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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那回到王府,已入了夜。皇上赐婚的圣旨早先我而到,这时的王府张灯结彩,父亲去世后头一次这么热闹。

 王妃带人出来我,道:“恭喜郡主得此佳婿。”

 二娘也在旁附和。即使光线昏暗,我也看得清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本朝郡主,大都婚配王侯勋臣之家。这个韩家门被抄不说,韩朗文也只是一个小小正四品侍郎。无须语言,就已经够京城的人笑话的了。

 我却觉得这样很好。高门权贵,我十七年的人生里见的少了吗?韩朗文这样的清,却能让我感觉轻松一些。

 总之是要嫁人的啊。我对自己说。

 回了院子,没有见到睿儿。我也不意外。

 支开如意她们,我独自往小院深处走去。

 那间昏暗的屋子里,点着香火。烛光里,画上母亲宛如生前,巧笑嫣然。

 我久久注视着,腔感慨终化成一声叹息,在画像前跪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来人跪在我的身旁,过了片刻,他伸出手搂住了我。

 那是一双已经开始蕴涵着力量的手臂,那是一个温暖得发烫的膛。

 我眼睛发热,紧紧闭上。

 “容王妃情温柔,一腔慈爱,又一直很喜爱你,她是一定会对你好的。她一生无子,如今得了你,肯定会尽一切来护着你。你在她那里,我很放心。”

 睿儿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我转过身去,望着他。几年前瘦弱的男孩在这些日子里猛地长大了,棱角开始分明的面孔是那么英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男人,成为能把握自己命运的人。我虽然尽量不给他压力,可是外界的凶险,也会迫着他迅速成长大。就像,对我一样。

 我伸手轻抚着他的面容,那酷似今上的一张脸。

 母亲生前对着他,总是既怜爱,又不忍。也是因为这张面孔吧。

 睿儿眼睛一片润。我不捂住他的眼睛,我怕看到他哭。

 手心里一点热,濡

 我心里尖锐地疼,将他搂进怀里。

 “韩朗文是读书人,为人正直,品淡如菊。放眼京城里能有点才华和担当的男子有几个?他家遭变故,我亦丧了父母,我们两个,其实同病相怜。我想我同他,会相处的来的。”

 睿儿埋在我怀里,闷声说:“我不要和你分开。”

 “没有谁可以陪伴谁一辈子…”

 “可是姐姐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我发誓,我会回来的。这样可好?”我轻拍他的背“你要记住,不论姐姐离你有多远,姐姐最牵挂的人,永远是你。”

 他没出声,只更紧紧抱住我。

 如意端来夜宵,一看我们姐弟正依偎在一起,立刻识趣地退下,把门合上。

 韩家在京城有房产,抄家时被收走,现在又重新赐回到韩朗文的手里。我嫁进韩家,进的就是这座韩府。

 是年桃花净尽菜花开的时节,我做了这韩府的女主人。

 婚礼不算盛大,场面亦不热闹。韩家败落后,亲人死散,旧友也多半敬而远之。韩朗文托人传话与我,说,现在情形还不稳定,就不请一些好友了,免得将来发生什么变故,将他们牵扯进来。

 我自然同意。

 我和他都是理智实际的人,做事有商有量,共事愉快。

 成亲那天,空气闷热,我穿着厚重的礼服浑身汗涔涔,妆早就糊了。吃的东西无法腹,又一人枯坐在新房里,等丈夫。

 太子和四皇子带着些人来,场面热闹了一些。我隐约听到男人们的喧哗,只觉得疲惫,盖头下那一方小小地面,烛影不住晃动。

 终于听见人声,韩朗文给一帮公子哥们簇拥着进来。我深呼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听人声,陈焕也在列。喝了杯酒,众人嬉闹了一阵才体贴地退下,房中又只剩两人。

 我颇觉无聊,可又不可不顾礼数,依旧干坐着,等韩朗文来掀我盖头。又想自己此刻也该是无打采的样子,怕也给不了他什么好印象。

 多可笑,他还不知我什么样子,我们就成了夫了。

 韩朗文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我从盖头下,可以看到他鲜红的衣角和皂的靴子。

 外面的人声在逐渐褪去,烛火也灭了几枝,惟独他始终不曾和我说话,更不进一步动作。不是不知道他不情愿这门婚事,可这样僵持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我终于出声,道:“韩…官人,人说房花烛夜,乃是人生里的小登科,一生只一次。事情已到了这步,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韩朗文一声轻叹,了我大半天的头盖,终于掀了起来。

 我如释重负,抬起头。

 烛光中,韩朗文清俊儒雅的面容似乎被镀了一层金光。近看,五官清癯,鼻梁直,温润双目里有清光闪烁,带着平和善意,还有一些好奇,以及一点歉意。他有一种清新的气质,宛如山中翠竹一般。

