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如虚人魔
玉琦系上靴扣,
身站起。灰衣人一记劈空掌被人若无其事似的化去,心中大骇,只感到
骨悚然,知道今晚大事不妙,一步步向窗口退,伸手到肩上拔剑。
剑出鞘一半,突然“嗤”一声响,人影一晃,灰衣人长剑已
手失踪,头罩已经被撕掉。
玉琦以奇快的身法,夺了剑撕掉来人的面罩,仍然回到
前,向椅上一摆手,笑道:
“尊驾夤夜光临,杨某未能远
,尚望海涵,请坐。”
他将银芒闪闪的长剑搁在几上,自己先坐下了。
来人头罩被撕掉,现出本来面目,一头灰发,白果眼,酒糟鼻,尖嘴上两撇鼠须,脸上现出惊怖的容
。
他突然闭上白果眼,以颤动的喉音说道:“封某认栽,阁下动手吧!”
“封兄请坐下再说,要动手,还用得着客气?”
“没有可说的,你绝不可能在封某口中问出任何口供,不必枉费心思了。”
“真的么?”
“半点不假。”
“如果在下不信呢?”
“足下非信不可。”
玉琦背着手,绿珠在几上照耀,向不速之客走近说道:“俗语说,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武林朋友的法,比官法更胜万分,封兄不会不知吧?”
姓封的睁开白果眼,惨然一笑道:“江湖私刑之惨,胜官法万倍,足下也不是不知,你认为封某会在残酷的手法中屈服么?谬矣!天下至最,惟有一死,除死之外,岂奈我何?”
“你非死不可么?也许我会成全你。”
“即使是死,也不用劳动大驾。”
“蝼蚁尚且贪生,好死不如恶活,阁下其实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在下只问你不关宏旨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杨某定然替你守秘。”
“那不可能的。”
“封兄奉谁之命所差?这种纵猫带药之法,确是别创一格,十分罕见,心思之巧,令人
赏,可是阁下的杰作?可惜!你不该开窗纵入。”
贼人不住摇头说道:“别枉费心机,不必多问了。”
“杨某保证不伤你一毫一发,亦不
你的底,情至义尽,你该坦率些。”
“反正封某不能说。”
“你够种,但非说不可。”玉琦站在三步外,沉声说。距离极近,伸手可及。
贼人哈哈一笑道:“悉从尊便,你的手一触在下之身,口中毒
下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在下复活。”
“你
道一闭、瞬息间人事不省,没有你
药的机会,你该知道利害。”
“
道一闭,血脉归
,心脉随即麻痹而死,你该知道封某早已服下了毒药。”
玉琦一惊,恍然道:“你是虎爪山那群恶贼之一,也是神剑书生的
羽,自然也是虚云堡的人,如虚人魔的走狗罗!”
“任何事你也问不出所以然,在下也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信不信由你。”
玉琦当然不信,信手扣住了对方的颈旁,扣住了牙关,不让对方有动嘴的机会,出手之快,快得
眼难辨。
他果真不敢制住对方的
道,虎爪山他已有了经验,下手极有分寸。
可是他却不知,贼人牙
中
有一个小丸儿,牙齿下颚不能移动,舌头可控制不住,舌尖一动,小丸儿竟被咽入腹中。
玉琦不知毒药已入腹中,左手按在那人的肩
间,右手不轻不重地制住颈侧,说:“你说是不说,说的话就眨眼。”
贼人没眨眼,闭上双目,吁出一口长气,浑身略一颤动,便停止了呼吸。
玉琦已发现贼人面色突然苍白,身躯略颤,吃了一惊,双手一松,贼人突然向后便倒。
“砰”一声闷响,贼人僵直地倒下。玉琦伸手一按他的心
,倒
了一口气说:“好厉害!这种歹毒的药物。怪不得在虎爪山,擒不到一个活口。”
他搜遍贼人身上,找不出任何岔眼事物,只好将贼人尸体挟至店外空旷处扔了。大雪纷飞,天亮时贼人尸体会被覆埋在雪下。
贼人夜间派人前来暗算,吓不倒玉琦,次
一早,他到市中心一家酒肄中,
餐一顿,切了五斤
驴
搁在干粮袋内,问清路径,跨上马直奔虚云堡而去。
十二里路程,沿途不见任何动静,小道上不见有人,白茫茫一望无涯的积雪中,远远地已可看到虚云堡高矗的十余座碉楼。
堡的门楼上,有两名大汉在担任了望,已出现逐渐接近的一人一骑,有一名大汉一声大喝:“大开堡门!”
