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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怒
  厅内的谈话很简单,只不过是杨氏兄弟几人在饮茶闲聊。

 率先入耳的是杨师道的声音。他喝了两口茶,啧啧地赞叹六房这绿茶泽碧黄,汤清澈,气味清芬人,实乃佳品。

 “此乃灌木茶茶尖所制,长于晋原县大山里的高山之巅。阿芝与当地茶者寻觅久所得。”杨舒越颇为得意。

 “呀?高山之巅?那得是极其珍贵。”杨师道讶异。

 杨舒越一本正经地说:“可不是呀。据闻那地段,就是边防驻军也不去,高山入云,豺狼虎豹,路难行。也难为阿芝这孩子了。”

 “这孩子竟有这样的毅力、魄力与智谋,真厉害。”大长老亦缓缓开口。

 “是啊。这孩子是我杨氏之福。”杨师道笑着,又是喝了两口,啧啧赞叹。

 “不过,恕我孤陋寡闻。她送入长安与杨氏的茶,以及世面上售卖之茶,也是这高山灌木之茶?”大长老很认真地请教。

 “回禀大长老,只有赠送和进贡的才是高山之巅的灌木茶茶尖。其余的则是阔叶,以及乔木之茶制作而成。并不如今所饮之珍贵。”杨舒越很认真地回答,随后又说,“这茶一事,我确实不懂。询问阿芝,也只知晓是她随师父在永不岛修炼时,仙者们每里所饮之品。其制作极其繁复,就我们杯中这一小撮,也可得好些时才成。”

 “那今,我们在此,却是喝的神仙饮品。”杨师道哈哈笑。

 杨恭仁也是喝了一口,笑道:“六弟好口福。”

 “九丫头确实有才。”杨师道啧啧地说,“这茶之制作已是绝妙。我却以为这饮茶之法才是玄妙之极。从前吃茶,油盐酱醋一锅,加上饼饵,早不识其中滋味。如今,阿芝这制茶之法将茶之芬芳储存,又用这极其简单清雅之法将茶在自然万物中的气息展现给我们,留在齿间的仿若是整个自然,是春日雨光。真是一叶知玄妙,一水藏乾坤。”

 “十二弟过誉了。阿芝就是个小女孩心。因她师从仙者,总想着能凭自己所学,能让百姓少受点苦,让她在意的人过得好点。这孩子就是这样心思单纯,不懂人心险恶。”杨舒越缓缓地说。

 心思单纯,不懂人心险恶!

 江承紫听到这话,掩面“噗嗤”一笑。看来,自家老爹也是知晓这几人来这里绝不仅仅是闲聊,而是想要探听江承紫在蜀中的一些事。

 在场的几人也在内心狂吐槽:她心思单纯,不懂人心险恶?那我们是不是都可以羽化成仙了?

 “哦,阿芝确实聪颖,心思赤诚,难得,难得。”杨师道内心吐槽,面上还是笑着附和。

 “是啊,确实是难得的赤子之心的孩子。”杨师道也开口夸赞。

 “是啊,我这小女儿赤诚之心,家国天下。要不然,怎能收伏山匪,安置羌人,还能不畏艰险,深入深山寻找盐矿、马铃薯、红薯以及茶树呢。”杨舒越颇为得意。

 江承紫掩面笑得拍暖阁里的地板。杨恭仁几人都快坐不住了,内心再度吐槽:老六,你说的是对的。可是,这能证明你女儿什么赤诚之心吗?皇上明里暗里派了多少人去晋原县啊。你们怎么对待的?韦氏一族那个傻货已在长安各种场合说她好话,说蕙质兰心的名门女,又有担当。而柴绍直接行动表示,收她为干女儿,还入柴氏族谱。呸啊,这叫小女孩心

 但是,这几人也只是在心中吐槽唾弃一下,表面上还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各自端杯喝了几口茶。他们可没忘记来这里是有正事的。

 “阿芝,确实是我杨氏之福。”大长老也开口。

 “是呢。”杨舒越毫不谦虚。江承紫一直不知自己谦逊的爹也会这样啊。

 “那阿芝这制茶可有什么讲究?我却是极其喜欢这茶叶,如今卸任,空闲颇多,也想试着制茶。”大长老又开了个话题。

 杨舒越很为难地回答:“这是阿芝在鼓捣,我平素忙于朝廷之事,并不很清楚。若是大长老想知晓,问阿芝即可。”

