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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们的爱情
  他们的爱情同样历经了磨难,千回百转之后,终成眷属。而那美妙的一段路程,是我最初心跳的开始。

 阳光打在我脸上,有微风吹过,我希望这辆自行车开到永远。

 后来,我一直追问顾卫北当时的感觉,他起初说没什么感觉。他诡秘地笑着,到后来他贴近我的耳朵说,当时啊,我想跳下车来,然后亲你。

 那天我们一起去了游泳馆,为怕同学们看到,我们一个去了大池子,一个去了小池子,我把头深深地埋在水中,好半天才浮上来,我想笑,还想和人说说这种发狂的感觉,我想,最好的人就是戴晓蕾。

 不知别人什么感觉,在少年时期,你最相信的人,不是爹也不是妈,而是你的闺中密友!还有,我喜欢和戴晓蕾待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后来我看到国外一本描写两心理学的书,上面说,每个人,在心底或多或少,都会有同恋情结。只不过,有的被发了出来,而有的就转换成了友情。

 当然,我那时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我就要和戴晓蕾好,好一辈子。

 我是在晚上找到的戴晓蕾,我没想到,戴晓蕾也有事要告诉我。

 那天我一边看一边胡思想,当然,手脚特别凉,我还故意梳了两下头发,天知道我的头发一点也不,我还假装咳嗽了一声,我还假装骄傲,根本没看他一眼。

 我是在那条据说有两千年的小桥上遇到的戴晓蕾。

 她从驻军那边跑过来,然后在小桥上遇到我,她脸的眼泪,她的样子真吓坏了我。

 你怎么了?

 她跑过来,一下就抱住我,然后放声大哭。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戴晓蕾这么失态,她在我心中总是从容淡定的。虽然她是我们三个中最美丽的女孩子,可她一直很安稳,绝对不说半句氓话,而且对男生从不动心,有男生偷偷把纸条交给我,让我转交给戴晓蕾,戴晓蕾总是连看也不看就扔掉。我曾哈哈笑话她说,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但现在,她哭成了一团。

 我没死,我没好气地说,到底怎么了?

 她抬起泪眼,林小白,我要走了,我爸爸要调动回哈尔滨去了,我老家是哈尔滨的。

 我也愣了,这于我无异是晴天霹雳!我最好的朋友,她就要走了!

 我靠!我把拳头砸在小桥的石头上,感觉不到疼,她依然在哭,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这句话让我伤心起来,我也哭了,我们俩是哭着到的丽人发廊,周芬娜正在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按摩,看着我们俩哭着进来说,怎么了,死人了?

 戴晓蕾要回哈尔滨了,她要走了!

 周芬娜停止了按摩,她三两句话打发了那个男人,她把我们带上了那个小阁楼,那间小阁楼有多少难忘的往事!我们曾经在里面穿着周芬娜妈妈的衣服扭来扭去,我们曾经把廉价的口红和香水涂在身上。如今,周芬娜已经变得十分娇,她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她着烟,一边一边眼泪,她拍着戴晓蕾的肩说,走,今天姐姐请你吃饭。

 那天我们去了观前街最好的馆子。周芬娜是揣着两千块钱去的,两千块钱得按摩多少个头、剪多少男人头发?她点了最好的菜,然后又点了一瓶五粮,那是我第一次喝五粮。周芬娜说,五粮应该是最好的酒,咱喝最好的!

 我们是从黄昏开始喝的,一直喝到晚上。我们三个,整整喝了一瓶五粮!那是我们的处女喝啊,我和戴晓蕾是第一次喝酒,周芬娜肯定和男人喝过,她的姿势很老练。

 第一口酒下去时,辣、热的感觉冲上来,我差点吐了,周芬娜说,千万别吐,那都是银子啊。我咽了下去,刹那间胃就全热了,接下来我们就一杯杯地喝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喝酒的兴奋掩盖了离别的痛苦,大家一会哭一会笑的,周芬娜的酒量比较大,喝完了五粮她又要了两瓶啤酒,结果她第一个醉倒。

