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屋后,她坐在窗边凝视王卫城的夜
,感到茫然。
与障月相识、马房、离城、进入索罗,住进别苑,还有他送她锦缨花的日子。
那一切,彷佛一场梦。
一场已经很遥远的梦。
晚间,平儿进来告诉她:“主人在屋前,他来看您了。”
他还是来了。
“平儿,帮我对你的主人说,我睡了,不能见他。”她面无表情地这么对平儿说。
平儿愣住。“小姐?”
“这么说就成了,麻烦你。”她回首,苍白地对平儿微笑。平儿迟疑半晌,才应了一声是,然后退出房外。织云依旧坐在窗前。
因为不愿意让他看见她的妒嫉,所以,她宁愿不见他。
障月走进来的时候,织云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为何不肯见我?”他已走到她身边。
织云抬起眸子才看到,他已走到身边。
她凝望他片刻,然后淡声回答:“我正打算歇息,所以―”
“你明明未睡,何必叫平儿骗我?”他声调冷肃,沉着的眼俯视她。
她默然,半晌,轻声说:“你忙,应该早点回去歇息,不必特意来看我。”
“我已经来了。”他说。
“好,那么你看过我了,可以走了。”织云站起来,走到
边。
他握住她的手腕。“你究竟怎么了?”
“我没事,”她强颜欢笑。“为何这样问?”
“你的态度不对。”
“我真的没事,”她笑了笑,这么回答他:“你该关心的是生病的人。”
他脸色略沉,眼底掠过一抹黯冷。“为何说这种话?今早我已经对你解释过,龙儿是个负责任的女子,在她心里只有主人,没有自己,倘若我不制止,她不会照顾自己。你应当已能理解我留在龙儿屋里的原因,不该再任
,你不像这么不明理的女子。”
她小脸苍白。“我明白,我可以明理。”她轻声说。
他沉眸,敛眼看她。
“所以,你回去吧,不必在乎我的情绪,别理会我的不明理。”她一字一句说。
“你在跟我赌气。”他说。
她挣开他的手。“我没有。”她轻轻挣开他,苍白的小脸剔透如晶玉。“我累了,让我歇息。”她回眸,不再看他。
“好,你歇息,明晚我再来看你。”他说。
“不必了,你该去看她,她是病人,比我需要你。”她淡声说。
他沉眼看她。“你一定要这么说话?”沉声问她。
她不语,凝视
榻内侧,剔透的眸子模糊了焦距。
他淡声道:“等你心情平复,明
来我屋里见我,有话再说。”不打算再与她争执下去。
话毕,他转身走出她的房间。
织云凝立在
边,眼睁睁看着他走出自己房外。
隔
,她没去见他。而他也没来。他说过,等她心情平复,这成了他没来看她的理由。
偏偏,平儿每天都会回来告诉她:“今
在龙儿屋里见到主人,龙儿又好了一些。”
五
过去,龙儿的病已好,她以为他会来,然而他还是没来看她。
织云没想到,自己等到的人,竟然是龙儿。
那天,龙儿怯生生地跨进她的屋苑,用抱歉的声调告诉她:“主人这几
太忙碌了,因为有要事,所以不能来探望小姐,但主人一直很关心小姐,再晚一些,主人如果得空,一定会来看您。”这话像是安慰。像是龙儿自己编出来的安慰。
“是他叫你来说的吗?”织云淡声问她。
龙儿愣了愣。“不…”她显得有些忸怩。“是龙儿,自己代主人来说的。”
代主人来说?
织云回眸看她。“你为何这么做?”
“因为,”在织云的注目下,龙儿有些不安。“因为龙儿听平儿姐姐说,小姐因为龙儿的事,生主人的气,所以龙儿才…”她话没说完,因为怕自己说得太多,惹小姐不高兴。
织云凝眸看她。“你的病,养好了吗?”她淡声问,彷佛不介意她说的话。
“是,龙儿的身子已经无恙了。”见织云关心自己,龙儿稍稍
出笑容。
“之前我忘了问你,你跟在障月身边多久了?”织云问她。
龙儿乖巧地回答:“龙儿自小就跟在主人身边,已有十多年了。”
“自小?他曾经离开索罗国,当时,你在哪里?”
