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那天下午,查房结束后,新来的见习住院医生们一起聚在楼上的小休息室里。房间里摆放了八张桌子,一台旧黑白电视机,还有两台发售走了味儿的三明治和苦咖啡的自动售货机。
每张桌子上的交谈差不多都是相同的。
一位见习医生说;“看看我的喉咙,行吗?你看是不是发炎了?”
“我想我是发烧了。我觉得难受极了。”
“我的肚子发
,一碰就疼。我知道我得了阑尾炎。”
“我的
部痛得要命。我希望上帝别让我犯心脏病!”
凯特与佩姬和霍尼坐在一张桌子旁。“情况怎么样?”她问道。
霍尼说:“我想情况还可以吧。”
她们一起看着佩姬。“我很紧张,但也能放松。我提心吊胆,但也还能保持冷静。”她叹息道。“今天这个日子实在太长了。要是今晚能离开这儿,找个地方好好玩玩,我就开心了。”
“我也是的,”凯特表示同意。“我们干嘛不到外面吃顿晚饭,然后去看场电影呢?”
“这主意真
。”
一个医院的听差朝他们这张桌子走过来。“谁是泰勒大夫?”
佩姬抬起头。“我就是泰勒大夫。”
“华莱士大夫想在他的办公室见你。”
医院院长!我做错什么了?佩姬觉得好生奇怪。
听差还在等着。“泰勒大夫…”
“我马上就来。”她深深
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我等会儿和你们再见。”
“这边走,大夫。”
佩姬跟着听差进了电梯,直上五层楼华莱士大夫的办公室。
本杰明-华莱士坐在办公桌后面。佩姬走进来时,他抬眼看了她一下。“下午好,泰勒大夫。”
“下午好。”
华莱士清了清嗓子眼。“好吗!这才是你来上班的第一天,就已经造成点儿影响啦!”
佩姬看着他,被他的话
糊涂了。“我…我不明白。”
“我听说你今天早晨在医生更衣室里出了点小问题。”
“哦。”原来如此,这就是他找我的全部原因!
华莱士朝她笑笑。“我想我不得不为你和其他姑娘们作些安排。”
“我们不…”我们不是小姑娘,佩姬想这么说,又改口。“我们将不胜感激。”
“还有,假如你不愿和护士一道更衣的话…”
“我不是护士,”佩姬坚定地说。“我是医生。”
“当然,当然。好吧,我们会给你们解决更衣室的问题的,大夫。”
“谢谢你。”
他交给佩姬一张纸。“还有,这是你的工作安排表。从6点钟起,你将上24小时连班,随叫随到。”他看着自己的手表。“30分钟之后就开始。”
佩姬惊讶地看着他。她今天早晨5点半就开始工作了。“24小时?”
“嗯,确切地说,是36小时。因为明天早晨你还得查房。”
36小时!我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
她很快就会晓得的。
佩姬去找凯特和霍尼。
“我只好忘掉晚饭和看电影的事。”佩姬说“我现在是在上36小时连班。”
凯特点点头:“我们也刚刚得到坏消息。明天轮到我,星期三是霍尼。”
“不会太糟糕的,”佩姬振奋精神地说“我知道有间值班室可以睡大觉。我会喜欢的。”
那她可错了。
一名听差领着佩姬走过长长的走廊。
“华莱士大夫告诉我说,我要上36小时的连班。”佩姬说“是不是所有的住院医生都要上这种长班呢?”
“只在头三年,”听差肯定地说。
不得了!
“不过你会有足够的机会休息的,大夫。”
“我会有吗?”
“到了。这就是值班室。”他打开门,佩姬走进去。房间就像穷困潦倒的修道院里的修士住的单人小室。里头几乎是一无所有,除了上面铺了块凹凸不平的垫子的一张帆布
,一个破碎的洗脸池和放了台电话机的
头柜。“没电话叫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在这儿睡觉。”
“谢谢。”
佩姬在咖啡室刚开始吃晚饭,呼叫就响起来了。
“泰勒医生…第三抢救室…泰勒医生…第三抢救室。”
“这里一位病人肋骨折断…”
“赫尼
先生喊
痛…”
“2号病房病人头痛,可以给他服退热净吗…?”