 “好。”大长老回答。心里却是嘀咕:你那女儿,我还真不想与之打交道,看起来纯良无害,说的话真诚得很,结果处处都是陷阱。

 “其实,真高兴啊。”杨舒越感叹一句,“从前,弘农杨氏前途迷茫,走的又是极危险的路。如今,经过大长老的细心谋划,全家人的齐心协力。我们杨氏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啊。”

 “谁说不是呢。全家齐心,弘农杨氏定然会更辉煌。”杨师道也是颇有感慨,说,“这些年,杨氏衰败,我为驸马,在朝中也日子艰难。好在如今大兄与六弟都被委以重任。而后辈里,阿玉、阿芝嫁入皇家,清让也要入主格物院。杨氏的路会越走越宽。”

 “是的。”杨舒越很感慨地说。

 “十二,切勿像小儿女般伤感。杨氏子弟会同气连枝,意气风发,杨氏荣光将以另一种方式绽放。杨氏子弟的光芒是谁也遮不住的。”杨恭仁安慰。

 “是,谨听大兄教诲。”杨师道说。

 “杨氏子弟同气连枝吗?几位真这样想的?”忽然,响起清澈的少年人声音,江承紫听得出这是李恪的声音。

 “呀,原是蜀王,快请上座。”杨舒越起身,便又说,“这屋外的小厮也不通传,实在没礼数。”

 “屋外小厮被调去准备明上长安之事宜,屋外都是我蜀王府的护卫。”李恪毫不客气地解释。

 杨舒越没再接话,只命屋外的丫鬟去打些水来,重起一壶茶。

 “不知蜀王要喝红茶还是绿茶?”杨舒越询问。

 “绿茶。”李恪坐下,便径直说,“方才在屋外,听闻你们感慨弘农杨氏终于同气连枝,展望辉煌。我听得也是热血,毕竟我与杨氏渊源颇深。然,各位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杨师道率先回答。

 “姑父常年不在家,这问题,你回答还真不作数。”李恪径直指出。

 杨师道颇为尴尬,李恪却已径直点名:“杨刺史乃杨氏家主,大长老乃杨氏掌舵人,不知可能回答我?”

 “不知蜀王此言何意?我以为这几,我所作所为已是明确回答。”杨恭仁朗声说。

 大长老也不明所以地问:“看蜀王所言,似有所指,却不知何事引了蜀王误会?”

 “误会?”李恪冷笑。

 “是,我想是误会。”大长老平静地说。

 “昨宴席,老夫人各种方法阻止阿芝入长安,要将她留在祖宅。两位可给我个解释?”李恪径直将昨之事指出来。

 杨舒越大惊,问:“竟有此事?”

 杨恭仁、大长老皆没有惊讶之,只神情平静地看着李恪。

 “老夫人秘密请了各地有名的高僧、道者齐聚弘农杨氏,又所为何事?”李恪咄咄人。

 “请高僧、道者,留下阿芝。不知老夫人打的什么算盘,两位可有参与,抑或有什么打算?”李恪见两人不说话,语气越发狠戾。

 “大兄,你,你们怎么回事?”杨师道也是非常惊讶。

 “是呀,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们是为了给观王做法事啊。就是做法事,让阿芝留下也不恰当吧?”李恪讽刺,眸光如刀,扫过杨恭仁和大长老。

 “大兄,大长老——”杨师道焦急起来。

 “我想,蜀王有所误会。”杨恭仁语气平静。

 “是的,蜀王有所误会。我们并不是要给观王做法事,而是给杨氏先祖做一场水陆法会。”大长老说。

 “好端端的做水陆法会,你们也不怕晦气?”李恪很是不相信。

 “是呢。好端端的,做什么水陆法会,还请这么多僧众道者。”杨师道也不相信这说辞。

 “这确实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杨恭仁又说。

 “那,就请杨氏家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李恪缓缓地说。

 “我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阿芝,为了六房安平,为了杨氏前途。”大长老非常威严地说。

 “笑话。”李恪讽刺道。

 杨恭仁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蜀王,我们请这些僧道来做法事,确实是为了阿芝与杨氏。现天下皆知,杨氏阿芝携五彩石降生,天赋异禀。然九年痴傻,皆因杨氏阿芝魂魄跟随仙者修炼,如今修炼归来,聪颖仁心。”

