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珍惜的人
微风轻轻地吹着,带着云儿幽幽地飘来飘去···天很蓝,水很清,柔软的橘红色光辉,将赤尓墨斯山装点得有了一种梦幻般的美。
山脚有着一个湖,不知是何时形成的,也没有人给它取过名,无论何时,湖面都淡淡地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据说,在一年中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如果你正巧经过这里,会看见一座精美绝伦的海底城堡,而那时你只要对着它许下心愿,那么无论是什么愿望都会实现。只是····传说终归只是传说。
沐凉站在湖边,嘴角不自觉地轻勾起一抹笑意,带着一抹自嘲。明知道是传说,可是每次到这儿,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望着湖面发会儿呆。不管是谁,都希望自己是特别的,希望自己是唯一能够幸运地看见那座海市蜃楼般城堡的人。至于愿望,沐凉没有想过,或者说,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说,这湖真的有城堡沉在下面吗?说不定是哪个人眼花,将雾气幻想成城堡了,然后到处去说。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啊?”一个同班同学瞧见她又在对着湖发呆,忍不住好奇地过来说道,心里也是将信将疑。
沐凉一惊,收了神,忙收起那抹笑:“或许吧!”声音轻轻淡淡的,随雾远去。
她都忘了,这还是在上课,今天的最后一节课。
戴着紫边眼镜的魔艺老师,今天特地没有穿上她一贯的高跟鞋加职业裙装,而是换上了白色跑鞋和牛仔
的经典搭配。她
面春风地走进来的时候,所有同学都眼前一亮,于是大家都开始开起这个平
里古板的老师的玩笑。老师倒也不在意,只是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宣布了这节课的课题——到后山采风,用自然的颜色
上一幅绝美的风景画。这是需要很大的灵力和悟性的,否则便成了魔艺老师所说的——只是用纸笔和人工涂料画出来的死物。
同班同学看着又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沐凉,知趣地摸了摸鼻子,离开了。其实很多时候,不是她们不愿意和她
朋友,而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成为她的朋友,沐凉太静、太沉、太幽远。
沐凉微微锁了一下眉,看着那个突然离去的同学,淡淡的失落凝聚上了心头。她转回了身,努力沉淀这种早已习惯的感觉。
湖面雾气缭绕,飘忽中微微地渗透着一丝空,一丝幻。
也许是凝视了太久,沐凉的脑海慢慢地也变得空幻起来···湖似乎蕴藏着一种魔力,让人会渐渐地
失了心智,然后有一种深沉的冰冷,好似一条蟒蛇慢慢地静静地
绕上心尖。沐凉终于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那种无端的深沉恐惧如洪水般
得她
不过气来。
雾,幽幽地
漾着它完美的舞姿,朦胧中好似有了形状。
沐凉已经站在离岸较远的地方,她睁大了眼,怕是自己的错觉,然而,雾气中的黑影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朦胧的人影。她静立在那儿,终于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有同学走到了湖对岸,因为有雾,看上去便有些虚幻而神秘了。沐凉好笑地自嘲着:似乎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这样想着,倒忘记了刚刚深
过来的那些
人的恐惧。
湖对岸,雾气弥漫中那抹修长单薄的身影若隐若现,他静静地站定在湖边。或许是雾气太过朦胧,或许是这样临湖而立的身影太过超然,沐凉突然
惑起来——她好似从远山而来的神仙呢!