半夜里,佩姬好容易刚睡着,又被电话叫醒。
“速到1号抢救室。”这次是医治刀伤,等佩姬处理完毕,已经是凌晨1点30分了。2点15分,她又被叫醒。
“泰勒医生…2号抢救室。赶快。”
佩姬晕乎乎地说了声“好的。”他说过赶快是什么意思来着的?摇摇那个傻瓜,宝贝儿。她费劲地爬起来,顺着走道一步一步地挪到抢救室。一个断了条腿的病人已经被带进抢救室,他正在痛苦地嘶叫着。
“准备马上拍Ⅹ光片,”佩姬下着指令“给他打针杜冷丁,50毫克。”她把手放在伤者的胳膊上。“你会好起来的。试着放松,别紧张。”
有线呼叫系统里那种金属质的,没有现实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泰勒医生…3号病房。快去。”
佩姬看着还在呻
的病人,很不情愿地离开他。
呼叫系统里的声音又响起来“泰勒医生…3号病房,快来。”
“来了,”佩姬哼了一声。她急急忙忙走出门,顺着走廊,到了3号病房。一个病人刚刚呕吐过,是用
器
出来的,这会儿
不过气来了。
“他不能呼吸了,”护士说。
“用呼吸机作强迫呼吸,”佩姬指示道。她看着病人开始恢复自行呼吸时,又听到呼叫系统在喊自己的名字。“泰勒医生…4号病房。4号病房。”佩姬摇摇头,跑向4号病房。一名腹部痉挛的病人正在尖声叫着。佩姬迅速给他做了检查。“可能是肠道功能紊乱,马上做超声波诊断,”佩姬说道。
等到她赶回到那位断腿病人身边时,止痛药已经起作用了。她把病人移送到手术室,给他的腿复了位,然后打上石膏。就在她即将完工时,她又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泰勒医生,速到2号抢救室。立刻。”
“4号病房的胃溃疡病人胃痛…”
3点30分:“泰勒医生,310病房的病人出血…”
还有一间病房里的病人出现心肌梗
。佩姬正在神经紧张地听着病人心跳时,听到她的名字又在呼叫系统里响起来:“泰勒医生…2号抢救室。立刻…泰勒医生…2号抢救室。立刻。”
我决不能惊慌失措,佩姬心里想。我必须保持镇定和冷静。可是她还是觉得慌张。哪一位病人更重要呢,是她正在检查的这位,还是下面这位呢?“你呆在这儿别动,”她不由自主地说“我去去就来。”
就在佩姬急匆匆地赶往2号抢救室时,她又一次听到呼叫系统里正在叫自己的名字。“泰勒医生…1号抢救室。立刻…泰勒医生…1号抢救室。立刻。”
哦,我的上帝啊!佩姬心想。她只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场永无休止的可怕的噩梦之中。
夜里剩下的时间里,佩姬被叫起来又医治了一例食物中毒,一位断臂者,一例食管裂口者,一个
骨骨折者。到她跌跌爬爬赶回值班休息室时,她已经累得一步也挪不动了。她爬上小帆布
,刚开始打个盹,电话又响起来。
她闭着眼睛伸手摸到电话机。“喂…”
“泰勒大夫,我们正等着你呐。”
“什么?”她躺在那儿,极力在回想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要开始查房啦,大夫。”
“我查房?”这真是一种糟糕透顶的玩笑。佩姬想起来。这简直不通人
。他们不能让任何人这么个干法嘛!可是他们正在等她。
10分钟后,佩姬
迷糊糊半睡半醒地又开始去查房。她撞到拉德纳医生身上。“对不起,”她低声哼着。“我整夜没睡…”
拉德纳医生同情地拍拍她肩膀。“你会习惯的。”
佩姬总算上完连班后,一口气足足睡了14个钟头。
紧张的压力和让人受煎熬的时间对有些见习住院医生来讲实在是太吃不消了,他们就这样从医院里消失了。这事决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佩姬暗暗立下誓言。
压力毫无缓和。有一回,佩姬做完让人难以承受的36小时连班后,累得她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她步子踉跄地走到电梯旁,站在那儿,头脑麻木。
汤姆-张朝她走过来。“你还好吧?”
“很好,”佩姬嘟哝一声。
他咧嘴笑着说“你看上去够呛的。”
“谢谢。他们为什么要我们这样干?”佩姬问道。
张耸耸肩膀。“从理论上说,这样才能使我们和我们的病人始终保持接触。要是我们回家,把病人晾在这儿,我们就不会知道在我们不在的时候,他们会出什么事。”
佩姬点点头。“这还有些说得通。”这一点道理也没有。“要是我们站着睡着了,我们怎么照看他们?”
张又耸耸肩膀。“这些规矩也不是我订出来的。所有的医院都是这么干的。”他又更仔细地看了看佩姬。“你自己能回得了家吗?”
