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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话:目中无人了

 在程玄和莉丽相见恨晚的当晚,程玄在和莉丽依依惜别后,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温妮,谢谢啊。”我心想:现在就谢媒了?难道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我叮咛程玄:“玄哥,你可得考虑好了。”我的长篇大论还没展开,就被程玄抢了先机:“我都考虑这么多年了,你说我能没考虑好吗?跟我最亲的人,都盼着我能再找个好女人。现在我觉得我找着了,我对得起他们,也对得起自己了。”

 程玄的话虽是大白话,却处处在理。程爸爸程妈妈,再加上他那死去的爱人,谁也见不得程玄伶仃一人。若我真说成了这场媒,怕是要成了他们的恩人了。

 我再叮咛程玄:“这你们才第一次见面,你不要急,慢慢来。”程玄又翻脸不认人了:“这我还用你教?”

 在莉丽和程玄相见恨晚的第二天,我在公司问莉丽:“说,你们俩昨晚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莉丽脸红的毛病算是害上了,她红着脸说:“没去哪里,没干什么。”我不依不饶:“没干什么?大眼瞪小眼?”莉丽敷衍我:“就随便聊了聊。”我刨问底:“聊什么了?”

 莉丽灵机一动,偏了话锋:“温妮,你知道吗?杰瑞想辞职了。”我如了莉丽的愿:“是吗?我说他怎么最近工作积极不高呢。”

 魏老板一时半会儿并不想把杰瑞送去美国,毕竟,谁要是想让公司花这份财力,谁就得有比这份财力更多的能力。杰瑞直接找负责人事的莉丽谈道:“如果不让我去美国,我就不想干了。”莉丽对杰瑞进行了拖延安抚,安排他等魏老板回上海后直接和魏老板谈。

 莉丽对我说:“你劝劝他,给你讲讲美国的险恶。”

 莉丽什么都不怕就怕公司人员动。不管谁,不管为什么,魏老板总是让她检讨:为什么招不来好人才?为什么招来了好人才又留不住?莉丽常常对我冤道:“人家跳槽,关我什么事?难道是我不给人家涨薪水?难道是我大材小用了人家?”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这次,怕是要加上一项:难道是我不让他去美国?

 莉丽又说:“温妮,你可千万别跳槽。”我拍着脯保证:“放心,如果我跳,就是跳去做少了。”

 我想做肖家的少。又也许,只要让我进肖家大门,让我做牛做马我考虑考虑也会应允的。

 黎志元来我们公司了。我笃定:他是假公济私。魏老板不在,他来找我们公司的二把手。

 葛蕾丝带着黎志元往二把手的办公室走,正好路过我的位置。我正好抬眼,看见了他。黎志元却没看见我,要么,就是装没看见我。总之,他就是径直越过了我的位置。

 黎志元和二把手面对面坐在办公室中,玻璃的百叶窗也并不拉合。我扭着脖子猫着窥探其中。黎志元目不斜视,俩人还时不时忍俊不。我不:做领导的也没个领导的样子,工作时间说说笑笑,像什么样子?还有黎志元,跟我在一起时,怎么没见他这么舒畅啊?

 我愤愤然地去了洗手间,跺了两下脚,搽了两下粉,又偷偷摸摸地回到了我的位置。不过,二把手办公室的百叶窗竟然已经拉拢了。这时,莉丽小姐过来对我耳语道:“别看了,已经走了。”我啊了一声,瘫在椅子上,失望极了。莉丽小姐走了又折返回来,问我:“你们该不会已经被魏夫人拆散了吧?”我直起身:“就算我们俩要散,也轮不到她拆。”

 黎志元这目中无人的老狐狸,竟敢视我如空气了。亏得那时我还以为是我对不起了他,亏得他那时还装成一副被我欺骗了的小样儿。我暗暗历数:“虚伪,阴险,老巨猾。”

 现在,我想,也许,黎志元来我们公司并不是假公济私了。

 第六十六话:大风大

 傍晚,上海骤降暴风雨。

 公司大楼高耸,闪电像裂在眼前,雷鸣滚滚。葛蕾丝吓得惊叫,仿佛受惊的小鸟。我和莉丽面面相觑。男同事们英勇起来,纷纷起身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妒忌:也就是葛蕾丝这般面孔,能勾得他们雄的保护。要是换了我,他们怕是动都懒得动。要是再换个陋的来,他们不说人家哗众取宠,就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魏老板所乘的从北京飞往上海的飞机正在这滚滚乌云之上盘旋,葛蕾丝打电话到机场,机场说这飞机怎么也还得再盘旋上几圈。

