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谭家嗣被送到医院后,立即紧急开刀。
欣桐坐在手术房外等待,利曜南并没有离开,他沉默地坐在她对面,陪伴她度过父亲的手术过程。
终于手术结束,医师告知手术十分成功,谭家嗣被推入加护病房,吴
英一路紧紧跟随。欣桐随行到半途,就任由母亲伴着父亲离开,她站在医院布
消毒水味的走道上,不再前进。
她知道利曜南还没走,他就在自己身后,仍然站在手术房前。
“谢谢你。”回过身,她没有表情地道谢。
利曜南没有回答。
他专注地看着她,投
在他视网膜中的光影分散,他已经不能清楚地分辨她的容颜…
“我很感谢…你为我以及我父亲所做的一切,谢谢你。”她再一次道谢,然后停顿片刻。
他依旧沉默,于是她黯下眼,调头而去。
“欣桐。”利曜南终于开口叫住她。
他走到她身边,慢慢绕到她面前。
她抬眼凝望他,努力压抑着内心伤痛的感情…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他平静地对她说。
这瞬间,欣桐再也忍不住哽咽,她伸手摀住自己的嘴,不允许自己哭出声…
然而眼泪像断线的珍珠,顷刻间漫过了她冰凉的手指…
“我已经跟芳渝求婚,一周后我们就会飞到美国结婚,并且在那里度
月。”利曜南把话说完,他平静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残酷。
“那么,”她
搐着,哭着对他微笑。“恭禧你们…”
他深深望入她的眼睛。“谢谢。”然后他回答。
“欣桐!”
姜文蓦然出现在走廊另一头,大声呼唤站在利曜南身边的未婚
,并且立即跑过走廊,来到欣桐身边。
看到欣桐的眼泪,姜文不发一语,紧紧拥住她。
利曜南沉默地凝望两人。
欣桐
是泪水的眼睛,眼泪仍然没有止息。
此时此刻,她无力拒绝姜文,因为她所有的力气,全都用来抗拒那般强烈的、爱着一个男人的渴望!她已经不能再坚强…
“是我通知姜先生来的。”利曜南的语调依旧没有波澜。“你需要有人照顾。”
虽然拥着欣桐,但欣桐无法停止的眼泪,让姜文感到焦虑。
尽管感谢利曜南将欣桐送还给自己,但莫名的焦虑感,让他想立刻将欣桐带离利曜南身边--
“我们走吧,欣桐!”轻拥着欣桐,姜文催促她。
转身前,欣桐却突然伸出手,就像溺水的人挣扎着想握住什么…
却只捉到利曜南的大衣。
他没有反应,没有动作。
姜文半强迫地,将欣桐拉离--
终于,欣桐握住的衣角,滑离了她的手心…
在医院别离后,欣桐是真的心死了。
她平静地接受利曜南不爱自己的事实,虽然她的心,是如此的痛苦…
而在这段时间里,朝夕陪伴她到医院照顾父亲的人,是姜文。
“欣桐,我已经说过,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爱你,除了智珍外,你是今生我唯一想娶的女人。所以,请你答应我的求婚,婚礼那一天请你不要让我失望。”姜文不放弃地,这几天一直重复对欣桐说这一段话。
手术后经过两个多礼拜,谭家嗣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不过他仍然住在医院,难得清闲,正好趁这个机会调养身体。
经过这一场意外,谭家嗣彻底反省了他五十多年的人生,忏悔自己所犯的严重错误,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这些人中包括他唯一仅剩的女儿,欣桐。
现在吴
英已经成了谭家嗣--也是朱耀文的支柱!谭家嗣承诺过她,等病养好,就会带着她跟欣桐,一起回到失乐园见老人。
晚上吴
英做了点心带到医院,跟欣桐换班。
“你先回去休息,让我在这里照顾你爸就行了。”吴
英爱怜地看着
渐消瘦的女儿。
她何尝不了解女儿的心事,然而任何人都爱莫能助…
“欣桐,前两天我打电话到婚纱公司预约,已经约好明天一大早到婚纱公司拍照。”姜文笑着对欣桐道。
他假装忘记欣桐拒绝过自己的话,希望她已经改变心意。
“是吗?”吴
英收起忧虑,佯装开心地对女儿道:“那么今天你更要早点回去休息,睡得好、精神养足了,明天早上化好妆,我的女儿在镜头前会更漂亮!”
