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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云宗文扑身入谷,正待驰救师祖成仲衍。

 不料——

 在他身影悬空之际,突然迅雷般由左右下三方面,投过来一蓬器雨,齐向他全身涌到。

 云宗文心头大震,劲叱一声,方待劈掌封阻袭来暗器之际,陡感一股急劲,由左侧扑来,竟是一条劲急的人影。

 云宗文煞大怒,喝声:‘下去!’

 左掌一挥,先天炙气六合神功,倏然出手。

 他虽虚空悬身,功力大打折扣,但先天气炙非同小可,但见他手扬处,潜劲中,一声凄厉的惨叫传起,由近而远。

 显然的,那袭击他的敌人,已然应掌堕崖。

 只是——

 云宗文这一分心击敌,却给那些袭来器雨,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猛觉左腿一痛,敢情已中了一枚毒蒺藜。

 云宗文心头大吓,猛可里双手一招,式化‘细巧翻云’,变直堕为横飞,向左侧岩壁掠去。

 但他一掠,底下却又传来一阵宏喝:‘不可放过这小畜牲,十二太保,四绝分身针快放!’

 刷、刷、刷,又是一蓬漫天器雨,蜂涌而至。

 而且——

 在暗器群袭的空隙,但见刷地一声,立刻又有一条人影,急逾闪电,向他右腹空门撞来。

 年轻识浅,又是担心亲人安危的云宗文,那知这是对方早已安排好的陷阱,也是千面如来不惜牺牲手中高手,以换取高氏身命宝物的狠毒手段。

 他左腿虽中一毒蒺藜,但由于多次奇缘,乃服不少克毒丹药,更由于先服下一颗辟毒丹,因此除了外创之外,并未中毒。

 他心恨敌人卑劣无,乘危施袭,乃猝然发掌,再度扫出六合真气攻敌。

 不过——

 千面如来的布置是密的,他早预伏了手中膂力特强的十二太保,以浸过剧毒的四绝分身暗器,乘虚而攻。

 更命令十个手中一高手,不惜以属下性命为赌注,以迫陷对方。

 是以,云宗文此掌再出,纵然那偷袭匪徒,必步先前一人之后,应掌丧生,但云宗文也必在分心无术之下,再度中计受伤。

 这时,他六合气功已出,眼看就将要击中敌人,而自己也已发觉自己亦难逃暗器之厄时。

 千钧一发之间,陡闻一阵清晰而曼妙的喝叱:‘快掣出千年绿磁对敌!’

 一言提醒梦中人,功夫卓绝的云宗文心急中,突聆此语,顿时精神大振,掌招疾收,就在身势骤降之际,其快无比地,探手怀中,掣出得自血骷髅的绿玉磁来。

 千年绿磁,稀世之宝,但见绿芒疾旋,登时将四周漫天卷至的暗器住。

 云宗文心头大喜,趁势连翻带扑,疾向谷中泻落。

 虽然,十二太保四绝毒刃,不断地袭击,暗中埋伏在四周的十大高手,也不断地趁虚而攻。

 但艺冠武林,技绝人寰的云宗文,此刻因有专暗器的千年绿磁护身,又仗着六合神功之妙,乃得一往无前,极其顺利地泻落谷底。

 当然——

 那负责拦截的十个勇猛敌人,也先后伏尸于云宗文的玄功之下。

 这时——

 谷中火势颇盛,喝叱声,兵刃碰击声,以及树枝断折声,先后织成一股血腥混什的乐章。

 云宗文身甫落地,正待奔向燃烧中的茅芦,蓦然,眼前银光急幌,数声断喝:‘高小狗留下命来!’

 劲风嗖嗖,十二太保分展铁胎弓绝技,向云宗文全身要害攻到。

 十二太保,乃千面如来专心训练的四十八名毒弩手中选人物,平时除了百发百中的妙手法之外。

 由于天生膂方大,手劲雄浑,又兼得魔枭特练,攻敌手法,亦自不弱,此刻联手而攻,声势真非同小可。

 但见十二支铁胎硬弓,宛然十二道沉重的巨石般,立即狠猛无比地,一起向云宗文涌至。

 好个技绝人寰的云宗文,乍见敌人疯狂来势,忙沉臂反腕,撤出背上天虹宝剑,展开十九式斩蛟剑法。

 长剑幻起千万朵剑花,如游龙、似闪电,攻过去。

 云宗文积念已久,此刻又担心师祖安危,因此出手之下,竟是毫不留情,右手长剑施的是昔日一代剑圣董曙萍,除魔伏寇的十九式璇玑斩蛟剑法,左手掌却蓄十成十的劲道,打出先天真气,六合神功。

 他右剑左掌,用的都是无坚不摧,每攻必克的天下奇技,因此,那十二个在九华山颇着凶名的太保,却如遇煞星,似逢恶鬼。

 但见银虹过处,一声凄厉惨叫声传起,狂飙所及之处又是一声闷哼传出,那人当场立毙。

 刹那间,十二个勇猛的太保,已然仆倒九个,只剩下三个魂飞胆落得匪徒,在咬牙惊心,作殊死挣扎。

 云宗文连声长啸,如虎入羊群,长驱直入,一声怒叱,长剑再紧,正待将对方三个匪杀死。

 蓦然——

 一声苍老而又凄厉的惨叫声,从身侧的茅屋中传来。

 云宗文惨叫声入耳,心头大震,一声‘不好!’犹未叫出,势在念先,长剑一式‘劈山救母’,直过去。

 人却趁势一点足,在对方闪身中,掠身直飞茅屋,口内更大声喝骂:‘无狗贼,别倚多为胜,爷爷云宗文来也!’