“龙儿在旧居,等待主人回来。”
她默然半晌,然后又问:“你几岁了?”
“龙儿今年十八。”十八,比她还小两岁。
“许婚配了吗?”她再问。
龙儿眸光略闪。“主人,主人尚未为龙儿许婚配。”
“那么,等我新婚后,我会为你许婚配。”她对龙儿说。
龙儿倏地睁大美丽的眼睛。“不,”她忽然跪下。“龙儿求小姐别这么做!”
急切地请求她。
织云垂下眸子凝视她。“为什么?”轻声问。
“因为,龙儿不愿离开主人。”她颤声说出内心的话。
“你想伺候障月一辈子?”织云轻声问,没有表情。
“是,龙儿是女奴,心里只有主人,龙儿只想伺候主人一辈子,求小姐成全龙儿,龙儿会感激小姐一辈子!”龙儿抱住小姐的腿,她只是个可怜的小丫头。
织云看着她。“但,他将成为我的丈夫,我怎能让你,伺候他一辈子?”一字一句,她轻声地,却沉重地,对跪在地上的女子说。
“不,不,”龙儿摇头,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害怕、她惶恐。“龙儿是女奴,一心只想伺候主人,不敢有其它念头,请小姐不要赶走龙儿,不要怨恨龙儿!”女孩楚楚可怜地哀求。怨恨?织云怔住了。她在怨恨这个女孩吗?
回眸,她深
一口气。“你起来,别对我跪着。”
“小姐,龙儿做错了什么,请您原谅龙儿―”
“你没做错什么。”她站起来,因为承受不起。
她的心承受不起。
“不,龙儿肯定做错了什么!必定是龙儿冒犯了小姐?请小姐原谅龙儿,不要将龙儿许配人家,不要让龙儿离开主人!”女孩跪着流泪,如泣如诉。
织云凝望女孩的眼泪,她的脸色渐渐凝白。
她也是女子,女子的眼泪,都一样珍贵。
“你喜欢障月,是吗?”终于,她开口,轻声问。
那声调之轻,如点水蜻蜓,却泛起一湖涟漪。
龙儿脸色惨白,惊恐地跪地叩头。“不,小姐您误会了!龙儿没有,龙儿不敢!”
她凝视女孩可怜的模样。心中已下了决定。
“你出去吧。”回过身,如刚才那般轻声地,她屏退女孩。
听到小姐叫她走,龙儿害怕极了。“不,请小姐原谅龙儿,请小姐答应龙儿,不要为龙儿许婚配―”
“平儿。”她却唤进平儿。
“小姐?”见到龙儿跪在地上,平儿有些诧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带她出去吧。”织云淡淡抛下话。
然后,她走进屋后。
平儿是怎么把龙儿劝离开的,她不想去管。
她只知道,如果她留下,那么这个女孩,就必须离开障月身边。
稍晚,他终于来看她。“为什么那么做?”他问她,声调很沉,眼色很深。
他的语调不再低柔,但看她的眼神,仍然那么温柔。
“你也是这样看龙儿的吗?”她问他,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说什么?”他眼一沉,神色严肃。
“我问你,平
你也是像看我这般,这样看着龙儿的吗?”她轻声问他。
“你究竟怎么了?”
“我问错了?”她抬眸凝望他,脸色苍白。
“你对龙儿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他沉声道。
“你知道,是她对你说的吧!”她问他,料想得到的答案,她说得沉静。
“你要将她许婚配?”他未答,反问。
“对,我是这么对她说的。”她没否认。
“为什么对她提这个?这件事,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这态度,酸了她的心。“这位龙儿姑娘很重要,是吗?”
