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陆姐姐通行证
丁未去美国的事情最后并没能够成行,原因是他突然生病了,诊断出来的病名很特殊,叫做渗出
结核
肋膜炎。查出来的时候,他的腹部已经有积水,所以很快就住到传染病医院了。
卷尔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出院在家里休养了。他住院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出院了他们找到家里去看他,他也没有表现出太
的样子。他让他们在客厅随便玩,他一个人躺在房间里。
卷尔知道他是想避开大家,怕病情反复,万一真的传染给谁就不好了。但她不怕,她知道他生病之后,已经打电话向爸爸咨询过他的病情。爸爸说他的情况未必真就是结核,也可能是外伤导致的渗出
积
。何况即便是结核,如果不在开放期,能够出院回家了,就不会传染。但是他的病很怕累,休息是一定要保证的。
卷尔对于这个突然虚弱下去的丁未很不适应。她看不得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也看不得他对谁都敬而远之的样子。所以当曾毅说有东西需要送到丁未家的时候,她很积极主动地承担了这个任务。
第一次去的时候,他竟然还不大耐烦似的,没多一会儿就赶卷尔快走。卷尔当时就火了,"多大点儿病,也没少胳膊少腿的,你就决定从此'养在深闺人不识'了?怕见人,你干嘛不一直住院,出院干嘛!怎么生个病就把脑子烧成愚昧无知了呢!"
丁未被突然爆发的陆卷尔
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悻悻然地说了一句,"不识好歹!"然后也不再管她了。任她干什么,他都不再出声,却也没再回屋里关门躺着。
这以后,卷尔有空的时候就会给他打电话,觉得他有些无聊了,就坐车去看他。丁未开始的时候,每次开门都很勉强,会说"怎么又来了"之类的话,后来见怎样冷脸都挡不了陆卷尔的热心,也就听之任之了。
从学校到丁未的家,坐车顺利的话,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卷尔上午有课,去的话都要中午以后了。可如果吃完午饭过去,到丁未家就差不多三点多快四点了,往往坐不了一会儿,她就要跟下班的大军一起挤公车、挤地铁,次次都把她
得很累、很狼狈。后来丁未说:"要来你就早点儿来,别好像次次都专门来洗碗似的。"此后,卷尔就过来跟他一起吃午饭,一样菜分开盛,两个人各吃各的,一样津津有味。
卷尔最开始的时候说不清自己怎么就那么有动力,大老远地坐车过去陪他。他不去美国了,她高兴;他也不再冷言冷语了,能看出来不讨厌她的陪伴,她也高兴。给他买他需要用的、他想吃的,她都美滋滋的。是喜欢他吗?为了他逃课逃得理直气壮,着了魔似的每天只想往他家跑,是很喜欢了吧。
他们俩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一般就是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之类的。卷尔记得当时在丁未家好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情深深雨濛濛》,这对于已经习惯没有电视生活的她来说,真是不可思议。往往落下哪集没看着,丁未会很详尽地帮卷尔把那集的剧情补上。这点也让卷尔很诧异,明明每次她要看的时候,他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非常勉强地把体育台转到电视剧频道。
当然去丁未家里,并不是事事顺心如意的,她有两次都遇到了丁未的妈妈。那是一个看起来特别精明干练的人,她见到卷尔,竟然没有打听任何事,只是很热情地说:"小未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总吵着要快点儿回学校。可他的身体,怎么也得再养一个月才行。你要多来玩儿啊,学校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们这些同学多帮他想着。"
卷尔这一次就吓得不行,不肯再去了。按理说她同丁未没什么,可是对着丁妈妈,就是心虚得厉害,很怕被她再撞见。后来再去,还是丁未打电话说想吃西门
翅,她才冒着风险去了,要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暗示要她去啊!结果好像老天爷并不帮忙,那天又遇到丁妈妈回家取东西,让卷尔只叹运气太差。不过丁妈妈似乎真的很忙,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一点儿也没让卷尔有任何不自在。从那以后她又跟以前一样,去得比较自动自发,再没用丁未帮她找什么借口。
这天,他们俩正看电视呢,镜头里男女主角在那儿
绵得不行,卿卿我我个没完没了。丁未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看书,象征
地陪卷尔看电视而已,此刻也被这数分钟不间断的嗯啊声引去了注意力。卷尔看他盯着屏幕看,很觉得不自在,站起来想去喝点儿水,把时间耗过去。由于丁未坐在外面,卷尔想出去的话一定是要从茶几和丁未的身前挤过去的。以前她要出入的时候,丁未腿一侧,她也就过去了。可这次,卷尔挡在他身前半天,他还是一动不动。没办法,卷尔只好抬起腿,想要跨过去。
一条腿刚迈了过去,卷尔就被丁未拉了下来,坐在他身上。
"干吗!"卷尔吓了一跳,她虽然单纯,但他明显的异常,她怎么会觉察不到。
"抱一下,别动,真的就抱一下。"丁未把她固定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侧轻蹭,不再有大动作。
"不行,哪有当哥哥的这么抱人的!"卷尔断然拒绝。上次吃饭时他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她一时心软让他抱了好一会儿。等曾毅他们回来,他竟然一把把她推开,
得好像是她去抱他一样,此后还
盖弥彰似的非要卷尔做他妹妹,人前人后算是把这个名分定了。
"这会儿不是妹妹,"卷尔身上的味道直往丁未的鼻子里钻,"就抱一会儿,什么都不做还不行?"
