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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豪气干云
  这时白灵官真人的金已施展了五十余招,他平自负可以凭着一一剑,横扫六合,纵横天下。但今朝连番急攻,金上的绝艺已施展了大半,仅仅感觉出对方内力减弱,但表面仍然看不出丝毫败阵的迹象。

 侧眼一觑,只见三位师侄面上都出极为讶骇之,白灵官登时如被敌人在心上重重打了一下,但觉此等大,如不清雪,后定要被本派后辈弟子们大大看轻。

 当下洪声大笑道:“好剑法,且让本真人瞧瞧你还有什么绝艺没有?”

 话声中倏然挫腕收招,纵开数步,把那支金在地上,反手亮出长剑。

 金瑞一口气尚未透过来,只见那身材高大的白灵宫真人,已迫到他面前。

 他抬目一瞥,心中陡然一凛,原来白灵官真人手捧长剑,面色肃穆,毫无一丝骄傲狂躁的神情,比起适才施展之时,大不相同。

 白灵宫真人道:“本真人四十年前曾涉足江湖,其时会过天下不少英雄豪杰,但极少要动用这支长剑,金施主你便是本真人四十年后首次动手的人,昆仑秘艺,果然令人钦佩。如今本真人要动用此剑,认真领教一下昆仑剑术…”

 这番话说得毫无火气,充份出一代名家风度。

 金瑞本是此中大行家,深知“剑”乃百兵之祖,易学而难,认真讲究起来,剑术一道,最是深奥。倘若对方仍然像早先那般暴暴躁躁,浮夸自大,则金瑞纵然败阵,也不心惊。

 但像他如今表现的沉凝风度,便可知此人在剑术上下过大功夫,因此一剑在手,整个人便登时改头换面,大不相同。故而金瑞一瞧见他一派肃穆的神色,便为之一凛。

 白灵官又道:“金施主武功的是不俗,但本真人在剑上浸多年,自信颇有心得。今朝金施主你如能在我剑下走上二十招不败,便任你平安出山!”

 金瑞徐徐应道:“白真人不须拘限招数,晚辈如若输了,不论是一千招或是一招,也同样心服!”

 说话时心中却想道:“他一开口便是二十招,与他师兄如出一辙,巧合得令人奇怪…”

 白灵官仰天大笑道:“语已出口,决无更改之理,二十招就是二十招!”

 金瑞道:“既然白真人执意如此,晚辈竭力奉陪就是!”白灵官道:“你再歇息片刻,免得后怪我趁你疲乏之际相迫。”

 金瑞当真盼望有时间歇歇,但吃他这么一说,豪气陡发,朗声道:“只此一言,足见前辈风仪,晚辈钦佩之至。但却毋须真个歇息,真人即管赐教便是!”白灵宫此际颇为对方气度打动,心想可惜这等人物,竟会用下手段,暗算本山通灵神猿,不觉摇摇头,表示惋惜之意。

 旁边的玄字辈三个道人,都暗暗着急,测不透师叔何以肯让对方有缓气之机。

 其实像金瑞那等的力不继的情形,岂是片刻工夫可以缓得过来?白灵官自然深悉其故,是以才肯这么大方,让他歇歇。

 玄雷大声道:“启禀师叔,神猿惨死的一段公案,掌门真人等着处断!”

 白灵官叱道:“难道我会忘记?那两位猿友陪着我自小玩到大,我们的情,比谁都深…”

 玄雷躬身道:“弟子不敢!”

 金瑞忙口道:“听诸位口气,生似贵山神猿遭遇不幸,这笔账却落在晚辈头上?”

 白灵官真人面色一沉,冷冷道:“昆仑派天龙指的功夫,外人偷学得会么?”

 金瑞道:“这是敞派秘传心法,外人自然难悉练功法门!”

 “这就对了,本山两位猿友,均是在左太阳上,吃昆仑天龙指力击伤而死!目下你不必多所辩说,等见到家师兄时再辩不迟。”

 金瑞正要说话,白灵宫举手止住他发言,接着又道:“我只有一事想问问你,这只是私人的疑问,你爱不爱答,都随便你。”

 金瑞毫不犹疑,道:“真人请说出来吧!”

 “我已见识过施主武功,是以颇觉不解。只因本山两位猿友,通灵多年,复有超逾人类的天赋,你如何能仗着区区天龙指,把它们击毙?”

 金瑞听他口气,似乎甚为轻视本派的秘传法心“天龙指”心想这等指力攻坚破锐,能伤人于十步之内,连师父钟先生负盛名于武林近百年,尚且只有八成火候。据说如苦练到十足火候的话,天下无人能抵挡隔空一点之力。本派弟子,准许练这等指力的,寥寥无几,而且都不过是皮功夫,最远也得在两尺以内,方生神效。不过话说回来,如是练过天龙指的人,手指点在敌人身体之上,可比任何内家重手法还要厉害。

 但这等希世奇功,对方却说是“区区天龙指”宁不可晒,忍不住朗声道:“贵山神猿道行纵然深厚,但决不住敝派天龙指功夫,不过晚辈尚不敢放肆至此。”

 白灵宫一声冷笑,截断他的话,道:“我早提过,说不说由你,现在本真人可要动手了!”

