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第二天下午,田原到报社上班。传达室来电话通知他,楼下有人找。
“谁?”
“一个叫堀越美矢子的女人。”传达室的女职员说。
田原歪起脑袋想了半天,他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名字。
不管怎样,先下楼看看。一见站在传达室门口那女人,他差一点“啊——”地喊出声来。
原来是“
香”菜馆的女招待阿夏。因为她用了真名,所以田原不知道。
“阿夏-一”
瘦削的堀越美矢子见了田原,嫣然一笑,向他鞠躬。
“呵,原来是你。”田原也笑道。
“对不起,突然来打扰您!”
田原猜想她可能了解沼田嘉太郎的情况,所以曾经偷偷地给她过一张名片。
“我有点事儿找您。”
堀越美矢子意识到达室的女职员和周围报社里的人的视线都对准她,不由得顾腆地说。
田原典太心中很高兴。原来他想把这位女招待争取过来,没想到她自巳跑来了。
“请。我们慢慢地谈吧!”
田原请堀越美矢子到附近的咖啡馆。这是个重要的来客,耍尽量郑重些。
这家咖啡店是附近一带最豪华的。田原典太和掘越美矢子坐的桌子周围,都是些衣着入时的青年男女,散发着热烈的青春气息。美矢子似乎不太习惯,怯生生地低下了头。
她是穿着和服来的,和服不十分高级,一看就是干女招待的,美矢子自然而然产生一种自卑感。
田原尽力稳定她的情绪,逗她高兴,要了咖啡和点心。
美矢子只喝咖啡,不向点心伸手。
“怎么?您不喜欢吃点心?”田原故意做出很随便的样子说。
“不,我不是不喜欢吃。”美矢子细声细气地答道。
“那么吃吧。”
“不,现在不想吃。”
美矢子的视线落到点心上,细心地观看刻在点心上的漂亮的图案。
“要点水果吗?”
“不。谢谢。”
她什么都拒绝了,咖啡只喝了一半,分明是做客。
“怎么样?您
忙吗?”
田原轻松地答道;“咳,闲不着吧。”
心想,也许她真的有事找他,不过能不能痛痛快快说呢?此刻还没有把握。
田原掏出香烟递给她,美矢子仍然摇摇头。气氛始终缓和不下来。
“您有什么话,请慢慢地说吧,我听着。”田原典太笑嘻嘻地窥看她的表情“您来找我,是为了沼田嘉太郎的事吧?”
“是的。”
堀越美矢子顿时紧张起来,本来已经很拘束,此刻更加不知所措了。
“我不知道您要跟我说些什么,不过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堀越美矢子低着头,仿佛在慢慢地下决心。她长得并不漂亮,但作为一个女招待,她脸上还留下几分天真的稚气。田原虽然看不见,但可以肯定,她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捏得紧紧的。
“您真的不对别人说吗?”
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脸色也比刚才开朗多了。
“那当然!”田原典太深深点点头“这是我们的规矩,只要答应过你,绝对不把听来的话
出去。甚至法庭传讯,我们也拒绝出庭。不管什么样的秘密,我们从不
,你放心吧!”
田原发觉她已下了决心,于是更进一步说服她。
美矢子似乎安心多了。好容易才张了嘴:“你曾经问起我关于沼田先生的事,我今天就是为这来的。那天我什么也没说,是为了一个人。”
“唔,原来如此。”
田原跷起了二郎腿,做出比较随便的样子,目的是消除她的顾虑,让她毫无拘束地说出来。
“那个人指的是崎山君锣?”田原笑着问道。他想用笑容套出她的话来。
“是的。”美矢子低下头“可是现在我什么都可以告诉您。”
2
田原注视她的脸,她下决心来找他吐
一切,是因为她痛恨崎山之故吧!他听说近来崎山对她很冷淡。由于对崎山的憎恨,促使她来找田原。
“那天你问我的时候,我立刻就想到是沼田先生。”堀越美矢子打开了话匣子“我以前就认识他。”
“您是怎么认识他的?”
美矢子总算解除了顾虑,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田原典太探出身子仔细地听。
“沼田先生是P税务署法人税科科员。我以前在xx町时,就属于P税务署管辖。”
“原来如此。那么您在xx町时,也是在“
香”那样的菜馆当女招待吗?”
