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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倏生巨变
  玉琦踏着晨曦归来,客店中已得一团糟。

 他由后院进入,第一个截住他的是飞虹,她急叫:“是杨公子吗?啊!你未被贼人掳走?”

 玉琦吃了一惊,倏然止步,急问:“谁被掳走了?”

 “少公子和兆祥哥。”

 “其他的人呢?”

 “姜、周、柏三位叔叔受毒昏。小姐和逸电姐追贼去了。”

 玉琦飞奔内厅,茜茵正在把守着内房。神剑书生和五七名店伙,正急得团团转。

 “啊!大哥幸而无恙。”茜茵叫唤。

 玉琦无暇回答,他扑奔内房。房中榻上,躺着姜志中三条好汉,皆已昏不省人事。他一探三人脉息,就灯光翻开三人的眼皮检验。说:“这是子午魂魂香,并非中毒,须昏睡六个时辰方能苏醒,用酒醋洗面可解。”

 他出房招呼店伙,并向姑娘说:“华妹向何处追贼?”

 “正北。”姑娘说。

 玉琦急急出室,向北越墙而去。正北是一排房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飞纵急追。

 半里外是郊区,靠右是通往翠云峰的小道。他身形放快,宛若星飞电。身后,神剑书生在大叫:“贤弟,等我一等。”

 玉琦回头一看,神剑书生正如飞赶到。他只好将身形放缓,两人齐向远处的山峰急

 将近山脚,已听到前面有叱喝之声。这时天色已经大明,风雪不止,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视界甚广。

 玉琦眼尖,倏地向前疾,将神剑书生扔在后面,气纳丹田大叫道:“华妹,手下留情。”

 山脚下一处雪坪中,菁华狂野地挥剑,把毒无常迫得几乎连招架之功也没有了。

 逸电姑娘手按剑把,正监视着对面一个银须皓首,身着灰袍,手支盘龙拐的人。

 菁华正拟遽下杀手,听玉琦一叫,心中大喜,赶忙收剑后撤。她还以为玉琦也被掳走了呢。

 玉琦电而来,姑娘急问:“大哥,可知道元真弟和兆祥哥的下落么?这个恶鬼用毒烟暗算我们,饶他不得。”

 玉琦道:“华妹错怪了他,暗算我们的人,用的是子午香,并非毒剂。毒无常一生以毒扬名江湖,不会用那种下三滥的香,自失身份。”

 毒无常已调息复原,拭掉额上行将结冰的冷汗说:“小伙子的话才是中肯之言,老夫岂会用那种下三滥之物?”

 这时神剑书生也赶到了,厉声道:“毒无常,你的话可骗小孩。只有你在客店左近,不是你还有谁?司马昭之心,你不用巧辩了。”

 毒无常厉叫道:“呸!你是啥玩意?老夫虽以毒凶名横行江湖,为人所不齿,但敢作敢为,光明磊落,你岂能血口污蔑老夫?你来,老夫要教训你。”

 菁姑娘叱道:“本姑娘发现有人,即行追出,只看到你在客店附近,不是你还有谁?”

 毒无常沉声道:“正好相反,老夫为了踩查小伙子的踪迹,正在四处踩查,突发现有人越墙而出,窜入一家民房,老夫还在盘算是否跟踪,便被你一阵子不问情由砍追杀,岂有此理!”

 “你的话骗不了人。”神剑书生又口。

 毒无常怒叫道:“谁要不信,可问那老不死的恨天翁。”

 众人一听“恨天翁”三字,各有表情。神剑书生和玉琦是惊,两位姑娘是茫然。

 恨天翁淡淡一笑说道:“谁要不信任老夫的话,先表明。”他的神目盯紧神剑书生,电芒外

 没有人说话,恨天翁平静地说道:“老夫在武林的名望,绝不许发违心之论。从昨晚初更起,老夫便跟踪这个恶鬼,见他不住四处跑,正感奇怪。那由客店越出之人,老夫亦看到了,至于那位姑娘因何追杀这恶鬼,老夫亦感诧异。”

 玉琦向姑娘说道:“华妹,恨天翁老前辈名列武林第一高位,一言九鼎,绝不会为这恶鬼而发违心之论。”

 神剑杨高却冷哼一声,一笑道:“凡是在附近出现的人,难瓜田李下之嫌。哼!