 金瑞赶紧提气运功,全神贯注。

 白灵官第一剑来势甚缓,直指口,金瑞不敢招架,以免两剑搭一搭,硬拼真力。谁知他一闪时,对方才真个发动攻势,占了主动优势,剑光如,刹那间连发数招,快得难以形容。

 金瑞又使出“云龙大八式”双足一顿,飞上空中,离地六七尺高,身剑合一,化为一道白蒙蒙的剑光,在对方青森森的剑幕之内盘旋飞驶。

 白灵官真人在剑术上果然有惊人的造诣,洒出百数十朵剑花,卷住对方身形。

 玄字辈的三名道人,敢情也未学过这套剑法,但见师叔每一剑出处,都暗具神惊鬼惧的威力,一任对方身法神奇无匹,仍然迫得缓不出手反攻。玄火道人在三人中年事最轻,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兄,师叔他老人家使的可是本门镇山之宝‘扫乾坤十五诀’么?”

 玄风道人低低答道:“大概不错,否则以昆仑派的云龙大八式,寻常剑法如何能制得住?”

 这时白灵官真人的剑势有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到了第十一招,青钢剑宛如奔雷掣电般击中敌剑,但听龙虎啸般一声长鸣,金瑞蓦然坠落地上。长剑虽然不曾撤手,可是已是耳鸣心跳,真力将竭。

 白灵官真人沉声道:“你如认输,可把长剑抛在地上!”

 金瑞强运真力,聚集右臂上,极快地回答道:“晚辈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话声未歇,又提气纵上半空。白灵宫腾身追去,一剑戳出。

 这一剑又快又毒,而且剑势蕴蓄不尽,随时可以变招换式,攻守如意。

 金瑞忽然横移数尺,竟然在空中硬生生转变方向。

 白灵官连人带剑,冲过了头,但听金刃劈风之声,已袭到右边腿之间。

 老道人冷冷一笑,在空中斗地旋转过来,面对敌人,但见对方剑尖已到了面门。

 玄字辈三名道人骇得哼出声音,说时迟,那时快,白灵官真人竟已一仰头,退了大半尺,底下一剑已刺向对方小腹之上。

 这时只要金瑞不收回招数,虽能在白灵官面上划一下,但小腹上却得添个透明窟窿。

 金瑞真气一提,又使出“凤舞九天”身法,斜斜飞开数尺。他本想飞开寻丈,方始落地换气,再回攻敌人。谁知这刻内力已竭,仅能飞开数尺,便自坠地。

 白灵官在长青谷中四十年,几乎无不在松树上纵跃往来,因此一身轻功,已达出神人化之境,换了别人,可真不能在空中转身发招。

 金瑞落地之后,他的人已扑到,一招“所向披靡”直取咽喉。

 金瑞勉力举剑去架“呛”的一声,虽然在敌剑之上,却架不开对方重如山岳的长剑。只好双目一闭,等候敌剑刺人喉咙之内。

 谷口外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同时之间,白灵官已挫腕中止剑去之势,剑尖离他咽喉只有一线。

 白灵官望也不望谷口,冷冷道:“本门师兄有命要活捉你回观,故此本真人剑下留情!”

 谷口这时已出现一个道人,如飞纵到。玄风、玄火两人齐齐提剑纵过去,拦住那人。

 玄风道人朗声道:“道友请留步,此乃本山大事,不宜过问!”

 那道人显然不是本山之人,只见他一直冲到玄风、玄火两柄长剑之前,倏然一掌横扫,掌力如山,扫得玄风长剑一歪,玄火道人大喝一声,剑如毒蛇般刺过去。刷刷一连三招,凌厉之极。

 但对方只用一只左手,忽劈忽扫,竟然寸步不移,硬是抵住玄火道人的一柄长剑。

 玄雷道人大惊失,急急跃过来,帮忙拦截。

 玄风道人也极是讶骇这个年轻道人武功之高,居然能赤手空拳,抓住玄火道人的三剑。

 同时对方掌力之重,也亲自试过,这时也不客气,径从偏锋攻上,也是一连三剑,凌厉迫攻。

 那年轻道人使出巧妙手法,或抓或拍,随手化解了他的剑势。

 玄雷道人喝道:“道友好俊的功夫,也接贫道三剑看看!”

 话声未歇,已从正面攻上。两旁的玄风、玄火也挥剑合击,一时剑光如雨,光华掣。

 那年轻道人面临峨嵋派三位高手合攻,竟无惧,仍然赤手抵挡,拳打掌劈,勇不可当。

 霎时间已打了七八招,居然尚能支持。

 白灵官真人回眸一瞥,哦了一声,厉声道:“师侄们住手,我要会会此人。”

 玄风、玄火、玄雷三人闻言不敢不从,一齐收剑跃退数步,但仍然拦住那道人去路。

 那年轻道人见白灵官青气森森的长剑,指着金瑞喉咙,真怕他手腕一动,便刺入去,因此不敢妄动,朗声道:“贫道玉亭,一向隐修于崆峒,所以忽然惊扰之故,正与各位所办之事有关!”

