得明明白白。

 东缘湖畔伫立着二十来人,正是尹靖玉壶国君臣,南边有六人身佩长剑,均是波罗派中人。

 尉迟天长是一位身形瘦小,面孔清瘦的老人,右手倒提“鱼肠剑”左手挽着剑诀,敛神而立。

 那明旭王子站在北面,仅二位清秀的小童作陪,俊逸的脸上,明明出矜傲冷漠之,一望而知此人是目空四海,不可一世之辈。

 皇上朗声道:“波罗仙剑,明旭王子,二位不知如何向我皇婿赐教?”

 明旭王子冷笑,道:“败将何足言勇?尉迟天长三年前已败在苑兰公主剑下,这次理应由本王子与神弓驸马较量。”

 尉迟天长脸色骤然一变,长眉怒剔道:“哼,当年若不是‘颠狂尊者’助你一掌,你已败在我剑下,还有什么值得骄傲?”

 明旭王子神情一沉,冷哂道:“本王子是特来与神弓驸马较量,你如果不服气,等我斗过神弓驸马再同你一续当年未完之战。”

 “那时你已疲力尽,我胜你也不光彩。”

 明旭王子仰天大笑,道:“点汗之事!余力尚足以把你击溃。”

 狂极!傲极!这话同时轻视二人,意思是说,胜神弓驸马可不费吹灰之力,那时再战“波罗仙剑”照样绰绰有余。

 尹靖剑眉轩扬,淡然道:“时间宝贵,明晨出以前,在下须赶返中原,二位到底何人先上,请早决定。”

 明旭王子抢先道:“我一向不占人便宜,当然由我先来拜领教益。”

 “波罗仙剑”冷唷道:“明旭王子你话少狂,难道我就喜欢占人便宜?这次比斗若未打头阵,我就退出。”

 他二人都不甘示弱争打头阵。

 明旭王子大笑道:“你一败于苑兰公主,吉田松再败于神弓驸马,亏你还有脸来玉壶国,能见机退出,倒算识时务。”

 “波罗剑派”六位剑客均怒容面,尉迟天长气得七窍生烟,长剑一横,冷叱道:“今之事已不是口舌之争所能解决,我们就先来续当年未完这战。”

 明旭王子装着一派不在乎的样子,轻松地说道:“咱们同是六国十三邦人,要打何患没有机会?神弓驸马身负中土绝技,远道而来,岂可失之臂?你如果有兴趣,三天后‘金沙渚’各凭实力以分高下。”

 “很好,很好,到时不分胜负不休。”

 皇上朗笑道:“哈哈,三天后‘金沙渚’又将有一番空前盛况。”

 尹靖心喜他们二人已另约时间比斗,也有心试东夷一名手水准如何?当即请道:“二位话已说完,不知哪位前来指教?”

 明旭王子突然朗笑一声,振臂跃起二丈多高,在空中一弓一弹,一式“六龙丽天”轻如飘花飞絮,落在青湖西面的瞧石上,从怀中取出一个一尺方圆的银白色圈圈,狂傲地说道:

 “神弓驸马我们就借湖中礁石落脚,比划比划,看看中原绝学有何惊人之处?”

 尉迟天长只好强忍怒火在一旁虎视眈眈。

 尹靖剑眉微皱,他觉得明旭王子适才轻功身法,决不在名震中原武林的天南“浮月山庄”

 的凌空绝技“凌云十八式”之下。

 他转向皇上一揖,大踏步向湖里走去,香玉公主叫道:“尹公子稍等!”

 尹靖停步笑道:“公主有何吩咐?”

 香玉公主走到他身边,低低道:“北面礁石滑不留足,你得留心。”

 “哦,我会留意。”身影一闪,灯光下但见一缕青烟,如闪电飘风,悄无声息,落在北面礁石,果然立脚处滑如坚冰,若非轻功造诣已臻上乘者甚难立足,更无论过招了?

 他二人轻功各有千秋旁观者无不暗暗钦佩。

 明旭王子一扬手中银圈道:“神弓驸马不知要用什么兵器赐教?”

 “在下就以这柄短剑拜领教益。”说着探手从怀中取出“松纹古剑”

 但见他手中短剑虽不盈尺,但锋芒伸缩不定,一望而知是一柄希世宝刃。

 明旭王子一怔道:“驸马短剑奇特,必是希世奇珍无疑,我手中‘乾坤圈’乃‘东海沉银’制成,在兵器上我们彼此不吃亏,大可痛痛快快地一战。”

 尹靖肃穆的道:“殿下算是来客,请先发招!”

 “强宾不主,驸马请亮招!”