 说不定他两人串通,也说不定就是他两人所为。”

 恨天翁面色一沉道:“小娃娃,你太不知自量了,你是连老夫也咬上一口了?和你这种狂妄之徒说话,未免浪费精力,老夫懒得说了,你是否想留下老夫?”

 “在是非未明前,只好委屈你随咱们走一趟客店。”神剑书生傲然地答。

 玉琦急说道:“杨大哥,咱们不能在此耽搁,追查主凶要紧。”便向恨天翁抱拳行礼道:“老前辈幸勿见责,晚辈这儿陪礼。”

 恨天翁没做声,毒无常哼了一声,回头就走。

 神剑书生大喝一声,飞扑而出,迅捷无比,人一近毒无常,宝剑已经撤出,身剑合一攻向毒无常。

 玉琦大惊,已无法阻止他的鲁莽行动,大叫道:“杨大哥,不可…”

 已经迟了,两人已拼上了。

 毒无常岂甘示弱?猛地旋身,一劈出。两人都快,也都用了全力“呛啷”一声剑,各自向侧飞退。神剑书生剑术通神,可是内力修为相去甚远,无常又是重兵刃,乃是缅铁精英掺以合金的宝刃,不怕神剑。

 兵刃相触,火花四溅,神剑书生被震退丈余,毒无常也横飘五尺。

 菁华见神剑书生不听玉琦的话,本来大为不,但毕竟念在他与玉琦有些少情,可不能袖手旁观,便娇叱一声,闪身掠出。

 毒无常大概对这位功力奇高的俏美人有点畏惧,不敢和她接斗,霍然转身,向后飞

 在他转身的刹那间,一股蓝色轻雾从他袖底飞洒而出。

 “华妹快退!”玉琦大叫,只一闪便到了姑娘身侧,右掌急向蓝色烟雾拍去,左手一带姑娘右臂,倒飞而回。

 他这三天来,功力突飞猛进,昨晚更得落魄狂生乐天全力相助,二功合参,功力一进千里。他这一掌击出,那无声无息的如山潜劲,以排山倒海的劲道向前猛涌。蓝色烟雾散飞的范围只有八尺左右,还未完全散布开,便被强烈的掌风一,中间两尺的烟雾向后急退,四面的余烟也由中间急卷,向后飞

 菁华本已闻声倏止,玉琦的一言一动,对她都有一种神奇的影响力。这奇妙的情综,连她自己也不清其原因何在。

 她刚止步,距蓝色烟雾不过咫尺,突觉一股无可抗拒的潜力,将她带得向后急

 玉琦不知自己的功力增进得如此神速,这一带之力,将姑娘带得飞退三丈之遥,两人几乎跌倒。

 这也难怪,他这一掌搭在姑娘的右臂上,他自己并没感到有何异处,姑娘可感到浑身发软,从右臂那只虎掌传来的神秘力道,比实际的劲力强了何止百倍?她感到浑身发热,直撞入玉琦怀中。

 毒无常在这一瞬间,已远出十丈外去了,这老魔头在菁华手中二次受挫,知道凭功力相斗,他定然吃蹩,只好仗他的毒物身。

 恨天翁哈哈一笑,跟踪便追。

 神剑书生被震退丈外,大为不服,毒无常袖底洒出蓝色烟雾逃命,他知道厉害,又急退丈余。

 恨天翁起步追赶毒无常,恰好由神剑书生身右掠过。

 “你不能走!”神剑书生叱喝,顺手飞出一剑,急截恨天翁的去路。

 恨天翁大怒,叱道:“滚!”

 他左手大袖猛扔“呼”一声气流狂鸣,神剑书生连人带剑飞起,连翻三个空心筋斗,在两丈外沉重地落下地面。

 逸电姑娘娇叱一声,也追上一剑飞点。

 “你也不成,滚!”老头子大喝,大袖再挥,人已远出十丈外去了。

 逸电也招架不住,蹬蹬蹬连退五六步,方将身形稳住,惊得花容失

 四人眼睁睁注视着毒无常和恨夭翁的身影,消失在翠云峰的古木小丘中。

 四人回到客店,姜志中、柏永年、周岚皆已醒来。丢掉了兆祥和元真,他们急得上天无路。

 所有的人全聚在大厅,商讨如何寻找贼人的踪迹。神剑书生事不关己,但十分热心,他说:“在下认为,这事九成是无为帮的人所为,找他们要人,准没错。”

 姜志中也说:“就事论事,除了无为帮,委实找不出其他可疑之人,不然为何只掳去咱们的两位年轻人?”