 白灵官倏然用手虚虚一点,金瑞微吭一声,便木立不能动弹。

 他洪声道:“你是崆峒山三清宫的人么?”

 玉亭道人稽首道:“贫道目下忝为三清宫观主!”

 “哦,那么玉亭观主是石轩中的师兄弟了?”

 玉亭观主知他四十年在长青谷中,大概只听说崆峒山出了一个石轩中,其余之事不大知道,便朗声道:“那是家师!”

 玄风等三人都几乎惊噫出声,若是石轩中亲自到此,能够抵住他们三人合击,还说得过去。但对方竟是石轩中徒弟,便已如此了得,怪不得石轩中能够号称“剑神”

 玉亭观主向来尊贤敬老,因那白灵官真人不但年纪甚老,而且又与师祖同辈,是以他说出这等倚老狂言,也不计较。

 “白真人请听晚辈几句话。”他从容说道“贵山两头神猿惨遭不幸,实在因晚辈身上有一样宝物,名曰‘龙环’,具有伏兽的灵效,是以它们虽已通灵,仍然在无声无息中被人暗算致死!”

 白灵官双目大睁,凝瞧着前面的年轻道人,心中无限仇愤,移了一半到他身上。

 玉亭观主又道:“晚辈无心之咎,深自歉疚,也曾向太清真人坦诚告罪,幸蒙宥恕,是以此刻也斗胆向白真人直陈。”

 白灵官须籁籁颤动,显然是极力抑中怒气。

 “你这等说法,莫非要本真人连这凶手也一并释放?”

 玉亭观主为难地沉一下,才道:“这样自然是求之不得之事。但相信自真人决不肯随便放他。晚辈所以急急赶入谷来之故,便因恐怕白真人剑下不留情,一下把他杀死,以致他含冤不白,兼且从此贵派与昆仑结下不解之仇,实非武林之福。”

 白灵官峻声道:“你急赶入谷来,赶得真巧,不迟不早,正好在他束手就擒之时。咄!

 我且问你,假如他捱过二十招,扬长出谷,你可还现身不现?”

 玉亭观主愣了一下,然后道:“出家人不敢打诳,如若金施主侥幸招架过去,晚辈不会现身!”

 白灵官冷笑一声,大喝道:“答得真轻松,你一心一意为了他的性命而担忧,但你可曾想到,本真人乃是以一生威名,作此承诺?”

 他的声音极是宏亮,这几句话说得宛如巨钟急鸣,四山皆震。

 玄字辈三位高手都觉得师叔所说极是,一齐愤慨起来,怒形于

 玉亭观主愣了片刻,轻喟一声,道:“晚辈的确虑不及此,无怪真人不悦。”

 “这一争暂且不提,你出面干涉,定然与此人有极深情,但你是否一直与他在一起?

 你可敢用人头担保不是他下的毒手?”

 玉亭观主又怔又愣,简直无从回答。

 白灵官声如洪钟般仰天大笑道:“好一个崆峒派三清宫观主,掌领一派门户,作事居然如此糊涂。”

 玉亭观主被他奚落得面目无光,却又无法反驳,真是进退两难。

 白灵宫真人侧顾玄风等人道:“师侄们,以你们看来,人家是怎么样的情,才会甘犯江湖大忌,闯人此谷?”

 玄风道人大声道:“最少得要生死之才行!”

 白灵官回眸问道:“玉亭观主,愚师侄说的可对?”

 玉亭观主就事论事,便点头道:“说得不错…”他本想解释一下自己如何素稔金瑞的为人,知他不会作出这等不光明之事,是以才会闯入谷来。出发点仅仅是免得昆仑、峨嵋两大正派由此结下不解之仇。

 但下面的话尚未说出,对方已大喝一声,响如霹雳,震得谷中数人耳朵全都嗡嗡作响。

 “既是生死之…”白灵官咬牙切齿地道“那么你就陪他一道走好了!”

 话声一歇,身形一晃,已掠过三名道人,欺到史思温面前。扬手一剑,直取中盘。

 史思温明知对方功力卓绝,剑术奇,这一剑必须挥剑封拆,否则吃对方剑势使开,便非落败不可。但如若动手,势必拼出高下,方能罢手,这么一来,如是自己赢了,那么这场误会,决无法解释清楚。故此不想动手,疾忙闪开。口中一面大声道:“真人暂释雷霆之怒,晚辈…”

 “不必惺惺作态!”他大喝道,手中剑已化为“斗转星移”横撒出一排剑影,电急迫攻。

 玉亭观主看看这招躲避既不行,招架又不得,心中陡然掠过“天玄秘篆”中一着奇招,身形向左方疾倒下去,右脚猛踢对方下盘,同时以左手支地。

 这一脚踢不中是意中之事,白灵官果然挫腕沉剑,电抹咽喉。

 谁知史思温身形已仗着左手支地之势,急旋开去,恰好避过这一招。

 但其间只差一发,险些喉管上开了一个口,奇险无比。

 白灵宫沉声喝道:“好身法!”手中长剑已施展出“扫乾坤十五诀”紧紧追

 史思温根本没有机会还手,只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五招过去,史思温已手忙脚,空有一身武功,却无法施展。