少年站立在湖边,波动的水轻轻亲吻着他脚旁的岸石,不小心润
了他的鞋。他却并没有打算抬脚后退一些,只是望着湖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那双笑如新月的眸子微微一动,抬眼凝视着湖的对岸。雾气缭绕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受过严格训练的他,眼力比起寻常人要好上几倍,因此就算隔着如烟似雾的湖,他还是瞧清了对面那个娇小身影的容貌。
俊眉微微一挑,他的笑更有了深意,又见面了啊!那个女孩怯怯儒儒的一副受气小媳妇样,那次泼妇似的跟人抢“男朋友”一定是第一次吧。也难怪,那是因为她中了他的幻术!说起来他还真得好好谢谢她。原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的过客,竟在这儿又见面了,这也是缘吗?他的笑莹润似玉,淡雅氤氲如雾,却看不出一丝情绪。笑意有时只是魅惑众人的一种手段,却永远魅惑不了自己的心。
待得够久,他准备离开,也有点小失望,依旧没有寻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而对面的女孩——他微微睁大了一直笑如新月的眼睛,又瞧了她一眼——或许,他们注定只是擦肩而过的过客,就算再遇见,也是枉然。
沐凉有些不安,怕又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对面的那个人,似乎能穿过层层雾气,直视过来。她悄悄地后退了几步,等再抬头看的时候,雾气深处早已没了人影。沐凉陷入了深思。
“喂,快过来!”组长开始**大家,魔艺老师似乎有事要说明。见沐凉只是一直对着湖面发呆,根本没听见他的喊声,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起来,不过还是又提高了嗓门唤道“喂,孤同学,**了!”
“哦?哦!”茫然回过神来,沐凉不好意思地笑着,快步走了过去。
“嗯···我想大家都能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吧,学期即将结束,所以我决定现在布置这次的期末作业了·····”
当沐凉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魔艺老师这么说。
“老师,不要太难哦!”有同学打趣道。
“对啊,对啊。”好多同学嬉笑着附和点头。
“老师,是什么?快说吧!”心急的同学开始催问了。
魔艺老师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看着自己这群可爱的学生,连叹气都带了笑意:“好了,好了,听好了啊,这次的期末作业——‘最珍惜的人的微笑’!”
“最珍惜的人的微笑?!”有同学忍不住重复道。
“嗯,对,希望大家能认真地观察自己最珍惜的人,然后捕捉到你认为最美的微笑。”魔艺老师笑着“我很期待哦!”沐凉傻在了哪儿,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最珍惜的人的微笑···最珍惜的人的微笑啊,她要怎么捕捉?记忆深处,祖父从来没有笑过,连偶尔的温暖柔和都不曾有过,她如何能捕捉!祖父,那样高贵骄傲的人,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审视过他,或者他也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能真正读懂他。他的遗像是自己亲自执笔画的,这还是几年前她不小心看到的。沐凉曾偷偷地想,也许祖父是怕被真正的画家读出了他深埋了一辈子的孤独——他的骄傲是不容许任何人亵渎的!
抱着书包,低着头,她纠结着,秀眉忍不住轻轻皱起。她的前面,黑衣少年提着书包快步走着,似乎意识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他撇了撇嘴,悄悄放慢了脚步。她今天好像有些奇怪!他侧了头,偷偷瞥她一眼。沐凉内心挣扎了许久,此时正巧抬起头来,于是看到了他的回头,看到了他在看她,突然有了些朦胧的心悸。袭司劭有些狼狈,却强做镇定地慢慢转回了头,然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那个···”她深
了一口气,鼓起这辈子以来最大的勇气,追到了他面前,又
了一口气才轻声说道“你···能不能做我的魔艺课作业的模特?”
袭司劭慢慢停下脚步,挑高了眉开始审视她。
沐凉一下子又变成了
气的皮球,脸上如火烧般越涨越红,她急急低下头,眼睛四处
瞟。
“模特?····”好半响,才听到低低的疑惑声响起。
“嗯,是···是的。可以吗?”她又轻声问,然而头却再也不敢抬起。
“我拒绝。”他说,然后走过她身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沐凉怔在了那儿。好简单的回答,也好残酷。
“还不快走!”已经走到小径转弯处的袭司劭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偏转身朝那个处在发呆中的女孩吼道。
沐凉一惊,忙点头应和:“哦。”
晚风将窗帘轻轻吹起,月亮的光顺着间隙轻轻洒了进来,倚窗而坐的少女,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月亮,轻轻叹了一口气,拿着画板握着画笔,就这样坐了大半天的光景,依旧是没有半点儿头绪。最珍惜的人啊,为什么自己最珍惜的的人们都不曾真正笑过呢?然后她突然想起自己,她呢,难道也不曾真正笑过吗?也许有过,只是忘了吧!