 玉琦接口道:“志中叔,小侄并不作此想,既可能是无为帮的毒谋,也可能是他人所为。”

 “怎见得?”志中问。

 “在河南府,我们的仇家只有无为帮,得我们而甘心的人,以他们嫌疑最大。”

 “也可能是毒无常,可惜让他逃掉了。”神剑书生冷然说。

 玉琦道:“毒无常绝不会用香,他横行江湖独来独往,无所不为,不会与人结伙,暗中计算我们的人,不会是三两个人的事。而且以施放香的方位与贼人入室的足迹看来,定然是极为熟悉客店情形的人。他们的本意是一网打尽,可惜大风雪阻碍了他们的毒计,无法全功。我想,无为帮没有如此斗胆。”

 神剑书生道:“贤弟,亡命之徒,没有不敢之事。目下他们人质在手,根本不怕任何人报复。”

 正说间,门外一名店伙手捧一个大红拜帖,急急奔入大厅。

 “消息来了。”志中说,起身着店伙。

 店伙计躬身道:“适才有一个客官将此拜帖柜,嘱与诸位爷台。”

 “人呢?”志中急问。

 “已急急走了。”店伙计惶惑地答。

 志中接过拜帖,挥手送走店伙,拜帖套封上并无一字,帖后写着:“河南府胆敢肆,欺我中州无人;聊施薄惩,警汝狂徒。笑阎罗下谕。”

 “笑阎罗?这宇内凶人怎会突然与我们为难?”茜茵骇然地惊呼,粉面泛白。

 姜志中将帖置于几上,剑眉紧锁道:“这人素有凶名,在江湖神出鬼没,萍踪无定,咱们到哪儿去找他?”

 神剑书生突然接口道:“要真是这老魔,在下倒知他匿伏之处。只怕是旁人盗用他的名号,骗咱们上当,借刀杀人,后果堪…”

 玉琦道:“大哥且说老魔的匿伏巢现在何处。只此一条线索,我们绝不放弃。”

 神剑书生道:“这事还待慎重考虑。”

 姜志中道:“已无他途可循,杨兄不必多虑。”

 神剑书生朗声道:“这老魔匿伏之处,名叫虎爪山,位于嵩山之东,荥之南,密县之北,甚不好找。因那儿群峰竞立,路险泽深,如要进入那儿,端的困险重重。”

 菁华接口道:“除了上天入地,任谁也阻不了我们。”

 神剑书生道:“在下只到过荥,并未见识过虎爪山的一景一物,至于能否找得到虎爪山,未敢遽下定论。”

 玉琦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前往。”

 神剑书生道:“愚兄意且在这儿呆上一天…”

 玉琦急道:“救人如救火,大哥何必耽误?”

 神剑书生不慌不忙地说:“道路不速则不达。愚兄要在这半天中,找到一两位熟悉道路的朋友引路,比在崇山竣岭中摸索要好些。笑阎罗乃是九大高人中之一,绝不会不讲江湖道义,他会等我们前往索人,也许有一场凶险的拼斗呢。”

 志中颔首道:“杨兄所说甚有见地,咱们可多等半。至于引请朋友之事,还请杨兄多多费心。”

 神剑书生告退道:“兄弟立即进行,入暮时分定有回报,告辞。”

 神剑书生走后不久,姜志中向柏永年道:“永年弟,假如你是笑阎罗,请教,你是否也会下这么一封无头无尾的拜帖?”

 柏永年沉声道:“以笑阎罗在武林地位之尊,当然不会,即使会,也不会用拜帖。”

 姜志中冷笑道:“这就是可疑之处。可能有人利用笑阎罗的名头吓唬我们,其中定有毒谋。”

 闹海夜叉柏永年拍拍胁下的双股叉道:“他们占不了便宜,咱们岂是省油之灯?”