然而欣桐无法勉强自己,配合大家强颜欢笑,她沉默着没有响应。
姜文屏息着,却等不到欣桐的答案,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
“早一点回去休息吧!”躺在病
上的谭家嗣终于开口,他望着女儿,沉重地叮咛:“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倒是你的婚事,一直让我很牵挂。”
欣桐震了一下,半晌后她才幽幽地道:“爸、妈,我先回去了。”不等待任何回答,她就像幽魂一样,安静地离开病房。
姜文愣了片刻,终于追出去。即使欣桐又再一次拒绝自己,但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谭家嗣瞪着房门,在心中叹气。
即使他知道事实又如何?
利曜南现在的情况,欣桐知道或不知道,对她而言一样残酷。
就算他是欣桐的父亲,也无法开口说出真相--
因为他不能替欣桐的命运做决定。
欣桐并没有如姜文所期盼的,出现在婚纱公司。
一大早她依旧到公司上班,一直挨到下午就提早离开办公室,因为她知道姜文不会放弃,一定会来接她下班。
她没有搭车回家,而是毫无目的,在街上漫行着…
直到停在一间咖啡馆门外,她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红狮金控附近,银行后方的小巷子。
还未到下班时间,咖啡馆内依旧热闹,店内漂亮的橱柜里,依旧摆
了咖啡礼盒。原来一年四季,受
的咖啡礼盒永远不会下架。
那只
油
的折耳猫还在店内,可爱地
着肥厚的脚掌。
欣桐怔怔地凝望着这一幕,时光忽然倒
,她彷佛听见一个男人正在对自己说:
想喝咖啡可以随时来找我。
看着安详的猫咪,她的泪水悄然滑下脸庞。那一天是圣诞夜,利曜南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情景历历在目,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脑海里重复。
无论她有多努力,却始终摆
不了对利曜南的回忆…
告诉我,你是喜欢逃跑?还是喜欢被追逐?
对他的思念如同
水,顷刻间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无视于来往路人的异样眼光,她蓦然蹲伏在漂亮的玻璃窗前,双手掩着睑孔…
痛哭失声。
天黑的时候,欣桐终于离开咖啡店,像从前一样,徒步走到银行附近的站牌等待公车,只是这趟车的目的地不是以前的老家,而是父亲位在
明山上的豪宅。
这一个冬季就快结束了,但此时此刻,正是深冬时节。
站在街头等车时,北风吹得凛冽。
公车来的时候,正值下班时间人
巅峰,公车上已经挤了不少人。欣桐跟着排队的人群上车,站在公车内的走道望向窗外。
街上一景一物从车窗外飞逝而过,依旧如同昨
。
直到公车停在红绿灯口,欣桐从车窗外看到一名开着进口房车的男子,一股熟悉感浮上心头…
她见过他,在三年前的博济医院。
驾驶座旁,男人身边的女子削了一头利落短发,欣桐立刻就认出这名女子的身分--
李芳渝坐在驾驶座旁,呆滞的眼神瞪着挡风玻璃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削短的头发,让她忧郁的脸孔看起来更瘦削。
驾驶座上的李奕豪转头对妹妹说了什么,李芳渝干脆撇开脸,不发一语。
绿灯熄灭,红灯亮起,李奕豪的车子立刻发动,很快就消失在路口。
公车还在慢慢启动,欣桐却沉陷在震撼中,久久无法平复…
也许自己刚才看见的,只是长相与李芳渝相似的女子,但是李奕豪的存在,却让巧合变成了可能。
世间不可能同时存在两对长相相似的人,拥有一样或近似的关系,因为机率实在太低!
但是现在李芳渝应该跟利曜南在美国,他们已经结婚,正在度
月。
这是利曜南亲口告诉自己的!除非…
他骗了她。
怀抱着极低微的可能,欣桐在下一站奔下公车后,立刻搭乘出租车到利曜南的公寓楼下。
李芳渝人在台湾,不代表利曜南也留在台湾。
虽然明知如此,她仍然来到了利曜南昔日居住的公寓。
数个星期前,马国程曾经告诉她,利曜南的公寓现在是李芳渝的住处。即使如此,她仍然固执地认定,如果利曜南还在台湾,那么,她一定可以在这里见到他。
仰头望去,公寓内一片漆黑。
即使利曜南就住在这里,公寓里现在大概也没人。
瞪着漆黑的公寓窗台,欣桐失笑…
她真傻,就算见到李芳渝又如何?也许他们只是改变主意,决定在台湾结婚。
何况,利曜南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他祝福她,与她之间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怅然转身,欣桐告诉自己,今晚只是一场追忆之旅,今晚过后她必须彻底结束不可自拔的留恋,否则只会让家人跟自己一起痛苦。
转身后,背对着这幢每户要价上亿的超级豪宅,欣桐用力闭上眼睛,最后一次告诫自己,是时候该彻底遗忘属于利曜南的回忆。等她张开眼,终于做好离开的准备…
“少爷的衣服都拿了吗?”
