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尔虞我诈
在刘严鹏办公桌上摆放着陈淑媛的文章《立即停止给怒
集团发放贷款》复印件的时候,同样的文件由中央银行批转参股银行总行,再由参股银行总行林行长批示了“尽快清贷,调查后处理责任人”之后,也同样转到了赖主任的办公桌上。
这个东西有如炸弹,让赖主任发了懵,虽然经他批准只给怒
股份贷款了四个亿,可总行下达给他的资产质量指标是新增不良贷款不得超过五千万元,仅怒
一个企业一笔贷款,就让他不可能完成指标,他以前的一切努力也都将付之东
。
赖主任真想马上再下一道免职令把个贾好运这条丧门鱼处理了,以顶上他赖主任应该承担的责任。但是,赖主任突然想起来了,他赖主任还一直没有给贾好运下达过任何任命书呢!连个副行长的任命也没有下过,因为,他见贾好运不甘心于副行长的位子,害怕下了一个副行长的任命,反倒把个贾好运惹蹦起来!
怎么处理这个贾好运呢?马上到箭楼支行宣布免职,还是再利用贾好运一次,让这条榨不出存款来的鱼去给自己清收回怒
集团的四亿元贷款本息?
赖主任拿不定主意,他在自己四四方方的办公室里,迈着小短腿,
着长身子,晃晃
地度起方步来。
忽然,电话铃响了,赖主任拿起了电话:“你好,参股银行。”
“我说,赖主任,您的承诺还有谱吗?”是贾好运找上门来了。
奇怪的是今天贾好运没有一点唯唯诺诺之感,却是一副灼灼
人的架势。经过四个多月的内心煎熬,贾好运在人间炼狱里已经豁然开朗了,宛若成佛一般,他终于想明白了:他在参股银行原来只是谋生,在挣一份工资!如果工作只是为了挣一份工资而不是终身的事业,他完全可以不要这份工作,也可以到别处再找一份挣工资的工作用来谋生。尤其是韩小飞的悄然出走,又让贾好运的思想往更深层发展了:原来人并非天生就要作某种人、生活在某个国度、某个小圈子里面的!换一下环境,无论好坏,也等于死一次再活一回,有什么可怕的!
有了这种思想,再有了某种准备,贾好运不但不再惧怕赖主任,反而从骨子里面轻视这种小人了!
赖主任依然是真理的拥有者,他赖着:“好运,你要努力呀!我连副行长都没有给你下文,不就是准备给你任行长的嘛!”
贾好运还不知道怒
集团的事,拍
脯说:“你希望挖怒
股份,兰总老爷子的葬礼,我带你去了!你想让怒
用贷款,我给你放了四个亿!你希望我拉存款,我也拉来两个亿!我还没有做事吗?”
“不够呀,吴力还有十三个亿的存款呐!”赖主任继续坚持着真理,忽然想起贾好运提起存款的事,立马回过闷儿来:“怒
现在还有多少存款?”
贾好运冷笑一声:“一分钱没有了!”
赖主任惊叫:“一分钱没有了!”
贾好运忽然来了绝望中的得意:“一分没有了!我行长的位置一直没有定,兰总不高兴,都提走了!”而后,竟逗
起赖主任来:“要不要我再约兰总一次,你赖主任再请她吃一顿饭,存款就来了。您的位子也更稳了!”
赖主任听出了贾好运话语里的不恭,虽然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赖主任毕竟不是京都市胡同里的坯子,也不是A省的
氓,他是参股银行京都管理部的
政一把手,他很克制地说:“好运,你想尽一切办法,可以用任何手段,赶快把怒
的贷款本息收回来!”
贾好运问:“为什么?”
赖主任继续用了老伎俩
惑道:“本息收回,行长就是你的!好运,好好干吧!”
贾好运开始逗焖子了:“三A级优质客户,为什么要收?”
赖主任一脸晦气:“别提什么三A级优质客户了,已经出事了,赶快收吧!”
贾好运见赖主任又有求于自己了,赶忙乘胜追击:“那我的位子…”
赖主任见贾好运没完没了、穷追不舍,心想:不再玩他一把,他贾好运就不服管!他就不知道官场是什么!想到自己准备在奥运城再开办一家新支行并且已经内定了行长人选,便说:“现在,你就有一个当一把手的机会!”