 菁华姑娘突然低声说道:“你们可曾留意到,神剑书生接斗毒无常的景况?在金墉城他剑诛邙山婆婆,并未用全力;而毒无常一竟将他震飞丈余。这人的实际功力其实并未让我们摸清,有他在我们身边,确是可虞。”

 玉琦道:“他一个人,起不了多大作用。”

 姑娘说:“但愿如此,我们得多加小心。”

 志中道:“今早些憩息,明准备应付奇变。晚间咱们和衣而睡,轮警戒。”

 这一天在他们来说,算得上是漫漫长。尤其是姜志平,他重责在身,丢失了小主人,其焦急的程度可以想见。

 午后,他邀了玉琦至金墉走了一圈。金墉的百十具尸体已经失踪,连血迹也被大雪掩没,看不出丝毫痕迹。

 在城郊,他们转了一圈,毫无所得。他们对河南府人地生疏,想找一个当地的武林名宿也无从着手。

 入暮时分,神剑书生,带了两个人前来造访。

 三个人一踏入大厅,脸上挂着欣喜的神色。姜志中、柏永年加上玉琦三人,近客人也强行欢笑。

 两位客人都一表非俗,甚有英雄气概。一个七尺以上的身材,鼻直口方,红光面,约有四旬以上年纪;在他带旁悬着一把用黄绫套盛着的文昌笔。

 另一位五短身材,但甚为壮,秃头尖颌,旁有两撇鼠须,一双泛着黄光芒的鹰目,不时转。他穿着紧身夹衣,外罩天蓝色大氅,下面出半截刀鞘。

 神剑书生含笑步入大厅,向姜志中抱拳一礼道:“姜兄久等了,兄弟总算幸不辱命,已请到两位知己朋友,他们知道进入虎爪山的路径。”

 姜志中回了一礼,笑谢道:“杨兄辛苦了,在下这儿先行谢过。”

 接着双方引见,客套一番。大个儿姓邹,名信龙,绰号叫绝笔生花,矮个儿叫金眼虎霍奇。

 神剑书生续往下引介说:“信龙兄乃是孟津第一高手,在江湖,他的文昌笔算得武林一绝。”

 “杨兄别捧小弟太高,跌得太重可受不了。”绝笔生花得意地一笑,语气虽谦,其实心中高兴。

 神剑书生继续往下为矮个儿吹嘘:“霍兄的单刀,火候之佳,招法之凶猛辛辣,江湖英雄无出其右。有他两位相助,胜似千军万马。”

 “好说好说,杨兄抬举在下了。”金眼虎也得意地答。

 杨志中看两人的神态,知道他们的功力确也不坏,至少由他们充自信的傲岸神色中,可看出他们自命不凡定有所恃,便含笑道:“在下初莅贵地,遇此棘手之事,委实束手无策,有二位出面鼎力相助,相信难题当可刃而解。只是有劳二位大驾,于心难安;后如有机缘,定当图报。”

 金眼虎哈哈一笑道:“姜兄何必见外?为朋友两肋刀,乃理所应当之事;只恐力所不逮,有负姜兄期望哩。”

 绝笔生花容一正,言归正传道:“那虎爪山确是笑阎罗隐居之地,据说这凶魔从不许外人踏入山路一步。兄弟虽曾到过虎爪山左近,但并未敢擅入地。论功力,在下有自知之明,所以只能引导诸位入山。与老魔动手,在下则所助无多,姜兄尚请见谅。”

 姜志中道:“劳两位大驾指引入山,在下已多感盛情…”

 金眼虎抢着说道:“从进入整座五虎岭山区起,便步步生险,除了西面的嵩山周围五十里内,无一不危机四伏。那老魔不少徒子徒孙,在山区中出没无常,一个个心狠手辣,极难应付。而虎爪山正是五虎岭东面的腹地,老魔更不许陌生人走近,防范更严。”

 玉琦突然发话道:“请问两位前辈,我们可否利用黑夜入山?”

 金眼虎摇头道:“不成,困难更多,五虎岭山区极为辽阔,虎爪山更位于山区极为隐秘之处。即使在昼间,也不易清方向,夜间更不好找,也更易受到暗算。”

 绝笔生花笑道:“小兄弟何必之过急?由这儿到虎爪山,全程不过两百里左右,真要赶路,午间便可赶到。如果晚间前往冒险,遭敌暗袭姑且不论,万一失在内,会应了速则不达俗语。”

 神剑杨高也说道:“贤弟,急不在一夜,咱们明五更即赶早启程,以咱们的脚程来说,不须午间便可抵达了。”

 绝笔生花道:“进入虎爪山,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由登封西南入山,路倒是好走些,但须受到少林派弟子的注意,而且也远了些。另一条则由偃师入山,路险,可是不易受到扰,笑阎罗的门下在这儿分布也甚稀少。”

 神剑书生道:“咱们何不由荥或者密县入山?那儿岂不近些?”

