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梦穿越你的心(6)
我学道:我叫康珠。
我是汉人。
我是汉人。
我不当心亵渎了神灵。
我不当心亵渎了神灵。
我请我的藏族朋友加木措替我祷告,祈求神灵的原谅,消除对我的惩罚。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在加木措严肃的表情下我还足重复道:我请我的藏族朋友加木措替我祷告,祈求神灵的原谅,消除对我的惩罚。
加木措继续说:加木措将在今天太阳落山之际到明大
出之时在大昭寺门前口诵六字真经叩一夜等身长头。
我简直目瞪口呆。
等身长头在我们汉族人看来完全是做俯卧撑,全身趴下去,叩个头,站起来,再全身趴下去,叩个头,如此周而复始,口中还须念念有词。这般劳累筋骨的叩头礼,做—个两个五个十个倒也罢了,怎么能够连续不停地做一夜呢。
我说:加木措!
加木措一脸悯然:又怎么了?快跟着我说把愿许完。
我说:加木措!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许一夜的等身长头,这不成!
加木措说:那么两夜?
我恼了,叫道:加木措!
加木措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叩一夜等身长头是必须的,我阿爸有次肚子疼,我为他叩了三天三夜的等身长头。只要诚心诚意,叩一夜头算什么?你看那些藏民们,他们为了在秋秀到达印度听达赖喇嘛讲经,现在就开始一步一叩地往印度方向去了。难道光是口头上说说好听的话就成吗?难道一个人不需要用最虔诚的举动来使自己进入佛的境界,好让佛的意旨降临吗?
加木措说到最后使用了藏语,用藏语
畅地表达了他的激动之后又意识到我并不懂他的语言,便又结结巴巴译成汉语,似乎有些辞不达意。
我只好说:好吧。
我趴在蒲团上,小声对大佛说:加木措将在今天太阳落山之际到明天
出之时在大昭寺门前口诵六字真经叩一夜等身长头。
又大又圆又亮又冷的月亮升起来了,狗群在月
中狂热地
蹿,这是拉萨的夜。
夏日里拉萨的夜也很冷很冷。我偎在大昭寺的门廊里,穿着加木措的羊皮大衣,劈头盖脸地包扎着羊
披肩,只
出了一双眼睛。
这是骑手加木措。这是英武的康巴汉子加木措。这足真诚无比的朋友加木措。他从容不迫地叩着等身长头,喃哺念着腌嘛咱叭咪
六字真言。他就在我面前,但他已看不见我。我无法捕捉到他盲人一般的眼睛,只能瞅着他深
颧骨上一闪一闪的釉光。大昭寺的红色寺门已经关上,寺内寂然无声。不远处的广场为现代建筑材料水泥铺就,一九九零年曾在这里点燃过第十一届亚洲运动会圣火。只有泛着青光的大青石像活的一样与加木措的身姿呼应着。说真的,我实在不能理解宗教的魅力,可我希望理解。在我看来眼前这一切既现实又世俗也无特别之处,那么加木措凭借什么进入的圣境呢?
我毫无睡意。我看着加木措,看着广场,看着某一扇窗口忽然亮起又熄灭的灯光,我看着拉萨的整个夜晚。我用自己比照加木措,我认为他是个有福之人。他有信仰,他可以找到万能的消解病痛和烦恼的地方。我是找不到了。我相信西藏这块土地上有神灵存在。可我这种人是无法被纳入的。比如我决不会因为某个朋友生病而扣一夜等身长头;比如拉萨的这一夜,我自然永生难忘,但我决不会因为神灵而仅仅是为了加木措的友情。比如
后谈起拉萨的故事,愿神灵宽恕——我肯定是当作旅途见闻与人大侃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比如牟林森们,我憎恨他们却又离不开他们,我为他们的冷酷深感寒心却又欣赏他们的潇洒,并且还会受他们影响,很快学成一副冷心冷面,任何时候不管任何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想到这里,我心苍凉,加木措呵,你白疼了朋友一场。
令人惊异的是,当第二天的下午我起
看加木措他们训练的时候,我的低烧彻底退去了。
我请加木措吃了一顿饭。
加木措对我请他吃饭这种表示感谢的方式不理解也不满意。在整个晚饭过程中他一直别别扭扭不能尽兴。吃到中途,他在饭桌下
了鞋子。一股脚臭冲天而起,我装着没闻到,但我再也吃不下东西。周围的顾客纷纷对我们侧目而视,加木措觉察到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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