“是的。”堀越美矢子点点头“我是一年以前才来到‘
香’的。在以前那家莱馆里呆了三年。在那时认识了到店里来办公事的沼田先生。”
“那么当时你也认识崎山了?”
“是的。崎山先生也是在那时认识的。我曾经说过,有一次出去买香烟被沼田叫住过,那天我说不知道他的名字,其那是说谎,我早就认识他。”
“晤。那天沼田托您办什么事吗?”田原问道。
“并没有托我办什么事。他只问崎山是不是经常到‘
香’来?我说是的。沼田又问,崎山和什么样客人一起来?都是怎么玩的?看他那样,他非常恨崎山。我只得含糊其词地回答他。后来我对崎山说,我见了沼田,崎山听了大发雷霆,说今后不准再跟沼田说话。后来,沼田好几次把我叫住,问这问那。…”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她就关不住了,这是那种当女招待的人的习
。堀越美矢子毫无顾忌地说下去。
“我被沼田第二次叫住时,他对我说,他上了崎山的当。他一个人承担了受贿的罪名后,崎山对待他象对待垃圾一样,倒出去就不管了。他说,他受了崎山的骗,为了崎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他说他生活因难,甚至想去犯罪,可是崎山根本不理睬他。
起初崎山还对他说几句好话,后来头一扭就走了。”
美矢子的话不出田原所料。不过她的话不可能仅仅这一点点,田原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以后沼田到'
香'来找过你吗?”
“没有。他从来没到菜馆来找过我。”美矢子答道“他老是在‘
香’的门口窥看,监视崎山的行动。看崎山和谁一起来的,把它一一记在本子上。沼田监视新调到R税务署去的崎山,是想
清崎山的情况,以便向瞥察报告。”
“呵,原来如此。崎山也太过分了,所以引起沼田的愤慨。”田原说“沼田是不是不肯跟崎山罢休了。”
“那当然,谁上了这么大的当,谁都会有这样的心情。”美矢子有点激动起来“崎山是乖巧的人,嘴甜,沼田就了崎山嘴甜的当。沼田在那件案子中背了贪污受贿的罪名,是中了崎山的圈套。崎山就是这么个杀人不见血的人。”
美矢子咬咬嘴
,低下了头。田原见状,觉得她也是个受害者,对她很同情。
3
“您要说的就是这些吗?”田原问道。他想堀越美矢特地来我他,总不见得就为了这点点事,从她兴奋激动的情看,她肯定还有话要说。
“不,我要说的话还刚开始哩!”美矢子说“崎山和沼田后又见过一次面。”
“什么?”田原不由地注视她的脸“他俩见了面?”
这是意想不到的事。
“是的。崎山非常害怕沼田,于是提高了警惕,渐渐不上‘
香’来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他不来,我觉得很冷清。劝崎山跟沼田见一次面。起先崎山光骂他,不想见他,后来见我一再劝解,他终于同意了。也许他本人也考虑当面解决问题好,以免留下后患。他说,如果沼田答应见的话,那就见一见吧。是我给他俩搭的桥。”
“于是您去找了沼田君,是吗?”
“是的,仍然在他站在店门口的时候,”美失子说:“我劝沼田,既然崎山愿意见你,你也不要老是站在这儿了,见见他又何妨?沼田说,行,那就见见吧!这样,他俩见了面。”
“是在‘
香’见面的吗?”
“不。”美矢子摇摇头“崎山说,在东京市内见面,人多眼杂,还不知道沼田这家伙会给他找些什么麻烦,还是找个不扎眼的地方。他们俩见面是在去年年底,是我打电话给沼田,又同崎山联系好。具体日子我忘了,可能是一月底,两人在深大寺会面。”
“什么?一月底?”田原典太不由地睁大了跟睛。
一月底,估计沼田嘉太郎就是在那时候被杀害的,同时崎山和野吉也从那时起不去‘
香’吃喝了。再说,约定在去年年底会面,沼田从今年起不到里欧酒吧间去了,这样在时间上对起头来了。
此外,深大寺这地点也使田原吃了一惊。深大寺在东京郊外,住于离中央线三鹰车站数公里的偏僻的地方。
深大寺是古寺,附近以荞麦面条出名。
崎山为什么要约定在这样的地点?这地方不扎眼,还有其他许多方便之处。但选择这样交通不便的乡下,令人难以理解。
4
“以后呢?”田原催促她说。
“您也许已经猜到了,那时我和崎山已经建立了特殊关系。
现在想来,崎山正是从那时起
恋于我。”
说到这里,堀越美矢子感到有点难为情,但她的眼神里告诉田原,她仍然怀念崎山。
“深大寺旁边有一家荞麦面店,还有几家以荞麦面出名的茶馆。这一天不是星期天,人很少,我和崎山、野吉三人坐小型客车去的。”
“沼田没来吗?”