 几句急纵疾跃,已近茅屋。

 烈焰滔天中,一剑刺向一位矮丑怪人,架开了怪人打向戌仲衍的兵刃,更就势探左臂,挟起身负重伤,摇摇倒的成仲衍。

 这时——

 背后又传起惨嚎,人影一幌,一条娇小的绿装蒙面人,手掣长剑,飞身掠至。

 原来仅存生命的三太保,乍见云宗文扑救成仲衍,他们唯恐功亏一篑,难逞阴谋,乃相继掷刃向云宗文背后到。

 但就在他们右臂甫起,手中铁弓将出未出之际,陡闻背后一声:‘恶贼躺下!’劲随声到,嗖嗖嗖三缕急劲,破空飞而至。

 三太保一时无备,发觉已迟,未及闪避,已吃飞来暗器贯而进,三声惨叫同时发起,相偕迳赴九泉。

 攻击成仲衍之人,乃是一见大凶范渐,以及燕山四枭张氏兄弟。

 一见大凶范渐授命率众围攻成仲衍,由于成仲衍巧布奇阵,以致群匪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但一见大凶范渐乃是一方之霸,并不是徒具虚名之辈,略一沉,即给他想出火攻之法。

 计就立付行动,命令手下制作火箭,向老侠住屋。

 成仲衍为监视绝魂寺而僻居此盗窟之侧的谷中,当然建屋陋,这些茅竹制成的草房,最易着火,登时热焰四起,炎烟浸天。

 成仲衍一发觉被袭,不由大感意外,混元阵经热火一烧,外围巨木已毁,阵势自然大减。

 老侠不知对方何以会发觉,自己藏身之地,不过,此刻强敌当前,已顾不得其他,毅然身应敌。

 然而——

 绝魂寺千面如来,其讥诈阴险,却是近百年来不世之雄,他早有计划…

 因此——

 老狭一出,群匪一开始便以群打群殴之车轮战法,分批联攻。

 成仲衍一身功力再好,俗云:‘独木难支大厦,猛虎难敌猴群’,那经得起这等长久消耗。

 旱

 虽然——

 群匪之中,死在他六合神功手下者,怕不有二三十人,只是,他自己也久战耗元,累得筋疲力尽,后气不计,而致身法迟滞。

 群魔前仆后继,不惜牺牲,也正是对方这一疲乏的败象到来。

 在一旁掠阵的一见大凶范渐,见时机已到,当下一声宏喝,加入战团,与燕山四枭合战成仲衍。

 范渐一身功力,又是以逸待劳,这刻全力抢攻,那不立即将成仲衍迫得险象环生,危机四伏。

 不过——

 成仲衍到底是寰宇奇人,功力招术,两臻上乘,虽落下风,却是临危不

 不幸——

 由于他在全力支撑危局之际,耳畔突然传来徒孙云宗文之喝声。

 他一时过度兴奋,略一分心,竟给一见大凶范渐以有利之机,被其出不意乘虚击中一掌。

 范渐也是昔日巨袅古墓尸魔申杰的传人,一身两仪功已具火候,这一掌乃是煞手,因此登时被震飞丈余,吐血仆倒。

 范渐得势不让,正待赶尽杀绝,但却被云宗文架开。

 范渐迭次败在对方手下,知道这位少年,实在乃是自己生平所遇,唯一大敌,不觉略有所懔。

 不料——

 未容他转念,人影转处,眼前又飘落一个人来。

 九华山老巢,竟有人敢犯,老巨猾而又凶狠绝伦的一见大凶,怎不亦恼亦怒,既怕且惊。

 看看敌我情势,自己只剩五人,而对方虽只男女二人,却非可小视。

 尽管心怀鬼胎,奈势成骑虎,箭既上弦,焉能不发,当下嘿嘿二声冷笑,骂道:‘何方婢,难道吃的熊心豹胆,竟敢擅闯我教地,还不报名受死!’

 蒙面女嗤之以鼻,不屑地道:‘姓范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要走趁早,否则,惹动姑娘,到时恐难劫数!’

 范渐闻言,不怒火暴烧,十分震怒,不过,内心中却暗自惊恐不已,因为对方竟能一口叫出自己姓名。

 怕尽管怕,却不能不硬着头皮横眼怒道:‘婢既知太爷厉害,还不…’

 ‘且慢吹牛,姑要收拾你一条狗命,却是易如反掌,别不识相,此刻还是滚回呀!不然等下十三响钟声一起,你可就吃罪不起!滚吧!’

 燕山四枭蓦然一阵大喝:‘婢你敢猖…啊!’獗字乍落,陡然,当当当当当当,一连十余音漫长优亮的钟声传到。

 五贼钟声入耳,齐皆面色大变。

 范渐倏喝一声:‘我们走吧!’

 吧字未落,恨恨瞪了云宗文一眼,旋即无比快速地,向前头山壁窜去,几个起落,已向峰顶升。

 燕山四枭原本就怀着一肚子鬼胎,闻令之下那不暗暗心喜,呼啸一声,齐随范渐身后奔去。

 成仲衍久战力疲,奄奄一息,云宗文心急师祖安危,无暇追击。

 此际——

 他见这位现身帮助自己的,赫然竟是好似始终跟随自己,多次解救自己的神秘女郎时,内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感激的情愫,然道:

 ‘屡蒙姑娘援手,在下有生之年,永感大德,未审姑娘能否见告芳名?’