堡门共有三道,像牌坊的型式,平时只打开两旁的侧门出入,堡主出入或贵宾光临,中门方行打开。
沉重的铁门,下面安有滑轮,在喝声中,铁门骨碌碌向内拉开。
门中间,出现一个穿短打扮的中年大汉,手上提着一
铁箫,箫的标准尺寸是一尺八,乌光闪闪。
大门以内,一条车道直通后面一座大楼,中间须经过一座花园,全长约有一里,大楼正在堡的中间,一连三进,两侧是偏院,看去共有三座并列,只是中间那座稍高。
大楼共三层,合抱大柱,朱栏石阶,前有廊,上有飞檐,檐角铁马叮当。前阶共有三段,每段九级,两侧有回车场,可以将客人直送到廊下;端的是豪门巨宅,非同小可。谁想这古堡豪华大楼中,住的是早年的江洋大盗?
三楼飞檐下,挂着一张朱红大匾,上面有三个金字,铁划银钩,苍劲有力,字是浮雕的,像是浮出匾外,金光闪闪,十分触目,每字足有三尺大小,雕的字是“虚云楼”
堡中似乎极少有人,只有五六个人在车道中扫雪,除了寒风呼啸,堡中安谧无噪,清幽出尘,像是世外桃源,怎会是大盗之
?
玉琦在吊桥前松了缰绳,蹄声得得过了吊桥,在大门口跨下坐骑,摇着马鞭儿带马向内闯。
中年大汉脸色深褐,鹰目大鼻,血盆大口下是一个突出的下颚,生着戟似的短须,表示这人不但性格坚强,而且十分凶暴,不是善类。
大门左近看不到人影,只有门楼上的两名守望大汉。
玉琦步履沉实,面色肃穆,显然来意不容,一看就知道是寻衅而来的。
他向大门里闯,持箫大汉屹立不动,不闪不让,用那凌厉得可以透人肺腑的目光,死盯住玉琦。
玉琦在大汉身前八尺站住了,将缰绳挂在判官头上,
上马鞭儿,抱拳一礼。
大汉大刺刺地一点头,背着左手,右手三个指头儿,将铁箫转得呼呼发啸,没吭声。
玉琦冷冷一笑说道:“老兄请了。”
“请了。”中年人开了口,简捷了当,语音冷极。
“这儿可是虚云堡?”
“门楼上有字,尊驾该看得到。”
“看样子,在下没找错。”
“三岁的江湖朋友也不会找错。”
“可是不太像。”
“怎样不像?”
“寂静无人,不像是大盗巢
。”
“住口!虚云堡是正当缙绅的居所,你小子怎能血口
人?不像话!”
“噢!正当缙绅,有阁下这种嘴脸的人把门?怪事!”
“你在讥讽太爷?”
“不敢?在下就事论事。”
“哼!”“在下杨玉琦。”
“公冶帮彦。”
“公冶之姓,少见。”
“那怪你太
。”
“可有绰号?”
“勾魂箫。”
“哦!昔年的山东巨盗,失敬了。”
“你倒记得。”
“杨某的来意,尊驾可知道么?”
“有事快说。”
“请通报堡主,杨某前来拜堡。”
“拿来。”
“什么?”
“拜帖。”勾魂箫伸出左手。
“没有,杨某乃是生事而来。”
“哼!凭你这块料,前来生事?笑话了。”
“你是不想通报了。”玉琦脸色一冷。
“要通报不难。”
“有条件?”
“有规矩。”
“说来听听。”
“要是投奔堡主,可到门房总管处登录名号,听候大管家分排。如果是慕名投帖拜望,请
门房上的人递
,见与不见,自有人通知。倘若是登门印证,须通过三关,方能有人引登花厅,听候引见。假如是寻仇,可以直趋厅下,中间有五重埋伏,闯得过,堡主将亲自接待,闯不过认命。”
“那是说,要闯五关方可见到堡主了。”
“不错。”
“在下正是寻仇而来,且闯闯一试。”
“哼!阁下免了的好。回去!没人拦你。”
“回去?哈哈!奇闻,入宝山空手而归,杨某可不干。让开!杨某要闯。”
“你真要找死?”