“沼田单独行动,考虑到一起坐汽车去不合适。不过既已约好,相信沼田准会去的。果然不出所料,沼田早在深大寺等我们了。”
“那么崎山、野吉和沼田举行会谈锣?您在旁边伺候吗?”
“不,崎山不让我跟他们一块进去,他只是把我带去在路上作个伴罢了。在荞麦面店的二楼有小吃部,崎山、野吉和先来的沼田三个人土了二楼。”
“等一等。”田原典太制止她“沼田是先来的,崎山和野吉是后来的,他俩见了沼田,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田原认为这很重要。
“沼田在茶馆屋檐下的椅子上呆呆地坐着,我们的汽车一到,他才懒洋洋地站起来。崎山先下车,沼田蹬着眼睛朝这边看。
他那眼神太可怕了,一直到现在我也忘不了。”
“他的眼神怎么啦?”
〃太可怕了。带着憎恨的表情,就象见了仇人似的。”美矢子想起那时的情景。
“那么崎山和野吉都说些什么呢?”
“两人一挥手说;‘你来了!’这时,崎山和野吉似乎是讨好沼田的态度。沼田连招呼也不打。于是野吉踱到沼田身旁,嬉皮笑脸地不知说了些什么。沼田绷着脸,总算随和了些,三人上了荞麦面店的二楼。”
“那么你呢?”
“崎山叫我在楼下等他,不让我上二楼。在楼下请我吃荞麦面。我很担心,因为沼田恨崎山,说不定会打起来。我竖起耳朵听,可是楼上没有动静,可能谈得不错,于是我便放心了。”
“在二楼谈多长时间?”
“有四十分钟。我吃完面条,看来用不着担忧了,到深大寺境内走了一圈,回来时,他们仨已从楼上下来了。”
5
田原点点头。
“从二楼下来时,他们仨是什么样表情?”
“不怎么高兴。怎么说好呢?反正沼田嘴角上有点笑容。”
“他俩呢?”
“不象刚才那样嬉皮笑脸了,脸色不太好看,我估计他们谈话的结果并不很理想。”
“以后呢?”
“崎山说,我去送一送沼田,坐上了等在那儿的小客车。”
“那么你和野吉呢?”
“崎山说,你们俩坐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回去。”
“公共汽车?”田原歪起了脑袋“为什么你们俩不坐小客车一起回来呢?从深大寺出发,反正是顺路的。”
“崎山说,他还要带沼田去别处。野吉也同意这样做。我当然愿意和崎山一块儿回去,但野吉劝我跟他一起坐公共汽车回去。”
“沼田老老实实地跟崎山上了小客车?”
“是的。两人没多说话,也不争执,总之,绷着脸上了汽车。我后来担心,两人既然如此不对劲,又上哪儿去呢?”
美矢子当然觉得奇怪,田原也感到不可理解。两人也没有说上哪儿去,甩下美矢子就走了。奇怪的是,看来两人并没有和解,为什么又坐在同一辆汽车里呢?
“我问野吉,他俩上哪儿去了。野吉说,没事儿,可能另找一个地方喝酒去了。这明明是撒谎。既然是喝酒,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他,野吉就是不说实话。”
“后来你该见过崎山锣,崎山是怎么说的呢?”
“崎山来‘
香’时,我问他了。他说,那天送沼田到多摩川河岸吃河鱼去了。这也是撒谎。这不可能。可是崎山就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唔。后来你见了沼田了吗?他又怎么说呢?”
“不。”掘越美矢子矢口否认“一次也没见过。打那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呃?那是最后一次?”田原凝视美矢子的脸。
“是的,打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过了两个月,刑警拿着沼田的照片来‘
香’,那是死后照的。”
田原的心咚咚跳起来,问道:“你到深大寺是在哪一天?”
“记不太清了。”
这日子很关键。
沼田嘉太郎打那以后失踪了。也许他就从此从地球上消失了。
他和崎山坐汽车上哪儿去了呢?