 蒙面女郎轻喟道:

 ‘你何必非知道我的名姓不可呢!终有一天你能明白的,在你心中永远保持一份印象不就得了吗?’

 ‘但是姑娘…’

 ‘唉!你还是先救醒你师祖再说吧!我去替你把风,看看是否另有敌人再施阴谋计!’

 云宗文悚然惊觉,陡觉心头一热,忙赧然道:‘有劳姑娘了!’

 侧头一看师祖,只见师祖面如死灰,气若游丝,显然中伤奇重,当下功贯右掌,疾扣师祖志堂大,缓缓灌入师祖体中。

 半响——

 陡见成仲衍紧皱着脸,出痛苦之客,沉重地吐了一口气。

 云宗文忙喊道:‘师祖醒醒,是文儿回来啦!’

 说着,又迫出了七八成内力。

 不料——

 他内力一出,本以为功力深湛如师祖者,必能导引本身真气配合,焉知事出意外,他内力一迫出。

 顿见成仲衍痛苦万状急急阻止道:‘文——文儿…快…快停…手,唉!’

 豆大的汗珠,已额角,一派痛苦之极的模样。

 连遭群魔攻击,又遭范渐‘两仪魔功’毒手的成仲衍,虽经云宗文灵药救治及内力导引,却仍觉痛楚难忍!

 他心知今之劫已在所难免了!

 只见他苦笑道:‘文儿,两仪魔功厉害之处,乃是中者右循环越越大,直至破裂,左循环越收越紧,宛然痉挛,无法可治,文儿,你不必替师祖难过,只要将来杀死千面如来,就可报得血海大仇了!’

 云宗文听得热泪盈眶,不知所以!

 成仲衍抖着手摸着云宗文之头,苦笑道;‘文儿,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你就将帅祖送回黄山绝谷中幽吧!’

 云宗文含泪默默地抱着师祖迳返黄山。

 且说,自愿在一傍担任护法工作的蒙面女郎,一见云宗文哀伤之状,心中十分不忍,立即迳往远处去查探敌踪!

 谁知,当她返回原地后,心上人已失去踪迹曰!

 她怅然若失地呆立了一会儿,芳心中,不由有点不心上人,竟然如此的疏忽无情,要走之时也不通知一声。

 不过——

 另一方面,她也心事重重,为自己之归宿而担忧着!

 她终于在一声劈啪的树折声中,惊醒过来,只听她沉叹道:‘唉!我将如何是好呢!他竟是…咦!’

 喃喃自语中,偶一移目,忽见左侧树上,钉着一柄短小的匕首,这支匕首比平常所见略短二三寸,而且不是通体雪亮,而黑黝如墨。

 蒙面女郎惊叫一声,掠身近前一看,这一看,登时且她浑身发抖,虽然看不清她蒙面巾底下的脸色如何。

 但从她发抖的情形看来,显然她不是受了重大惊吓,就是十分震怒。

 蒙面女郎暗叫一声:‘不好!’

 娇躯一扭,香肩闪处,挥身上谷,向绝魂寺方向奔去。

 这时——

 只见一奇装怪人入谷,当他看清蒙面女郎背影时,那死板的腊面容。突毒的凶光,恨恨地骂道:‘婢你做得好事!’

 短袖一展,人如巨鸟腾空,几个起落,已升谷壁,转眼不见,轻功之隹,几达飞行绝迹的上乘境界。

 九江,是赣北大镇,位处鄱湖畔,北接长江,南连大湖,为赣省出入门户,更因水运之便,故甚繁荣,商旅云集,熙来攘往,非常热闹。

 这天午后不久,城中来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但见他生得俊美之至,步履轻盈,潇洒倜傥。

 不过,少年际,却斜悬着一柄长剑,与其秀逸的外表极不相称。

 美少年漫步街上,气定神闲,英气迫人,宛然临风玉树,翩翩风度,羡煞了无数深闺娇客,为之推帘侧目,暗自思慕不已。

 这少年眉宇眼角,隐蕴一股悲愤之,却又似怀忧痛之士,不说可知,他正是身怀奇技的箫剑门奇才,闪电剑手云宗文。

 他忍痛将帅祖带回黄山绝谷中幽

 由于成仲衍所中两仪魔功极重,因此,人未入黄山,就已撒手尘寰,可怜一个盖代奇人,正派长者,竟落得个悲愤下场。

 云宗文第一次回到黄山箫剑门历代祖师秘隐之地,他拜谒了历代师祖之后,乃怀无比悲念之情,离开黄山。

 虽然——

 黄山与九华山贼巢,同地皖南,相去不远,艺高胆大的云宗文实不会舍近就远,来到赣北,暂抑报仇之念。

 只是——

 他因与岭南樵子有约,是以不得不强忍复仇之念,直奔江西而来。

 入得江西九江,因时已过午,他又未进中餐,乃决定在这繁华的九江略为打尖,再南行赴庐山飘云小居,会见岭南樵子及拜谒那位隐觉神尼,更可会晤,那位一见系心的卓逢珠小姐。

 他步入一家临江酒楼,上楼拣了一个靠窗座位,点来三匹样小巧精美菜肴,并要来二斤绍兴佳酿。

 面对着滚滚长江,舢帆点点,浩瀚烟波,一望无际,水天相连,气象雄壮,令人为之阔。

 云宗文正自斟自酌,观赏江景之际。

 蓦闻楼梯声响,旋风般飘上来三个雄纠纠,气昂昂,一脸戾气的彪形大汉。

 云宗文略一打量三大汉一眼,就已知这三人必不是好路数,只是事不干己,也就不加注意。

 然而——

 三大汉告座后,却是高声谈论,毫不避讳,声四座,尽人皆闻。

 但闻其中一人,咕嘟嘟喝了一大口酒,犷地嘿嘿狞笑道:‘二弟三弟,这是我关东三三义表现的机会到了,今夜不可让那什活过五更。’