 她拉着戴晓蕾的手给她唱戏,那天她唱了好多,但有一段我记得特别清楚,她唱的是《锁麟囊》中最后一段: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分手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惨生一线付惊涛…她唱完了我们都哭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苏州老街上转到很晚,戴晓蕾说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苏州的。晚风吹过来,刚刚经历了在游泳馆的狂喜,却又马上经历这样的离别,我觉得人生真是太起伏迭宕了。

 后半夜的时候天气凉了,我们跟着周芬娜一起睡到她的小阁楼上去,那是我们三个第一次在一起睡,也是最后一次,后来我们彼此遇到,却再也没有三个人睡在一起。

 我们紧紧挨着睡的,到天亮的时候,我感觉戴晓蕾的手搭了过来,放在我的上,我没有动,然后我感觉胳膊上有冰凉的眼泪,我也没有动。周芬娜沉沉地睡着,清醒的只有两个人。

 我的前额上感觉有热乎乎的气息,我闭着眼,装睡着,是的,我不能醒,我知道自己这时不能醒。

 戴晓蕾的头低下来,轻轻地,她吻了我的前额。

 我翻了身,沉沉睡去。

 事隔多年,我仍然没有忘记那个吻。那个吻,甚至超过了我的初吻!感动、悸动、颤抖…所有难以表达的感觉都在那个吻里!

 几天之后戴晓蕾就走了,她上火车的时候我没有去送,她们班的女生给她买了好多纪念品,我把自己的一个手镯送给了她,碧玉的,深绿色,是我外婆送我的。戴晓蕾留给我的东西是一个雕花的小镜子,也是很老的东西了,后来那个小镜子一直跟着我,没离左右,甚至,我把它带到了法国来。

 那天我逃了课,一个人跑到留园里发呆。

 不是旅游旺季,游人不多,我坐在凉亭上,看着水里来回游的金鱼,黯然神伤。

 幸亏有顾卫北,不然,我不知我以后的生活会变得多么无聊。

 我很快就又进入了那种狂热状态,分到四班后,我和于颜关系明显就疏远了,不在一桌了,而且我懒得和她说话,她越来越贫,总说谁和谁如何了,我有点烦她。我和顾卫北也不再紧挨着,他排到了最后一桌,我在第五桌,我们之间,隔着四米距离,但我一进教室,必把眼光放到最后一桌去,他在,我的心就会一块石头落地,他不在,我就想,他为什么不在呢?

 很多年后我依然怀念和他同窗共读的那几年。一抬头看到他的时候,我觉得心里那么幸福,好像一只充了气的气球,而且我们之间充了暧昧,他肯定知道我的心,最重要的表现是有一次班里去看一场电影时他做了手脚。

 那次我们看的是《幸福的黄手帕》。

 班主任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李姓男人,之所以管他叫李姓,是因为他的真名叫李幸,幸福的幸。于颜说,应该是宠幸的幸。我问于颜,你知道什么叫宠幸啊?说话。于颜告诉我,靠,谁不知道宠幸啊,就是皇上和他的妃子做上运动。我总以为世界上只有我明白风月男女,却原来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啊。

 那次发电影票不知为什么让他发。

 于颜嚷嚷着说我们俩为什么没有挨着,我不想挨着她,这家伙有狐臭,我说过她,你是顶风臭八百里。

 结果进了电影院我就傻了。21排3号,我坐到那里就开始发抖,我想我不应该发什么抖,我都十七了。

 我的旁边,就是顾卫北!

 他是1号,正中间,正襟危坐着,根本不看我,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他做的手脚!

 那天我们一句话也没说,把那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从头看到了尾,之所以隔三岔五去看电影,原因只有一个,我们的李幸老师的未婚是电影院的员工,可以给我们打折。况且,整天学习真的太郁闷了,早恋吧,真没那个胆,看看电影好像是唯一的轻松方式。

 那天我一边看一边胡思想,当然,手脚特别凉,我还故意梳了两下头发,天知道我的头发一点也不,我还假装咳嗽了一声,我还假装骄傲,根本没看他一眼。

 剧情非常煽情,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相爱了,后来男人进了监狱,当男人出来时,他不知女人是否还在等待他,于是他写了一封信给女人,如果你还要我,就在窗户上挂一块黄手帕吧。

 他其实一点底儿也没有,也就是试试自己的爱情运气。

 到最后的时候,爱情到了高峰,男人回到那条街上,一抬头,看到窗户上岂止是一块黄手帕,是一串串黄手帕,他呆了!