画笔终于在纸上轻轻勾画了起来,慢慢有了轮廓,慢慢清晰起来···她突然停了笔,震惊得愣在了那儿。她在做什么?她想画什么?怎么会不知不觉画成了他的样子,那个跟祖父一样优秀骄傲却不苟言笑的少年。
她将画板放了下来,决定去厨房倒杯水喝,顺便整理一下此刻纷
的思绪。
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走在走廊上,她忍不住想。再走过去几间客房,就是他的房间了。
窗外月
明亮,透过半边玻璃幕墙洒了进来,令走廊也有了些浪漫的色彩。
袭司劭头枕在双手上,躺在
上,眼睛
离地半眯着,他没有开灯,只让那从幕墙透进来的月光染了
室。在这样的夜晚,心总逃不开一种莫名的恐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荒芜空虚,正一点点地
噬他。曾经以为终于不会孤独,不会只剩他一个人,真的以为会幸福了····他微微勾了勾
角,
出一些苦涩。
门口黑影微动,警觉
一向很高的他,虽然刚刚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很快冷下脸,侧转头望向门外。
沐凉在经过他门前时,看到他的门半开着,于是忍不住好奇,想借着月光看看他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月
明亮的夜晚里,他望见了她,她也看见了他,一切突然变得沉寂暧昧起来····他们静静地互相凝视了许久。
有一个瞬间,他以为,她回来了;他以为,她终于后悔了,回到他身边来了,就在门口。于是他开始害怕,开始恐惧,他想要她回来,回到他身边,可以慢慢地填补那颗早已空无的心。月那么冷,夜那么伤,他已快要被那种称之为“孤独”的感觉折磨得
不过气来····他微微抬起手,简单地结了个印,对着门口的女孩施了魔法,一种最基本的魔法——替身术(这是刚进入赫尔墨斯学院便要学会的基础魔法,是一种简单的幻术,让使被施术的人在瞬间视觉
惑,产生错觉,看到自己以为看到的事物)。
不过他进行了改进,已可以对别人发挥作用,让被施术的对象暂时真正变成自己想见到的样子。
沐凉微微怔了一下,不明白他做了什么,第一次与他对视那么久,是因为夜
吧,才会让她有勇气这么做;也因为夜
吧,这样的对视,令她的心跳得好快,脸颊好烫,有种莫名的喜悦溢
了心,再也容不下其他。她努力令自己敛下了视线,想跟他道声晚安,然后替他掩上门后离开。
“进来吧。”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有种
人的魔力。
沐凉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觉得不适合,所以摇了摇头:“不了,我只是经过而已,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看到那个身影似乎急
逃脱,那双深沉的黑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还是想逃吗?逃得离他远远的,有一股灼热的疼痛蓦地纠结上他的心。袭司劭想也不想,坐起身,伸手一抓,就见门口那个想逃走的娇小身影被拖了过来。
沐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呼出声,却马上捂住了嘴,她没忘记这里是自己家,现在是深更半夜,她的惊呼声会惊扰到祖父。她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抓过去了,她想起第一次遇见他也是这样的情形,不过那时,他是需要她救人,那么现在呢?