 众人纷纷准备下班,等不来魏老板,积下来的事务只得明再来汇报。

 我悄悄对莉丽说:“你说这暴风雨要是下个三天三夜,我们能不能放三天假?”莉丽所答非所问:“要是下三天就好了,这样程玄就回不了北京了。”

 我大惊失。想不到,文秀的莉丽表达起感情来,也会这么明目张胆。想不到,程玄和莉丽方只见了一面,就上升到如此难舍难分的程度了。我那玄哥,还真颇有两下子。

 趁我发呆的工夫,莉丽一溜烟不见了,只撂下一句话:“程玄在楼下等我呢,我先走了啊。”我决定不和这对把恩人置之脑后的男女计较了,毕竟,明天的这个时间,男方就要松开女方的纤纤玉手,携父母返回京城了。我突然觉得,做这种遥遥两相望的媒,真不是什么上上策。

 我和杰瑞乘一班电梯下楼。正值下班时间,电梯中挤挤。我话说得隐晦:“那边怎么就那么吸引你?”杰瑞一副心驰神往:“我就是觉得我属于那边。”我被杰瑞的神神道道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属于天堂,岂不是要了结了自己?我低声道:“那边不好,天天吃牛排汉堡包,人的脂肪层都快要比砖头厚了。”杰瑞说:“我会自己下厨。”我又道:“那边真不好,治安差,歹徒街跑。”杰瑞说:“我本本分分,不生事端。”我心想:呦嗬,你的意思是我不本分?我生事端?我再道:“人家看不起黄种人的。”杰瑞拍拍我肩膀:“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了。”

 纵然我和杰瑞低声,但我们的对话还是吸引了电梯中人的关注。

 杰瑞冲入大雨之中,他那把坏了一钢丝的雨伞在风中飘摇得像一片荷叶。我驻足玻璃旋转门前,忌惮于外面的大风大

 有个男人旋转了进来,我看着他那面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终于,他停在我面前,开口道:“黎先生说送你回家,车就在外面。”我推搪:“不麻烦了,我坐出租车就行了。”黎志元的司机彬彬有礼:“这天气你是抢不到出租车的。”我还想推搪,司机又道:“黎先生说了,如果你再三推辞,那就不勉强了。”我一听这话,就老老实实跟着司机走了,还说了两遍:“不勉强,不勉强。”

 第六十七话:非说不可的话

 我一股扭进黎志元的车时,楼里楼外因这鬼天气而踌踌躇躇的女子们,齐刷刷地把目光在我的身上。我们都一样,平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楼中叫嚣着独立二字,恨不得能撑起一大半的天,然而一有了艰难,却都不谋而合地想把这片天一股脑儿地抛给一个男人,自己好躲在他的臂弯下小憩一会儿。我看着黎志元,这个男人虽不是我能依仗的臂弯,却也接下了我不愿撑着的那片天。

 我主动开口:“你好。”黎志元效仿我:“你好。”我没了话,他也并不开口。我和他之间架起的那座桥梁,像是已经拦塌陷了一样。

 这时,肖言打来电话。我拿着手机不知该不该接,黎志元却把头偏向了车窗外。

 我想:肖言这遥远的关怀已经是他尽力而为的了吧。他没有翅膀,飞不到我的身边,那么这区区一通电话,我该足了吧。然而,那个我本以为打来电话关怀我是否在暴风雨中安然无恙的肖言,却是对我说:“小熊,这个周末我有公事,不能陪你了。你改再过来,好吗?”

 肖言这句温柔的询问像是给闪电加了火力,它喀地一声劈开了黎志元的车子,劈在我的头上。我不安地看了看黎志元,他还是泰然自若地看着窗外。原来,它只是穿过车子,劈了我一个人而已。

 我对肖言说:“好吧。改吧。”其余的,我什么也说不出了。末了,肖言说:“上海那边雨大不大?你一个人小心一点。”我说:“好,放心吧。”挂了电话,我暗暗冷笑:肖言啊肖言,既然你总是任我一个人,那么我小不小心的,又与你何干?