 绝笔生花摇头道:“那儿根本无路可入。谁也没听说过有人从那儿进入过虎爪山。”

 “那么咱们预定从哪儿入山?”神剑书生问。

 “为不让笑阎罗发觉我们的的行踪,以从偃师进入为佳。”绝笔生花不假思索地说。

 “由偃师进入也近得多,不必绕道登封。”金眼虎也说。

 神剑书生转问姜志中:“姜兄意下如何?”

 “在下人地生疏,惟诸位马首是瞻。”姜志中笑答。

 “那么明晨见。”神剑书生告辞。

 姜志中起身留客道:“诸位玉趾光临,何必匆匆而去?在下已吩咐店伙备好薄酒,尚请赏面。”

 绝笔生花起身道:“不是兄弟见外,明启程,家中尚有事料理,待虎爪山事了,定然叨扰姜兄三杯。”

 三人起身坚持,告别出厅。姜志中与众人只好送出门外,殷殷道别。

 临行,绝笔生花突对玉琦道:“杨老弟,咱们似乎有点儿面善。江湖中有一位武林侠义道奇人,不知老弟是否认得?”

 “晚辈初履江湖,一切陌生;不知前辈所指是谁?”

 “一代侠丐天涯跛乞宋浩然。”

 “晚辈曾有耳闻,无缘结识。”

 一旁的金眼虎目光始终未离玉琦的面目神色,这时突然发话道:“那天涯破乞乃一代奇人,侠名四播。想当年回龙谷正决斗之时,他已经慷慨殉身,岂知仍被他从尸堆中逃得性命,可见他的艺业是如何深厚。目下听说他已经重出江湖,不知是否真实?”

 “晚辈倒想见识这位怪乞,后尚请诸位加以引见。”玉琦从容地笑答。

 神剑书生道:“天涯跛乞算不了什么,倒是玉狮的至友夺魂旗詹明,方算得侠义奇男子。他目下已经出山,要替至好友玉狮报仇雪恨,这人确是值得咱们结识。贤弟,你是否愿与詹老英雄结?”

 玉琦仍是那微笑的神态说:“小弟自然愿意结天下英雄,此乃人生一大荣事。但如要好勇斗狠,小弟可不愿卷入正拼死的漩涡。”

 说着,已到了前院,互相行礼告别。

 当夜,风雪更猛。三更初,正是姜志中担任警戒。三更,正是夜行人活动的时光。

 风狂,雪花飞舞,天空云层极厚,大地漆黑,微弱的雪光,丝毫不起作用。

 正东,围墙外突然飘入一条灰影,幽灵似的贴着墙头一掠而过,即隐入墙之下。

 接着灰影连闪,接二连三进来了四个人。

 正北那面,也出现了五个人影。

 十个人全藉木石隐身,寂然不动。正东首先进入的人,突然一长身,大踏步向屋角闯,胆子不小,公然明目张胆干啦。

 他身材高不过六尺,一身灰色夜行衣,外披同风氅,背肩上,现出一支金色的剑柄。

 阳台暗影之内,神鞭姜志中向门内扔了一颗石子,手中扣了三枝他的独门暗器“飞鱼刺”准备痛下杀手。

 室内的人全醒了,但未得志中招呼,皆隐身在门后窗内,随时准备扑出。

 可是只有一个人公然踏雪而来,姜志中不由大惑。

 东侧原有一个小池塘,已经被冰雪积,约有一亩大小。那人在中间一站,突然用低沉的嗓音喝道:“有人么?出来答话。”

 志中冷笑一声,收了飞鱼刺,像一头大鸟飞掠而下,以“平沙落雁”身法落在那人身前两丈。

 在极为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出那人脸上戴着铁灰色的面罩,只有一双光四的眼睛在外面,不问可知定是一位武林高手。

 志中双手叉,滑前五尺,冷然发话:“阁下可是无为帮的人?”

 “笑话!无为帮是啥玩意?”

 “既然不是,为何用面具掩去本来面目?通名!阁下因何午夜前来相扰?”

 “相扰?哈哈!特来领教阁下有何惊人绝学,敢到咱们河南府撒野。”

 “尊驾是与无为帮出头的了。”

 “笑话!我金蛇剑李芳何等身份,阁下岂能将李某与那些跳梁小丑混为一谈?哼!”“金蛇剑李芳,名不见经传,我姜志中对阁下陌生得紧,真是孤陋寡闻。”

 “你确是孤陋寡闻,但宇内三灵你该有过耳闻。”

 “这倒听人说过,可是指天灵婆耿又、地灵老怪丁远、百灵丐呼延浩么?尊驾提三灵有何用意?”