 他虽然极为沉稳,但此时也大为气馁,心想不出五招之内,自己非伤在对方剑下不可。

 以对方剑法之毒辣,能够不死在当场,已真是大大的运气。

 玄字辈三位高手眼见本派无上心法“扫乾坤十五诀”竟具如此威力,不由得都聚会神,尽力偷学其中的三招两式。

 一条人影有如星陨虹泻似地由谷口飞纵人来,眨眼间已赶到谷中。

 直到此人扑到白灵宫和史思温战之处,玄字辈三位高手这才矍然发觉。

 玄风站得最近,疾忙挥剑拦截,他乃是峨嵋高手之一,随手一剑,威力也极大,那人影也疾出一剑抵御“呛”的一声,两剑相,玄风道人竟被震退七步之远。

 玄风道人既被震开,玄火玄雷两人一方面惊讶,另一方面相距数步,已来不及拦截。

 这条人影好快,眨眼间已落在战中两人身边,剑光起处,帮史思温挡了半招。

 玄字辈三位高手此时,已看清楚来人是谁,几乎都惊咦出声。

 白灵官被来人挡了半招,攻势微挫,玉亭观主史思温已错开数尺,缓过手来。

 两人一齐打量来人,却见是一位长身玉立,眉黛凝的美丽姑娘。

 白灵官咦了一声,道:“珠儿,你干什么?可是疯了?”

 她那对晶莹人的眼睛中,抹过一层愁,敛衽道:“师叔请释雷霆,珠儿有下情奉禀!”

 她随即在怀中取出一柄短短的金剑,高举过顶,肃然道:“兹奉掌门真人之命,将这两人带走。”

 白灵官真人见了金剑,连忙躬身稽首道:“敬领法谕!”

 珠儿直到这时,目光才扫过木立不动的金瑞。她极快的一瞥,已看出他一点也没有受伤,芳心放下一半。

 她回身对史思温道:“玉亭观主可肯随我走么?”

 史思温稽首道:“悉听姑娘吩咐。”

 她凄凉地微笑一下,疾跃过去,玉手轻轻拍在金瑞身上,解开道。

 金瑞大咳一声,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几下。

 珠儿一伸玉手,把他搀住,口道:“啊,你已被掌门真人掌力震伤了!”

 白灵官和玄字辈三人都莫名其妙,想不透珠儿何故不怕对方逃走,还出关心之意。同时因金瑞这一口鲜血,方始明白他早已负了内伤,是以适才走不上十五招,便是力竭落败的真正缘故。

 珠儿又对史思温道:“玉亭观主可否背负贵友同走?”

 史思温毫不犹疑,飞纵过来,把金瑞背起来。金瑞还待推辞,但一来全身酸软无力,二来史思温根本不容他分说。

 珠儿向白灵宫道:“师叔请恕珠儿放肆,这就先走一步。”

 白灵宫稽首道:“你既请出掌门金剑,一切自可便宜行事,但凡事你须三思才好…”珠儿没有做声,径向谷口疾奔而去,史思温背着金瑞,展开脚程,也跟着出谷。

 三人已出了谷后,玄雷首先问道:“师叔,那不是回观的方向呢!”

 白灵宫沉声道:“我早知道了,玄风,你立即赶回观去,把经过详禀掌门真人。我和玄火、玄雷立刻到前山山麓,兜截他们去路。只要珠儿离开了他们,便可下手把他们擒回来。”

 且说珠儿带领史思温,越过两座山岭,已走入仙岭内。

 但见眼前俱是陡峭已极的矗天峭壁,以他们的身手功力,也不得不沿着峭壁下的羊肠小径盘旋,转来转去,眼前景物几乎完全一样,岔道极多。

 珠儿平,故此尽管这仙岭极难辨认道径方向,她却丝毫不须停滞。

 到了出口处,她停住身形。史思温也跟着停步,而且很快便把金瑞放下,让他靠壁而立。

 她转身瞧一眼史思温,道:“多劳玉亭观主了!”

 史思温道:“贫道与金兄乃是好友,理应效劳,倒是姑娘解围恩德,使我感激…”

 她的眼光移到金瑞面上,随口道:“观主别客气。”

 史思温立即道:“此岭形势之险奇,天下罕见,贫道就在附近瞧瞧…”说罢,便走开了。

 金瑞也是目不转瞬,凝视着相思了七八年之久的心上人。

 但觉眼前玉人,比以前更觉美丽,而且因已成,完全没有昔年那分稚气,备觉动人。

 珠儿先垂下眼光,轻轻道:“你身为贝勒,何苦不在京城享受繁华,却来此处闯祸?”

 金瑞慨然笑道:“这一场无妄之灾,得你一言,已值得尝受!”

 他歇一下,又道:“我早已看破过眼烟云似的繁华,故间设计装死,还我自由之身。是以特来峨嵋见见你,想不到果真得此机会,与你叙旧…”

 她道:“恐怕代价太大了…”说罢,嗫嚅着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

 金瑞靠着石壁装出夷然的样子,道:“你可是还记得我那义弟孙怀玉,想知道他的近况么?”

