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云岭一怪
“一矮”静静坐着听黑衣女人笑。
“云岭三怪”是一甲子前的人物,算来年纪当在百岁之外,为人亦正亦
,全凭自己好恶行事,在当年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角色,谁也不敢轻易招惹,销声匿迹已有几十年,江湖中已鲜有人提起。
三怪的出身来历无人知道,江湖人以他们的外形来赠以名号,分别是“一矮”“二瘦”“三肥”他们也欣然接受沿用。当今武林中见过他们真面目的恐怕没剩下几个,而下几代的仅能从传说的掌故中得知。黑衣女人能一口道出对方来路是凭想象而误打误中,从声调而判,她当是半百左右的年纪,不可能见过三怪。
黑衣女人似已笑够,自动敛了笑声。
“女人!”这种称呼相当别致,可见其怪之一斑。“你笑够了?”
“够了!”黑衣女人的声音又恢复森寒。
“要你自断一臂是我老人家一念之仁,有什么好笑?”
“太好笑了!”
“说个道理出来?”
“我来是救人,杀的是绑架无辜幼童的劫匪,阁下竟然要我自断一臂,这不是太好笑了么?”她了无惊惧。
“你能一口道出我老人家的尊号,所以我老人家才动了慈心,特别宽容,只要你自断一臂以示薄惩,算是一种恩典,你认为这可笑?”
“你阁下收了慈心吧,一句话,办不到!”
“那你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救不了人我就不打算离开。”黑衣女人语意坚决。
“那你是想留下罗?”
“让事实来证明。”
“好,那你听着,现在四方上下有六十五种致命的利器在对着你,我老人家只消动一下指头,你就会变成一堆烂
,这一点也不可笑对不对?敢对我老人家如此说话的数你是第一人,凭这点就值得我老人家动指头。”
话出自“一矮”之口,当然不是虚声恫吓。
黑衣女人木立不动,她本身也是诡异人物,面对这种情况如何应付只有她自己知道。由于是黑纱遮面,别人无法从她脸上的表情去研判她内心的反应,但从她石雕般稳立的身形,可以约略测出绝非是易与之辈。
“你打定主意没有?”“一矮”漫声问。
“打定了!”
“那你就动手吧。”
“我要阁下
人。”黑衣女人一字一顿地说。
“哈哈哈哈…”这回轮到“一矮”笑了,带着稚气的声调有如儿啼,但一点也不可笑,充
了恐怖的况味,说得更明白些便是带着极浓的杀机,不用说,这是他即将发动杀人机关的先兆。
“阁下准备同归于尽?”黑衣妇人冰声说。
“什么意思?”一矮止住笑声,偏起头问,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阁下刚才说有六十五种致命的利器对着我,一动指头就可以使我变成-堆烂
。我明白,在这种状况下,即使变成一只蚊蚋也难逃死劫,除非化为烟尘,但人是不可能化为烟尘的。不过,我也为阁下准备了一样东西,虽然只是一样,但连指头都不必动,动意就行,同样也可使阁下形销骨灭,所以只要阁下一有动作,双方便同归于尽,这绝不是虚言诡语,事实可以证明。”黑衣女人面色阴沉地说,语气不但肯定,而且充
了自信。
“一矮”的火眼金睛在闪动,他是成了
的人物,他不相信黑衣女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但事关生死又不敢不信。
空气沉寂下来,但更诡谲。
黑衣女人的沉着,增强了她所说的真实
。
“我老人家不信这个
。”“一矮”终于又开口。
“我说过从事实证明,当然你我都看不到。”
局面已僵,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就在这双方僵持不下的当口,韩先启双臂垂直,从外而入,因为手没摆动,仿佛是僵尸移动,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三女,径直步向长案。
“一矮”的眼睛圆瞪。
突如其来的情况,而且怪得离谱。
五个人步到案前,已经把“一矮”和黑衣女人隔开。
“怎么回事?”“一矮”怒声喝问。
韩先启和一男三女突然歪下去。
黑衣女人的身影已经从书房中消失。
“一矮”离开座椅步出,人只比长案高了少许,最多不超过三尺,倒是手臂跟常人差不多,配在他身上便成了双手过膝,如果腿长而曲的话,便是标准的猿公了,腿短而直,所以还不
人相。袖口与过膝短衫齐平,是特制的。
他伸手探试韩先启,人短臂长,恰到好处不必弯
。
“哈!有意思,当今之世居然也有人会这失传的小门道‘定时倒’,想不到
沟里会翻船,上了那小女人的大当,什么同归于尽,是吓人的,有人配合着帮她演戏。”
“一矮”嘴里嘟哝着隔空弹指解了五人
制。
五个男女纷纷起立,一看情形又全部跪倒。
“怎么回事?”火眼金睛照定韩先启。
“徒儿该死,竟然栽在古二少爷手里。”韩先启连连以头触地,
面惶恐之
“那孩子已经…”
“古二少爷…就是你师兄说的那小子?”