“让开!”
“太爷这是第一关。”
“管你是第几关,挡我者死!”
他目现异彩,大踏步撞到。
勾魂箫大喝一声,左掌倏出,恍如开山巨斧,向玉琦肩颈就是一掌斜砍而下,劲风迫人肤发,潜
排山倒海似的怒迸而出。
同一瞬间,轰隆隆连声暴震,门楼两端堕下两道铁栅,臂
的铁柱令人触目惊心,将玉琦、勾魂箫关在门楼下,马儿也关在里面了。
玉琦右掌斜推,
向来掌,无名指小指微屈,暗隐穿金指杀着。
勾魂箫感到所发内劲一窒,知道厉害,倏然将掌收回,铁箫一振,无数乌芒飞舞,挟着八音厉啸,攻向玉琦
腹的致命大
。每一孔所发的音符旋律,皆令人闻之气血翻腾。
玉琦不愿往下拖,同时已被铁栅关住,不知还有何种歹毒的变化,宜于速战速决。
他冷哼一声,双掌齐挥,神奇的掌力怒发,经过他
合了两种神功的纯
真力,以死寂潜能气功发出,那无声无形的潜力,以可怕的威力向勾魂箫反击。
第一招是“推山填海”双掌齐推。
箫影一撤,公冶彦邦嗯了一声,蹬蹬蹬连退三步,大喝一声,他
手将箫向玉琦劈
扔去,用手按住
前,脸上全变了颜色。
箫到,玉琦已欺进三步,第二招“惊涛骇
”已经出手,连拍五掌,全力攻出。
箫被无俦潜劲迫得回头反奔,贯穿了勾魂箫的小腹。这家伙一生中,用这支铁箫不知造了多少孽,最后恶贯
盈,死在他自己的箫上。
同一瞬间,掌力又到,公冶彦邦的尸体,震飞三丈外“叭”一声暴响,掼在铁栅上,头破骨裂,死状极惨。
蓦地里,顶上机轮声辄辄狂鸣,千斤闸在轰隆隆声中,不徐不疾向下沉降。
玉琦大吃一惊,猛地向内栅门掠去,闪电似撤下含光宝剑,运神功连挥三剑。
剑是神物,削铁如泥,加上他神功盖世,三剑便砍断了两
铁柱,他同时用缩骨功从断柱处飘身而出。
“轰”一声,门内的马儿和勾魂箫的尸体,被
成了
饼。
玉琦无名火起,正
腾升门楼,宰了那些贼人,蓦地里楼上传出一声长笑,楼栏上现出一个老人的上身,向下面的玉琦抱拳一揖,笑道:“客人好俊的功夫,好一把千古神刃。第一关过了,可喜可贺。请往内走,还有四关,堡主定会亲自接见的。祝客人平安,老朽不送了。”
玉琦不是个凶狠好杀的人,倒放不下脸上门楼杀人啦!冷哼一声,便举步回头向前闯,小心翼翼沿车道走向大楼。
这时,扫雪的人皆已不见,空
地,整个堡中看不到半个人影。
也在这时,菁华正展开轻功,越野而进,穿一身洁白如雪的劲装,蒙上白色头罩,只
一双光彩四
的钻石眸子,背系宝剑,胁下挂着白色百宝囊,鬼魅似的冒着大雪,向虚云堡东北角掠去。
人在雪地里飞掠,加上大雪纷纷,她又是一身白,确是令人无法分辨人影,虽则是在白昼之下,能发现她的人似不多见。
四周堡墙上碉楼之内,隐伏了不少人,他们正震于狂狮杨玉琦的威名,全向下面玉琦的身影注视,要看他怎佯闯四关,忽略了堡外有人接近。
玉琦收了剑,运功护身,一步步向内走。车道笔直通向大楼,仅一里之遥,中间须经过小亭假山和花丛果林,看去一无异状,轻功到家的人,尽可在片刻之中,一鼓作气掠到虚云楼下。
但玉琦并不以奇快的轻功抢进,他要闯过另四关,看有些啥玩意?他不能在虚云堡示弱。
前行十丈左右,到了一丛花树之前,车道穿丛而过,一无异状,花树已经凋零,一目了然。
突然,两侧枯枝有六处下陷,跳出六名鹑衣百结的肮脏老花子,跛足缺手,身躯孱弱,脸色枯黄,将玉琦团团围住了,
面阻道的一个可怜虫,双手一张说道:“退回去!此路不通。”
“你最好是退开,投帖拜堡。”
“在下乃是寻仇而来,用不着投帖。让开!”