 ‘大哥说得对,那什是何来头,竟敢与我们九华山绝魂寺做对!’

 说着话,六只贼溜溜的凶眼,齐向左侧座位上的云宗文瞟来,神色中竟是一股子诡异光彩。

 九华山绝魂寺一入云宗文耳中,登时起了他的杀机,暗自冷哼:‘原来是这伙魔崽子,怪不得敢如此肆无忌惮,但是,哼哼,今天遇到我云宗文,活不过五更的可能就是你们三个为虎作伥的小贼!’

 ‘我说大哥二哥,我们说话可小声些,免得…’

 首先凶汉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三弟你说什么,亏你堂堂七尺之躯,却是比耗子还胆小,怕那什么?’

 他这一拍桌子,除了震慑了座上酒客,及吓坏了跑堂酒保之外,却无多大作用,看他虽用足全力,却未将楠木长桌击破,显然功力有限。

 发话之人忙道: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小弟是恐那什一旦闻知是我们关东三义,恐怕会吓破了胆,说不定还多约了些帮手,不是更费手脚吗?’

 ‘哦!原来如此,怎不早说,不过,那什既敢约观主较技,则必早下了死志,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会再变卦!’

 ‘对对,今夜庐山七星坡之会,乃是我们大展身手之时,兄弟们可要全力除掉那什。’

 ‘事不宜迟,还是快点喝了这些酒好赶路!’

 ‘嘿嘿,九华山自观主创建绝魂寺以来,就算是名震天下的九大门派,世不敢轻捋虎须,那费空道人是什么东西,竟敢昌犯虎威,今夜不教他受尽惨刑而死才怪!’

 ‘可不是!但不知这在江湖藉藉无名的什,究竟是何门派,不然,就教他全派遭殃!’

 ‘话虽然如此,听说却有一个叫云宗文的小子,却是不知死活,一直硬要与本派为敌。’

 云宗文暗自骂声:‘狗城子,若不是想探探你们有何企图与阴谋,能让你们下得此楼才怪!’

 的确——

 以他此刻功力,只要借一微物,就可贯注六合神功于物上,杀人于无形。

 只是——

 他想看看,那位敢公然与绝魂寺为敌的费空道人是谁?千面如来为何只派了这三个货,而又大言无忌,不怕他人传言出去。

 这时,虽听到对方三贼,在谈论著自己,但也只好强忍心口恶气,一边自斟自酌,一边续听下文。

 可是,越听却越使他怒火中烧,杀机大盛,更注定了三贼的灭亡,不过,年轻气盛的他,也险些中人圈套。

 云宗文俊眉一轩,正立身动手除此三贼之际,突听耳旁传来一陌生声音道:‘娃儿!别急!这种不入角色,不值动手!’

 云宗文偏首一瞧,正见一滑稽突梯的老叫化子对着自己做个鬼脸,那种表情令自己深觉好笑,不由对他微微一笑!

 突听部三大汉拍桌大叫:‘喂!结帐!’

 店伙紧张兮兮的道:‘一共三两七钱…’

 ‘喂!快拿六两三钱夹揍成十两!’

 店伙闻言,双眼发直,说不出话来。

 ‘去你的!’

 双手一挥,一股大力,立将店伙推出丈余,但令人奇异的是,店伙只颠颠仆仆暴退,却未摔倒。

 三大汉就在手推店伙之后,身形一掠,穿窗而出,在光天化下,跳向大街。

 店内掌柜及伙计多人,一见三凶汉一身惊人功夫,不吓得噤口难言,只在暗地里咒骂不已。

 云宗文见三贼如此强横,不冷叱道:‘万恶匪贼,就让你多活几个时辰吧!’

 说话声甫歇,耳旁老叫化声音又起:‘娃儿走吧!庐山左山麓七星坡见!’