“是的。”
“他把人救走了?”
“是的。”
山坳外的林子。
古二少爷手里牵着小虎,与他面对的是黑衣女人。
“叔叔,您带我去见姐姐?”小虎仰面问。
“是的,你姐姐天天在想你,见到你她不知有多高兴,你被坏人关在这里一点也不害怕?”古二少爷亲切地问。
“我不怕,他们对我很好,尤其是那个小人国来的白胡子老公公真好玩,他还跟我捉
藏哩。”小虎天真地说。
古二少爷莞尔。
“二少爷,谢谢你救出小虎,也解了我的危。”黑衣女人开口。
“用不着,这是我答应香君必须要办到的事。”
“把人交给我!”
“为什么?”
“只有跟着我他才会安全。”
“芳驾什么身份?”
“这你不必管。”
“那小虎的事芳驾也不必管,请便吧!”
“早不走,现在要走来不及了。”带稚气的声音。
“小老公公!”小虎大声叫。
不到八尺的树身旁站着一个奇矮的怪老——“一矮”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光临的,仿佛他人本就站在那儿,要不是他出声不易发觉,他太矮了。古二少爷不由为之一怔,而黑衣女人却疾挪步靠到古二少爷身边。
“你就是小子们口里称的古二少爷?”“一矮”打量着古二少爷,人矮,所以脸上仰着的。
“我就是,阁下不用说是传闻中的‘一矮’?”
“天生的招牌,这一问是多余,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到此来
拨我老人家,是嫌命长活腻了么?”
“这倒没有,我还想一直活下去,为一些老而无德的人送终哩!”古二少爷笑着说,根本不把这老怪当回事。
“你小子好大的口气!”“一矮”晃了下头。“唉!一个人如果存心要找死,那可是没办法的事,可怜!”
古二少爷被人当面叫小子可是破题儿第一遭,但他并不在乎。“云岭三怪”年已逾百,能跟他们当面对话还真是震惊江湖的大事,有些武林人可能连他们的名号都不曾听说过,别说见识到他们的庐山真面目的了。
“‘金剑’庄亦扬是阁下的什么人?”这一点相当重要,古二少爷沉声问。
“庄亦扬?什么庄亦扬,我老人家没听说过。”
“不敢承认?”
“废话,你没资格跟我老人家说这么多话,现在先把这娃娃给放了,然后领死。”“一矮”轻捋白须。
“不要,我要回我姐姐身边。”小虎摇着小手。
“小东西,你不想让老公公把你变成天下第一人?”
这句话使古二少爷心头一凛,要是不这么巧合救出了小虎,若干年后江湖上将出现另一个更可怕的怪物。
“不要!”小虎断然回答。
“小东西,老公公从来没听人当面说过‘不’字,乖乖走过来,不然老公公就要生气了!”边说边挪动脚步,很滑稽的形象,就像是一段大柴头在移动,又像是孩童假扮的老头在做游戏,令人忍俊不
。
但古二少爷心里却了无笑意,他头一次面对这种功高莫测的怪物,也是头一次面对没有绝对制胜把握的对手。
“一矮”移动缓慢,但已到了五尺之内。
古二少爷现在顾虑的是小虎的安危,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重落魔掌,但人牵在手里对他的行动有极大妨碍。
黑衣女人冷不妨从古二少爷手里拉过小虎,抱起,飘退八尺。
古二少爷无法再顾及小虎,暂时由黑衣女人护持也好,这样他便可以全心全力应付这老怪物,以免顾此失彼。
“一矮”的双眼
出带煞的红光。
古二少爷把藤条捏紧。
影子一晃“一矮”已到身前而且伸出手臂。
“嚓!”藤条切落,他用了八成真力,结结实实地切中“一矮”的手臂,照说这一鞭足可把对方的手臂切断,但事实不是如此,藤条像切在一方顽石之上,反震的潜力使他的虎口发麻,而且反弹而起。
“一矮”行所无事,曲指如钩,原式不变抓出,手臂虽长但人太矮,只能抓到心口部位。
爪,但比黑衣女人的钢爪厉害多了,爪未到,但指尖上发出的无形刚烈劲气已经袭体,如果抓实,不用说会掏个大窟窿。
藤条猛划,人顺势退了三尺。
又是一声“嚓”藤条
中手抓。
“一矮”还是依然无事,只是停住了,手爪仍在半空。
古二少爷不由不暗自心惊,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碰上的劲敌。