“责任所在,除非你杀了我们,不然请退回。”
玉琦冷笑一声,向前便闯。
六个花子向前踉跄奔到,伸手便抓。
玉琦一怔,这些人不像是练家子,怎么竟会出面阻挡?令他大惑不解,但他不能不作准备,伸手左右一分,将六名花子拨得四散跌倒。
“咦!虚云堡竟会派你们这些人出面?怪事!”他诧异地问,剑眉微蹙。
六个花子狼狈地爬起,蓦地各从衣底下掣出一把匕首,往心窝上一搁,刃尖已刺破了鹑衣。
玉琦骇然,
不清是何用意,
面那人已惨然发话道:“客人请走吧,我们阻不住你,你闯过了这一关,我们便只好死了。”
玉琦惊道:“你们是何用意?阻不住乃是你们身手不行,不是你们的错,为何要死?”
“这没有理由可说,总之这儿有人未奉堡主之命进入,我六人就得死,谁教咱们手无缚
之力呢?”
“真岂有此理!荒唐!”
“要擅入这儿的人,一是杀了我们,一是我们自戕,方能如愿通过。最好是你杀了我们,请动手。”
“是如虚人魔如此要求你们的么?”
“是的。”
“这儿曾有多少个前来寻仇的人通过?”
“没听说过,听说多少年来从未有人进入,以尊驾是第一人,合该我六人丧命,唉!”
“哼!老魔用苦
计,在下却不上当,我不走你这儿,从园的旁边进入亦无不可。”
他大步后退,突然手一抄将左右三人的匕首全夺下了,微笑道:“你们可以退走了。”
花子们全部
下了泪水,说道:“你夺了咱们的刀,咱们死得更惨,还给我们吧,零刀碎剐的惨刑我受不了啊!不管你从任何方向进入,只消超过这道花树范围,我们全得死。”
玉琦心中惨然,暗忖道:“如虚人魔果然名不虚传,端的惨无人道,我能闯进让这六个弱者惨死么?唉!我不能。”
他丢下三把匕首,往后徐退。
一名花子突然抹掉眼泪,切齿恨道:“客人进去吧,看你的风标和英伟身材,定可制老魔的死命,替人间诛害,我六人死不足惜,但愿你能替我们报仇,我们死当瞑目。”
王琦正
道:“不!我不从你们这儿进入。”
“大丈夫当从大处着眼,心不狠、手不辣,绝不能成为英雄,六个无用废物便令你心中不忍,如何能成大事?走吧!妇人之仁,贻误大事,虽有霸王之勇,又有何用?”花子用话
他。
玉琦心中一动,几次要重行冲入,但心中却又惨然,他硬不起心肠。
他退到丈外,突然由左侧跃入花丛中。
数声惨叫倏升,他只觉心中一沉,惨然转首道:“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老魔罪该万死。”
原来六个花子竟用匕首戮入自己的心窝,惨叫着一一倒下了,尸体仍在
搐,鲜血将雪地染得桃红点点。
玉琦一声怒啸,越过花树向内飞纵,这次他不走正路,从园林中越野而进。
岂知园林中的树木亭台,都是有道路分隔的,他还未越过第一道花树丛,前面横路上已现出一个人影,接着一声胡哨响,四面八方劲翅拍风之声大起,三二百头大逾车轮的秃头兀鹰,嘎鸣着向玉琦疯狂地猛扑。
这种秃头兀鹰不但长相丑恶,而且凶猛绝伦,专吃人畜之尸,头喜钻入人腹中吃食内脏,以至头颈的羽
全行腐烂
落。在我国西北以及西南边陲,常可看到这种凶猛的鸷鸟,但极少在冬季出现,也不会出现在中原。每当盛夏,它们乘上升的气流,从遥远的夭边,偶而飘到西北一带边陲猎食,然后又消失在四方天际,极不易捉到。
虚云堡竟豢养着这种凶禽,委实令人吃惊,一阵腥臭劲风袭到,十余头秃顶兀鹰已凌空下扑。
玉琦逗留
山二十年,曾斗过翼展丈五六的巨鹫,也见过这种车轮大的兀鹰,并无所惧,一声虎吼,含光剑出鞘,护体神功迸发,洒出万千朵银花,含光剑的光华,飞
狂舞。
大冷天,雪花飞舞,秃头兀鹰身躯沉重,举动不灵活,除了猛冲之外,别无长处,威力大减。
只一折腾间,羽
凌落,血