佩姬看了他一眼,神气活现地说“那当然。”
“多保重。”张说着就消失在走道里。
佩姬等着电梯到来。电梯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那儿睡着了。
两天以后,佩姬正在和凯特一块儿吃早饭。
“你想听到一场可怕的忏悔吗?”佩姬问她。“有时候,他们清晨4点钟把我
醒,就为着给什么人服一片阿斯匹灵。我跌跌冲冲地走过过道,
迷糊糊地经过一间间病房,看到所有的病人都蜷在
上睡得美美的。这时候,我真想砸开每一间病房的门,大声喊叫,‘统统给我马上起
!’”
凯特伸出手说:“咱们彼此彼此。”
到医院来的病人,他们的健康状况、经济条件、年龄和肤
都各不相同。他们或者惊魂未定,或者勇气十足;或者彬彬有礼,也可能趾高气扬;或者要求苛刻,或者体贴谅解。他们都是正处于苦痛中的活人。
医生中的大多数都是富于献身精神的。如同任何一种专业,医生中也有好医生与坏医生之分。他们有的年轻,有的上了年纪;有的手脚
笨,也有的技艺
湛;有的讨人喜欢,也有的
狠下
。有那么几个人,时不时地就想占佩姬的便宜。有些是细微的暗示,有些干脆就是赤
的。
“你夜里不常觉得寂寞吗?我知道我有这种感觉。我想…”
“上班的这段时间等于是谋杀,不是吗?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可以让我精力旺盛?美好的
生活。我们为什么不…?”
“我
子外出几天。我在靠近卡梅尔有一幢小屋,这个周末我们可以…”
此外还有那些病人。
“你是我的医生,嗯?你知道什么可以治好我…?”
“到我
跟前来,宝贝儿。我想瞧瞧这些是不是真的…”
佩姬气得咬牙切齿,对此毫不理睬。等到阿尔弗雷德和我结婚之后,这一切就会停止了。只要一想起阿尔弗雷德,就会让她觉得一阵心花怒放。他很快就会从非洲回来了。很快。
有天早晨查房之前,佩姬和凯特一边吃早饭,一边谈论她们碰上的
扰事件。
“绝大多数医生的行为举止像真正完美的绅士,但也有那么几个人似乎认为我们是他们领地上的外快,我们之所以在那儿完全是为了给他们配种的,”凯特说着。“我想没有一个星期不会有医生来找岔子的。‘你为什么不到我那儿去喝一杯呢?我有很
的
光唱片呢。’或者在手术室里,当我做助手的时候,那个主刀医生就会用他的胳膊扫过我的
部。有个性
反常的家伙还跟我说,‘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在饭馆里吃
,我都点的是黑皮
。’”
佩姬叹口气:“他们以为把我们当成
对象就是奉承了我们。我宁愿他们把咱们当医生待。”
“他们不少人甚至不愿我们在医院里。他们只想着和我们上
。你知道,这太不公平。女人总被看作低人一等,直到我们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男人们总被认为是高人一等,直到他们证明自己是何等的狗屎。”
“这就是大男子们的关系网,”佩姬说。“如果再多有几个女医生,我们就能开始建一个新女
关系网。”
佩姬听说过阿瑟-凯恩这个人。他是整个医院里人们闲谈中的不断的话题。他的绰号叫007大夫——持有执照的杀手。他对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法一律采用开刀动手术。他的手术率比医院里任何一个医生都高。他的手术死亡率也比别人高。
他个子矮小,秃顶,长着一只鹰钩鼻,牙齿被烟熏得发黑,身体大大超重。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自命为讨女人
心的男子。他喜欢把新来的护士和女住院医生称为“鲜
”
佩姬-泰勒是块鲜
。他看见她坐在楼上过厅里,就走过去,没等人邀请就坐在她桌旁。
“我一直在密切注视着你。”
佩姬抬起头,吓了一跳。“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是凯恩医生。朋友们都叫我阿瑟。”他口气中含有一种挑逗。
佩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朋友。
“你在这儿还好吗?”
这个问题让佩姬觉得太突然了,没有防备。“我…还好,我想。”
他朝前俯过身子。“这是家大医院。在这儿是很容易
失方向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佩姬谨慎地回答“不很清楚。”
“你太漂亮了,在人群里找不到第二个。你要是想在这儿立足的话,你就需要有人帮助你。那种知道窍门的人。”
谈话到这时变得更让人不快。
“那么说,你愿意帮助我。”
“是的。”他
出一嘴熏黑的牙齿。“我们为什么不在吃晚饭的时候讨论它一下呢?”