卷尔那时候还不懂他还能做什么,她只是觉得不能让他想怎样就怎样。再说了,亲都亲过,她觉得好像没什么是没跟丁未做过的,所以并不十分害怕。她一口咬定就是不行,死命地挣扎。
说起来丁未的情动也是事出有因的。他现在身上的炎症应该说早已经消得七七八八,只需要调养即可。但是家里人不同意他停药,让他再服一个阶段。药里面有一定的刺
成分,他身体弱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随着身体越来越好,自然需求就更强烈了。加上陆卷尔毫无防备地几乎每天在他身边晃悠,电视剧里又猛制造气氛,他就是神仙此刻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不行,你说是妹妹就是妹妹,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卷尔见丁未一味讨好的样子,挣得、嚷得更
了。
丁未顺着她力道调整着自己的坐姿,却还是忍不住呻
了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卷尔看丁未一副万事好商量甚至无所不从的样子,马上提出要求,"叫姐吧,叫姐就让你抱一下。"她纯是觉得好玩而已,手甚至还抬起丁未的下巴,小小地调戏一下。
丁未盯着她,眼睛里似乎冒火一样,"叫姐,不行。"
"怎么不行?"卷尔被拒绝,反而认真起来。
"你比我小,只能当我妹妹。"丁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是他不想说快,而是他发觉自己
得厉害,必须用很大力气来调整呼吸。
"那就别叫,也别抱了。"卷尔一脚着地,就想
身。
偏偏另外一腿迈过的时候刚好蹭到了丁未,被丁未两手抓住
拎了回来,"我的大姐,你就不能老实点儿!"他说完就把卷尔扣在怀里,紧紧抱住。
只抱了一会儿,卷尔就觉得很不舒服,她动弹不得僵在那里,身上哪一处都是疼的。可她试着动了动,挣脱了一下,随即就会被搂得更紧些,没有任何实际效果。
那个下午,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牢牢地抱住彼此,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想回去也难。后来丁未只要想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往往一句"陆姐姐"就算表达完毕,仿佛这三个字是亲近陆卷尔的通行证一样,只要他说了卷尔就没理由拒绝。卷尔当然不会真的拒绝,因为她喜欢丁未的拥抱,她根本无法抗拒。等到丁未彻底康复回到学校的时候,拥抱已经可以说是驾轻就
的事了。
可能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吧,场景转回到校园,卷尔的时光就不再那么单纯快乐了。
卷尔最初觉得不对劲儿,是察觉丁未对她的态度同在他家的时候相比判若两人。他对她不是不好,但是这种好始终不会超越那种大哥哥似的关心,挟个菜、买个水之类的,他会主动做,可也仅此而已。能不单独相处,就不单独相处,仿佛生怕落了单,卷尔把他怎样了似的。
按理说丁未前后态度有差异,陆卷尔应该多少会觉得伤心、会有些猜疑的。可偏偏她一点儿也没往有关感情的方面考虑。丁未算是大病初愈,卷尔想的都是他的身体,所以很自然地联想到他的病情是不是有些什么变化,让他想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卷尔心里是这样想,但不说也不问。她多少感觉得到这次生病,让丁未对身体状况等事情有了些许忌讳。他自己有些过度关注健康问题,但却不大喜欢别人过于关心。卷尔决定他想怎样都随他,他怎么对她是他的事情,她对他好就行了。