沼田嘉太郎的尸体是两个月以后发现的,他可能就活到那一天为止。
“您想不起是哪一天了吗?”田原问美矢子“比方说,那一天商店里有什么特殊的装饰,大街有什么活动。…”田原努力唤起美矢子的记忆。
“是埃”美矢子低声嗫嚅道。忽然她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大声地说;“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吗?是哪一天?”田原趁势追问她。
“我们在荞麦面店休息时,看见附近农村的孩子穿着新衣服。
所以我想起来了。”
“对,对,想得好,怎么?那一天有庙会吗?”
“不,不是庙会,是旧历的新年。”
“呵,原来如此!”
深大寺虽属于东京都,但那一带还是泥土气息很浓厚的乡下,周围有很多农家,土地很广阔,还保留古老的风俗。
旧历新年,那只要一查年历就明白了。
“没记错吧?”这是个关键,田原又叮问了一句。
“没错,我还问了那穿新衣服的小孩。”
“那就可靠了。”
田原高兴极了。崎山和沼田坐着汽车从此消声匿迹,只要查到在哪一天,由此着手进行调查,总会找到线索。
沼田的尸体是在死后两个月被发现的。但不知道是哪一天被杀的,美矢子所说的事实是一大收获。
这时,美矢子的脸上忽然显出不安的神情“我这么说,并不是来向你揭发崎山对沼田怎么地了。…”美矢子也觉得崎山可能是凶犯。因为她虽恨崎山,但又不想让田原认为崎山是凶犯。田原了解她的心理。
“那当然是。”田原肯定地答道“我也并不认为崎山杀了沼田。但沼田又是被谁杀害的呢?现在还我不到凶犯,不过崎山带着沼田坐上汽车走了,这一事实早晚会搞清楚的。”
美矢子仍然忐忑不安。她对自己说出的话忽然害怕起来。
“你是不是要报告警察,还是登在报上?”
“不,不,决不。”田原笑道“我决不会这样轻率的。这些话都装在我心里,对谁也不说。”
“是吗?”美矢子仍然不放心,但多少宽了宽心。“那就拜托了。我刚才对您这么说,是因为感到您对沼田的事很关心。”
“谢谢!”田原向她道了谢“您的心情我是十分理解的。崎山君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美矢子仍然低着头,眼睛里含着泪水。干女招待的人比普通女人容易掉泪。田原在咖啡馆和美矢子谈了很长时间,然后把美矢子送到有乐町车站。她的情绪比刚来时消沉多了,仿佛她兴奋地把心里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此刻再也无法收回,不由得后悔起来。
“崎山君的事,你放心好了。”
田原同情起美矢子来。她被男人遗弃,心里恨他,把不该说的话都对田原说了,说完,又后悔了。
她走进检票口。她那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一点精神也没有,聋拉着肩膀。
6
田原阅到报社。一进社会部编辑窒,见时枝伍一
脸汗津津地不知在写些什么。田原弯着
凑到他的肩膀上。
“喂,你忙吗?”
时枝回过头来;“不怎么忙。”
田原见时枝汗
面地用铅笔忙着写不等着急用的稿子,因为这时刻正好是截稿时间,谁都忙着,他也不能闲着没事。
“那么你来一下,我有些话跟你说。”
“行。”时枝放下铅笔。
田原先来到报杜的食堂。这时不到开饭时间,食堂里很空。
他选择靠窗户的角落坐下。不一会儿,时枝也来了。周围没有人,只有食堂里的姑娘们在柜台那边闹着玩。
“什么事?”时枝的鼻尖上还冒着汗。
“又有新的情况。”
“呃?她又来了吗?”
时枝指的是沼田曾经住过的公寓的房客的姑娘。
“不,另外一位。这人你认识,是‘
香’的女招待。”
“呵,是她!”时枝连连点头“是不是那个叫阿夏的?”
“是的,你的记
真不错。”
“她的围裙上印着‘夏’字,所以留给我的印象很深。来跟你说些什么?”