“没什么可讨论的,”佩姬说。“我没兴趣。”
阿瑟-凯恩看着佩姬站起身走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
恶的表情。
外科见习住院医生第一年的工作每两个月轮转一次,在产科,整形外科,泌
外科和普外科之间轮
替。
佩姬体验到,病家在夏季到任何一家实习医院会诊治重病都是极其危险的事,因为许多医生都去休假了,病人这时只能听凭没有经验的年轻见习医生任意摆布。
差不多所有的外科医生都喜欢在开刀时放音乐。有个医生的绰号叫莫扎特,还有个诨名叫阿克
-罗斯,这些外号都出自他们的音乐品味。
因为某种原因,做手术似乎总是让每个人感到肚子饿。他们不断谈论食物。某个医生也许会一边从病人体内取出坏疽
胆囊,一边说“我昨晚在巴德利餐馆大吃了一顿。旧金山最
的意大利美食。”
“你在柏树俱乐部饭店吃过蟹
膏吗?”
“你要是喜欢美味牛
的话,最好到范奈斯的上等牛排馆去尝尝。”
说这话的当儿,也许还有一名护士在擦拭病人身上的血污。
如果这些医生不谈吃的,那他们就谈论
球赛或是橄榄球赛的战果。
“你上个星期看49人队的比赛了吗?我敢打赌,他们少了乔-蒙塔那就不成。他总能在最后关头为他们带来胜利。”
说这话的时候也许正在取出一段发炎的盲肠。
卡夫卡,佩姬想。只有卡夫卡才会喜欢这套的。
凌晨3点钟,佩姬正在值班室睡觉,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
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说“泰勒大夫——419室——一名心肌梗
病人。你得快点!”说完电话立刻就挂上了。
佩姬坐在
边,极力和瞌睡斗着,好不容易才站起身。你得快点!她到了走廊,没有时间等电梯,一路冲上楼,沿着4楼走道跑步到了419室,她的心在呼呼跳着。她猛地推开门,停下脚步,愣在那儿。
419室原来是一间储藏室。
凯特-亨特跟随理查德-赫顿医生查房。他40多岁,唐突
鲁而又迅速麻利。他查房时只在每个病人身上花不超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只略略扫视一下他们的病情记录表,然后就用开机关
似的声音,对见习外科住院医生们急促地发出指令。
“查查她的血红蛋白,安排明天动手术…”
“注意监视他的体温变化情况…”
“做4个单位的
叉配血…”
“拆线…”
“马上拍几张
透片…”
凯特和其他见习医生忙不迭地记下这一切,尽力使自己跟得上他。
他们来到一位在医院已经住了一个星期的病人身旁,这个病人因为发烧而做了一大串检验,但是毫无结果。
当他们走出病房来到过道里时,凯特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天晓得,”一位见习医生说。“也许只有上帝知道吧。我们已经给他拍了不少Ⅹ光片,做过计算机分层扫描,核磁共振,脊椎穿刺,肝活检。什么都试过了。我们也
不清他到底什么毛病。”
他们又来到另一间病房,一个年轻病人手术后头上
着绷带,正在睡觉。赫顿医生开始解开他头部的绷带,病人醒过来,吓了一跳。“什么…出什么事了?”
“坐起来,”赫顿医生
暴地说。那年轻人浑身发抖。
我永远不会这样对待我的病人,凯特心中暗暗发誓。
下一个病人是一位70多岁,看上去很健康的男人。赫顿医生刚刚往他
边靠过去,这个病人就大喊大叫起来:“混帐东西!我要去告你,你这个下
的狗娘养的。”
“喂,斯帕洛里尼先生…”
“少他妈喊我斯帕洛里尼先生!你把我
成个
他娘的阉货啦!”
这是一物降一物吧,凯特心里想。
“斯帕洛里尼先生,你同意做这个输
管切除手术的,况且——”
“那是我老婆的主意。妈的,这条母狗!等我回家再收拾你。”
他们走出病房,让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喋喋不休。
“他又是什么毛病?”有位见习医生问。
“他的毛病在于他是一只老
公羊。他的年轻老婆已经给他下了6个崽子,她不想再生啦。”
再下一个病人是个10岁的小姑娘。赫顿医生看了看她的病情记录。“我们要给你打一针,把那些坏细菌都赶走。”
一个护士灌
注
器,朝小姑娘走来。
“不!”她尖叫起来。“你会把我
疼的!”