 云宗文闻言,就随化子之身,离店南奔。

 庐山位处赣省北境,亦是宇内名胜,其山势之雄伟宏壮,峰壑之灵奇,不逊五岳。

 庐山山上,密峦幽岫,高峰峻岭,绵互相连,山山环绕,蜿蜓曲折,永无止境,一入山中,令人觉得山中有山,山外有山,毫无边际,不知其貌之究竟。

 故前贤东坡居士才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之佳句,其山之宏大灵奇处,的确如是。

 在庐山邻近鄱大湖北端的山麓,有一处地势不高,但却苍松翠木,绿草如茵的幽美丘陵地,名叫七星坡。

 此七星乃是人墨客,走马章台之,游山览胜的歇脚处,是以七星坡上,筑有数座凉亭。

 这是个月如钩的下弦夜晚,天籁笼罩下,这样的庐山,更因月暗星移,而越显得朦胧,景物暗淡。

 秋风瑟瑟,虫声唧唧,茫茫的黑夜,处身山中,令人有些浑凉寂寞的感觉。

 蓦然——

 七星坡北沿小径上,出现一条疾急的黑影,向山坡上飞驰而来。

 黑影奔驰速度奇快无比,宛然一缕轻烟,免起鹘落,顾盼间,已来至七星坡,他,正是痛恨绝魂寺入骨少年奇才云宗文。

 云宗文间在酒店中,遇到了隶属绝魂寺的三个关东大盗。

 当他闻悉,这三个匪徒,将不利于一个道号费空的修行人时,不起义愤,决定灭却这三个贼。

 他在店中,聆及老乞丐之言时,直觉地认为这乞丐是友非敌,而且也是关心七星坡较技之人。

 于是——

 他在黄昏前,赶到山脚下,投宿一个小镇中客栈。

 他本有先上翠微峰顶,拜谒隐觉神尼之念,但因时间匆匆,恐来不及赶上较技场面,是以临时决定,先灭匪,后上高峰。

 他以快速的轻功,在入夜前,赶上七星坡察看了一次地势,然后回小店用过晚饭,才于此刻才此。

 他刚到七星坡,四下一看,但见荒山寂寂,除了虫鸣枭叫之外,万籁俱寂,那有半个人影。

 他呆立一会,正自暗怪双方约战时地会否改变之际,蓦然间那熟悉的叫声又起:

 ‘娃儿好快的轻功,竟比老化子还先上这里,来吧!在左侧巨树上稍候,他们已随后来了!’

 云宗文闻言,凝神谛听,果然数里外,有夜行人飞驰之声由远而近。

 他毫不犹豫地,掠身左侧树上,侧目一看,邻树一个参天古松枝桠上,正踞坐着一个滑稽突梯的老叫化子,不是间所遇之人是谁?

 云宗文恭敬地道:‘敢问老前辈高姓大名,可否知费空道人是谁,何以与九华山匪巢为敌?’

 老化子悠狂哉地,解下背后一口大葫芦,不答云氏所问,先自拔开瓶,咕嘟嘟饮个痛快,好乃,才一抹嘴自道:

 ‘老叫化已久不用名,也不知姓名啥了?不过人家却是叫我醉乐天,其实我斗大的不识一个,之乎者也二窍不通,那敢与那唐朝大诗人同号呢!’

 云宗文闻言,脑海中想起鸿博老人所说风尘奇人,不由失声道:‘老前辈你老是神州异丐?’

 ‘哈哈!我道道地地是乞丐吗?怎说是异丐呢!那些人真是恶作剧,简直把我捧上了天!’

 云宗文一听,眼前老化子,竟是四十年前,以混元气功绝技,名震天下的怪杰神州异丐醉乐天,不油生万分敬佩。

 他由鸿博老人处知道,这位神州异丐醉乐天,乃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身边有用不完的金钱,并不是如同一般乞伤那样寒酸。

 尤其一身混元气功,打遍天南地北,生平绝少遇到敌手,实在是一个笑傲江湖之风尘奇人。

 他心中暗忖:‘传闻这位丐侠,虽然股经论,才高八斗,却是言语诙谐,如今一见果然不错!’

 忖念中,忽闻衣袂破风之声渐近,转头望夫,山坡下三条人影飞驰而至。

 同时,耳畔异丐声音已起。

 ‘他们来了,我们暂且静观不动,看看他们有何诡计!’

 指顾间——

 三条人影已然飘落眼前二十余丈处的广场上,个个手执大耳钢刀,光熠熠凶猛之至,正是间在酒楼骄傲凌人的关东三凶。

 关东三凶姓羌,大名龙、次虎、三豹,是漠南派下徒,奉命加入绝魂寺,听从千面如来驱使。

 三兄弟人如其名,都俱一肚子兽,既凶又横,亦骄亦狂,三兄弟奉命来此杀人,气势凶凶,自负,却不知死神已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只道观主派他们行事是瞧他们得起,却不知这是千面如来借刀杀人,而利用他们漠南派的计。

 三凶上得七星坡之后,由于功浅技薄,却末发现在暗中已经有二个夜行人在监视他们了

 大凶羌龙依旧是那不可一世的狂话:

 ‘嘿嘿,初鼓已到,那费空什,恁地不见人影?难道是贪恋红尘,打算临阵逃不成?’

 话刚落,左侧已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贫道在此候驾多时,你们三人是打头阵的吗?千面如来何在?’

 冷笑声中,人影一幌,自一棵大树背后,踱出了一个豹头环眼,身材比三大汉更伟岸的羽衣老道士来。

 老道士面白无须,面容却有甚多皱纹,道髻已斑,怕不有古稀年纪,但步履轻盈,毫无老态,两眼更是光炯炯,显然内家修为,已够火候。

 云宗文微微一怔,暗忖:‘这道士既早就来此,或许已看清了自己藏处?’

 忖念中,已闻大凶羌龙嘿嘿二声狞笑道:‘喂!你就是费空什吗?你敢是活腻了,竟敢投书挑战我家观主,还不…’

 ‘三只小狗,何必哮,我约是千面如来,快点叫他出来。’

 二凶踏前骂道:

 ‘什你真是找死,凭你这块料,何须我观主出面,只要我关东三义微一抬手,管教你魂归离恨天,魄赴枉死城!’