他沉默,徐淡的眼,让她看不清他的心。
“否则,为何你会为了她,特地来质问我?”她笑,笑得酸涩。“等了数
,你终于来了,可你来了,却是为另一名女子来质问我。”
他沉眸看她,那眼色自制,显得保留。“无论如何,龙儿跟我在身边已很多年,你未问过我的意见,如此做法,太自我。”
自我?“那么你呢?你不自我吗?”她反问他:“将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留在自己身边,难道你从未想过,她会恋上你?”
“我不会一直将她留在身边,但你的话,伤了她。”他沉声道。
伤了她?
“好,我伤了她。”她淡淡的笑,笑得凄楚。“但是,难道你没想过吗?身边有一名如此贴身、娇媚的女奴,也伤了我?”
他眼色略沉。“云儿,你已经要得太多,何必与一名女奴争宠?”他说。
如此温柔的声调,说“争宠”二字,伤了她的心。
“好,我明白了。”她脸色凝白,回身别开眼眸。“她是你的女奴,你决定就好,不必顾虑我的感受。”
他的脸色一黯。“过来我身边,云儿。”沉嗓命她。
“平儿。”她没过去,反而唤来平儿。“主人要回去了,你为主人秉烛。”她漠声说。
平儿回头看了主人一眼。
障月扬手,示意平儿退下。平儿立即退下。
“我忘了,你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她笑,笑容哀愁。他跨步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她本能地抗拒。
他将娇柔的她拥向自己。“还在生气?”沉嗓问。
她不说话,低头不看他,两手抵住他的
膛。
他握住她的小脸,抬起她,凝视她的眸子,那手劲温柔得像是怕
伤她,却又霸道得不许她拒绝他。
“还生我的气?”沉柔的声调,魔魅温柔得,像要催眠她。
“没有,我不生气。”她冷淡依旧,不愿轻易地,向这温柔折服。
他明明懂她的心,为何却要她眼睁睁看着别的女子,温柔地为他着衣?然后,再来为那女子说话?
“看着我。”他低柔地命她。
她看他,容
却仍旧是淡冷的。
“你明白,我身分已不同。如果是为之前的事,你怨我,那么我要你明白,你是主人,不该做奴仆的事,屋内须有规矩,才能管妥下属与家丁。你从织云城出来,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他徐声说:“龙儿只是女奴,你对她,多心了。”
多心?不,她不多心。龙儿是女子,是他刻意忽略,女子的心思。
她不看他,也不说话,因为一句多心,她伤了心。
“她不仅是女奴,也是女人。”她不认同,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在我眼中,她为你着衣,不是女奴为主人着衣,是女人为男人着衣,你一定明白我意思,也一定明白我的心思,然而你却要我把她看做女奴,把你看做主人?”
“现在情况已不同,我以为你了解。”
“不,我不了解,而且我认为我办不到。”环住他的
,她揪着心,颤细的声柔柔地对他说:“为什么一切都变了?我可以不要奢华的豪宅与衣饰,我想回到从前,与你一起并骑的时光,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快乐。”
他沉着的眼,有那么一瞬间掠过炽光,却惊鸿一瞥。
低头凝视抱紧自己的女人,他慢慢拉开她的手臂。
他眼底残留温柔,脸色却很淡,拉开她手臂的五指很稳,没有迟疑,他甚至退了一步。“我已回到索罗,就不可能回到从前。”他声调仍然温柔,眸
却变得冷静。
“你的意思是,等我们婚后,我就要看着别的女子,为你着衣,伺候你饮食,甚至沐浴?”她涩着声问。
“那是女奴的工作,在我眼中,你是我的未婚
子。”他道。
“那么,你可以为你的
子,撤掉身边的女奴吗?”她固执地问他。
他凝视她半晌。“云儿,”低沉叹息。“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
她脸色苍白,沉默地回视他,不再说话。
“我是男人,男人的生活,不会只有爱情。”他解释,脸色很淡。“我对事业有野心,也有原则,否则不会答应回来。你应该理解我的苦衷,执意跟一名女奴吃醋,大可不必。”
吃醋?