 “正是,你还算记得。阁下听清楚了,李某奉三灵三位老前辈所差遣,前来谕知汝等。

 其一,金墉城一百十六具尸体,你们得偿命,不论死者是哪一路人物,本府的事,用不着你们外路入越俎代庖。其二,你们之中,有一个姓杨的年轻人,是以往白道英雄玉狮杨世群的后人,着他随在下返报。三位老前辈要造就他,免失杨大侠生前英名侠气。”

 “要是咱们不睬你呢?宇内三灵的名号,也唬不倒姜某。”

 “不睬?哈哈!阁下未免笑话了。”

 “并非笑话,千真万确。”

 “你想怎样?”

 “怎样?哼!那你就准备束手就缚。”金蛇剑语音变厉。

 “尊驾说话轻松之至,未免太不自量了。”

 楼上的玉琦闻声飞掠而下,泰然加入说:“杨某来了,尊驾可是找我?”

 金蛇剑语音立变平和地说:“你可是玉狮的后人?”

 “谁告诉你我是的?”

 “在下奉命前来,只问你是与不是。”

 “是与不是,用不着阁下动问。”

 “你别忘了,三位老前辈乃是一番好意。”

 “任何好意皆与杨某无关,你白跑一趟了。”

 金蛇剑踏前三步,厉声道:“这么说来,你要辜负三位老前辈的好意了?”

 “笑话,你未免太岂有此理。”玉琦的语音也不太好听。

 “你下否认是玉狮的后人吧?”

 “在下并未承认过,尊驾乃是自作多情,张冠李戴。”

 “住口!你敢讥讽太爷?”

 “太爷还要教训你呢。”玉琦也踏前三步。

 “且慢!”姜志中叫道:“姓李的,且教你们的狐群狗出来,今晚你们的黔驴技穷,少作那如意大梦了。”

 金蛇金冷笑道:“目下还用不着他们,在下先结果你们。如果你们记得江湖上有关三位老前辈的声威,只有一条路可走。”

 玉琦哼了一声说:“是什么‘告要幸生,莫逢三灵’么?呸!你敢仗三灵的声名唬人?

 杨某先让你开开眼界。”

 说完,猛地闪身扑上,双掌一错,猱身疾攻两掌。

 楼上黑影一闪,菁华已飞掠而下,人未到香风先至。她本想拦住玉琦,自己动手;岂知玉琦近来功力进千里,比她还快,已经扑上出招了。

 金蛇剑没想到对方有如许迅疾的身怯,声刚落人已到了,似是迅雷乍响,恍若惊电突闪,他大为骇然。

 掌到,声息俱无,金蛇剑似知已来不及出招化解,急向左疾闪、双掌护身,向外猛吐。

 “噗”一声闷响,玉琦的真力七中金蛇剑的双掌,把他击飞八尺外,又滑出丈余方拿稳桩。

 玉琦身躯略向后挫,并未能跟踪追击。

 金蛇剑只觉掌心火热,无法抗拒那袭来的如山暗劲,大为震骇,身形被震飞的瞬间,发出一声讶然的惊叫:“咦!”似是对这两掌大出意料。

 他身形一定,霍地转身,一声怒啸,凶狠地反扑,双掌连击五掌,五掌如一,攻向玉琦腹要害,罡风锐啸,劈空掌劲声势骇人,挨上任何一掌,大石头也得碎裂,何况是人?

 “哎…”一旁的菁华姑娘大惊,晃身扑出。她一听金蛇剑掌风发出的厉啸,便知玉琦绝难抵挡,受不起这雷霆似的凶狠一击,所以惊叫着扑出。

 岂知玉琦已猱身欺近,左手“推山填海”右掌“鬼王掮扇”左手是硬接,右手是反抡对方肩颈,在接招中更向对方反击,疾逾电闪。

 在对方怒啸反扑时,他心中暗叫:“咦!这人口音似乎有点耳。”

 耳是一会事,生死一发之间,不由他多加思索,立即展开反击。

 “小姐不可!”姜志中也抢出拦阻菁华。

 这乃是瞬息间事,紧接着就是“波滋波滋”像是气的声音响起“嗤”一声人影飞退,有人发出惊叫。

 玉琦手中有一张只双眼的人皮面具,身形晃了两晃。

 金蛇剑则暴退丈余,踉跄站稳。

 菁华与姜志中在一旁怔住了,志中轻声说:“小姐,我所料不差。”

 “料什么?”菁华惑然问。

 “他这几天在练一种极为奇异的神功,进境极速。”

 “怎见得?”