 珠儿点点头,蓦地觉得自己太过残忍,明知他深爱自己,因此不辞千里而来。同时他定然也明白她对孙怀玉的私心爱恋,这刻竟要他提及孙怀玉,岂不是等如故意令他伤心!

 金瑞道:“我那义弟文武全才,已由两榜出身,最近外放,视察河南,声名倾动朝野,前途无限。膝下已有两儿,生活甚为美满…”

 她情不自地凝眸痴想了好一会,才轻叹一声,道:“人生如朝,转眼已七八寒暑逝去!他能为朝廷效力,做个好官,忝为故友,也觉得心中安慰!”

 金瑞这一次南来,本想见到珠儿以后,便倾吐心事,假如她不能相爱,便从此断绝世缘,回到昆仑或是另寻名山,皈依三宝。

 这刻本待把心事倾吐,但见到她提起孙怀玉时,如此情形,便把腹心事,回肚中,轻轻道:“赤手屠鲸千载事,白头归佛一生心…”

 珠儿听得清清楚楚,微微一惊,抬目看时,只见金瑞堂堂一表,方面大耳,隐含威棱,然而他口中亲自说出自己凄凉的下场,竟是与他的相貌全不相伴。

 这一刹那间,珠儿但觉万千感慨,有如巨排空,冲击心岸。

 以金瑞的文才武功,轩昂气宇,还有那如海深情,谁家红袖能不相怜?况且他身为贝勒,出人帝-,威高权重,这种地位,亦非凡夫俗子可比。

 然而天下事便那么奇怪,他为了山林间一个女子,舍弃了一切,到头来却一无所得…

 珠儿这是第一次替金瑞着想,芳心中充了怜惜情绪。

 她袅娜地走过去,伸出玉手,与他相握,幽幽道:“你心中可会怪我?”

 金瑞轩眉一笑,道:“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关于男女间的事,原本就不可以强求,我怎能怪你?”

 他的男子气概,更加打动她的芳心,忽然间她发觉自己已爱上这个男人!

 她的美眸中出柔情意,轻轻道:“你赶快逃出去,在叙州等我”

 金瑞虎目陡然放出光华,喜不自胜,但他为人沉着,只在心中欢喜,并不胡乱说话。

 他想一下,伸手抱住她的纤,道:“这些年来,不论是白天黑夜,我总想起你的一颦一笑,但即使在梦中,也不敢希冀你会说出这句话…”

 她温驯得有如绵羊般贴伏在他怀中,悄声道:“我错了,其实你留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只不过我时时提醒自己把你的声音笑貌忘掉,而去假定自己红颜命薄,告诉自己说我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垂顾…啊!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

 他们拥抱在一起,喁喁细语。在峭壁转角那边的小径上,史思温本来盘膝跌坐,但因内功高深,耳目极灵,故此他们的对话都听到了。

 他一直听到珠儿说自己错了之时,忙忙一跃而起,在石径上踱来踱去,免得再听到人家的情话。

 这刻他已忍不住思念起上官兰来。

 他觉得金瑞十分幸福,一个人要是苦恋了七八年之后,正在绝望之时,忽然山回水转,玉人投怀,这种快乐一定可以维持一生之久。

 而他和上官兰之间,虽说有点误会,但其实两情缱绻,误会不难解释。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却是当年的誓言和这一身星冠羽衣。这却是他们两人的力量无法逾越的障碍。

 他大大叹口气,忖道:“我总得想个法子忘掉她才好,免得误了修道!但如何能够忘掉她呢?”

 金瑞已大声叫他,他连忙收摄住紊乱的思绪,走将过去。

 珠儿丽的面上绽开极为动人的笑容,史思温含笑向她点头时,红晕立刻泛起来,备觉娇动人。

 金瑞道:“她已相信那两头守山神猿不是我杀死的,因此这就回去设法为我解释…”

 史思温道:“那好极了,贫道也确信以金兄为人,决不会出此手段”

 “她现在先把我们送下山去,因为她师叔不能擅自离山,但可能在山麓伺机拦截…”

 史思温为人朴实谦和,虽然明知自己适才未曾施展,要是真拚起来,决不怕白灵官真人。

 但口中却不说出来,道:“那就最好不过,珠姑娘有掌门金剑,白真人决不敢违抗出手。”

 说到这里,不觉犹疑一下,原来他是想到自己要不要把岳小雷的秘密说出来。

 珠儿匆匆道:“那么我们快点动身,免得掌门真人亲自出观,我的金剑便不管用了…”

 她当先向岭外走去,史思温再次背起金瑞,紧紧跟随。

 不多久工夫,已到了前山山麓。

 这时白灵官真人率同玄风、玄火两人,早已守住出山之路。可是因见珠儿仍然陪着他们,料她必会用掌门金剑喝退自己,便索忍气不现身拦截。

 他们离开峨嵋山之后,珠儿才告别回去。

 史思温雇了一辆大车,把金瑞送到叙州,找到珠儿说的“四海老店”住下,细查金瑞的伤势,发现虽然不严重,但必须休息保养一年半载,方能恢复原有功力。在养伤这段期间,决不能强运真力与人动手。