 “确实如此,作为大伯父,难道你怀疑阿芝?”杨舒越不悦地反问。

 “六弟,我们亲人尚且会生出是否妖魔附身的心思,何况是旁人,别有用心之人?”杨恭仁反问。

 “你们怀疑阿芝是妖魔附身?有那么良善的妖魔吗?”杨舒越愤怒无比。

 “六弟,稍安勿躁。如今,六房要入长安,会面对居心叵测的敌人无数。这些敌人不光是杨氏的敌人,还有蜀王的、太子的,更甚有蛮夷的细作分子。每个敌人都会包藏祸心。而阿芝的身世奇特,怕有心人会做文章。我们的想法是与其让别人做文章,还不如我们自己先堵住悠悠众口。后,就算在长安再发生指责阿芝为鬼魅妖魔的言论,我们可有力反击。”杨恭仁解释一番。

 “真的?”杨舒越不悦。

 “确是千真万确。”大长老回答。

 杨舒越冷笑,道:“你们真当我什么都不懂?若真如你们所言,那请这些僧道就该让天下皆知。可如今,却连我六房都不知。若非蜀王的手下送来消息,怕蜀王也蒙在鼓里吧?”

 “这——,我们还没发帖子。”杨恭仁语气有点不自在。

 江承紫听着,觉得自家老爹真是太帅了,这智商明显是一直在线的。

 杨舒越将杨恭仁与大长老问得无言,杨师道就着急起来,问:“大兄,大长老,阿芝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们没看到吗?你们真如你们说的那样吗?”

 “景猷,休得添。”杨恭仁喝道。

 “你们最好给六房一个合理的解释。”杨舒越冷冷地说,对刚上来要重新泡茶的丫鬟说,“泡什么泡。六房的茶不招待包藏祸心的人,你且下去。”

 “六弟,这事,你,你莫要激动。”杨恭仁安慰。

 他今来这里,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昨晚女眷宴席上发生的事,他散了宴席就听大夫人说了,顿时就让杨云来查,竟然查到老夫人秘密请了一帮僧道的事,顿觉不妙。却不料,今一大早,六房就改了口,说九丫头要在杨氏族学学习一阵子,先不与六房众人一并上长安。而陪同九丫头学习的人就是蜀王。

 杨恭仁顿觉不妙,连忙去找老夫人。老夫人直言就是要让这些僧道来瞧瞧这杨芝是不是妖孽,免得后给杨氏带来祸端。

 “你让僧道来捉妖?”杨恭仁大怒。

 这么多年,他对母亲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他真是怒了。

 “胡闹。如今,杨氏刚拨反正,你却又来添。”杨恭仁径直说。

 老夫人眸光一凝,喝道:“我这也是为了杨氏,你来跟你母亲吼?”

 “母亲,你知道杨氏一族这几年在朝廷里过得多辛苦吗?你知道景猷在朝堂之上多势单力薄么?你什么都不知,你只在这一方天地里称王称霸。”杨恭仁毫不客气地说。

 老夫人气得直发抖,手中拐杖狠狠地叩着地板,咬牙切齿地说:“好啊,好啊。你敢向你母亲吼了。”

 “你对六房有成见,我知晓。如今,还是请大局为重。”杨恭仁不理会她。

 老夫人哭闹起来:“我造的什么孽呀,自己的儿子都这样说我。没我苦心经营,今你顶多是个杨氏护卫。如今我为杨氏好,你却来指责我。”

 杨恭仁听得心烦,只丢下一句:“杨云吩咐人好好伺候老夫人,老夫人身体不适,最近就不要出这院落了,也不许别人来打扰。让人好好伺候,周大夫来这院里守着。若有敢违令者,家法处置。”

 “你,你这是软你母亲!你这个忤逆子。”老夫人哭闹起来。

 杨恭仁不理会,径直就让人将那些替老夫人去请僧道的家中护卫统统抓起来,每个人打五十大板。另外,让大夫人通知各房,杨氏要为祖先做水陆法事,让各房拟好帖子请关系较好的名门前来。

 做好这一切,杨恭仁亲自去见了大长老,说了这一切。

 大长老也是重重拍了桌子,将棋盘都打翻了。两人一并来六房,想要说这法事一事,不想在门口就见到杨师道,这才三人一起来六房喝茶。

 这边厢还没说到正事,蜀王就咄咄人地来质问。这会儿解释一番,人家还是不接受。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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