“一矮”缓缓收回手,银白的须发逆立蓬飞,头脸变成了一个大白
球,眼里的红光变成了两
红线,仿佛是能贯穿物体的有形利器,显然已是怒极。一般的高手恐怕连他的目光都
受不起,就甭提他出手了。
古二少爷把十成功力贯注藤条,凝神而待。
“你敢逃?”“一矮”身躯一晃。
古二少爷外号“影子人”他的身法当然是独到的,别人办不到他办得到,跟着闪动,一下便截住了“一矮”
黑衣女人的身影已消失在林樾之中,连同小虎。
古二少爷心头一紧,但他无法分身去追。
“一矮”这下栽得够惨,竟然眼睁睁望着后生晚辈从眼前从容
身,如果此事传出江湖,这块招牌便算砸了。
“小子,这女人是你什么人?”“一矮”怒极,但不动气。像他这样的身份是不会在后辈面前出乖现丑的。
“什么也不是!”“胡说,你们分明是一路。”
“我跟她在前道才初逢乍见,根本不知道她的来路、只是有一点我承认,我们的目的一样,救人。”
“你师出何门?”
“无可奉告。”
“很好,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宰了你自然就会有人出面。”单掌暴扬,挥出,一道排山劲气撞向古二少爷。
古二少爷有心测试彼此功力,也挥掌抗拒。
“波!”地一声巨响,劲气狂伸暴卷,似乎要撕裂空间,劲气余波震得林木发出一片沙沙之声久久不衰,振
出五六丈之远。
“一矮”矮短的身躯晃了两晃。
古二少爷退了一个大步,顿时信心大增,表面上他是逊了一筹,但他心里有数,仓促出掌未尽全力,彼此的内力相差不大,而克敌之道除了内力还得讲究武技功夫与运用的巧妙,这当中的学问便大了。
“一矮”输不起,他的确输不起,跟所有登上超级高手宝座的人物一样,不愿从宝座上跌下来,只要一跌便无法再登座,故而有许多人物一旦成名之后便知道珍惜羽
,但有的却挟其成就而称霸,终致身败名裂的下场。
“啊!”一声厉叫,矮短身形凌空而起,张臂,打横,一个盘旋,以“苍鹰搏兔”之势疾扑而下。
古二少爷心头一凛,绝不敢掉以轻心,贯足内劲的藤条不亚于百炼钢鞭,朝头顶挥一个圆。
“一矮”双掌向下吐劲虚按,掌力触及鞭圈产生强力反弹,他趁势再起,一个转折,闪电般再次扑击。这一击正好在古二少爷划完圈劲势
替的瞬间,碎碑裂石的劲道当顶罩下,名符其实的“泰山
顶”
古二少爷反应神速,以“无影身法”闪了开去。
“隆!”的一声,土石暴扬,地面上现出一个坑。
“一矮”也势尽落地。
鞭影嘶风。罡劲裂云,如灵蛇疾窜,排空卷出。
“一矮”振臂
击,
掌对藤鞭。
“砰砰…”连珠十八响,古二少爷一口气攻出了十八鞭,每一鞭都可以碎骨断掌,而“一矮”不但接下,还反击了九掌,当然每一掌同样具有开碑碎石之威,掌鞭
击,谁也没占到便宜,是平手之局。
这一波暂时平息下来。
“一矮”心中大不是滋味,一个后进小子竟然能跟他分庭抗礼,光只这一点就足以令他下不了台。
古二少爷倒是信心倍增,豪气更盛。
双方都没开口,彼此虎视。
第二波骤然叠出“一矮”左掌右指,抓、拿、点、戳、劈、切
互使用,而且每一式不但快到极限,也诡厉到了巅峰。放眼武林,能接得下三个招式的绝对不多。古二少爷的鞭法也发挥到了极致,人与鞭已合而为一,鞭影有如雷雨天的电光,闪烁
织,根本就分不出招式,指风、掌劲、鞭啸,
响成一曲疯狂的乐章。
疾骤的旋律持续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
双方合而又分。
场面刹那静止。
仍然是平手之局。
“一矮”的老脸有如噗血,配上赤红的目光,形象相当怕人。
古二少爷的面色也沉如铅块。
第三波又告展出。
“一矮”的衣袍无风自鼓,矮短的身躯变成了圆球,双手合掌当
,目光收敛,眸中的红焰
吐未吐,这是凝聚内力的表现,不用说,只消一出手便将是石破天惊,也许,生死胜负就在这一击。
古二少爷突然抛落藤条,缩臂立掌,掌心向前,双眸澄澈如秋水,左脚后引半步,双掌顿呈玄玉之
。
双方凝眸对视。
空气在刹那之间冻结,时间也仿佛停止运行。
良久、良久…
“呀!”双方同时吐气开声,四掌同时前登,不知是谁先出的手,轰然如霹雳乍响,迅雷骤发,劲风横溢暴卷,现场枝叶