 金瑞倒想得开,他除了和峨嵋派误会之外,没有什么仇人,是以武功暂时失去,并不要紧。

 但史思温却想到玄教势力遍布天下,虽说除非他们出动内三堂高手以外,全然不怕,可是如若自己飘然他往,金瑞便危险了。

 他也不说出来,暗中决定等到珠儿来会面之后,这才离开他们。

 一下子等了两天,金瑞已沉不住气,眉头紧锁,在房中踱来踱去。

 史思温明白珠儿擅用掌门金剑,放走金瑞这件事决小不了,但为了免得金瑞更加担心,便劝解说珠儿既然决定出山跟随,定然有许多琐事料理,两三工夫总是要的。

 等到第三傍晚,金瑞愁虑之极,史思温也觉得事非寻常,两人开始商议此事。结论一致认为珠儿可能因触犯门规,受到重罚。

 史思温便要入山一探,可是丢下金瑞在叙州,也是不妥,玄教或对峨嵋派只须派一个通武功之人,便可致金瑞死命。

 犹疑了好久,金瑞清楚史思温的顾虑,便道:“观主所虑极是,看来我的宝贝不能不动用了。”

 史思温当真不知他有什么宝贝,而又如何动用法?

 金瑞道:“最近这次我由昆仑山要踏人中原之时,家师除了勉励一番之外,还赠我一个丝囊。家师说丝囊中有一颗丹药,乃是他数十年前隐居昆仑时,以山上芝圃中一本千年芝,再配以海内外百余种灵药炼成,因有夺天地造化之功,故此极为珍贵,只炼成五丸。这数十年间他因各种渊源,已送出三丸,这次特地送一丸给我,带在身边,非到性命垂危之际,不可浪费服用。”

 史思温道:“令师一代高人,心如月,这等至宝也肯送人,实足以使后辈闻风景仰。

 这等救命至宝,按说金兄目前内伤,实在不需耗费如此珍贵的灵丹,可是目下时机紧迫,似无两全之法。”

 金瑞道:“我确实舍不得随便糟塌掉,但看来似无别法了。”

 说着,从囊中取出一个小丝囊,大如鸽卵,乃用五色彩丝织成。

 他取出之后,摆在桌上,恭恭敬敬跪下叩首,谢过师恩,然后起来取囊在手,道:“此丹由家师定名为芝圃仙珠,有起死人活白骨之神效,炼这等灵药时,最干造物之忌,魔障沓至,稍一不慎,便走火入魔,连家师那等襟修养,提起时也现出肃慎之呢…”

 史思温道:“正因如此珍贵难得,令师尚肯赠与别人,更见前辈风仪,令人倾心…”

 金瑞笑道:“不瞒观主说,我实在极为崇敬家师,是以观主盛赞之词,深合我心,不曾代家师谦逊,观主万勿晒笑!”

 史思温肃然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金兄何须以世俗礼法相论!”

 金瑞仰天大笑数声,然后动手去解那五丝囊。解开囊口,倒出丹药时,登时室清香,令人心神大为舒

 那颗丹药用金黄的柔软丝绢裹住,再拆开时,里面尚有一层青绢裹着。

 外面那块金黄的丝绢,摊开时约是半尺见方,史思温提醒他道:“金兄,绢上似乎有字迹呢,莫非是令师注明服法?”

 金瑞恭谨拜阅,忽然大喜道:“观主请看,家师仙机莫测,居然在绢上留下疗伤绝妙法门,生似已知区区今不该动用灵丹似的…”

 史思温微微一笑,却不过去阅看。

 金瑞看完之后,便把那一丸珍贵异常的“芝圃仙珠”收回五丝囊之中,藏好之后,捧着那方黄绢,过来送给史思温观看。

 史思温至此不须推辞,凝神看时,只见绢上用工整隶楷写着许多朱细字,开头便说道:

 “本门秘传疗伤心法,向不轻传弟子,盖因心法神奇,上干天忌,且须功力卓绝之士,方能施为,不致两误。此次汝踏入江湖,功力已非昔比,如在有利环境下,尚可勉予一试。

 所以不早传汝之故,诚恐汝仗恃此一心法而遗忘芝圃仙珠也。倘汝有难,必无时间细阅绢上心法,遂可及时救汝一命。如有高人以此为汝疗伤,却以此一心法略表谢忱,唯本门心法,幸勿轻易转传他人耳!昆仑钟老人书。”

 下面便是疗伤法门,详细说明如何运功化气,下手时应取何。其中又分受伤时敌人所用的是力或力,因而救治之法不同。

 史思温只通刀创砍伤疗治之法,对于这等内家绝高疗治内伤的心法,几乎是一窍不通。

 是以毫不知道这种昆仑秘传心法,与平常的内家手法有何不同。

 但这样也好,因他无成竹,下手时不致混淆,也不会怀疑下手便攻死,有什么危险。

 他默默记之后,便笑道:“想不到金兄之伤,使贫道得获贵派不传心法,除却尽心效劳之外,尚不知如何向令师致谢!”