“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你是男人,你不懂吗?”她沉静地一字一句说,脸色却苍白。
他避开她的眸光,淡声道:“龙儿是女奴,你是我的未婚
子,我分得很清楚。”
“好,你分得很清楚。”她笑了,却心酸。“是我分不清楚,我对你抱歉,但是,我可能因此做不好你的
子,你最好考虑,娶我的决定。”话完,她转身。
他不走,那么,她离开。
他凝立在那里不动,直至见到她伤心
绝的脸色―
他不由自主跨前一步,直接握住她柔软的小腹,将她栏
抱住!
织云娇
一声,男人的力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别跟我发脾气,你不是这样的女子!”他锁住她,低柔对她说。
她没有看到,他复杂的眼色。
“如果我是呢?”她眼眶酸了,委屈涌上心头。“我就是这样的女子。”
他定住,横在她小腹上的手臂,一瞬间收紧。
她迫不得已,靠在他的
膛,那炽热的体温,一下子灼痛了她的背…
他忽然将她翻转过来,握住她凌乱的发,凝视她带着幽怨的眼眸,他的神情阴暗而且沉肃,手臂凝定…
他,难以动弹。
织云抵着他
膛,她不许他迫近自己,在这时候,她是怨他。
她承认。很怨他。
“看我。”他沉嗓命她。
她别开眸,就是不看。
“看我。”他再说一遍,那嗓音,因强大的控制力而沉哑。
“放开我,让我回去。让我们都好好考虑,该怎么做才能不为难彼此,行吗?”她沉静地说,别开眼,不看他。
“我让你难过了?”他问。
“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别再急着办婚礼。”她喃喃说。
说出这些话,她的心是痛的。
他的眼色凝住了,阴暗的脸色变得更深沉,是一种不能化解的难懂。
“就因为龙儿,一名女奴?”他问。
“不,她不是原因,也不是结果。”她努力克制自己,试着平静地对他说:“我只是害怕,害怕将看到更多女子围绕在你身边,她们伺候你、服侍你,我真的不知道见到那样的情景,自己究竟有没有办法承受。”斗大的晶莹泪珠,悄悄滑过她苍白的脸庞。
他眼看她的泪落下。他面无表情。“好,你需要时间,我给你。”徐淡地道,他放手。温柔的放手。那温柔辗过她的心脏,
痛了她的
口。
为什么,他可以用那样温柔的表情,说这么冷淡的话?
她退了数步。
忽然之间,感到彼此的距离,已不是仅仅那数步而已。
“这几
,我不会打扰你。”他承诺,凝淡的眼色,却用温柔锁住她。
“婚礼可以延迟,直到你考虑清楚,点头同意。”
她苍白地凝视他。
男人转身走开。
她怔立半晌,终于有了动作…
伸手,颤抖地抹掉泪…
她跌坐在
上。
自那
回到自己的屋苑,已过三
。他果然不再来打扰她,平儿代主人转告:“主人说,会给您时间,什么时候您想通了,可以唤平儿请主人过来。”
织云没有表情,仅沉静地对平儿说:“好,我知道了。”
平儿退下。
她坐在窗前,考虑的,是回到织云城的可能。
如果因为爱留下,那么,她也可以因为爱而离开。
“我可以,真的可以。”织云喃喃对自己说。
晚上,她唤来平儿。“平儿,所谓贴身女奴,凡是主人的衣食住行,都必须伺候着,就像你平
伺候着我一样,是吗?”
平儿愣了愣,然后回答:“是。”
她凝望平儿,沉静的眸,幽深空
。“主人入浴时,女奴也伺候主人,对吗?”
“对。”平儿答。
织云垂眸,轻声对平儿说:“我明白了。”
平儿站在原地,却不明白,这些问话,是为了什么?
“平儿,请你去告诉你的主人,我想见他。”
平儿
出笑容。“小姐,您想通了?”