 “你不看他脸上的古铜色肌肤,颜色已在渐褪落,眼中神光已可逐渐内蕴了么?”

 “哦!是的,怪不得他老不愿和我们多处。”

 “他是个用功的好孩子。”姜志中颔首赞叹。

 这时,玉琦已将面具扔掉了。原来他硬接对方的五掌,并用右掌猛袭对方肩颈。掌劲一接实,对方浑雄的力道全被化去,并将余力突然反震回去。在一发千钧间,金蛇剑拼余力向上一托,想拨开对方袭到肩颈的一掌。

 岂知玉琦在力道被消的片刻,由掌变爪,以极为迅捷的手法一抓。

 金蛇剑躲得快,不然脸上准得开花。但躲得虽快,面具却落入玉琦手中,可见他所遇的危险,已到了何种程度。

 “铮”一声龙,剑啸慑人心魄,金蛇剑倏然撤出一把金芒闪闪的寒剑,一步步欺近,目中凶光暴

 在微弱的光线下,他的脸容狰恶可怖已极。脸疮疤,左颊肌扭曲成团,右颊从颧骨开始,一道刀疤直向下挂到右耳,歪嘴龇牙,简直像煞了一个厉鬼,丑恶狰狞,令人见之骨悚然。

 他手中的宝剑却是上上佳品,寒芒闪烁,剑身有一道指大金虹,盘绕在剑身上,发出跳动着的金芒,像是活的,不住扭曲跳跃。

 双方愈来愈近,玉琦夷然无惧,横掌当,上身微俯,左足尖徐向前移。

 “琦哥接剑!”菁华娇呼,一道寒芒闪电而至。

 玉琦伸手一抄,宝剑入手。

 这一瞬间,金虹飞腾,剑气锐啸,金蛇剑已在这刹那间扑到,一招“长虹贯”飞而至。

 玉琦刚抄住宝剑,稍慢便势必挨上一剑,他只好用上了刚学到的神奇三剑,临危拼命。

 “着!”他信手挥剑,身形半旋。

 “哎…”金蛇剑身躯突然向右一仆,人不等倒下地面,便向右贴地疾。地下,点点滴滴的鲜血,十分触目。

 玉琦匆忙中出剑,没想到仍能将对方击伤,怔了一怔,金蛇剑已逃出两丈外去了。

 “好朋友别走!”他急起猛追。

 “打!”围墙下的四个人同声大喝,百十件暗器电而至,破空之声慑人心魄。

 志中和菁华也身形刚动,暗器一到,便向左一绕,闪电似的前扑。

 可是晚了半步,五名贼人已越墙而出,三人追到围墙上,只好罢休,外面不远是一连串的民宅,贼人隐入宅中便已不见,屋多院深,找人是不可能之事。

 在同一时间内,正北的五个人没等楼上有人追出,却已悄悄地撤走了。

 墙上的玉琦喟然一叹道:“这个自号金蛇剑的功力,确是不俗,他那掌劲委实够霸道,如果在三天前,我接不下他一掌。”

 突然,他感到一只温暖的小手,落在他的手背上,鼻端幽香阵阵。

 他略一转首,身畔立站着菁华,她那深潭也似的目光,正凝注着他,见他转首,便轻柔地说:“琦哥,今后我…我会稍为放心了。你的功力进境之速,令人难以置信,但我仍然相信,而且十分欣慰。”

 玉琦已发觉姜志中早已走了,只感到脸上一热,手背上那只小手发散出来的热力,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宣时窘迫,也有说不出的神秘感受。

 他将剑替她归鞘,说:“华妹,我们回去吧,风雪愈来愈大了。”

 两人的手几乎同时握住了,飞退下地,并肩向楼上掠去。整座楼房重归寂静,只有风雪之声。

 不久,围墙上又现出了人影。

 玉琦刚行功完毕,悄悄起身。突然耳中传来柏永年用传音入密之术,向他传到。

 “不必起来,贼人想用扰竟夜之法,消耗我们的精力,我们可不能令他们如意。”

 他知道柏永年正藏身在飞檐下,便也用传音入密之木说:“待小侄到外面埋伏,捉一个来审问一番。”

 “不必了,民房太多,易于匿伏,恐遭暗算,用不着冒险。今晚他们确是出动了不少高手,看来我们已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物包围了,他们的来意仍然讳莫如深。”

 “小侄倒知道原因,那就是为了小侄。”他话刚完,人已从另一窗口一闪而出,鬼魅似的落下地面,从东面越出了围墙。好快!