飞溅,十余头兀鹰无一幸免,被含光剑悉数歼灭;凡是近身的兀鹰,全被护体神功震跌,无一可以近身。
兀鹰不住下扑,玉琦也八方飞腾,好一场人禽凶狠的搏斗,动魄惊心。
三二百头兀鹰,片刻间横尸一半。
横岔道上那个驯鹰人,骇然变
,知道以这些扁
畜生去斗铁打铜浇的玉琦,乃是最为愚蠢之事,赶忙吹起胡哨,令兀鹰回巢。
哨声一响,兀鹰厉鸣着撤走,纷纷隐入树
下
之中,活着的不到三分之一。
玉琦越过横岔道,进入一丛冬青篱。这是一个小园,三座假山围绕着一个冰冻了的荷池,一座小巧的朱栏五曲桥横跨池面,直通对面一座八角亭。亭中,有屏风遮隔,看不清内景。
在他飞越冬青篱的瞬间,八角亭中屏风突然折合,丝竹之声悠扬而起,竟然是一阕“
关三叠”
他倏然止步,怔住了。
亭中,鱼贯下来了八名青衣丽人,衣裙飘飘,一个个明眸皓齿,貌美如花,手中各擎着一把长剑,左右列开。而亭中心,半弧形的一列锦敦上,端坐着八名宫装的彩裳娇娥,正在调
着管弦乐器,正聚
会神齐奏“
关三叠”凄凉的旋律,充溢在空间里。
八名持剑少女,突然齐声娇喝:“来人止步,退回去!”
玉琦神情肃穆地瞥了她们一眼,沉声道:“姑娘们,你们能阻止得了我杨玉琦?”
“能否阻得了,就看你了。”
“此语何意?”
“你进我们死,你退我们活;十六名弱女的性命,在你一念之间。”
玉琦只觉心往下沉,这一关他不能闯啦!他想不到如虚人魔会排下这种阵势,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来对付他。他如果不顾一切往里闯,
后传出江湖,他岂有面目见人?而且
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将无法安心,永远磨灭不了这十六名少女的惨死印象,势将给予他精神上无穷的自疚与折磨。
他一咬牙,退回篱外,他以为虚云堡的人,将会对他群起而攻,所以准备了大量暗器准备大开杀戒。岂知大出他意料,如虚人魔竟然用这些人来对付他。
他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怎能硬起心肠向里闯?
“我何不由别处进入呢?也许别处没有这种景象哪!”他心中在暗叫,便向右一抄。
右面是一个浓密的花圃,虽然没有红花绿叶,但仍可看到残枝和花台。
他心中倒
一口凉气,脚下十分沉重,血脉贲张,却无法举步了。
花圃中,环形仁立着十六名稚龄小童,全是八岁左右的小娃娃,白白胖胖十分可爱,用他们那清亮的大眼睛,注视着外面的玉琦。他们的手中,各持着一把雪亮的小刀,
举起,指向玉琦。
他们的中间,安放了四具诸葛连弩,由四名大汉挟住扣机,正对着十六名小童。
他只好向后退走,心中大恨道:“难道就此罢手不成?不!决不!我先毁掉他的堡墙碉楼,不怕老魔不出来
代。”
他蓦地发出一声长啸,人像一道电光,随啸声纵上了门楼。
门楼中,十余名大汉呐喊一声,
兵刃扑上。
“挡我者死!”他大吼,含光剑像一道光幕,卷入了人群,当者血
横飞,恍若虎入羊群。
他掏出一包焰硝,擦燃火折子,点着药引,置在楼中心,宝剑八方飞
,巨大的辘轳和铁柱分家,合抱大柱连断三
。
他闪电似跃出堡墙之上,向左近一座碉楼扑去。
“轰”一声大震,门楼突然倒塌,焰硝也同时引发,火舌飞腾。
整座堡中金锣狂鸣,人影闪动。玉琦直扑碉楼,一阵箭雨
面
到。他已运功护体,同时掌拍剑
,强烈的罡风将箭震得纷向四面飞堕,冒着箭雨跃登碉楼。
惨叫之声惊天动地,碉楼中二十余名悍贼鬼叫连天,不消片刻便一一了账。
碉楼中火舌又起,他又飘落墙上,飞扑另一座碉楼,像一头疯虎。
突然钟声三响,全堡呐喊和锣声倏止。虚云楼上传出了千里传音的巨吼:“来客住手!