她已到了他面前,呆呆地望着那张俊美的脸庞,一不小心,望进了那双沉寂孤傲的黑眸里,似乎有点儿自嘲,有点儿苦涩,还隐忍着一份深沉的疼痛。使自己的错觉吧!怎么会呢?像他这样倔犟骄傲的人,怎么会有这些情绪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她不敢开口问他“抓”她进来的原因,红晕早已布
了脸颊,就只能这样呆呆地望着他,心里无措极了。
袭司劭漠然地看着她。这张脸,留在记忆深处的这张脸,此刻就在眼前,白净柔
的脸颊,明亮的眸子,小巧的
·····
沐凉全身僵硬,他的手正在抚摸她的脸,她知道这是不合适的,却没有推开他,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伤痛、专注,以及那种仿佛她会瞬间消失的恐惧。她舍不得推开他,心在怦怦跳动中有了一丝刺骨的疼。不是应该开心吗?她曾听班上几个女同学说,在被喜欢的男生专注地看着时,会心跳加速,会快乐得飞上云霄,可是为什么她会有种想哭的冲动?那双阴冷的黑眸,似乎想从她身上寻找到某种沉寂的思念,他的手轻轻地带着怜惜地来回抚着她的眉、眼、脸颊····最后停留在她的
上。
“为什么要离开我呢?”他的声音低沉,似在自言自语。
沐凉稍稍地想退离他一些,就算她再不聪明,在被祖父骂笨,她也能感觉得到,他要看的人不是她,他想抚摸的对象不是她。
“孙少爷,你认错人了,我要出去了。”她不知道,她已被他施了魔法,她成了那个鳕国太子妃的替身。
也许是月光太柔媚,夜
太沉寂,他放纵着自己那深埋了两年多的思念,见她又想逃开,他大手一伸,将她圈在了自己怀中,将头枕在了她的颈项:“不准走,不许走····不要走····”他的声音哀痛,说到后来竟带了一丝乞求。
那个在她心中一直那么高傲孤寂的少年呵,此刻竟那么脆弱。就算明知道这样不对,就算明知道自己被他当成了别人的替身,她还是不忍心推开他。她喜欢他,她不想再否认或抗拒什么,只是她不会让他知道。一个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人,没资格喜欢别人。这是祖父曾训诫他手下时说过的,她那时不懂,现在才终于明白了。而且,她稍稍抬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眼中
出一些自嘲——他才不会在乎她喜不喜欢他,对吗?
房间笼罩在柔柔的月
中,
淌着一份宁静与恬谧。
紧搂着她的手,渐渐地松了些许,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起来···轻抚着他的后背的她,小心地低头察看了一下——他睡着了。然而就算在睡梦中,却依旧倔犟地不愿放手。
沐凉微微地舒了口气,开始小心地将搂着她的手掰开,然后吃力地却很轻地将他扶躺在
上,自己则在
沿跪坐下来。
睡着了的他,少了那份深沉不羁,俊美帅气的脸添了一丝柔和,剑眉舒展,
角微微勾起。她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攫取那抹难得的笑,也许那还称不上是笑,可是因为出现在袭司劭的脸上,便是异常珍贵。伸到半空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不可以的,理智这么告诉她!终究她还是孤沐凉呵!是祖父一手带大培养大的孤沐凉啊,容不得自己沉溺在放肆里。
可是····
她好想要留住他的笑,留住此刻静谧中
淌着的温馨。脑海中一个突兀的念头升起,然后越来越强烈,成了一份执意。最珍惜的人的微笑啊,怎么能不将它永远留住,即使是昙花一现,她也自私地想将它永恒地定格在那画纸上。
··········
一个学期,在最后的术修测验结束后,画下了句点。让人不得不想仰天感叹一声:时间呀,真如白驹过隙。当然还有另一番不雅的景象——仰头望天,极想学人猿泰山,双手不断拍打
膛,以便可以更方便地直抒
臆:啊,终于要
来可爱的暑假啦,啦啦啦·····
沐凉已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
袭司劭不知道有没有考完?不知道有没有先走了?她还是先去门口等他好了。那晚的事,让他们终于第一次有了默契,两个人都矢口不提。记得第二天一早,她还在烦恼着要怎么面对他时,他却已经摆着一贯的冷漠脸孔,坐在餐桌上用早餐了。如果不是那一幅她准备用来当期末魔艺作业的叫做“最珍惜的人的微笑”的画,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昨夜是在做梦····
一阵惊呼伴随着
气声倏然在教室内响起,沐凉抱着书包习惯性地低着头,正走向门口,被突然的怪异感觉搅得
口一悸。来不及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她已一头撞在了前面那堵似乎比墙还坚硬的
膛上,一袭黑衣率先闯入了她的视线,在周围更大的低呼声与莫名而来的低气压氛围中她缓缓抬起头来。
袭司劭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俊美的脸上一片肃寂之
,那双如墨般黝黑深邃的眼眸亦是一片冷然的死寂,只有沐凉看见了,那中间极力压抑下的狂怒。他的周身都散发着暴风雨
至的危险气息。
沐凉猛
了一口气,心开始似要冲破
膛般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看了他一眼,急忙垂下头,然后稍稍地希望能不被发现地退离他身边,她害怕承受他无端的怒气。