 我们也呆了!

 眼泪哗哗地着,我几乎哽咽了,高仓健那时还真的很中看,比多年后在《千里走单骑》中好看多了。我激动之余没有忘记身边有顾卫北,这堂爱情教育课成了后来我们班里的爱情经典,一开玩笑就说:幸福的黄手帕啊?

 我怀疑是顾卫北故意把票发的让我挨着他,后来我当然问过顾卫北这个问题,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他坚决地否认了,我踢了他一脚,他把我一下搂在怀里说,按说考上北大的人应该很聪明,怎么一到我这你就大脑进水了?猪都比你聪明。

 那时我得意地窜到他后背上让他背着我重庆转,听着重庆人们说着鸟语心里乐开了花,因为我知道,在我喜欢他的同时,他也喜欢了我,你说,这不叫两情相悦叫什么?

 由于我私心杂念太多,期末的时候我考了个落花水。我那当中学老师的父母给我开了座谈会,中心内容只有一个,如果长此以往,我只能上个三大学,或者和周芬娜一样,考不上大学,去开个发廊,还谈什么北大清华,简直就是笑话。

 那个寒假我基本上是在批斗会中度过的。他们希望我痛定思痛,我却坚持写情诗,在纸上和顾卫北眉来眼去调情,我还偷过顾卫北的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是从这小子的图书证上撕下来的。周芬娜曾经笑话过我,真够花痴。我说那是,这叫无爱不

 其实基本上是个人暗恋,那时还属于特别单纯的阶段,梦也只是一个人做,顶多梦到拉手拥抱,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特别坏。甚至比周芬娜还坏。周芬娜的坏在表面上,我的坏在骨头里,因为我还装得一本正经。其实我讨厌一本正经,但我又特别地一本正经,装成是个好学生,像个淑女。我太了解自己了,我一点也不是淑女。

 顾卫北笑话过我,他说自己也做过梦,不过,那梦比我档次高多了,我问他是什么?他诡秘地一笑说,不告诉你,反正很氓。

 高三发生的一件大事让我蠢蠢动的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那件事,我想我一定按捺不住自己了,我要给顾卫北写情书,或者把他约出来,就告诉他我喜欢他。

 但于颜出了事。

 于颜自杀了。

 这真出乎我意料之外,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以为是愚人节的玩笑,是的,那么开朗的于颜,那么没心没肺的于颜怎么会自杀呢?当李幸走进教室告诉大家以后要好好学习,什么都不要议论时,我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

 尸体抬走时,我好像看到于颜昨天还在和我说说笑笑,胖胖的她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她为什么要自杀?

 三天后我通过高二一个小学妹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于颜和一个校外的男生谈恋爱了,那个男生是个和马军差不多的小玩闹,自己骑一辆摩托四处招摇过市,他们认识不过三个月,有次于颜去观前街吃小吃,然后遇到了他。

 这个叫陈凯的男人那时很无聊,自己开一个服装店,他常常去一些酒吧里唱歌,认识于颜的第一天,他就把于颜拉到了酒吧里。

 于颜哪见过这阵势,班里的男生女生根本不怎么打交道,顶多有眉来眼去的,突然出现个男人对她这么好,于颜蒙了。

 那男人后来我见过,小个,顶多一米六五,又干又瘦,看着和痞子差不多。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于颜着了

 于颜每天去他的服装店里找他,他送给于颜那些廉价的化纤衣服穿,春天到来的时候,于颜觉得自己的爱情已经水到渠成。

 陈凯把于颜抱上了

 谁也不知到底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事情的结果是,于颜两个月后怀孕了,她没有周芬娜的勇气,周芬娜是从头到尾破罐子破摔,她只想当发廊妹,根本没想过要考大学,可于颜不同,于颜在高一时全学校第一名,是校长钦点的清华苗子,高二时依然是全学校的前十名,这家伙十分聪明,三看两看就可以考到前十名去,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天才。