请至虚云楼,主人将出
贵宾。”
玉琦收剑跃下地面,心中冷笑道:“我先毁你的外围,再在晚上入堡,哪怕你不接待我么?苦
计又待如何?”
他人如电火
光。向虚云堡楼掠去。
大楼前两廊下,一字排开四十名红衣大汉,持着光闪闪的金
,一个个身材魁梧,雄壮结实。红头巾,红衣
,红衣带和红靴子,浑身上下一
红。
大厅门大开,阶上雁翅站着五个人,正在等候
接客人,昂然屹立。
中间那人年约花甲,灰发结,头大脸圆,扫帚眉大环眼,鼻下一丛短灰胡。身穿海青大袍,脸色阴沉,口鼻中的雾气直涌,盯视着飞掠而来的玉琦。
另四人庄丁打扮,穿着老羊皮外袄,身材高瘦,一个比一个更狞恶,一看就知不是善类。
五个人都未带兵刃,冷然屹立等待玉琦光临。
玉琦在阶下一站,剑眉一轩,沉声道:“谁是如虚人魔欧
超?”
花甲老人抱拳行礼,脸上堆下强笑道:“请教阁下高名上姓,以便通报。老朽皇甫维,江湖朋友抬爱,称…”
“称你丧门神,在下没叫错吧?在下杨玉琦。”
“哦!原来是狂狮杨大侠,失敬了。老朽是本堡大管家,请至花厅稍候,当禀明敝堡主,定有回报。”
花厅,在大厅之左。玉琦不耐烦,说道:“免了,在下在大厅立等,贵堡主如不接见,请速回示。”他举步登阶。
丧门神侧身摆手虚引,说声:“杨大侠请。”
嘴里说请,并未让开,五个人已将去路挡住,玉琦必须从中间通过,他必须撞出一条道路来。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大踏步上阶,信手一抖,头上和身上的雪花,突然四面迸
,呼呼劲啸,如同急雨向外洒去。
丧门神和四个挡路人,似被狂风所刮,立脚不牢,被迫退出八尺外,脸上全变了颜色。
玉琦大踏步向里走,阶缘至厅口乃是云石铺地,厅内是平滑如镜的砌花方砖,凡经玉琦所踩处,皆现出清晰的履痕,陷下三寸,如同铸上去的一般,平整井然,深度每一个都相等。
后面跟入的五个人,都被这景象惊得面色变成灰白,心中发
,
发直竖。
大厅宽敞,一幅巨大的中堂,画的是山水,缥缈如烟,十分古朴。玉琦一看,心为之动,看款识,竟然是米元章的翰墨真迹。两旁的对联,也是仿米体书就,笔走龙蛇,写的是:
“人生一世,细思量,全属子虚。
江山万里,放目看,过眼烟云。”
两侧,共有八副立轴,皆出自唐宋名家之手,无一赝品,端的价值连城。
中间排有三张虎皮
椅,堂下两列太师檀木椅,茶几光可鉴人。整个大厅堂,洁雅古朴,怎么看也不像个强盗窝。
玉琦老实不客气,在中间虎皮
椅上大刺刺坐下了。
丧门神惊惶地抢前,说道:“杨老弟,请至客厅就坐,这儿…”
玉琦将佩剑挪了挪,冷笑道:“对不起,在下不是前来作客的,请贵堡主出来答话。”
他坐得更舒服,二郎腿一翘,专等下文。
丧门神脸色一沉,退下了阶,说道:“你最好诀离开。”
“我要是不离开这宝座,又待怎地?”
“你可知所处的险境么?”
“哈哈!这虚云楼定然是龙潭虎
,江湖
地,在下岂有不知之理?”
“老朽指的是你目下的危境。”
“哦!你是说,虎皮
椅可以收合、下沉?还有顶上的铁造天花板可以下罩?噢!后面有用机簧发
的强劲暗器,正对着座位哩!放心,大管家,杨玉琦没有三分颜料,绝不敢开染坊;要不信,你可以踏上你脚前那块方砖,发动机关试试?”