他怎么会来?竟然还会到她的教室?而且他好生气,而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生气的对象是她,可是实在想不出哪里惹他生气了,她甚至连开口跟他说话的勇气也没有,所以更不可能是在不小心说错话时得罪了他。她努力思索着,秀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袭司劭深
了一口气极力压抑下想掐死眼前这个好似傀儡娃娃般的女孩的冲动,
鲁地一把拽起她,直接往外拖去。
沐凉不敢开口问他,被抓痛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大片,她却不敢甩开他的手。一路被拖着急速走去,她需要不断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一直被拽着进了家门,拽进了他的房间····他“砰”的一声摔上了门,然后放开了她。她不敢看向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只能低垂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怎么?我以为你胆子很大啊!嗯?!不敢看我?你不是都已经细细观察过了?难道只会在我睡着时做些该死的事,既然你胆子这么大,怎么现在倒没有抬头的勇气了?”他伸手
鲁地捏着她的下颏,迫使她不得不抬头看向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除了熊熊的怒火此刻更多了几分嫌恶。
沐凉无助地咬紧已泛白的
瓣,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雾气。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知道了她以他为模特作了画,可是怎么会呢?他如何会知道呢?除了她便只有魔艺老师看过那幅画才对啊,而老师一向不是八卦的人,更不可能没事去找他说画的事。
袭司劭瞪着她。这个一副随时都好像要晕倒的样子的女孩,此刻脸上
是疑惑不解的无奈表情,让他这个该生气的人倒觉得是在无理取闹了。他懊脑地一把推开她,她那双盈盈的水亮眸子里
出害怕,令他变得更加烦躁愤怒。
死寂的沉默,静静地在房间弥漫开来····好似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沐凉终于忍不住窒息般的压抑,润了润嘴
,轻声颤抖着开口道:“我···”可是在无意抬眼瞟见那张依旧怒气冲冲的脸时,话到嘴边就自动消了音。
“嗯?”他的眼睛愤怒地眯起。
沐凉
了一口口水。
他突然从
袋里拿出已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一团纸,递到她面前,然后才问:“这个是你的吧?”
她终于微微抬眼瞧了一下,然后眉不自觉地又微皱了起来,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所有自己的物品中是否包括眼前这····早已分不清是什么的纸团。
皱成一团的纸,可怜兮兮地在袭司劭手里微微颤了两下,怕一个不留意,就会遭到毁尸灭迹的厄运。
“我···”她抬眼快速掠过他的脸“认不出来了。”她老实地回答。
袭司劭瞪着她,有种想一掌拍向她的冲动,握着纸团的手越来越紧,最后还是将它缓缓展开来,呈现在沐凉面前。
沐凉倒
了一口冷气。那张皱皱的纸上,赫然是那副“睡梦中袭司劭的笑脸”的画。“你怎么会有?”她条件反
地想将它抢过来,本来给魔艺老师打完分后就可以归还收藏的。
“我怎么会有?”他的眉挑得越来越高,薄
渐抿,是发怒的前兆“这句话该是由我来问才对吧?嗯?谁允许的?谁准你画下这张白痴画的?”他一边慢慢走近她,一边缓缓地优雅地撕着那张画,很快那些支离破碎的纸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沐凉想要阻止,却只能往后退,那张俊美的脸很平静,是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说!”军事化的命令,那种沐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语气。
“可是···可是我觉得它很珍贵。”她说,很轻很轻的声音。
“珍贵?”暴怒的少年微微一愣,以至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泪水不争气地
了下来,模糊了双眼,她咬着
不知怎么表达——她一向是不善言辞的。
“不要总是让我重复第二遍,我没什么耐心。”那双漂亮的黑眸危险地眯起来。
沐凉心惊地瑟缩了一下,最后无力地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抓着垂地的书包,闷闷哭着,不敢大声。
袭司劭嫌恶地瞪了她一眼,双眉越皱越紧,这个瓷娃娃般的女孩,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胆子画下他
睡时的脸去参加魔艺课期末优秀学生画展,现在却一脸无辜的模样。她难道以为放在那么显眼的展示大厅里,他会不知道她偷偷画下了他的画像吗?是笨蛋到无可救药,还是有心为之?