才刚刚走出公寓,玉嫂不放心地再问一遍孙女。
“拿了啊!不只有衣服,还有利先生的电动牙刷、袜子、睡衣和拖鞋,我全都收在大提袋里了!”佩怡手上提了一个大袋子,吃力地回答。
“你确定都点过了吗?少爷要回医院,老太爷还要靠我照顾,两头忙着,如果忘了什么东西必须折回来一趟,实在很麻烦!”
“知道了啦!我真的都点过,还点过两次了!”佩怡提着一大袋行李,忍不住嘟囔:“那个姓马的真讨厌!明明就有车嘛,既然要离开失乐园,干嘛不开车送我们过来?!”
“人家可不是闲闲没事干!他是到医院去,问清楚少爷现在的情况。”
“那就顺道送我们过来也行啊--”
“得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比我这老太婆还啰嗦?”玉嫂不耐烦起来。
祖孙俩边走边嘀咕,完全没注意到站在公寓大门边的欣桐…
“玉嫂?”
玉嫂顿住脚步,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
?”佩怡见祖母没跟上来,她不解地回过头问。
玉嫂迟疑地望着孙女,她猜想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开始背了?
“玉嫂,是我,你回头看我。”
这一次,欣桐的声音连佩怡都听见了。
祖孙两人神色忽然紧张起来。她们面面相觑,然后才同时转头--
看到站在路边,脸色惨白的欣桐。
“大约一个月前,少爷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渐渐失去视力。”站在失乐园前院,玉嫂娓娓诉说着。关于欣桐的身世,马国程都已经告诉玉嫂。“在这之前,少爷曾经发生过两次车祸,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晕眩,造成短暂昏
,才会导致发生交通事故。”
不住欣桐追问,玉嫂只好说出利曜南为何住院的原因。
欣桐想起,他第一次车祸是在数月前,马国程突然打电话来通知她,利曜南因为突如其来的晕眩而发生车祸,当时马国程曾经要求她到医院看他。那时,她曾经以为他告诉自己发生车祸,是欺骗她的,没想到竟然是事实!但是那一次利曜南很快就出院,也不曾做过任何检查。
第二次车祸,就是他开车到山上,在父亲面前要求她不要结婚那一天。
“我想,早在那个时候,少爷已经开始发病了。”玉嫂感叹地道:“但这看似意外的车祸,谁也没有警觉到少爷的病况。”
欣桐凝望着玉嫂背后这幢忧郁的建筑物,回想起自己曾经对父亲发誓过:如果背叛父亲,就让利曜南今生今世再见不到自己…
当时那个誓言曾让她痛苦,而在这个时刻却让她心碎!
“他曾经告诉任何人吗?在你们发现他病发之前?”欣桐虚弱地问。
玉嫂摇头。“除了马特助,就连李小姐也不知道。因为少爷在美国发病时,单独一个人在医院接受复健治疗。”
“那么,他到底隐藏了多久?”她喃喃问。
“那两场车祸,是因为肿瘤造成脑部水肿,
迫到周围视神经以及其它组织而造成的。这种病会造成复视,然后视力完全丧失,严重的话,可能并发肢体瘫痪、癫痫、恶心…少爷在美国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当时,医生判定少爷的病况已经十分危急,但是那时少爷没立刻接受治疗,他坚持回来。直到两个礼拜前,少爷脑
过高,病况突然危急才被推进手术房动刀。”
一阵酸楚涌上鼻头,欣桐用力摀住嘴,阻止了哭泣,却忍不住成串的眼泪往下坠。他回来,是为了对自己说那些无情的话,让她死心吗?如果她没有赶到机场,如果她没有告诉他,会等他回来,那么他会不会留在美国及时接受治疗?
“他很痛苦吗,玉嫂?”她颤抖地问。
玉嫂沉默片刻。“少爷一直很坚强。他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只要还能忍受,他就不会轻易倒下。”叹了一口气,玉嫂缓缓地道:“孙小姐,您并不知道,少爷不常回到失乐园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在失乐园后院,有一块三年前少爷为您竖起的墓碑。”
她的墓碑?欣桐怔然望着玉嫂。
“我认识少爷已经将近三十年了,对少爷那样的人来说,那伤痛一定已经大到让他不能忍受的地步,因为三年前墓碑竖起的那一天,我看到少爷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块墓碑前面…不停的
眼泪。”
瞪着玉嫂,欣桐的
口渐渐疼痛…
“可能就因为少爷的内心实在太痛苦了,所以后来他才不再到失乐园来。但我想在那之后,这些痛苦,他都一个人坚强的承受了。我之所以告诉孙小姐这些话,只是想让您知道,少爷就是一个这么坚强的人。”玉嫂一口气把内心话说完。最后她喃喃低诉:“少爷他…舍弃了您,在他病的最重的时刻,安排了你的幸福。”
幸福?欣桐用力闭上眼,
口痛苦地
搐。然后她倏然张开眼问:“你们是不是问过医生,这种病开完刀后治愈率是几成?”