“你还是别试的好。”
“你不试我倒要试呢,也许会在虚云楼放上一把火。”
说完,双手左右一分。
椅是铁焊的,外裹兽皮,经他用劲一分,两侧扶手已被撑开,像是面做的。
丧门神的脚,刚
踏上方砖,玉琦中食两指,挟了一枚青钱,比拟着他的脚,作势弹出,
一笑道:“这一枚金钱镖,可没入钢铁一寸以上的深度,也许你的腿比钢铁还硬,我却是不信。”
丧门神已领教过玉琦的功力,吓得赶忙将腿收回,向内厅叫道:“贵客到,看茶!”
“贵客到,看茶。”里面有人传呼。片刻,内堂响起弓鞋细碎之声,两个梳髻的美
少女,捧着一个雕花金盘,袅袅娜娜走出堂中,在玉琦身前跪下,脸现惊惶之
,将金盘奉上,说道:“贵宾请用茶。”
金盘中有一只银杯,清香扑鼻的雾气袅袅上升。玉琦有了太白楼中计的经验,自然不敢喝这杯茶。杯是银造,按理茶中如有剧毒,杯将变
,但此杯光亮照人,显然不会有毒。但他心中狐疑,却不敢轻于试尝。
可是他一看两女的神色,心中一懔,不得不将杯拈起,默运神奇内功,缓缓将杯举起。
两少女黛眉一舒,堂下丧门神五人则面
诡异的神色,这一切,逃不过玉琦的法眼。
他在拖延时间,一手持杯一面发话道:“大管家,贵堡主何时可以出来相见?”
“快了,已命人至内堂禀报,杨大侠请稍候。”
杯不大,容量不到二两,这时雾气愈来愈浓,热
漾。他仍往下说道:“大管家可知杨某等得不耐烦么?”
“内堂甚远,杨大侠尚请原恕。”
这时,杯中茶缓缓外溢,从玉琦的掌心
向袖底,除了被神功发出的奇热蒸发之外,茶一沾掌腕肌肤,亦化成雾气散去。
他缓缓将杯举到口边,仍在问道:“大管家是否想到,杨某会立时翻脸迳闯内堂?”
“这对杨大侠并无好处。敝主人与杨大侠无仇无怨,如此登堂入室上门欺人,武林朋友的公论,杨大侠岂能不顾?龙门杨家的侠名,阁下定会珍惜的。”
玉琦将杯凑至
边,但并未沾
,举左手袖挡住杯外,一饮而干。他以手障杯,这是礼节,应该如此,所余涓滴,皆
入袖中。
谁也没料到他有迫干茶水的神奇绝学,他做得干净俐落,丝毫不
痕迹,瞒住了所有的人。
他将杯放入金盘之中,杯底,有一圈晶亮的粉末,已被他在置杯的瞬间震下杯底,照杯之时倾下地面去了。
两少女牵袂站起,低声说道:“谢谢贵宾。”
这简单的一句话,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玉琦听得出其中所含的感情,不觉喟然一叹。
两少女一走,内堂突然传出三声金鸣,有人沉声传呼:“堡主出堂。”
“堡主出堂。”
“堡主出堂。”
此起彼落,十分气派,内厅的回音,转折传到。
两行劲装少年,从内堂分左右两门鱼贯而出,一式蜀锦织花箭衣,头戴英雄巾,脚下薄底快靴,
悬长剑,共有二十四名,在两侧分列,叉手屹立。
接着是二十名盛妆少女,每人手擎一盏宫灯,裙袂飘飘,成半环形并肩围住了三座虎皮
椅。
玉琦知道,内厅里定然幽暗,故用宫灯引路。二十盏宫灯将
椅围住,寒气立消,也许又有取暖的作用哩。
在少女们之后,两名绝
少妇,搀扶着一个老态龙钟的白发老人,缓缓从后堂转出。
“堡主万安。”所有的人全跪下右腿,抱拳齐额低首呼唱,
接堡主出厅。
“哈哈哈…”玉琦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完说道:“排场胜似王侯,怪不得有人甘冒锋芒,跑去做绿林悍寇。”
他的笑声如同洪钟狂鸣,大厅的回声一聚,直令人心往下沉。厅中有女人,他不敢发劲示威,所以厅中人尚可抵受,并未被震倒。
白发老人突然长吁一口气,向玉琦道:“杨大侠好深厚的内家修为,老朽已是风烛残年之人,用不着以真力震撼我了。”
玉琦一听他的语音,不由一怔,显然这人确已到了风烛残年,声音已经有气无力了。
他
身站起,向老家伙仔细地打量。
老人银发挽在顶端,须眉全白,一双昏花的老眼,塌鼻瘪嘴,只留下两枚残齿,面色枯黄,皱纹密布,身材修长,一双藏在大袖里的手臂,正搭在两个
妇的双肩上。身穿一袭臃肿的貂袍,直拖至地面,只
出高底靴的方尖儿,正用无神的双目,朦胧地注视着玉琦。
玉琦诧异地注视着这入土大半的衰老老人,困惑地摇头,用不自然的嗓音问道:“你就是虚云堡主?”