 ‘对极!杀焉用牛刀,老什你若有快放,否则就只有去见阎王老子诉苦的份儿了!’

 费空道人冷笑道:‘千面如来欺我至甚,好,我就先惩治你们三个狂莽匪贼,再找他算帐!’

 话落,抱元守一,轻举拂尘,然后冷嗤道:‘你们是一齐上,还是一死一接,分头儿死!’

 关东三凶作威作福惯了,那受得人家如此藐视,不约而同地大喝一声:‘老什看刀!’

 刀字乍出,三支大刀,宛然三条铁墙,挟万钧劲道,向费空罩来。

 费空喝声:‘来得好!’

 右臂一抖,拂尘幻起万千线影,直似一片天网,攻过去。

 刹那间。

 尘沙大起,人影穿梭已战得难解难分,端得凶、猛、狠、辣。

 云宗文因为不知这费空道人究竟是何来历,双方为何一见面就打,而且千面如来竟未出面。

 当下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对邻树老化子间道:‘老前辈可友示知他们之间的恩怨?’

 老化子亦以奇功回答道:

 ‘这费空道人,乃武当别支,大雪山空灵道院中人物,前些日子,投柬绝魂寺,约战千面如来?’

 云宗文道:‘然则,千面如来何以未到?’

 ‘娃儿你认识千面如来吗?’

 云宗文不知对方此话何意,乃道:‘晚辈从未见过!’

 ‘就是了,千面如来真面目既未见过,怎知他们三人之中,没有千面如来化身在其中呢!’

 云宗文一听有理,但放眼望去,斗场中三凶汉已落败势,他不暗自纳罕。

 酣战中。

 陡听一声惨叫传起,三凶羌豹已吃费空道人一招‘声东击西’狠着,扫断颈骨,横尸地上。

 关东三凶兄弟联手,虽然展出了三兄弟,擅练约三元一气阵势,攻守进退,配合无间,然而,费空道人身法诡异,招数巧奇。

 是以,最初三十招内,三凶还稳攻稳打,不分胜负,但二十招后,却是破绽迭出,岑岑可危了。

 费空摸透了对方底子之后,陡然一式‘声东击西’之势,佯打二凶,实取三凶,三凶一时无备,当场被击断颈骨,饮恨拂尘之下。

 大凶二凶,见手足惨死,不由哀吼一声,疯狂地追攻过去。

 二凶这一狠打猛攻,倒是威势吓人,但见刀影如山,刀光闪闪,直有大江涌,锐不可当之势。

 费空一声冷笑,陡然欺身一掌击向大凶,同时一式‘跨马扬鞭’,拂尘指向二凶上重

 大凶一时闪躲不及,暴喝一声,丢刀双推掌,连劲撞过来。

 人影乍合倏分,陡闻三声惨叫,同时传起,云宗文不大感惊奇,只见地上已横躺着大凶羌龙及二凶羌虎,浑身血债,显已无救。

 而费空道人却也是跌坐在地,面色苍白,显然身受重创,云宗文看不出大凶掌劲有何凌厉之处,更料不到费空会受重伤。

 这时,他毅然掠身下地,而老化子却在他之前,先行走向费空道人道:‘牛鼻子你伤得如何?’

 半响,费空始慢地,睁开双眼。

 当他看清眼前化子时,不惊呼道:‘醉兄是你,我们是在梦中吗?’

 异丐哈哈道:

 ‘牛鼻子狂你是修道之人,怎连故友重逢,也觉得如梦起来,你不看看这厢还有一位奇人吗?’

 费空循声一看云宗文道:‘这位小侠是…’

 ‘晚辈云宗文!’

 异丐道:‘牛鼻子你伤得如何?’

 费空闻言,突然神色一黯道:‘我中的是漠南秘技“黑沙手”此刻血,恐…唉!’

 面容一阵搐,状极痛苦。

 异丐急得直手道:

 ‘什么?会是黑沙手,怪道呢!明明看见那厮一身功力不如你远甚,却怎地会使你受伤?’

 云宗文想到怀中还有解毒丹丸,乃道:‘老前辈,黑沙掌毒有何解法?’

 费空道人凄然道:

 ‘黑沙掌毒无药可救,除非功力卓绝之人,以内元迫入伤者体内,扭正血循环,不使倒,然后再予以导气归元!’

 异丐连声道:‘唉!如此怎办,老化子又是刃有未遂,深恐巧反拙,究应如何是好呢?’

 费空道人道:

 ‘贫道以一配三,总算划得来,只望醉兄将贫道带回大雪山,后请我师兄代我复仇!’

 言来大有壮士末路之慨,令人闻之酸鼻。

 云宗文道:‘老前辈请示如何疗伤法,晚辈或可效劳。’

 异丐道:‘不成不成,你年纪轻轻,那来内力?’

 云宗文闻言,心中有些尴尬与不悦,但反思对方既不知自己来历,当然以为自己无能为力。

 当下答道:‘晚辈曾学得几分“六合神功”未知可否管用?’

 异丐闻言,眼光陡亮:‘六合神功,那你是箫剑门高弟?’

 云宗文颔首道:‘不敢,家师祖正是成仲衍。’

 异丐不拍手道:‘太好了!牛鼻子你有救了,想不到这娃儿竟是成仲衍那老不死的门下。’

 费空道人也出欣慰之道:‘能得云小侠之助,贫道就可去死回生,活命隆恩,当结草衔-以报。’

 云宗文道:‘为长者效劳,乃后辈所当为!’