 她的父母,从小把她视为掌上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说过,她长了多高,花的钱就多高了。

 她是从高三才开始住校的,但没想到有一天会有自己的滑铁卢,为了让她上重点大学,她母亲辞职专门伺候她,而她父亲的薪水并不是很高,这样的结果是谁也接受不了的。

 于颜死后一个月,她母亲疯掉,父亲在家中自杀。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就变成青海湖,那些湖水全是我的眼泪,我要淹没你。

 夹杂着眼泪和冰凉,我们在青海湖边发誓: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学校里的合花又开了,和一九九二年夏天我初见顾卫北时没有什么区别,但我的心里却好像装着什么特别沉重的东西,根本觉得呼吸不过来,还有一个月,我们就要高考了。我想,我真得玩命了,我不能辜负自己的父母。

 高考前夕,我没有再往最后一排望,我在心里对顾卫北说,亲爱的,让我先忘掉你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去说我爱你。

 一九九五年七月六,老师让大家提前去看考场。

 当我走到学校小操场附近时,我看到了他。他,就是顾卫北。

 他正向我走来,炽热的阳光下,他穿了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我们离对方很近,在即将擦身而过时他叫住了我。

 林小白。

 那是第一次他叫我的名字,那名字好像罩着一层光环,旋转着向我扑来,刹那间我被什么包围着,你知道那种心跳吗?有点口渴,有点焦灼,甚至,带着一丝贪婪。

 我竟然以为是幻觉。

 林小白。他再次重复。

 我回过头去,他笑着,阳光下显得分外英俊,他的眼睛眯着,微微笑着,他举着五支2B铅笔,他说,呶,给你几支,明天答题用,我削得多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我握着那几支2B铅笔发呆,甚至忘记说声谢谢。

 他为什么送我几支2B铅笔?也许是那几支2B铅笔令我得到了神助,我那三天超常发挥,以比摸底测多一百分的成绩考入北大。

 而那几支2B铅笔在我考完之后被我用红丝线包好,放到我的小抽屉里,那是顾卫北给我的啊!

 等待通知的那段时间我如热锅上的蚂蚁,每天戴着耳机听歌,把耳朵听得都有点失聪了,我总怕自己估高了分数报高了。

 而那种毕业的失落最明显,我想我就要离开亲爱的顾卫北了,从此天各一方,这种分离之痛让我觉得生活了无情趣。

 我准备追求他。

 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我骑着那辆破车跑到顾卫北他们家楼下,我在他们家楼下一点也不淑女地嚷着:顾卫北,顾卫北,顾卫北!

 他从窗口探出头来。我不要脸地说,你下来!

 我想,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不然,以后连不要脸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骑着车晃晃悠悠地出来了,看到他,我心跳到不能呼吸了,我叫了他的名字。

 顾卫北,我叫着他的名字。

 他一只脚支着车,一只脚晃着,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他也如愿以偿,拿到重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们就那样看着,开始都笑,后来终于不笑了,我们看着彼此,都发着呆,我终于没有忍住,我结结巴巴地说,顾卫北,我,我喜欢你——唱歌给我听。

 他一把抱起我,然后把我放在自行车前面,吹着口哨往外骑着,有谁可以体会那一刻的心情,好宵又能如何?再过了多少年,我都再也没有经历过那个拥抱所带给我的心跳。

 是的,他是一把抱起我的,然后把我放在了自行车前面。

 风吹起了我的长发,我多想唱歌啊,即使我是公嗓,我多想笑啊,但眼睛却了,他趴在我的耳朵边说:林小白,你是个让人着的坏女孩。

 我能听到他年轻的心脏突突地跳着,我也能听到自己来自内心的狂喜,亲爱的顾卫北,我是这样这样的爱着你!