当他无意中走过那人来人往拥挤的走廊画展区,看到那些投过来的疑惑眼神时,心底还有些莫名其妙,然后他错愕地看到了一张摆在最显眼位置的画,画上是一张少年
睡的脸,似乎是梦到了很美好的事,一向冷硬的
角竟微微向上勾起着。整个画
调偏暖偏柔,如果不是那张画里是自己的脸,他估计也会觉得很不错。可是那时,他的心里只有上扬的怒火!
当错愕过后,逐渐升起的怒气使他习惯微抿的薄
抿得越来越紧,一向冷漠淡然的脸也紧绷了起来,他的手越握越紧,浑身爆发出的戾气让那些还围着看画的同学自动排成两排。他慢慢地走了过去,然后将那张画一把扯了下来,在画的左下角署着一个他不曾想过却又意料之中的名字:孤沐凉。
他想也不想,双脚已朝那个罪魁祸首所在的教室跑去,手中的画纸被紧紧握成了一团,越握越紧···既然有胆做了,就要有足够勇气来承担他的怒火。
“怎么?没什么要辩驳的?”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她,她的双肩明显因为哭泣微微颤抖着。他没有多少耐心与爱心,如果不是不屑揍女人,他早在见到她时就一拳轰上去了。看着地上只会埋头哭的女孩,耐
渐渐被磨光,他一手将她提了起来,一张
是泪痕的脸瞬间大特写地呈现在他眼前:“哭够了没有!”
沐凉惊慌失措,急急地用手遮住了脸。
“滚吧。”他不想再和她耗下去,如果不能揍她,这个只会一脸无辜地委屈哭泣的瓷娃娃是不会说出什么话的,而他现在怄到极点的怒气,怕真的会忍不住扬手打了她。
沐凉想解释的,哭到无力了,也稍稍缓解了恐惧:“我···只是,觉得那样难得的笑很珍贵,想···要将它留住。比不喜欢笑,爷爷也不喜欢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快乐过?··可是我看见你在睡梦中的笑容,一定是很幸福的时候才会那样舒心地笑,我···”她深
一口气“我看得出来,平时你不快乐。”哽咽嘶哑的声音弱弱的,断断续续的,却很勇敢地当着那个一脸杀气的少年说着“我偷偷画了那张画,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是我的不对····我以为,只是作为期末作业给老师打好分后,就会还给我们了···然后我将它珍藏起来,你就不会知道,不会生气了。对不起,对不起······”
袭司劭只是静立着看着她,黑眸深邃如夜,瞧不出此刻的思绪。
沐凉不敢望向他那双漂亮的黑眸,只是低着头:“我以后不会画了,请您原谅。”
他本来是在生气的,可是突然
口烦闷得厉害。“我叫你滚,听到没有!”他吼道,语气很恶劣。
沐凉抓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朝他弯了一下身,转身离开。
那张“最珍惜的人的微笑”扬洒了一地····终究还是留不住的,沐凉
润的眼睛不舍地再次瞥了一眼地上的残屑,心隐隐疼着······
一直静默着的袭司劭在门合上的瞬间,黑眸变得更加暗沉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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