 他快,别人也不慢,也刚退入民房的暗影中。

 在他扑近的刹那间,三点寒星电闪而至,分上中下三路袭到。

 他一掌拍飞中上两颗寒星,抢近墙角,飞起一脚,将下面那颗寒星踢得向屋的另一角落疾飞。

 “哎…”一声尖叫响起,寒星大概已击中一人,而扑近的墙角中,鬼影俱无。

 他回身向尖叫声响起处扑去。那儿除了血迹,一无所有,显然伤者已被人救走了。

 如此闹了一夜,贼人四面扰,利用民房神出鬼没,甚至出声谩骂。幸而姜志中有先见之明,始终以静制动,不令众人外出。

 玉琦也被菁华半劝半拖将他找回,不让他再出外冒险。

 在东郊周公庙附近一座巨大府第中,整座宅第没有一丝灯火外。四周,有三三两两隐于各处暗影中的暗桩,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内间花厅中黑黝黝地,但隐有人声。每一个字音都沉凝低弱,仅厅中人可以清晰地听到。

 里面,正有人秘密聚会,传出以下的对话:“据在下猜测,那小狗定然是夺魂旗詹老匹夫所说的杨家后人。”

 “你怎知道?”

 “詹老匹夫那儿,在下已布了暗桩,他们的举动,尽在我掌握之中。可是这些天来,并未发现杨家有人出现。而这小狗的相貌,除面色如古铜外,无一不像当年的玉狮,已可断定他即是杨家余孽。”

 “这次咱们全力以赴,捉住他就可分晓。”

 “那家伙功力出奇诡异,似乎有不同,深不可测,不知其真才实学究竟如何,如要擒他,相当棘手。”

 “必要时毁了他。”

 “这不劳老哥担心,此次已有万全准备,如果沿途未能得手,准教他化为飞灰。”

 “你想得不错,哼!假使他不够朋友,你仍然无奈他何,何况他身旁还有那几个功力高不可测的狗男女。”

 “如果他不上当,我敢和老哥你赌个东道。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以英雄豪杰自命,义之所在,不顾生死,不信请拭目以待。”

 “废话少说,虎口崖火禅的事,可曾准备停当?”

 “绝不误事,已争取了一天时间,在他们到达之前,定可先期完成。”

 “但愿一切如意。笑阎罗可曾在那儿出现过?”

 “还未见到。”

 “记住:每一个人必须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下一颗百毒绝命丹,以免被擒时熬不住酷刑,漏机密。”

 “早已准备停当。”

 “那两个小狗真准备放掉?”

 “不,是换,最后他们仍难免一死。那四个丫头,决定送上许州,少公子要她们,切记不可伤了她们。”

 “主人是否同意了?”

 “有少公子做主,主人根本不管这种事。”

 “斩草不除,来又复发;少公子不怕后?”

 “笑话,你老兄老悖啦!落入少公子手中的女人,有几个是活着的?”

 “喂,和尚,那老花子的消息如何?”

 “仍未得到确实消息,在开封不会有错。”

 “无为帮的事如何处理?”

 “咱们别管,各行其是,休得夹,咱们可不管无为帮的鸟事,置身事外,大家出牵连。”

 “好了,别说得太多。一切在明了结,结果了杨小狗,咱们得全力对付詹老匹夫了。

 虽则主人要咱们暂缓下手,直待他们全牵上线,一一查出他们匿伏之处,再一网打尽或逐一扑诛,时间不短,但咱们的事多着哩。各位可以分头行事,天色不早了。”

 接着人声渐杳,有一个走在最后,还在嘀咕:“怪事!主人为何如此急于诛去杨家后人?按理,无为帮该着急才对,逍遥道人才是正主人哩。”

 “别废话了,老兄,有许多事是不用深究的,知道内情反而性命难保,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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