“对,我想通了。”织云淡淡回答。
“平儿立即去告诉主人。”她退去。
织云凝视地面,许久许久,没有抬起头来。
她的心很痛。
她没有办法,安抚自己,不去在意这些现实。
她做不到。
一个时辰后,障月来见她。
织云坐在
边,她靠在帷帐后,听着男人接近自己的脚步声。
“你想见我?”他沉嗓问。
她从帐后出来,看到他冷静的眼神。
他凝立在门前,未走向她。
她也没有。
她坐在
前,远远地对他说:“不让我给她许婚配,那么,就让她到我身边来伺候我。”她对他说。
“龙儿从小到大一直伺候我,没有任何理由,我不能这么做。”他声调徐淡。
“你只是不愿意,让她离开你,是吗?”她说。
“是你亲口对我说,女奴也是人,何况龙儿一向善尽本分,你不该如此要求。”他沉声说。
她脸色凝白。
对,是她说的,是她作茧自缚。
“往后,你能给我多少?”她问,声调淡得飘忽。
“什么意思?”
“你的心,能给我多少位置?”她在问的,是他的爱。
他沉眼凝视她,徐声道:“只要你不针对龙儿,我给你的,可以比你想象得更多。”
她的心被这话伤到。
“她对你说了多少?”她颤声问。
他瞇眼。
“她说的,必定比我说的更多,是吗?所以你如此维护她,认为是我针对她,对吗?”她的话几近于苛薄,她知道。但是她已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在乎、不去倾诉自己的委屈。
他凝视她半晌。“你心情不好,我可以送你出别苑,独居一阵子,待你心情好些再回来。”话说完,他抬步走到门前。
“我不走,走的人该是她,不是我。”她决然的脸色凝白。
他停下,长指搁在门扇上,回头看她。
她脸色苍白,却平静。
“你的心太小。”半晌,他淡声对她道:“龙儿,其实什么都没说,话,是辛儿告诉我的。”
话落,他离开她的屋子。
那刻,织云的心裂了。
她失去力气,滑倒在门边,坐在冷凉的地板上,再也站不起来。
靠在门边,她没有啜泣,只是安静地掉眼泪,
不止的泪,
了她的衣襟。
她可以为了他,不顾生命危险,抛下爹爹与织云城,来到索罗国,进入王卫城。
然到头来,却换来他说:你的心太小。这伤人的五个字。
他已经对她太特别。到此为止,是他设下的底限。宫苑后墙,四伏的黑色铁骑,遍布在王城古老的石板道上,只待主上一声令下,即隐入巷内,开始这一夜的宵
。
百年前,王城就开始施行宵
。
当时王城天际的焰火,已转为白热化,那是天火将灭前的征兆。
马车已备妥。
他要将她送出别苑那夜,王卫城上妖异的焰光,已几乎熄灭了。
戌时,他到她的屋里接她。
“马车在外头等着,我送你出去。”他说。
她已不能不走。
缓慢地由自己的
沿站起来,她转身走向屋外,木然、沉默地越过他身边,不看他一眼。简单的行李,她已经在昨夜自己整妥,甚至未劳驾平儿。
她没有带走任何一件,属于这里的东西。
屋外,他的女奴,垂首安静地守在廊下,看来身上的伤与病,皆已康复。织云凝立在屋前没动,眸
木然没有表情。
听见主人走出屋外的声响,龙儿抬头,看到织云,她的神情立即变得忐忑,害怕与敬畏全写在脸上。
“走吧。”障月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马车就停在苑后,正在等着。”
“怕我吓到她吗?”她问他,开口对他说第一句话。
他俊脸沉下。“云儿―”
“无论是什么身分,能留在你身边的女人,是她。”她说,无畏他警告的神色。
“至少记住你自己的身分。”他沉声道:“你不该说这种话。”
“我该说哪种话?说我妒嫉吗?”她反而失笑了。
他眼色一沉。
龙儿悄悄抬起眼角,不安地观视她的主人…
“我不会妒嫉。”织云却这么告诉他:“如果你要我离开这里,我会走。如果你要我离开王卫城,我也会听从。”她说。
“我未说过,要你离开王卫城。”
“是吗?”她说,透水的泪
,悄悄氲
她的眸。“希望真的没有这一
。”
转身,她决然离开他身边。
她决心不让眼眶里的泪水,在他眼前掉下。
离开别苑,她被送往王卫城西区的牡丹庄。牡丹庄内遍植牡丹,
月来了,牡丹花季已临,庄内的牡丹花开,粉、紫、白、金各
娇花益既
,美不胜收。织云坐园中,却无心赏花。
见过比牡丹更美更娇的锦缨,她又岂会为牡丹的风韵
连。
但男人呢?