 金瑞道:“以观主宅心仁厚,这等救命秘法,我只怕观主不肯学哩!”

 他们先把那方黄绢毁掉,以后关好房门。

 两个人盘膝坐在上,彼此同时摄神定虑,金瑞但觉中烦躁,无数杂思纷至沓来,不似平双目闭时,便能入定,神游物外。

 史思温以崆峒心法,将全身真气练到至纯之境,倏然睁目喝道:“生死乃天命,魔障从心生”

 喝声不大,但钻入金瑞耳中,却有如霹雳般震撼天地,心神登时澄宁。

 史思温骄指虚虚向金瑞前“璇玑”、“紫宫”、“中庭”、“巨阙”及左右“神封”

 六大点去,指风锐烈之极,宛如有形之物,击在他前六大上。

 金瑞但觉中一阵舒畅,早先的烦躁不宁,登时完全消灭。

 他的功力本来深厚之极,六大道一旦通畅,便立即由浑入虚,灵台清澈空明,能够一如平地运行起内家吐纳之功。

 史思温双膝微振,身形平飞起来,从金瑞头上跃过,落在他背后,伸出两指,按在他背上第二十二节背椎骨上的“命门”再依照绢上运功化气之法,出一股热,逆脉上冲“为令”、“神庭”

 第二关一打开,金瑞但觉浑身孔大放,自行呼吸,真力逐渐恢复。

 等到史思温指上那股热,行遍全身经脉,复又上达十二重楼然后重返气海。

 金瑞全身舒畅,但觉比之未伤以前,气脉更加通畅。

 史思温收回两指,依照绢上所示,默默用功,补益所耗的真元。昆仑山不传心法,的是不同凡响,半个时辰不到,两人一齐睁开眼睛,轻松地舒一口气。

 金瑞道:“观主不舍耗损真元,为我疗伤,此思此德,不知何以为报?”

 史思温笑道:“全凭金施主功力深厚,方能如此容易,贫道除却开始打通六大道之时,略感吃力之外,其后便毫无困难。倒让贫道学了秘法之后,又得到实际下手疗治的经验。”

 两人下在房中走动一下,金瑞道:“现在我的功力似乎比以前更觉纯、若然太清真人再度与我手,必感惊讶不已。”

 史思温吁口气,道:“贫道蒙太清真人折节下,情义如山,这宗事非向太清真人解释清楚之后,不能贸然离去。”

 金瑞歉然一笑,道:“为我之故,累观主蒙受误会,于心极是不安!”

 史思温笑道:“金施主如与贫道客气,便是看不起贫道。目下倒是如何解释误会一事,颇需小心商议!”

 金瑞想起珠儿,便心如麻,茫然道:“对啊,怎生解释这场误会,还我清白?咳,她回观去说不定已遭掌门真人处罚…”

 史思温道:“现在已是酉戍之,我们如立刻动身,赶上峨嵋,则大概子时左右,便可到达隐仙观。贫道认为不妨分作两路,你赴隐仙观,暗探珠姑娘下落遭遇。贫道则赴天屏谷,找她师妹凌红药,问问内情。不过在事情未清楚以前,我们决不能加深误会,金施主以为对么?”

 金瑞因心情紊乱,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便道:“观主所说极是,但如若碰上观中之人或是那凶神恶煞似的白灵官真人,想不动手,似无可能!”

 “我们必须乔装探山!”史思温坚定地道“但又须把衣物带在身上,以便需要出面见人时,能够还我本来面目。”

 他歇一下,又道:“以贫道推测,峨嵋山中一定戒备甚严,随时有动手可能。但以我等武功,不是自夸,想走的话,还不算十分困难,是以必须乔装入山,务令对方一下子看不出我们是谁,我们三招两式之后,便赶紧开溜,大概总办得到!”

 金瑞连连点头道:“对,对,我们决不能再加深误会,只好逃走…”

 史思温沉思片刻、又道:“我们不峨嵋山中形势,只好辛苦一点,以天屏峰峰顶作为会面联络之处,天亮以前,务必在峰顶碰一次头!”

 “还有那位冯施主,我们上山时得通知他一声,着他离开峨嵋,就到这四海老店等候我们便了。”

 两人计议既定,便一同出发。他们预定在子时左右,到达峨嵋后山。殊不知今晚的子时,对于那位芳华虚度,千娇百媚的珠儿姑娘却重要无比。

 她仗着掌门金剑,把金瑞史思温送出山后,刚刚走到半山,便见到四名中年道人,各佩长剑,在前面。

 这四名道人两个是她同辈师兄,两个低她一辈,脸上都出严肃的神情。

 她摸摸怀中金剑,淡淡一笑,走到他们身前不及五步之处停住。

 右首一个道人稽首道:“师妹你可知已闯下大祸了么?”

 珠儿道:“师兄们尽管教训,妹子不会取出师伯的金剑!”

 第二个道人叹口气,道:“愚兄们心中只有难过,师妹别提什么教训了。”

 第一个道人肃然道:“师命在身,不敢稽延,师妹恭听掌门真人法谕!”