“老朽正是虚云堡主。”老人有气无力地答。
“你就是如虚人魔欧
超?”
“是啊!小哥儿,这名号不提也罢。”
“你就是凶名昭著,为恶天下的欧
当家?”
如虚人魔枯老的脸容上,突然
出兴奋的神色,似乎在回忆逝去的黄金岁月,徐徐发话道:“是的,目前仍是,虽则老夫已经是风前之烛,但活在回忆之中,仍是度过残年的延年良方。想当年,老夫横行天下,宛若神龙出没,予取予求,在武林谁不知我如虚人魔的名号?唉!如今…不用提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如今,哼!你仍然在作恶多端,惨无人道。”
“年轻人,虎死不倒威,老夫如不如此,缅怀往昔,我怎能活下去呢?设身处地,你也会的。”
“你这没人
的东西,你毫不惭愧?你不想抹掉你手上的血腥?”
“呵呵!人生如朝
,惭愧又有何用?血腥又有何妨?反正人生就是那么回事,别看得那么严重,年轻人。”
蓦里,后厅传来三声钟鸣。
如虚人魔眼珠一转,手一挥,二十四名少年有十二名退入了内厅。
片刻间,整座如虚楼响起了轧轧机声,瞬即寂然。
玉琦冷然一笑,说:“机关发动了,哈哈!老魔头,这楼经不起一把火,机关埋伏又有何用?”
如虚人魔虚弱地一笑道:“请坐,年轻人。机关发动另有原因,不是对付你的,后面来了探堡的人,已经进入
地,不得不戒备一二。老夫也自知早年造孽太多,防身保命,理所当然。”
他摆头示意,两美妇扶着他在左首虎皮
椅上落座。
玉琦也泰然坐下,身后美妇的
体,突向他身侧挤来,坐在
椅的扶手上,丰
的
部向他肩臂上靠,暗香飘扬,直往他鼻端钻。
他赶忙站起,坐向右面那张
椅上。
“年轻人,坐近些,老朽有点耳背,坐近些可以一聆你的高论。”如虚人魔淡淡笑着说。
“哼!免了。杨某不是说客,没有高论低论。”
“年轻人,你盛气而来,口口声声要会老朽,是与老朽有深仇大恨么?”
“深仇大恨倒是没有,只是要向欧
当家讨个公道。”
“讨公道?请说,老朽洗耳恭听。”
“在下可与贵堡有怨么?”
如虚人魔淡漠地一笑道:“年轻人,你是玉狮的后人?”
“你该知道。”
“想当年回龙谷之役,老朽确曾参与其事,但各为其主,所有的人皆身不由己,你要是认为这是血海深仇,老朽不怪你,在老朽心目中,并未将你列为仇人。”
“那么,阁下为何在虎爪山派人围攻在下?”
“咦!怪事,年轻人,你错了。老朽目下在堡中安享余年,往日的生死弟兄全在堡中,与江湖断绝往来,除了自卫,老朽绝不与外界往来,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否认么?”
“没有真凭实据,年轻人,你认为我会承认?何况根本与老朽无关哩。”
“老贼,不怕你赖的。新郑附近的浮屠古宅,该是你的狡窟了吧?”
“年轻人,虚云堡以外,老朽没有任何产业。浮屠古宅老朽早年确曾探过,那儿乃是狐兔之窟,没有人会到那座古宅中过日子。”
玉琦嘿嘿冷笑,站起说道:“老贼,你要证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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