贾好运将信将疑:“真的吗?那家支行?”
赖主任笑言:“奥运城支行!新支行、一把手!”
贾好运喜形于
:“那好呀!”
赖主任则故作矜持:“不过,你需要竟聘!”
“竟聘?”贾好运疑惑起来。
“人力资源部的阮总也是一个人选,你们两个竟聘!”赖主任的谎言,此时已经变成了自己的真实计划,因为,他明白,贾好运人生地不
的,根本就不是阮总的对手,只能够充当竟聘的分母。如果竟聘落败,看他贾好运还闹腾什么!
贾好运没有想到赖主任就一把手的事情,把组织的承诺改为了自己的争取,当然对自己不利,但是,似乎也比总不给自己机会强。他一时倒搞不懂自己应该怎么办了。嘴上则含糊着:“谢谢赖主任的信任!怒
的贷款,我马上去清收!”
赖主任连声说:“好!好!好!好运同志,这就对了!”
贾好运挂断了电话,心情异常复杂起来。为了自己能够获得一个竟聘一把手的机会,他要先
清怒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找吴力要管理部的文件看,而是拨通了国商银行总行信贷业务部1312号房间的电话。老部下李励接了电话。寒暄几句之后,贾好运直问到主题:“小李,怒
怎么了?国商银行的评级改了吗?
李励总是知无不言:“什么三A企业!就是一个空壳!我亲自去了一趟他们在怀密的保鲜基地,一片荒地,也敢要贷款几个亿!我们就要把怒
的信用等级降为一个B了!”
贾好运惊诧了:“由最好变最差!那你们贷款政策怎么掌握的?”
李励依然坦城:“还没有最后定,还要调查一下再说!只是暂时停止了增加新贷款,兰总现在正又告状又登报,找陈淑媛打官司恢复怒
名誉呢!”
贾好运说:“我们倒快,已经要清收贷款了!”
李励
低声音说:“您是我的老领导,我给您一个建议吧!”
“你说!”贾好运很诚恳。
李励更实在:“赶快清收,赶快起诉,得着什么搂什么!怒
必亡无疑!”
贾好运诚心诚意地跟博士讨教:“你怎么这样肯定?”
李励继续
着嗓子:“您想,企业再好,资金都
在产品和设备上了,没有银行新增贷款,企业无法扩大生产,产品再好也没有那么多钱
回来!怎么还能够继续给贷款?企业不死等什么?何况怒
本来就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破企业!”
“
他妈的!老子放了四个亿呐!”听李励这么说,贾好运真的急了。
李励深谋远虑着:“快收,收不回来,下一步准会被处理,
个处分恐怕都是轻的!”
贾好运正只顾妄自菲薄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吴力打来的。他在电话对面说:“贾行长,阮总通知我,说准备让你去竟聘奥运城支行一把手了!恭喜你呀!”
贾好运一片茫然,认真地问:“我应该准备些什么呢?”
“当然是拉存款的业绩报告了!”吴力指点着。
贾好运试探着问:“竟聘成功的希望大吗?”
吴力沉
了一会,而后“嘿嘿”笑起来:“贾行长,您是金融研究所的硕士,是高智商的人,您心里还能够不明白?”
贾好运诧异着:“我来参股银行晚,真不明白!”
吴力恨不得让贾好运明天就离开箭楼支行自己才舒服呢,如果贾好运假戏真做地去竟聘,那不定又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混几个月呢;如果不参加竟聘,他贾好运也可能下个月,也可能明天就滚蛋了!于是,吴力说:“贾行长,我听说您来之前已经承诺您作一把手了吧?怎么又改为需要竟聘才能够当一把手了?”
贾好运被吴力点到了痛处,苦笑着“哼”一声算作答复。
吴力继续说:“承诺的都不算,竞争的,能有多大把握,您还能够不明白!”
贾好运岔着嗓音说:“我甘愿当一个分母!”等吴力连说几声“好好、佩服佩服”之后,贾好运先把电话挂断了。
吴力的好心话,让贾好运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他真想大哭一场,可他不能哭,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已经找不到了母亲的怀抱;同时,他还是个男人,泪水怎么能够轻弹而出呢!