“事情是达样的——”田原把脸凑到时枝跟前“我们猜得不错,她果然认识沼田。”
“是吗?”时枝点点头。
“她是这样说的——”田原把美矢子说的话一五一十详细地转述给时枝,时枝自始至终注意地听,鼻尖上的汗越来越多。
“这事情很重要啊!”时枝兴奋地说。“等一等,我先打一个电话问一问调查室,旧历新年是哪一天。”
时枝这人遇事很机灵,立刻借食堂的电话去问调查室。他回来将笔记本拿给闺原看“一月三十
。”
田原托腮沉思。过了一会,他说,
“一月三十
崎山把沼田带到一个地方,从此以后,沼田就失踪了。”
“那么说,沼田是在那一天被杀的。”时枝盯住自己写的“一月三十
”几个字看。
“不,现在还不能马上作出判断,这是个重耍的日子。崎山用什么理由把沼田带走的呢?他们又上哪儿去呢。…”两入沉默了一会儿。时枝仰起头说;“深大寺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他嗫嚅道。这句话声音虽小,但传到田原的耳朵里宛如一声惊雷。他本来大大咧咧地,并不注意深大寺这地方,经时枝一说,倒提醒了他。
田原抓住时枝的肩膀,说道,
“喂!深大寺这地方很重要。”
“呃?”时枝被田原
得莫名其妙。
“崎山的家不是在吉祥寺吗?离深大寺很近。从东京市中心去深大寺,坐中央线电车到吉祥寺下车,那儿离沼田被杀害的武藏境也不远。这三个地点几乎是一个等边三角形。”
崎山法人税科科长的家在吉祥寺,沼田嘉太郎与崎山亮会谈的地点在深大寺,沼田尸体被发现的现场在离武藏境北二公里的麦田中,这三个地点几乎是个三角形。
田原将自己的想法说给时枝听。
“这倒
有意思。”时枝赞同田原的发现“深大寺与发现尸体的现场是三角形的底边,有意思。这样一看,崎山为么把沼田叫到深大寺就可以明白一半了。”
“一半?什么意思?”田原注视时枝的脸。
“总之,这是从地理上考虑才选择深大寺的。您的话使我注意到,崎山住在吉祥寺,把它比作一把扇子。正好占着个重要位置。深大寺和发现沼田尸体的武藏境现场就是扇子的两端。
“唔。”田原听了他的说明,点点头。
“这样看来,从地理上考虑,崎山选择深大寺有其必然
的。”
“是的。从崎山家到以上两地点几乎是同等距离。”
“不,我还没有考虑这么多。不过我总
得崎山选择深大寺有其理由。”
田原在纸上画了一张草图,中央线在正中问,从东到西画上个○,再画上获洼、吉祥寺、三鹰、武藏境、武藏小金井,国分寺、立川方面的站名。在深大寺上画上个○。又在靠近武藏境的杀人现场画上个x。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住这张草图看。
“崎山对沼田说了些什么话,让他上了汽车带走了呢?”
时枝抬起头来说。
“这个。…现在还不知道。总之,崎山和沼田在深大荞莽麦面店的会谈进行得并不顺利。于是崎山只得甘拜下风,采取怀柔手段,把他领到另一个地方去。”
“领到哪个地方呢?”
“问题就在这儿。”
“‘
香’的阿夏怎么说的呢?她也不知道上哪儿吗?”
“阿夏不知道,她和野吉在荞麦店门口送他俩走的。”
“野吉为什么留下了呢?”
“这可能有两种原因,一是光把阿夏留下,恐怕她不干,于是留下野吉稳住她,二是崎山和沼田去的地方没有必要让野吉知道。总之,崎山和沼田两人去了,就能达到目的。”
“什么目的?”时枝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是不是直接杀害他,此刻还不敢肯定,至少这是让沼田接近死亡的一个重要步骤。”田原自言自语地说“首先要查明这辆汽车去的目的地。”
田原注视草图上的各个地点。
深大寺前面的马路,一条向调布街道延伸,这条道路向北通三鹰、吉祥寺,另一条向南通甲州街道,再横断南下,连接从独江方面去多摩川畔的道路。从甲州街道再往西,可以去府中、立川,往东就到新宿。
7
“阿夏是在去调布街道的途中上了车,因此她不知道车从哪儿来的。”
“喂,我想起来了。”田原忽然大声说道“我们得设法找到那辆车。”
“那怎么找?过了这许多时候了,恐怕不好找。”时枝反问道。
这辆车是崎山雇的,肯定是在他有面子的出租汽车公司。这些家伙们利用业主巧妙得很,不用自己掏
包。所以要先找到崎山经常用的出租汽车公司。”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你用什么方法去找那辆出租车呢?”