扬纷飞成幕,视线全被遮挡“隆隆”之声传出老远,久久不绝,天地也似为之变
。
混沌的场面清明下来。
残枝败叶铺了半尺厚,双方都坐地
息“一矮”的老脸灰败,银白的须发无力地披垂,火眼金睛已失去了光彩。古二少爷也是面色苍白,
部急剧地起伏,大口地
着气,足足两刻光景,急促的
息逐渐平复下来,他缓缓起身,同时拾回藤条,身形晃了两晃,站稳了。“一矮”也想挣起,但只起得一半又坐了回去。
古二少爷向前挪了数步,凝视着“一矮”手中藤条抬起早放下,如果他现在出手“一矮”绝无反抗之力。
“君子不乘人之危,阁下年登耄耋,本人的确不忍下手,不过阁下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庄亦扬是阁下的什么人?”
“我老人家说过不认识什么庄亦扬。”
古二少爷大惑,绑架小虎是庄亦扬,而小虎是被
在此地,而这怪物竟然说不认识庄亦扬,是不敢承认还是故意说谎?以这怪物的身份地位,应该不致信口雌黄才对,难道这当中又有了新的变数?
“好!就算你阁下不认识庄亦扬,谁绑架了小虎?”
“不必告诉你。”
“那是阁下本人干的好事了?”
“废话。”“一矮”怒叫。
“绑人的目的何在?”古二少爷穷诘不舍。
“小子,你在问口供?”
“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是人赃俱获,阁下无由否认,要是不
代明白,那就
本人做不愿做的事了。”
“你竟敢威胁我老人家?”“一矮”一挣,站起来了。
“不是威胁,本人说到哪里便做到哪里,以你阁下在江湖上的名头而言,应该不会敢做不敢当,对么?”
“一矮”的白须
动,显然他相当激动。
古二少爷的目光紧盯对方,毫不松懈。
双方又僵持了片刻。
“一矮”突地扬起双手,十指箕张,做前抓之势,十个指头比原来
大了一倍,指尖第一节变成了紫黑之
,看上去相当骇人,原来赤红的双眼似乎要
出火焰来,须发戟立像御敌的刺猬。
古二少爷心头大栗,他听恩师说起过这种极端
门的武功“血指箭”是把毕生功力聚到指尖,破指
,无坚不摧,护身罡气也难以抵挡,由于是由指头直接
出,手指处即为标的,绝无误差。但通常练有这种功力的人除非生死
关绝不轻用,因为施为者的真元损耗至巨,差不多会断送半生功力,如果不能制敌,那结果不是玉石俱焚便是死路一条。看样子“一矮”是背水一战,意图拼命了。
情势顿然改观,反客为主。
古二少爷的“无影身法”也许能避过凶险,但他的个性与众不同,不愿背上怯敌而逃之名,同时逃过了这次下次还逃么?于是他也提聚毕生功力,把神罡布
一身,也做了拼死一战的决定。
他这决定有违师训,但他还是做了。
气氛紧张到无以复加。
场面充
了恐怖的杀机。
人,尤其是江湖人,到了某种情况时会抛弃所有的意念,什么也不去想,古二少爷现在正是如此。
要来的终究会来。
红光乍闪,指箭
出。
“波!波!”的空爆声刺耳如割。
双双跌坐地面。
古二少爷面色灰败,身躯连连抖动之后
出一大口鲜血,双眼已经失了神,脑海里一片混沌,一个极弱的声音在心里呐喊:“我要死了么?”这种情况别说是遭遇,连做梦都不曾梦过,他头一次领略这种况味。
“一矮”坐着没动,火眼圆睁着。
“哇!哇!”数声惨叫传自近身处不远。
古二少爷连反应的力气都没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志复苏些,头一个感觉是自己还活着,再就是全身虚
,四肢仿佛已全被拆散。不死,是极大的鼓舞,而求生又是动物的本能,他必须绝处求生。
于是,他施展师门独创的内功疗伤法,一般的方法是行功者必须闭目趺坐,心无杂念,而他的方法独到之处是无论坐站行走都可以施为,而且双目可以监视眼前状况,毋需要别人护法,独门奇功,当然只有传者与受者会。
如果“一矮”还能有所行动,那他绝无活路。
但他不去分神考量,加紧运功。
逆血又从口角溢出,这是必然的现象。
整整一个时辰,他的功力已完全恢复。收功起身,心里充
了生之喜悦,他又是鲜活的古二少爷了。
“一矮”仍坐着没动,也是在疗伤么?