绝望之中,他忽然想到了调到其他银行或者辞职去经营老婆自办的中介公司,这样不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吗?凭自己的学历和才华在哪里还不能够混碗饭吃,不能挣回活命钱来?
他拿起电话,向人力资源部的阮总咨询调离问题。那阮总虚情假意着:“贾行长,你对我们的体制有一点不适应是正常的,过一段自然就好了!何必马上就走呢!而且,听赖主任说,不是还要安排你和我竟聘奥运城支行的行长吗!”
贾好运仿佛铁了心,语气很硬地说:“如果我要坚持呢?”
阮总支吾着:“贾行长,您是做过怒
公司贷款业务的人,调走或辞职恐怕都要经过离任稽核。如果没有问题,如果贷款能够顺利收回,我才敢给你办手续呀!”
贾好运诧异着:“赖主任好像说过,其他银行有合适的位置,可以放我走呀!”
阮总继续支吾道:“赖主任也跟我说过,但他是指对你离任稽核之后可以走。这是中央银行规定的,不是我…”“刁难”二字终于没有从阮总的嘴里吐出来。
贾好运放下电话后,不
又对自己开骂了:“
他妈,我他妈为什么偏跑参股银行来干呀!”如果不是上次
了自己的嘴巴,使自己不舒服,现在的贾好运不定大嘴巴抡起来把自己的一张沧桑之脸
成什么鬼模样了呢!
想起侯山转正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贾好运到了吴力的大办公室,想找他求求情,可吴力却恰巧没在。说是到营业厅财务室找仇洋去了。
贾好运来到一楼,穿过营业厅,直接进入财务室,却没有找到吴力,也没有看见仇洋,只是仇洋的保险柜居然又没有锁,依然可以看到空白的存款单。
贾好运见四周无人,竟然从一沓空白凭证中悄悄
了一张空白存款单出来,并迅速地
进了自己的西服内兜里。虽然心口“砰砰”狂跳,但是,他拿了单子之后,立刻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他的盘算以久的报复计划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按照贾好运原来的报复计划,把偷出来的张空白单子一毁,就有吴力和赖主任好看的了!丢重要单据,总行不让他们撤职也会给他们背个处分什么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到吴力和赖主任要为这张单子付出的代价,贾好运不
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虽大已然穿越了玻璃窗,但是,却充
怪异、扭曲的音符,难听极了。
此时,贾好运笑得开心极了,心里舒服极了,自打进了参股银行,他还从来就没有这么开心过呢。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贾好运很不情愿的拿起了电话。电话竟然是怒
集团的财务总监丁博士打来的。不等贾好运开口说“你好”丁博士就阳光灿烂地开口了:
“好消息!贾行长!”
贾好运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好消息什么是坏消息了,他强打精神问:“什么好消息?”
“近来,公司经营状况不错,一些闲置资金想存一下。”丁博士回答。
“那好!那好!”贾好运嘴上说“那好”心里却没有多少激动,如果换上刚调到参股银行来的时候,听到存款,他非得蹦起来,通过电话传声,也要亲吻丁博士三口不可。
丁博士在电话那边客气着:“不过还需要你们银行来人取支票呦!”
贾好运惯性地说:“应该!应该!当然!当然!”
丁博士说罢就挂了电话。这些存款是怒
集团公司为了扭转陈淑媛对自己的攻击而形成的不利局面,配合自己重塑形象的宣传攻势而采取的举措之一。
贾好运没有想到,他去了几次怒
公司,那怒
公司便连续几次让他拿走了用来存款的支票。每次一二百万,全部作为定期存款存在了参股银行。
手里捏着这一张张转帐支票,想着那兰总从各家银行
来的钱多得一定数不清,再琢磨着韩小飞的舒服日子,贾好运竟然有了一念之差。他没有撕毁那张空白存款凭证,而是趁营业室的同事们上楼吃饭,留下看门的仇洋又去卫生间小解之时,竟在自己偷来的空白凭证上偷盖了支行业务章和经办员私章。而后,他再把这张存单私自填了二百万元,交给怒
公司,作为存款证明。而手里的二百万元支票,他却没有入参股银行怒
公司的帐,而是偷偷地把支票拿到了信用社,直接存入了老婆所办的中介公司的帐户里。
贾好运的老婆——仇雪看着自打到了倒霉的参股银行便一天天消瘦下去的老公,见贾好运一天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并不知道小两口的自办公司里已经趴进去了二百万人民币,心疼老公的同时,忽然眼睛一亮,对贾好运说:“你不就是不想在赖主任手下干了吗?”