 珠儿盈盈跪下,只听那道人严肃道:“掌门真人口谕峨嵋第十代弟子玄法、玄明,及十八代弟子水月水心四人,追缴本门镇山金剑回观,并即将目无尊长,大胆妄为之十七代逆徒珠儿逐出峨嵋,屏诸本派门墙以外。凡本派弟子,自今而后,均不许与逆徒来往。”

 珠儿面珠泪,纷纷洒下,哀声道:“师兄,掌门真人这等狠心么?”

 玄法道人神色惨然,但口中却冷冷道:“你不可妄论师长,即速缴上金剑,出山去吧!”

 须知她一被逐出门墙,不但武林闻风不齿,多方疑论讥评。最惨的是她此后不能再回到母亲身边,除非无垢敢违逆掌门法旨,准备离峨嵋门户。

 玄明柔声道:“师妹出金剑之后,快出山吧,等掌门真人怒气稍息,事情尚有挽回余地…”

 珠儿哭了一阵,暗想此事一传出去,纵然后太清真人收回成命,但武林中已不知有多少种诽谤说词。她焉还有面目见人?

 转念又想到自己所作所为,的确太过荒唐,怪不得掌门真人会大发雷霆之怒。这等处罚,事实已是从轻发落。

 她想来想去,都是自己不对,其实如若当时把德贝勒带回隐仙观,再替他向掌门真人分说求情,掌门真人断无不分黑白,便把他处死之理。自己仗金剑把他们放走,反而惹起天大风波,还能怪谁?

 玄法催她道:“师妹,你别难过了,说不定掌门真人另外派人来,见了这等情形,愚兄等回去可吃不消呢!”

 数丈外草丛黑影中一声冷笑,玄法、玄明等四人脸色大变。玄法道:“师叔在那边呢!”

 玄明道人毅然道:“不要紧,师妹快把金剑出,愚兄等拼受这场责罚便是了!”

 珠儿忽然站起来,从怀中取出金剑。

 玄法道人移前一步,伸手来接。

 珠儿厉声道:“掌门金剑在此,你们即速跪下听命”

 四名道人目瞪口呆,却都如言跪下。珠儿道:“诸位一定知道本门规矩是持此金剑者有如掌门亲临,对么?”

 玄法道人峻声道:“不错,但师妹你…”珠儿不等他说出难听的话,已大声道:“那么十七代弟子玄法、玄明,十八代弟子水月水心听命,立即起来,护送我安抵隐仙观,谒见掌门真人!”

 玄法、玄明等四名道人,不敢违拗,齐齐起来稽首行礼,便两前两后,夹簇着珠儿婷婷倩影,同往隐仙观疾驰而去。

 草丛中蓦地出现一条庞大人影,宛如夜鸟横空,迅疾无伦地掠过众人,直向隐仙观方面隐没不见。

 玄明道人眼见隐仙观在望,便暗然道:“师妹,你虽是好意,怕愚兄等返观受责,是以仗着金剑命愚兄等送回观去,但你可曾想到,师叔已早一步赶回观去,掌门真人纵然有心,从轻发落,但在师叔盛怒之下,只怕未能曲予袒护呢。”

 珠儿眼珠一转,泪珠险些儿掉下来,幽幽道:“师兄放心,妹子早已想到这一点了”

 玄法道人微觉愧赧,暗想自己刚才差点儿错怪了师妹,心念一转,便慨然道:“愚兄等看着师妹长大,心中实甚疼爱,今晚之事,师妹免不了一场重罚,但有愚兄等在,终必设法恳求师尊。”

 珠儿却感到一种不祥的兆头,不心惊跳。

 众人踏入隐仙观中,但见处处灯火,明亮如昼。所经之处,观中道侣都肃然目送他们。

 到了隐仙楼顶层,就在观主静室外停步。

 玄法道人恭容进室,只见太清真人一如平静坐榻上。师叔白灵官真人,则坐在一旁的矮垫上。

 他正要禀告,太清真人道:“为师已知悉了,可命她进来!”

 珠儿奉命入室,双手捧着金剑,膝行到太清真人榻前,然后高举过顶,道:“不肖弟子敬呈金剑,伏乞掌门真人查验!”

 太清真人抬掌一招,相隔数尺,那支金剑却从珠儿手中飞过来。

 老道人接住金剑,笼在袖中,感慨地道:“本真人自从接掌门户,忝为一派之主,四十年,从未清出金剑法器。孰知首次使用,便出差错,古人所谓‘权柄不可假人’,的是至理名言。”

 珠儿惶恐叩首,不敢做声。

 白灵官真人气虎虎地瞪着她,怒声道:“逆徒枉我多年爱护,今是居然偏护外人,那金瑞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太清真人道:“师弟息怒,待为兄问她!”

 白灵宫真人虽然桀骜不驯,脾气暴戾,但师兄之言,却不敢违背。

 太清真人道:“你说过金瑞对你有救命之恩,本真人当时掌下留情,并且取消最后一掌之诺,算是为你报恩。昔日因果已告一段落,你何故尚仗恃金剑,你师叔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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