 他冲我作揖:“郡主。”

 这一声郡主,听在我耳里,有重说不出的沉重。

 我笑了笑,低声说:“在这里,你为夫,我为。没有什么郡主,也没有什么罪臣。”

 韩朗文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

 他在边坐了下来,飘来一阵酒香。我们俩都疲惫得很,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站起来,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

 “赶紧把杯酒喝了,我们俩都好休息。这么折腾了一天,都累坏了吧。”

 我这般没有小女儿情态,让韩朗文不扑哧笑了起来。

 他接过酒,站了起来。看着瘦的人,我却只及他下巴。我挽过他的手臂,凑过去,将杯里的酒一仰而尽。醇香美酒滑落下去,心里什么东西也寻着了归属。

 我已是他人妇了。

 张开眼,韩朗文带着淡愁的俊雅面容映着烛光,双眼含笑,正注视着我。

 我低下头去。

 我们坐了下来,草草吃了些点心。我拧了块帕子,服侍韩朗文洗脸。他受宠若惊,推不过,谢了几遍,才接了过去。

 我推开窗,夏夜的风吹了进来,带着微凉的水气。虫子在草里鸣叫。张灯结彩的院落已人去楼空,只余红的灯笼高挂,随风轻摆。

 “要下雨了吧?”我说。

 韩朗文说:“洪江一带已两月无雨,希望这次能缓解一下旱情。”

 我笑:“官人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呢。”

 韩朗文低头笑,笑里总是有着化不开的愁。房花烛,他静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举止端庄,真有竹下之风。

 我终于问出口:“她是谁?”

 韩朗文微微一愣,又瞬间明白过来,苦涩一笑:“我的表妹苏娴。”

 “江北两大才女,李天蓝和苏娴。没想到她是你表妹。”

 韩朗文说:“她母亲是家母的表妹,她亦算我表妹。”

 我疑惑“韩家谋反,株连九族,女子均都发配为奴或为。你这表妹…”

 他头更低“你可听说京城第一名心月姑娘?”

 “略有耳闻。”我问“就是她?”

 “是。给贬做官…可怜她金枝玉叶,也曾是掌上明珠…”他叹息心痛,口气悲凉。

 我怔怔看他,才大致有些明白他屈服皇上的意思。他是想救那个沦落风尘的情人。

 皇上问我能为睿儿做到什么程度。那,是否也问过他,能为红颜知己做到什么程度。

 现在想想,这段姻缘,着实啼笑皆非。

 我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已筹够了钱,本打算此次进京就把她赎出来,和她远走高飞。可是没想到皇上指亲…”

 我同情他,可是也只能是同情。

 我问:“那如今呢?”

 韩朗文抬头看我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我们俩,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俩都有把柄抓在皇帝手里,被拿捏了三寸,动弹不得,只有乖乖做别人手下的木偶。人家叫我们站着死,我们就不敢坐着死。横竖都是为了最重要的人。

 我推开门,如意从外面匆匆跑过来,问:“夫人,有事吩咐?”

 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我。我点点头“给我重新收拾一间房出来,我过去睡。”

 “不用了!”韩朗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背后。他对我说:“我去其他地方睡。”

 如意平素波澜不惊,这下也愣住了。新婚之夜就分房的,太是少见。

 我问:“这样可以吗?”

 韩朗文这么温和的人,也终于带了几分怨气:“不用管那些。你说的,我们已是夫。夫俩关上门自己过日子,怎么过是自己的事,谁也干涉不了。”

 我叹一口:“也好。如意,你叫陈嬷嬷带大人去歇息吧。明还要早起进宫给太后问安呢。”

 韩朗文离去。如意帮我卸下了喜服,我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如意问:“要不要叫厨子做点夜宵,您估计也饿坏了。”

 我对她苦笑。她是这么善解人意,不过问主子的私事。我摇头“厨子也累了一天了,罢了,罢了。给我倒水洗脸吧。”

 黄铜盆里,水面倒映出一张年轻美丽,却又忧郁憔悴的脸。我笑起来,笑身不由己,笑命运捉弄,笑自己被算计一场。

 我对如意说:“你看,人生就是这点没意思。明明知道今后会一成不变,却还是得这么过下去。什么理想抱负,大多时候只是为了一口气。真是没出息。”

 如意平静地对我说:“您先睡吧,等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了。”

 我倒上,人确实是累了,很快就睡死过去。

 新的一天虽然是新的一天,但烦人的事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俺从西班牙回来了,晒得和个小黑人似的,呵呵。不过地中海的风景太美了,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长清卷一就快结束了,卷二将会是新的内容,摆炒剩饭的嫌疑。

 继续缓慢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

 PS:西班牙的海鲜饭啊,无比的美味啊,真是一辈子都难忘~~~~~~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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