“这不会疼的,宝贝儿,”护士让她放下心来。
这话在凯特心头响起凄惨的回声。
这不会疼的,宝贝儿…这是她的继父在可怕的黑暗之中对着她的耳朵说话的声音。
“这会让你觉得快活的。分开你的两条腿。来吧,你这条小母狗!”他掰开她的两条腿,然后用他的双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疼得叫出声来。她那时只有13岁。自从第一个夜晚之后,他的到来成了令人恐惧的深夜祭礼。“有我这样的男人教你,算你走运,”他会这样跟她讲。“你知道凯特是什么吗?一只小猫咪。我就想要一只。”他于是就爬到她身上,紧紧抓住她,无论怎样哭喊或者哀求都不能让他停下来。
凯特从来不知道她的生父是谁。她母亲是印地安纳州加里市的一名清洁女工,在他们狭小的公寓附近一幢办公楼里上夜班。凯特的继父块头很大,在钢铁厂出了事故而受伤。后来他多半时间都呆在家里喝酒。夜里,当凯特的母亲出去干活时,他就钻进凯特的房问。“你要敢对你妈妈和弟弟说起一个字的话,我就把你弟弟杀了,”他对凯特说。我决不能让他伤害迈克,凯特心里想。她弟弟比她小5岁,凯特极其爱他。她把自己当成迈克的母亲,处处护着他,为他而奋不顾身。他是凯特生活中唯一的光明。
尽管凯特受到继父的威胁,心里很害怕,但有天早晨,她还是决定把发生的一切告诉母亲,她母亲一定会阻止这事的,一定会保护她的。
“妈妈,你夜里不在家的时候,你男人钻到我
上来强
我。”
她母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狠狠
了她一耳光。
“你胆敢编造这种谎话,你这个小婊子!”
凯特以后再也没提起这事。她留在家里唯一的原因是为了迈克。没有我他就会毁了的,凯特想。但是,在她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天,她终于从家里逃出来,到明尼阿波利斯市和姨妈一起生活了。
从家里出走的那一天起,凯特的生活发生了根本
的变化。
“你不必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索菲姨妈说。“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出走了。你知道他们在芝麻街少儿节目里唱的那首歌吗?那首《青春不易》?是啊,宝贝儿,当个黑人也不易啊。你有两种选择:要么你就不断地出走,躲藏,为了自己的问题责怪着这个世界;要么你就为了自己的前途勇敢地
起
杆,决心成为强者。”
“我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只有确信自己就是强者才行。孩子,你得在自己的心目中先有一个强者的形象,然后你就发愤努力,使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我决不生下他的孩子,凯特做出了决定。我要打掉它。
在一个周末,姨妈悄悄做了安排,由她的一个当接生婆的朋友为凯特做了人
手术。一切结束之后,凯特狠狠下定决心,我决不再让任何男人碰我。决不!
明尼阿波利斯对凯特来说是个神奇世界。家家户户出门不远就是湖泊,小溪与清
。还有8千多英亩的风景优美的公园。她在城市湖泊中泛舟,或者乘船逆游密西西比河。
她和索菲姨妈一道去过大动物园,星期天常在山谷仙境公园度过。她去西德克里克农场乘坐装干草的大车巡戈,还在夏科皮复兴节上看过身披铠甲的骑士们挥戈比武。
索菲姨妈观察着凯特,心里想,这小姑娘没有过童年。
凯特学着让自己快活起来,但索菲姨妈觉察到,在她外甥女内心深处有一块没有人可以触及到的地方,那是她自己建起的一座屏障,从而使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她在学校里
了许多朋友,但从不和男生多来往。她的女友们个个都和男生约会,但她一直是形单影只,而且不屑于告诉任何人是什么原因。她尊敬自己的姨妈,而且非常爱她。
凯特曾经对上学或者读书了无兴致,但索菲姨妈改变了这一切。她家中到处是书,而且她对书的热情很快就感染了凯特。
“那里有美妙的世界,”她对小姑娘说。“去读吧,你将会知道自己身自何处,去向何方。我能感觉到有朝一
你会成名的,宝贝儿。不过,你得先受教育才行。这里是美国,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任何一种人。你可以是黑人,你也可以穷困潦倒,但是不少女国会议员、电影明星、科学家,还有体育健将们,他们也是黑人,也曾经一贫如洗。有那么一天,我们还会有黑人当总统呢。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任何一种人。这一切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这才是一切的开端。
凯特成了班上最优秀的学生,读起书来废寝忘食。有一天在学校图书馆里,她碰巧取了辛克莱-刘易斯的小说《阿罗史密斯》。她一下子就被那位具有献身精神的青年医生的故事给
住了。她读了阿格尼斯-库柏《承诺保健》,还有埃尔斯-罗博士的《女外科医生》。这本书为凯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把自己完全献身于帮助别人,拯救生命的事业中。有一天,凯特放学回家后对索菲姨妈说:“我要当医生,一个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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