他缓缓前移两步,发现“一矮”眼是睁着,但已经没了神,像市场摊板上死鱼的眼睛,不由心中一动,这怪物已经毙命了么?当然,他是不敢造次的,面对这类旷古稀世的怪物不能不谨慎,也许又会来一招杀着。
静观了片刻,一无动静,他徐徐场手,并食中二指,
出一道指风,
中了,但依然纹风不动,也没反弹感应,他立即断定这不可一世的怪物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吐口气上前用手探视,果然已断了呼吸,触手冰凉。
这怪物真的伤敌不成而自毙了,他可能做梦也估不到活到了这大把年纪而竟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武林悲剧么?
摇摇头,古二少爷转身挪动脚步,同时心里想——
“一矮”坚持不认识庄亦扬,而小虎的确是落在庄亦扬手中,人是被囚在闲云居,是“一矮”说谎么?
黑衣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她为何甘冒奇险来救小虎?又何以知道小虎被囚在闲云居?实在令人费解,这些问题看来只有她能回答。小虎已被她带走,如果是另有目的的话,小虎岂非甫离虎口又落狼群?
妙妙遭人突袭,所中之毒很可能便是尤二虎的师父与那新收的徒弟共同研制成的“无影之毒”而突袭妙妙的百分之百是庄亦扬,难道庄亦扬便是尤二虎的师弟?
闲云居离范府不远,极可能便是庄亦扬藏身之地,不然小虎不会被囚在这里,也许庄亦扬另以假名蒙骗了“一矮”所以“一矮”说不认识庄亦扬,如果这推论正确“一矮”这一死,庄亦扬失去靠山可能又要另觅巢
了。
突地,古二少爷联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妙妙获救,自己赶来谷城,可能被庄亦扬疑为已经被自己侦知小虎的藏匿处,故意演出黑衣女人救小虎这一幕精彩的好戏,实际上小虎又回到他的掌握中,这小子的诡诈的确是天下难找第二个。心念之中回转头一望,不由呆了,已经判为死亡的“一矮”竟然失了踪。
死人不会复活“一矮”是诈死以求生。
古二少爷气得直挫牙,深悔自己太过粗心大意,没进一步求证“一矮”是真死还是假死,依情理“一矮”这等怪物是不会如此轻易结束生命的,装死太简单了,只消用“
息法”便可瞒过。
目光游扫,忽然又发现不远处的林木间似有人躺着,闪身过去一看,心头又为之一紧,三具尸体横陈,是自称闲云居主人韩先启和另两名汉子,全是头脸被抓烂而死,死状不忍卒睹,显然这是黑衣女人的杰作。
他回想自己当时正在昏沉之中,可能这三个死者想趁机偷袭,结果死于黑衣女人的爪下,依此推断,黑衣女人是救了自己一命,可是这一来原先的想法又被推翻了,如果黑衣女人是庄亦扬一路,便不会杀自己人而救敌人。
情况太诡谲也太复杂。
现在只有一条可行之路,如果黑衣女人是真正的救小虎,那小虎必已被送回家,到范府去一查便可证实。
于是,古二少爷出林上路,奔向谷城。
疾赶了一程,范府在望。
突地,一个窈窕矫健的身影
面而来。
“二少爷!”极耳
的女人声音。
“啊!花灵。”古二少爷大喜过望,不需进范府便可得知消息,看样子花灵是特地来向自己报告小虎讯息的。
“想不到会碰上你,我本来想去土城。”
“什么,你要去土城?”古二少爷心凉了一半。
“是呀,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花灵说话是直率的。
“小虎回家了么?”