 我以为我是暗暗地冷笑,但其实,我出了声。黎志元听见了声,把目光投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尴尬地笑了笑,说:“你,你,你今天来我们公司了是吧?”黎志元点点头,没说话。我问:“你嗓子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黎志元耸了耸肩:“不关嗓子的事,是没有非说不可的话。”

 黎志元终于恼了我。

 我向他嚷嚷:“什么叫非说不可的话?哪有非说不可的话,就算你一辈子一句话都不说,地球也不会爆炸。”黎志元的司机通过车子的后视镜看我,他一定在想:地球倒是不会爆炸,但是有人要爆炸了。我的确要爆炸了。

 黎志元的手向我伸了过来,越过我的耳朵,伸到我的脑后。他的手指在我的长发里,揽着我的头。他就说了四个字:“你可真吵。”我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我和黎志元谁都没再说话。黎志元说的对,又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倒还不如休息休息嗓子。我安静地倚着车窗,雨珠像是泼在我的脸上,那么近,那么真实,但我却安然无恙。

 黎志元把我送到楼下,我说了谢谢。我以为他会再说几句什么,但他没有。也对“不用谢”也不是非说不可的话。

 楼下有花盆的残骸,不知道它们是从几楼坠下。泥土,花花草草,凄惨地散了一地。我跑进楼道,从窗口向外看出去。黎志元的车还停在楼下。这是我和肖言拥吻的楼道,我在这里看着黎志元的车,竟不住感到了一股势不可挡的愧疚。

 第六十八话:老板对我不薄

 丁澜在家中。她对我说:“壶里有我刚沏的热茶,你自己倒吧。”说完,她就关上了房间门。我并不习惯丁澜恢复了这般的友善,也许,连她自己都并不习惯。

 我回到房间,冲到窗口往下看。黎志元的车已经不在了。有人变得友善,有人变得疏远。我不是住在高塔之上的公主,我没有矢志不渝的王子在塔下对我无怨无悔的祈望。

 我把丁澜沏的热茶捧到边,吹出一圈圈漩涡,像极了我的处境。

 第二天,魏老板无打采的。我们私下里议论:想必是昨天在暴风雨之上盘旋了太久。不过,这其中真正的缘由,竟让葛蕾丝捕获到了。

 葛蕾丝神神秘秘地把我拽到她的电脑前,给我看了一条娱乐版新闻。那新闻图片上的女主角是上海电视台当红的女主持人,而那男主角就算是处于夜中,就算是低着头,就算是用手遮着正脸儿,我也还是能认出他就是我那奔波在百花丛中的魏老板。二人在图片中搂搂抱抱,亲密无间。葛蕾丝伸出大拇指,说:“老板真厉害。”

 我对葛蕾丝说:“前一阵子,老板上过她的访谈节目。”葛蕾丝伶牙俐齿:“如今,老板又上了她的人。”新闻中并没有对魏老板指名道姓,只是说“商界人士”

 人生苦短,人人都该及时行乐才好。

 魏老板对我出差的成果进行了表彰。当然,受表彰的不仅仅我一个。我们这群小兵小卒天天被他东南西北地四处撒,回营后要么带着功,要么带着过,表彰和惩戒都不足为奇。表彰大会过后,魏老板惩戒了杰瑞,说他工作散漫,上去的报告是人云亦云,一文不值。魏老板说话难得苛刻,杰瑞的脸涨成了秋天的苹果。

 杰瑞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老板,我想和您单独谈谈。”我心想:完了,我要失去这唯一一只师弟了。

 魏老板把杰瑞从头看到脚,说:“行,你先等等,我要先和温妮单独谈谈。”一声“散会”众人做鸟兽散。

 魏老板又在工作时间找我谈私事了。他问我:“温妮,你和黎志元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惶惶:不拘小节的魏老板怎么突然又婆婆妈妈了?我答道:“没,没什么关系啊。”魏老板挥了挥手,把我挥出了办公室。我依依不舍地把守着门口,问:“老板,您为什么这么问啊?出什么事了吗?”

 我又一次受了教育。魏老板正襟危坐:“温妮,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上班时间…”我胆大包天地打断了魏老板,接了他的话:“不要谈私事。”我一边告退一边恨得直咬牙。

 我去找葛蕾丝要了块口香糖,心想反正也要咬牙,倒不如嚼嚼口香糖。这一去,正好听见葛蕾丝在给公司的司机打电话,她说:“魏老板的妹妹来上海了,你去机场接一趟。”我和电话那端的司机异口同声道:“什么时间?”葛蕾丝看着我答道:“下午三点。”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魏老板又来过问我的私事了。有了我的这句“没什么关系”他应该能理直气壮地让她妹妹饶我一条小命了。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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