 “在下放肆了!”扬手一招“银河鹊桥”划出一道白光,向对方攻击。

 明旭王子健臂抡动“乾坤圈”使出一着奇异无比的怪招,足尖轻点,飞跃二处礁石,欺身直上,以雷霆万钧之势面劈下。

 一声悠长龙,剑圈互碰一招。

 尹靖心头猛震,但觉力道之重,生平仅见,手臂微麻,人也借这一臂之力,退回到原来立足的礁石上。

 低头一瞥“松纹古剑”青霭漫,秋毫无损。

 再看明旭王子脸惊讶之,再次借力跃退三块礁石,手中“乾坤圈”银光生辉,也是发肤无损。

 明旭王子敛神调息了一阵,冷笑道:“驸马爷硬接我一圈之力,实出人意料之外,东夷六国十三邦找不出第二人。”

 尉迟天长对明旭王子的蛮力深具戒心,听他自吹自擂,不自觉地“哼”了一声。

 这一招轩轾平分,势均力敌,上官将军笑道:“明旭王子的神力名震东夷,但由这一招观之,却不能胜神弓驸马分毫。”

 说话之间,王子圈演“支破月东”再度发难,但觉云涌翻,光密如雨,无数银圈笼罩而下。

 湖中礁石杂乱无章,没有一定的距离面积,有时相隔老远,有的跨步可及,大者可容双足伫立,小者只能用足尖轻点,因此进退之间甚难。

 尹靖见他适才退身之时,不须用眼去瞧,二次落脚均正好点在礁石上,显然他对湖中礁石位置甚是熟悉。

 此刻一见银圈临头,忙晃身退出攻势以外,以闪电飘风之势,把湖中礁石游走一遍,果然另三面的礁石起身落脚比起北面的稳健不少。

 明旭王子招术数空,身形疾敛,以“金独立”之势,伫立在北面礁石上,脸挂狞笑道:

 “中原武学,轻功闪避之术,似乎特别高明。”话中有骨,讽刺尹靖一连闪避不敢硬接。

 尹靖突然朗笑一声“松纹古剑”一记“北斗南斜”只见一道闪电惊虹,疾而出。

 明旭王子心头大骇,但觉这一招奇奥无比,变化深藏,难以招架,急忙一式“星月倒涌,”挟着银圈,又连退数处礁石。

 剑光寒芒过处,北面岸上六只灯烛,呼地一声,一齐熄灭。

 尹靖朗声道:“殿下轻功闪避之术,亦自不凡。”

 明旭王子俊脸绯红,老羞成怒,目凶光,左手又从怀里取出另一个银圈。

 双圈一合,发出“铿”的一声“乾坤双圈”一式“中天月明”猛攻过去。

 皇上道:“风闻明旭王子‘乾坤双圈’乃东夷一绝,今一见果然不凡。”

 上官将军道:“神弓驸马剑上造诣已臻化境,刚才青虹电闪,直寻丈,可是传言中的驭剑之术?”

 皇上转目望着尉迟天长突道:“‘波罗仙剑’一生练剑,想必能窥其秘。”

 “波罗仙剑”双手一拱道:“圣上功参造化,老夫若说错了,务祈明正,神弓驸马适才与老夫的‘冷虹取魂’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均未达驭气飞剑之境。”

 这时战况已然转烈,尹靖身如游龙,剑似长虹迭出,奇猛无比。

 岸上群雄但见湖中无数银白色圆圈里,有一道青虹穿梭其间,寒芒剑气,直冲斗牛。

 湖中寒气拂过崖上之时,砭骨生寒,灯光呼啸而灭,若不是那些侍卫连续点燃,只怕早巳全部熄灭。

 由于礁石距离不一,二人时而的身搏,时而遥遥发招,劲气旋,使湖面浮萍随着风力极快地转。

 秋气晚凉,中天半轮明月,高悬苍穹,二人战迄今,已过百招。

 明旭王子攻热如猛虎出山,潜蛟出壑,恶猛之极,他突然双圈一分,施出“太子过金桥”

 的绝招,滑到尹靖身边,说道:“现在已是子夜,这一战出之前,只怕还不能分出胜负。”

 尹靖挽起一朵剑花,护住身形,道:“出之前纵然胜负未分,我也只好失陪了。”

 “假如我不肯罢手,你自信走得了吗?”

 “殿下真能把我留住,这一点便可稳胜算。”

 “那时你因急于回中原,心神沉不住,我赢了也不光彩,我必须在出前把你击败。”

 说着突然腾身跃起,腿踢圈道,猛攻二招。

 尹靖化开二招,闪电之间回敬三剑,把对方到北面,剑气又吹熄数盏灯烛,他道:

 “殿下认为必能胜我吗?”

 明旭王子全神应战,不敢回话,锐势一过才冷笑道:“我纵然不胜,也立于不敢之地。”

 尹靖知他所言非虚,因为这种公开比武,与殊死战不同,要赢得光彩,令人输得心服,以彼此功力之论,几个时辰一定无法分出胜负,出后自己又非走不可,这一战获胜的机会实在渺茫。

 打了一阵,明旭王子又道:“胜负未分之前,你要是退出,别人一定说你临场怯战,借机溜走,那时我比堂堂正正把你击败更光彩。”

 尹靖微微一怔,这句话可说得不错,如果被人误为临阵逃脱,纵然倾三江四海之水,也难洗清羞辱污名。

 明旭王子一见尹靖神气,心中暗喜,说道:“其实我深知你武功在我之上,如果不是急于回中原,这场比武你占六分胜算。”

 尹靖道:“殿下忒谦了,能平手收场已属侥幸,在下何敢言胜?”

 “我虽然不能赢你,但在出之时,我可发动一次强猛的攻击,使人认为我居于优势,那时你想罢手,一定被人误为怯战。”

 二人说话之时,都是见招破招,攻时才发言,甚少走险招,但烈情况已是石破天惊,因而岸上人均未发觉二人对话——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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