 异丐称赞道:‘娃儿侠肝义胆,宛然成老儿行,牛鼻子你就少说话少些痛苦,快坐好吧!’

 然后转身对云宗文道:

 ‘娃儿,你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按在他百汇大,然后迫入真元,就可挽回他一条狗命!嘻嘻!’

 云宗文不暗自作噱,这位风尘奇人,真是滑稽透顶,在此时候,还开玩笑。

 当下依异丐之言,左手握住费空道人右手,右手按在道人头顶‘百汇’大,然后默运内功,源源迫出真气,注入费空体内。

 一旁静观的异丐,此时丑脸上却有许多变化,而这些变化,却是时而欣喜,时而得意,忽尔凶光毕,忽尔诡谲神秘。

 而在这些变化神色中,更有一份紧张,这份紧张,却随着云宗文之头上白烟渐冒而越紧张。

 黑暗中,更有一双焦灼的俊眼,出痛苦而又关怀的神色,手中更扣紧了一把暗器,直注视云宗文,一瞬不瞬,比异丐还紧张万分。

 费空道人经云宗文贯输真元后,脸色渐趋明朗,约莫半盏茶过后,云宗文已累得汗珠沁额,头冒白烟。

 渐渐地,他发觉费空道人体内,并无逆血攻心之状,而且,好似一直在取自己之内元般。

 云宗文心中暗自称奇,略一迟滞,正待问问看之际,蓦觉左手一紧,不口惊呼:‘老前辈你?…’

 话犹未完,突见费空怪眼一翻,登时哈哈一阵狂笑,云宗文忽见对方目凶光,心中一动,忙手,但那里能够。

 只听对方面杀机,冷笑道:‘好小子,看你今夜还能遁否?’云宗文左手脉门被扣,又在力疲之际,那有自解能力?

 此刻——

 他己知中计,不大骂:‘老贼你是谁?’

 一面转头向异丐望去,其实他也有点自知,因为这异丐显然也是对方同,否则,那会沉默如此之久。

 果然——

 他目注异丐之时,已见异丐一抹丑脸,出另一狰狞面目,恻恻地道:‘小狗,你知大限难逃了吧!不过,关东三义换你一条狗命,总算不亏你的!’

 云宗文一看,早先自己心目中崇拜的异丐,此刻已经又变成二年前自己拜其为师的金大雄。

 他已知中计,敢情对方敌人,竟不惜牺牲三个手下,乃布陷阱,利用自己耗力之际,控制自己。

 他怒火高烧,不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这狗贼,照打,嗯!’怒挥右手,但手甫举,猛觉一阵剧痛袭身,不痛哼出声。

 金大雄嘿嘿二声怪笑:‘小畜牲,你三番两次与本寺为敌,今夜却是饶你不得,李中,快绝断脉手。’

 假费空道人李中闻言,狞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能让人过五更,小狗,明年今便是你的忌…’

 ‘看我九死丧门钉!’

 但见刷刷刷一蓬急劲,就在李中正用运劲震断云宗文心脉之际,扑击李中与金大雄二人。

 金大雄与李中,正因鳖已入瓮,而除去这心腹大患之际,得意头上,忽闻震慑天下的歹毒暗器‘九死丧门钉’打来,不心头大吓。

 他们知九死丧门钉,乃邓元伦生平绝技,百发百中,而且非武功可敌,千钧一发,自救要紧,匆猝间,放弃手中的云宗文,双双向斜刺里暴闪。

 但他们身形甫自侧跃,忽觉眼前人影一花,一条劲急的黑影,挟起云宗文,迅捷无比地落荒便逃。

 二枭一发觉中人调虎离山之计,不恼羞成怒,双双一声断喝:‘无知小狗,给我留下!’

 顿足腾身,各展轻巧,追赶过去,二枭功力深,脚程奇快,几个起落,已越过救人的黑影,挡在面前。

 黑影脚程虽快,奈怀中挟着一人,功力大打折扣,一发觉被敌人截住,不心头狂震,一蹬足,一式‘黄龙翻身’之势,反身便窜。

 但她身形甫转,眼前人影一幌,那个假费空李中,已嘿嘿狂笑道:‘站住,以免死得更苦!’

 挟住云宗文之人,竟是个身材娇小的蒙面人。

 蒙面人发觉腹背皆敌,不暗自叫苦,心一横,陡然一声大喝:‘恶贼让路者生,阻路者死!’

 右臂探处,银芒大盛,手中三尺霜锋,已经宛然夭娇神龙,威猛无俦地,刺向李中胁下。

 李中冷冷一笑,微一错步,反手一掌击向蒙面人怀中的云宗文,这一手大出蒙面人意外,吓得她慌忙一个‘金鲤倒穿波’之势,向后急撒。

 陡然——

 一声冰的断喝,发自身后:‘给我躺下!’

 但见一蓬排山倒海般潜劲,已经直比拍岸惊涛,宛然大江决堤般,卷向悬空的蒙面人。

 这般奇猛无俦,凶狠绝伦的潜劲,正是金大雄所发,端得惊天动地,蒙面人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万念俱灰,焕然神飞必落,闭目待死。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蒙面人与怀中的云宗文,就将遭劫之际。

 千钧一发——

 蓦闻一声断喝:‘魔崽子还不放手!’