 那时,他和她还小,正是菁菁校园中最美丽的季节,她喜欢坐在他的自行车上,坐在前面,是啊,当时年纪小,他爱谈天她爱笑,所以,浪漫的年龄坐在那辆浪漫的自行车上,唱着青春的骊歌,他对她说,我会这样带着你,一生一世。

 那是我们最浪漫的日子,每天都是恋爱天,我的长发轻拂着他的脸,花儿飞着,我们在苏州演绎着动人的爱情故事,因了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更显得旎。

 顾卫北说,如果将来结了婚,我就把这辆破自行车留起来,然后指给咱孩子看,看,这就是你爸爸当初带你妈兜风的宝马。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非常明亮,我后来知道,我太喜欢他那种眼睛了,有一种让人罢不能的惑。

 我骂他不要脸,他嘿嘿笑着,阳光下,出极白的牙齿。那时,他喜欢穿一件藏蓝色球衣,热了就下来,围在间,我常常以为和他在一起是个梦,常常觉得早恋是件可怕的事情,但现在,即使全世界知道我们恋爱了又何妨?我们那个暑假一直在一起,不再避讳所有老师和同学,大家全知道是我追求的他,我问过顾卫北,假如我不追你,是不是我们就要错过了?

 他笑着,抬起我尖尖的小下巴说,你说,我怎么可能错过你?我是准备上了大学再追你的,不像你这么迫不及待。

 十八岁的夏天,我和我的小爱人,就那样纯洁地相爱了。

 那句“我怎么可能错过你”让我心疼。那个暑假我们快爱疯了,由于高考成绩太出色,老爸奖励我出去玩一趟,并且默认顾卫北可以陪我,而我也提前面见了我的婆婆,这个称呼是顾卫北这个坏蛋说的话。那个美丽的中年女人拉着我的手就不放了,她说,以后,要好好管我们家的小北。

 瞧,我们不是青梅竹马是什么?

 既然大人都这样纵容我们在一起,我们更有了在一起的理由,于是我们一起去了一趟青海湖,我想到老我也不会忘记,我的初吻,是在青海湖边。

 我用自己的钱买了一套情侣装,同样的牛仔白衬衣,一个大一号一个小一号,一路上,顾卫北尽心尽力照顾我,一会问要不要喝水,一会削一个苹果,从那时起,我叫他“我的小爱人”

 他小我四个月。后来相书上说,两个相爱的人的年龄要相差四个月以上,否则会有无尽的纠,没完没了,最后伤到寸寸心灰。我不信,用眼睛纠他一路,从苏州到青海,我一直在问他,顾卫北,你爱我吗有多爱可以爱多久?我就那样傻傻地问着,问了一次又一次。那时我刚刚十八岁,知道凌霄花与常青藤可以如何纠了,后来我有一段时间非常反感纠这个词,因为顾卫北说我在纠他,但多年后的今天,我在想,纠,其实就是爱情。

 没有爱情,哪来的纠

 顾卫北给我的回答是,我爱你,到老到死。

 火车上他有时会和我挤在小小的卧铺上睡,为了省钱,他只给我买了一张卧铺票,而给自己一张硬座。当我们身体紧紧挨着时,我很想伸出手搂住他,但我们都僵持着一动不动。他尴尬地说,这铺,真小,真小啊。

 我嘻嘻笑着,心里扑扑地跳着,似有鸽子在飞。我把一个耳机放在他的耳朵里,我放了一段黄梅戏给他听,里面一句“我本峨嵋一蛇仙,为你相思到凡间”我常常唱给他听。

 他更用眼睛纠我,其实我很想让他亲亲我,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如再主动就真的不好意思了。

 在青海湖边的时候,我们张开了双臂,好久无语,那么蓝那么美的青海湖,像一滴眼泪,我眼泪了,一边流泪一边说,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就变成青海湖,那些湖水全是我的眼泪,我要淹没你。

 闭上眼,顾卫北说。

 我轻轻闭上眼。

 先是他高大的身影轻移过来,再是用手围住我的,接着一张热的覆盖了下来,还有双慌张的眼睛——我们已经吻在一起。

 夹杂着眼泪和冰凉,我们在青海湖边发誓: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我们住的旅馆是两个房间,洗了澡以后他来敲门,我说干什么,耍氓啊。我是开玩笑的,但心里全是喜悦。