玉嫂脸色微变。
“开完刀后,他还有多少时间?”她追问。
“短则三到四个月,至于五年存活率…几乎是零。”玉嫂低泣。
欣桐没有表情。
瞪着哭泣的玉嫂,片刻后她惨白的脸上,蓦然
出微笑。“一个月…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她喃喃道。
站在冷风中,她纤细的背脊
得很直,坚强的笑容,如一朵白色莲花。
失乐园的后院,因为背
的阴影,在冬日里显得格外冷郁。
这里有一方水池、一坨土丘,丘壑上竖立着一块方石碑,石碑上雕刻着一排整齐的铭文:
爱
欣桐之墓
铭文旁边刻上“夫利曜南”四个小字。
利曜南坐在轮椅上,在冷风中独自面对着这块三年前他竖起的墓碑。尽管他的脸孔朝向石碑,然而尽此余生,他恐怕再也无法看见这块石碑上所刻的文字。
玉嫂将孙小姐领到少爷逗留的后院,在这里,欣桐看到利曜南的母亲。
朱凤鸣就站在儿子身后,无声地擦拭着眼泪,直到玉嫂突然带着欣桐出现在后院,她怔然地呆望欣桐,等到玉嫂走过去对她点头,她哀伤的脸孔瞬间掠过一抹酸苦…
在这个时候,她已经万念俱灰。一生趋炎附势,都成了无用的计较。
朱凤鸣无言地离开,留下欣桐与儿子独处。
玉嫂走开前,见到孙小姐看见少爷那一剎那,欣桐脸上的表情格外让人心酸,玉嫂眼中的泪水已经干了又
。
后院只留下两人,欣桐就这样站在他身后凝立着,五分钟过去,她终于移动脚步悄然走到他身边,将玉嫂交给她的
巾,轻轻覆盖在利曜南已经失去知觉的大腿上。
“玉嫂?”他不确定地问。
欣桐慢慢举起手,然后从他眼前落下…
他凝滞的视线只有微弱的反应。
她
出忧伤的微笑,温暖的手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然后紧紧握住。
利曜南全身一震。
这一刻,泪水早已经淹漫她的脸颊。
“你很痛苦吗?曜南?”她闭上眼,柔声呢喃,咽下心碎的苦汁。
利曜南双
紧抿。
她知道,他还听得见,却已经无法分辨自己。他脑中的癌细胞虽然已经切除,但之前造成脑水肿的组织
严重
迫,已经损害到视觉区…
也许在医院那时候,自己的身影在他眼中已经是模糊一片。
“为什么?你怎么忍心不让我知道?你怎么忍心拆散我们?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她伤痛
绝。
他终于确定是她了。利曜南双
掀动,彷佛在考虑着该怎么对她解释,她现在看到的一切。
“一点事都没有,已经开完刀就没事了。”他沙哑地低语。
冷静的音调,显示在病痛中,他仍然没有失去强悍的性格。
然而他冰冷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他在强自压抑,隐藏着他的痛苦,不让她察觉他受到的折磨…
看到他在病痛中仍然压抑,欣桐痛苦地流泪,却笑着安慰他:“我知道,我只是想陪你一起到医院复检而已。”尽管汹涌的泪水,已经
蒙了她的视线。
尽管她已经非常清楚,他的病势有多么严峻。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你身体完全好起来,到时候你要我离开,我一定马上就走。”她笑着说话,并且握紧他的手,稳定他无法克制的颤抖。
然后她伸出另一只手,包握住他的双手…
一张原本握在她手里的字纸掉落到地上,纸张舒展开,那是利曜南的笔迹。他病发后困坐在失乐园内,那潦草的字迹,就是他丧失视力前留下的最后片段:
我知道你太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
所以,我宁愿你恨我,也舍不得你伤心。
可能是我这个人一辈子争名夺利,所以才会三十多岁就得到癌症。但最大的可能,也许是因为这三年来,我实在太想念你了…
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欣桐…
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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