贾好运点点头,算作回答。
“多容易的事儿呀!”仇雪用手摩捏着贾好运的后脖颈“明儿找我当医生的大舅哥,给你开病假条去!填一个‘肝炎’!先休他三个月再说!参股银行不是不想让你舒服着走吗?那咱们就泡上它了!不去上班,工资照拿!”
于是,贾好运按照老婆仇雪的安排,真的开始泡病假了。
只是他的心除了为自己私
的那二百万而忐忑不安之外,依旧难以免俗。他做了好几次他竟聘参股银行奥运城支行行长的梦。
在梦里,有一次他成功了;有三次,他失败了。还有一次最奇绝:他把竟聘的讲台当成了对赖主任怒斥的舞台。
那是在参股银行的大会议室里,阮总讲完了竟聘的话,在热烈的掌声中下了台;他贾好运便气宇宣昂地站在了主席台上。
他穿着参股银行的行服:蓝西服、白衬衫、红领带。他望着参股银行黑
的员工开始竟聘发言了:
“我知道我今天是一个分母,但是,我依然要参加奥运城支行行长的竟聘!因为,我有这么个理想,就是要建立这么一个支行,用诚信来赢得客户,用技术来吸引客户,用服务来留住客户。哪怕这个理想被某些人所讥笑与不齿,但是,我依然坚持,因为我相信,这才是中国银行业发展的方向!”
见贾好运言语乖张,花白头发、胖乎乎的吴力受赖主任指派,借送水之机,上来提醒道:“可别
说呦!”
梦里的贾好运比现实的他勇敢得多,他喝了一口水,根本就不管赖主任之
那一套:“我原来在国商银行总行当处长,放弃了出国考察的机会,到参股银行来,应聘的是一个支行行长的位子,为的是实现我心中的理想。但是,今天我为什么又站在这里来竟聘行长呢?这本身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尊敬的领导——赖主任不诚信!他把存款看得比诚信更重要!当一个银行的领导者都没有诚信的时候,以信誉为本的银行业还何谈发展!最终受害的不光是国家、银行,还有我们员工自己!因为没有诚信,才有银行之间尔虞我诈的恶
竞争,堂堂的银行白领才会沦落为存款追逐者…”
齐副主任主任带头鼓起了掌,会场上的大部分人也都鼓了掌。
赖主任在台下立刻蹦起来:“他疯了,快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去!”
吴力和阮总见赖主任大喝,便立刻冲上台来,扑向贾好运。贾好运在搏斗中大叫着:“我不要作分母!你们这是欺骗!你们毁了我的前程,我也让你们没有好下场!”
阮总则挥起老拳直捣贾好运的老脸:“闭嘴!
止你污蔑我们参股银行的新机制和赖领导!”
这时,贾好运被吓醒了,心怦怦
跳。但是,每每回味这个梦,他便感到开心解气。但是,现实的他泡病在家,赖主任即便是神经错
了,也不会给他这个讲演的机会了!
但是,生活在梦境里不是强者所为,也不是弱者的长久之计。每每想到自己手头这二百万不是好来的,一旦东窗事发,自己
不好还要掉脑袋,他便开始后悔、后怕起来,想把那钱再私下送回去。可怎么个送法呢?早知今
何必当初呢!真是一步错了步步错!与其说这样,倒不如杀了赖主任之
,为京都市的金融界锄
,倒还落得个痛快而磊落。但是,他又没有这个胆量。于是,他想到了出国。何不学习一下失踪的韩小飞,自己也失踪一把呢?
贾好运想起了他的老乡,一个八十年代就下海先闯京都,在一个古典家具公司作过副总经理,后到俄罗斯和东欧做服装生意的人:谢云。
这次的联系倒非常顺利,谢云很快就接了他的电话,并轻车
路地指点了他出国的套路。谢云虽然应自己的原老板——兰贺之邀,很快要回国,但却不希望放掉这条送钱来的大鱼,依然主动要帮助落魄的贾好运:“我什么都能够办,只要你有钱。”
贾好运气也
足:“只要你能够办,我肯定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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