男人的天
是摘花,而不是养花。
再美再娇的花,只要得到了,男人就会另觅花朵,在其它花丛中
连。
她握着他送给她的血玉,想着他的承诺,想着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加倍心酸。
“小姐,花匠来了,请您离开花园,回到屋子暂且避一避。”平儿道。
她与辛儿奉主人之命,跟随织云一起来到牡丹庄伺候小姐。
“我坐在花亭里,花匠在园中工作,应当无碍。”她轻声答。屋子里太闷,一个人太寂寥,她不想回屋。
她看到数名男丁进园内,还有几名妇女,众人一起翻土栽花。
出了别苑,织云才留意到,索罗国的女子,皆有一身
肌肤,容貌虽非天香国
,却都生得十分美
,先前在王卫城郊外图谋
害她的妇人,还有今天她看见的栽花妇女,皆是如此。
在这样的国都,美
女子比比皆是,恐怕集结中土三国与各城邦的美人,加起来也比不过索罗一国的美女数目。
在索罗国,美妇可嫁与
鄙的猎户,美妇农作栽花,美妇为人奴仆…
在这样的国家里,美
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俯拾皆是。
爹爹认为织云女最重要的美貌,对索罗国的男人来说,如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那么,障月到底喜欢她什么?
如果他根本就不爱她,只是短暂浅薄的喜欢,那么当障月得到她那
…
她会死。他知道她会死,如果他不爱她。她对他说过。他很清楚。花亭旁传来悉索声,唤回织云的注意力。
她收回心神,放下愁伤,回眸寻找平儿。
平儿走回廊下,正在
代小丫头工作,亭中只剩下她一人,她看到一名男子接近花亭,悄声朝自己走来。
“小姐?”男人唤她。
织云略一迟疑。“您有事吗?”随后大方应答,温婉有礼。
男人取出一方白色水缎,展示予她。
织云愣住。“你来自织云城?”
白色水缎为织云城特产,男子在她面前特意展示水缎,自然有原因。
“是,在下是城主送进索罗的民夫,名唤乐赎。”男子道:“小姐,您别来无恙吗?”
“我很好,”织云略定神。“你是偶然见到我,还是…”
“在下是特意来见小姐的。”乐赎
低声道:“小姐失踪后,城主十分焦急,如今宫城总管与小雀姑娘,都已进入索罗国王卫城,为了找回小姐。”
织云屏息。“他们也来了?”
“是,总管与小雀姑娘,十
之前已到,但小姐身处宫苑,苑内
卫森严,总管与小雀姑娘皆不得与您联系,直至您离开宫苑,才能安排乐赎来与您相见。”
“宫苑?”她愕然。“你在说什么?我住的只是一般人家的别苑,岂是宫苑?”
即便别苑占地广阔、陈设豪奢,也不可能是宫苑。
乐赎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平儿,才开口道:“现下不便多话,”他将一张字条交给织云。“总管与小雀姑娘很想见小姐,小姐看过纸条便知。”
织云还想再说什么,乐赎已匆匆走开。
平儿走回来。“小姐,您唤平儿吗?”
“没有,你怎么这么问?”织云焰紧掌心里的字条。
“丫头听见小姐的声音,以为小姐在唤平儿。”平儿说。
“对,我刚才是唤了你的名字。”她顺着平儿的话说:“随我回屋吧,外头起风,花亭里有些冷。”
平儿略一迟疑,才缓缓应道:“是。”
织云看得出,平儿有些怀疑。她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往屋内走,穿过花径时,已不见乐赎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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