“阿夏不是说过了吗?他们到深大寺是在旧历新年,
历一月三十一
薄西山。只要找到那一天的行车
志,就可找到去深大寺的车。”
时枝拍手道“对,对,这是好主意,赶紧动手去查。”
“崎山有面子的出租汽车公司。这个问题不大,只要问一下崎山所在的税务署钓职员,立刻就可找到线索。不管它有多少家,一家一家的查;查到一月三十
的行车
志是哪辆车去的深大寺不就得了吗?”
田原的手指指着地图,对时枝意味深长地微笑。
田原和时枝分好工,分头去走访崎山经常租车的出租汽牵公司。
首先到R税务署去问,很快就了解到一共有三家。田原猜想是那家较小的出租汽车公司。
这家小公司分轿车部和小客车部。首先查小客车部,发现崎山经常用小客车请客,当然都是白坐的。
“一月三十
?”职员翻阅了行车
志。
田原递给他一张报社的名片,故意不提崎山的名字。找了个借口,就说为了调查某事件来的。
“是深大寺吗?有了!”那职员把行车
志拿到窗口给田原看。
“一月三十
,二时三十分由xN町出发一三时三十分到达深大寺,待客三十分,四时从深大寺出发一四时二十分到达三鹰车站。司机肯木良。”
田原一看底下,用车者的名字明明白白写着“崎山亮久”的名字。
“这位叫青木的司机在吗?”田原问道。
“不知在不在,我去看一看。”
那职员很客气,特地到司机住的地方去瞧了一下,立刻返回到窗口。
“再过二十分钟就回来了。”
“是吗?那么我们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吧。”
田原觉得老站在那里不象样子,便踱到出租汽车公司门外遛跶。
天气晴朗,暖洋洋地,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不多久,营业所里有人叫他。
“青木司机回来了。”
职员把青木司机带到田原跟前。司机是一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脸上有点儿惊讶,不知道为什么找他。
“您是青木君吗?您正忙的时候来打扰您,对不起。”田原典太笑着对司机说“您在一月三十
送R税务署的崎山料长去深大寺,是吗?”
司机想了一下,答道;“是不是一月三十
记不太清了,总之在一月份我送崎山科长去过深大寺。”
“你的行车
志上写的是一月三十
。”
“那就没错了。”
“野吉科长也一块儿去的吗?”
“是的,野吉科长也一块儿去的。”司机大声地说。
“根据
志,一月三十
那天,你在荞麦面店门口等了三十分钟,四点二十分抵达三鹰车站。是不是这样?”
“是的。”
“谢谢。那时你送崎山科长和另外一个客人到三鹰车站,是不是?”
“是的。崎山科长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司机完全想起来了。
“那个人有多大年纪?”
“三十左右吧!”
“两人在三鹰车站前下车的吗?”
“是的。崎山科长叫我在三鹰车站的南口停车。”
“从深大寺到芝鹰车站约行驶二十分钟,是不是?”
“差不多。”
“两人在汽车里有什么表现?”
“这个。…”
司机的眼神有点儿踌躇。他不明白新闻记者究竟有什么目的来打听这些事。
“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把您的名字说出去,决不会给您找麻烦,我们和刑警不同,我们是来采访的。”
司机点点头。
“二十分钟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怎么样?他俩亲密不亲密?”
“不,并不怎么亲密。两人好象都没说话。”司机一点一点地说。
“您是不是从返光镜里看到后座上的情景?”
“是的。因为后座上没有动静,我看了一两次。”
“那时候的情况怎么样?”
“我看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那位客人不大说话。”
“两人的态度是不是很随便?”
“不,两人都不很高兴,不说话。”
田原点点头。
“两个人不可能一句话都没说吧?”
“当然不能。”司机歪起了脑袋“因为我开着车,不能把客人的话一五一十地都听到。据我的记忆,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
田原原以为只要找到司机就能打听到崎山和沼田在汽车中的谈话。然而,他们几乎没说话。这证明两人之间并不融洽;或者是怕司机听见,故意不说话。
不管怎样,总该说些客套话。连这一点都没有,那证明在深大寺养麦厨店的会见是很险恶的。
“在三鹰车站下车时,崎山科长对您说了些什么?”
田原问道。
“他说,他们从这儿坐电车走,你可以回去了。”
“坐电车去?”一田原歪起脑袋想道,从东京市中心是坐汽车来的,回去为什么要坐电车呢?反正又不要他付车钱,不能设想,因为疼钱而改乘电车。
两人从三鹰车站又上哪儿去呢?司机又没见他俩上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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