丁未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自己都是明白一时、糊涂一时的。同曾毅那是打小的
情,说是穿一条
子长大有点儿夸张,但是彼此的衣服可以
穿倒是真的。冲着曾毅,丁未觉得他就不该对卷尔有什么别的心思。不论曾毅和卷尔有没有戏,卷尔身边的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他。
可每次见到卷尔,他并不愿意记着那些已经想得明明白白的事情。他不想是不想,可底线已经设下,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在他看来,拥抱勉强算是普通朋友也可以接受的肢体接触,还算是有退路。
明白的时候,丁未也知道自己做了件混账事,对着谁都说不过去。可如果所有事情都能清楚明白、处理得当,连感情的事情都没有丝毫冲动鲁莽,那他就不是楞头小子,直接可以得道成仙了。所以虽然不能全用年轻来解释,丁未也不好意思找任何借口给自己开
,但他在心底还是原谅了自己小小的悸动,犹豫着、掩饰着,略带狼狈地体味着这个似是而非的情动。然而任他再怎么掩饰,表面上的平静也终有被打破的一天。
事情的起因是寒假期间,罗思绎打算去卷尔家玩,曾毅得了信儿,就死活
着丁未,想办法让他们也能跟着去。丁未是一口回绝了的。开什么玩笑,这种格局去陆卷尔的家里,那可真是天下大
了。何况做父母的眼睛都毒着呢,他要是去了卷尔家,那就是个无所遁形外加无地自容,他干吗要
上加
、找那个不自在呢?!
曾毅并不知道丁未的顾虑,见丁未不打算帮他,也不再商量,"我反正已经买好了票,你不去我自己跟去。"
"你自己去?!你自己跟去打算怎么说?"
"我说什么?我就说想去Y市玩儿,白天跟她们俩搭个伴儿,她们也安全不是?晚上我随便找个网吧、洗浴中心什么的都能混一宿,不麻烦她们,有什么不可以的!"曾毅突然理直气壮起来,完全忘记自己来找丁未壮胆的初衷。
丁未拿这样的曾毅毫无办法,他没有什么立场极力劝阻,只好管住自己的嘴,不再多说。他不想听之任之,却又毫无办法。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一起去,要么绑也要把那个家伙留下。"罗思绎可不管他有没有办法,见到曾毅的火车票,直接就找上门来。
照罗思绎的脾气,本来是这个选择都不需要有的,跟去的话踢回去就得了。可别人不知道卷尔的心思,她不能装不知道,陆卷尔喜欢丁未。丁未的态度虽然不大明朗,但是一直以来他对卷尔的回护,谁都看得到,总是有发展的可能吧。她不能让她自己这个过去式和曾毅这个惯会胡搅蛮
的拦路虎挡在中间,这次如果是四人行,那么就应该是破冰之旅。先喜欢了就永远占住,并不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想要继续做朋友,总是要把这些枝杈打扫干净才是,不然拦在路上难免磕绊。
丁未当时没应承什么,而是找了个时间策略
地问了一下卷尔的意思。
卷尔自然已经知道曾毅的打算,虽然觉得不好跟父母讲怎么单独来了个男同学,却得尽地主之谊,好好儿招待,"我爸已经帮我们规划好行程,有些地方连我都没去过呢。"
一直担心卷尔要勉强他去的丁未
儿没受到邀请,怎么想怎么有点儿不是滋味,"他一个男生住你家,方便吗?"
卷尔瞪大了眼睛,"怎么会住我家!我爸说了,旅店已经联系好了,要是真没地方住,他医院有房间,呵呵。"
丁未最后到底还是跟卷尔他们一起上了火车,他自己也不耐烦去深究什么原因了,总之被熟悉的人完全排除在外,他不舒服。他什么也没准备,刚刚回国的表弟也丢在一边,带了点儿钱就踏上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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