“小虎?”花灵瞪大眼。“小虎回家,怎么说?”
“你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家中出来。”花灵惊异地望着古二少爷。“奇怪,你怎么一见面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我不懂。”
古二少爷的心完全凉了,这么说小虎并没有被送回家。他被黑衣女人带到哪里去了呢?事态严重了。
“你认识一个黑纱蒙面的黑衣女人么?”
“黑衣蒙面的女人?”花灵更奇。“不认识。”
“糟了!”古二少爷顿脚。
“什么糟了?”
古二少爷长长吐了口气,把救小虎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花灵也呆住了,许久。
“二少爷,我刚刚见到妙妙,她说了她遭突袭险死又生的经过,又说你们分路到此地来,我本来打算到土城去看你,她这一说,我试着到路上看能不能碰上你,可巧你就到了,可是,她没说黑衣女人的事。”
“她根本不知道。”
“可怜的小虎!”花灵的眼眶红了。“小小年纪受这种折磨,我想,必定又是庄亦扬那小子的杰作。”
“未必是他。”
“怎么说?”
古二少爷把闲云居外的情况补充了一下。
“难说,这小子太诡,不能用常理衡量,尤其你提到的‘一矮’,听说同样是鬼蜮人物,他们的为人心
完全一样,根本没有人
,更不必谈什么道义了,为了演戏
杀几个自己人算不了什么。”
“可是,‘一矮’介入,目的何在呢?”
“那只有问他们了。”
古二少爷无言,花灵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花灵紧蹙着双眉。
“这我要冷静地想想,香君的情况如何?”
“还是一样,她已经失去了自己。”
“听说门士英愿意接纳她?”
“是的,因为她已经怀了他的骨
。”
“可是…”古二少爷说了两个字便止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说,面对一个黄花少女,有些话是难以启齿的。
“可是什么?”花灵偏要追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
“二少爷,你一向说话从不
吐吐,怎么啦?”
“我是想…”古二少爷硬起头皮。“妙香君早已失身于庄亦扬,而到现在庄亦扬仍然纠
不放,这点门士英应该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谁能证明一定是门士英的骨血?门士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武林公子’,并非等闲之辈,他为什么如此委曲求全?再说,这内幕如果传出江湖,他如何做人?”
“啊!”花灵怔了一会。“我没想过这点,二少爷这么一提,的确是个大疑窦。不过我想,也许他深爱香君,不计较这些…”花灵说到这里似乎感觉到自己说的不大合乎情理,所以住了口。
“也许另有原因,也许他有不为人知的理由。”古二少爷沉
着说,他本想说可能受了蒙面客的压力,或是劈有什么打算,但一想不妥,所以含混地说了这两句模棱两可而且不着边际的话。想想又道:“他人现在范府?”
“不在,他经常离家,他一再誓言要逮到庄亦扬。”
“嗯。”古二少爷点点头,一种直觉,他预感到门士英和香君如果结合了,极可能是一场悲剧,没有具体的理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当然,这不能说出口。
“不要久呆在大路上,我们回去吧。”这句话的后半句极不得体,也实在不妥,但花灵似乎没觉察到。
“不,我还有事要办。”
“你不想跟我喝上两杯?”花灵企盼又失望的样子。
“以后吧,我必须赶紧追查小虎的下落。”话锋略顿。“同时我判断庄亦扬必然匿迹附近,尤其闲云居的事件之后,他定有所行动,我不能放松而错失良机,我只希望不久能再度造访‘花灵
天’,那会更有情趣。”
“好啊!”花灵笑逐颜开。“太好了,我也希望这一天很快到来,我将扫榻以待。”说完,粉腮飞上了红云,这扫榻以待这四个字出自一个黄花大闺女之口,不妥也不雅,当然,这是无心失言,并没任何暖昧之意。
古二少爷倒是觉察到了。
“我乐于去做客,大概故事不会重演。”
花灵嘟了嘟嘴,她当然不会忘记要以桌上机关暗算古二少爷那一幕。
“此一时,彼一时。”她娇嗔地白了古二少爷一眼。“你的记
不错,居然还记得这件芝麻绿豆的事,想来你二少爷是念念不忘,对不对?”
“这是说着玩的。”古二少爷笑笑。
“我也是说着玩…”花灵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止住。
古二少爷也已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蒙面人。
庄亦扬——古二少爷几乎
口叫了出来。
花灵的脸上立即涌现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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