 说会话行吗,我保证待会就走。

 我开了门,他坐在我对面,我们谁也不也抬头看对方,十八岁的两个少年,和傻子似地沉默了半天。他说,我走了。

 走了?我说,那走吧。

 关上门,我的心还在扑扑跳着。

 其实…其实个头,哎,我蒙上被子,胡思想,我…我多想让他抱抱我,但我们只是沉默了一会,听了一会彼此的心跳,然后散了伙,哎,好时光全浪费掉了。

 在送我们走的那次宴会上,我们班比他小的人叫我嫂子,比他大的人叫我弟妹,而我,幸福地傻了巴唧地答应着人家,谁让爱情它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

 当我的高中时代结束之后,我收获了两件最美丽的东西,一张是北大的入学通知书,再有,就是我的初恋。

 而我的两个好朋友也各自有了不同的选择,周芬娜离开了苏州,她去了上海,是一个男人带她走的,那个男人已经四十多岁了,而周芬娜,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

 她在走之前,又请我喝了酒。这次,我们喝的还是五粮,他说,那个男人有的是钱,不喝白不喝。

 她比从前酒量大多了,我只喝了两小杯,她喝了有七八两,醉了的她十分妩媚,我们谈到了爱情。

 当然,我告诉了她关于我和顾卫北,她笑着说,这样的爱情真像小说,金童玉女。不像我,我的爱情已经是烂泥一堆,想拔出腿来,可腿上全是泥了,说着说着她就哭了,一边骂马军一边哭。月亮渐渐升了起来,泡在水中,又大又凉,我不知安慰她什么,好像一切无从说起,却又是觉得千言万语。

 周芬娜说她很嫉妒我,但有我这样出色的朋友自然也是非常高兴,之后进来几个她认识的男人,她总是说,我朋友,今年刚考上北大。

 那些人自然是不相信,好像周芬娜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这样的朋友,我觉得他们的笑容很恶,说不出哪里不对,他们对周芬娜十分不尊重。我冷漠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离去。

 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周芬娜说着出一支烟,细长的烟,有薄荷的清凉漫了出来。她的手真美,细而长,她抽烟的姿势也美,十九岁的周芬娜,有一种迷茫而慌乱的气质,我看着她,有些发呆,其实,女人都有想堕落的天,我也不例外。

 说这种话好像真的很堕落,但有时候,我渴望堕落,比如我想过我的前世,是秦淮八之一,在秦淮河边,尽得风

 可这种想法我只能在心里,男人嘛,都是喜欢纯洁的女孩子的,越像天使越好。直到我遇到沈钧,他看到我的第一次就说,我就喜欢天生就长了一双风眼的女人,这种女人,就是妖,专门下来勾引男人的,他就喜欢我穿感的的衣服,这点和顾卫北完全不同。

 那天晚上我们自然又是喝多了,周芬娜说她不能老死在苏州这条破巷子里,她要去上海闯一闯的,那个叫张建邦的男人,是要带她去闯大世界的,张在上海有好多地盘。张建邦说,我相信你这个小阿妹,一定会给我打出一片新世界的。

 他要周芬娜去给他经营一个夜总会,换言之,周芬娜是去那里当老板娘。

 当然,周芬娜也问了戴晓蕾的一些情况,她说,凭她的直觉,戴晓蕾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子。我问哪里奇怪,她说,说不好哪里,反正是觉得她怪怪的。

 那天晚上我们谈了好久,离别时月亮已经快沉下去了,我们趴在小桥上,发了半天呆,这次,居然没有哭,她说,我们总还会遇到的,你信么?

 她给我留了一个呼机号,她说,呼我吧,这是全国能呼的那种,张建邦送的。

 那粉的小呼机,很地放在桌子上,不一会就响了起来,她看后吃吃地笑着说,就到这吧,张建邦还在等我呢。

 临分手前她说,有事呼我。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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