 声到劲到,一股大力,快逾奔马,向金大雄所发强劲,另一股强劲,却将悬空的蒙面人向右边。

 两股潜劲一接,陡闻震天价一声暴响,刹那间尘沙漫天,干摇枝折,叶落缤纷,天崩地裂,鬼泣神惊。

 半响——

 尘落沙堕,广场上已塌下一处丈余见方的大坑。

 在金大雄与李中惊愕之下,却见广场上竟多了一个身背一个大竹篓,一身陋装,破旧褴褛的怪老人。

 金大雄功亏一篑,那不将这横来手之人,恨之入骨,登时杀机大盛,怒喝道:‘喂!何方老狗,吃的态心豹胆,竟敢破坏大爷的买卖,报名候死?’

 怪老人笑嘻嘻地对蒙面人道:‘娃女,你快点将娃儿救醒,好让他发落这二只狂吠的野狗!’

 金、李二匪闻言,真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又恐一旦给云宗文醒来,越发辣手。

 当下顾不得再问对方来历,一声狂喝:‘无知老狗,大爷先超度你!接掌!’

 欺身探掌,手心一扬,掌劲外吐,一道强劲,向怪老头罩来。

 怪老头不闪不避,就在对方手劲近未近之际,陡然一旋身,极其巧妙地,闪在对方身后,大喝一声:‘提防你的后背,要打下去啦!’

 金大雄乍觉掌势落空,敌人失踪,已就一惊,此刻闻言,更觉魂飞魄散,急忙一式‘卧看彩云’,闪躲过去。

 而出乎他意外的是,怪老人并未趁虚而入,只站在一旁不屑地怪笑。

 金大雄杀机大盛,喝声:‘老鬼不要走!’

 翻身再扑,双掌拍、扣、砍,一连攻出三掌,这三掌乃他挟怨而发,招中有招,式内蕴式,而且狠辣无此。

 但是——

 任他招式再密再奇,却始终近不得老人分毫,而且一连数次,迭遇险招,只是对方却始终未见下手,否则怕不已挨了伤。

 金大雄出道以来,代千面如来做过多少大事,功力又高,从未失败,不料今番却栽在一个老头儿手里。

 老头儿冷笑道:‘你们如果再不知进退,等下云姓娃儿功力一恢复,可就没老夫这等便宜了!’

 金大雄闻言大惊,如今晚-斗栽得不小,而且处境实在堪虑,忙喝声:‘兄弟并肩子上!’

 手一翻,撒下一枘形如蛇鞭之类的怪兵器,攻向怪老人。

 一旁的李中也如响嘶应,撒出一柄峨嵋刺,展开一路奇诡招数,配合著金大雄,将怪老人裹在一片绵密的刃影中。

 怪老人哈哈一阵怪笑,旋身错步,忽指忽扣,迥旋于二贼之间,他虽是赤手空拳,却未逞败象,且好几次奇招迭出,迫得对方临时变招。

 刹那间——

 敌我三人,展开了一场凶险绝伦的决斗,但见狂飙四起,急劲弥空,大有石破天惊之势。

 蒙面人在一旁默运内功,连拍云宗文数处大,并从对方璇玑上,灌以内力。

 云宗文巧服奇果灵药,任督二脉已通,方才虽是耗元无数,但经蒙面人这一灌输内力,那消片刻,神志渐复,忙运气配合真力,通全身。

 但见一股热,走生死玄关,度十二重楼,穿九宫雷府,过涌泉入丹田,神归紫海,元气顿服。

 他睁眼一看,面前打斗正酣,岭南樵子与二匪徒打得难解难分,而身侧站着一个蒙面人,赫然又是那个经常救助自己的蒙面女郎。

 蒙面女郎见他苏醒过来,不大放宽心。

 云宗文道:‘蒙姑娘迭次相救,在下永铭五中。’

 蒙面女郎道:‘但愿郎君心如其言,则不枉奴家一片心机!’

 云宗文那听不出对方话中之话,又道:‘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蒙面女郎苦笑道:‘只要你决心今后再不与绝魂寺为敌,我就告诉你,否则,只是徒增彼此困扰与烦恼而已!’

 云宗文大为不解道:‘为什么?难道姑娘是…’

 ‘是什么不必说吧!我去也!’也字甫落,娇躯一扭,人已化作一缕轻烟,几个起落,已消失于面前。

 云宗文怅然若失,更摸不透这女郎来历与心意,为何始终不将姓名见告,而又始终要自己不与绝魂寺为敌。

 正自忖念不出个中因由之际。

 蓦闻怪老头道:‘云娃儿,你醒过来了,快上来打发他们上路!’

 云宗文朗声答应,手探处一声龙,己撒出天虹长剑,点、刺、剁、砍,招招狠,式式辣,扑向斗场,猛攻金、李二匪。

 金、李二匪因久战怪老人不下,而又被对方戏谑得无限羞怒,不由急而怒而惊而怕呢

 此刻——

 见云宗文元气已复,扑身攻来,不齐皆暗自心急,忙全力以赴。

 怪老人虚幌一招,退下一旁,只边看边嚷:‘娃儿别放走他们啊!’

 二贼越战越心虚,越心虚招式亦越,因此不上几招,竟被云宗文罩在一片绵密的剑幕之中。

 刹那间——

 双方已对拆了四五十合,杀得惨烈,杀得凶狠。

 云宗文蓦然振剑平刺,直取金大雄左胁,招式老未老,陡然沉臂后甩,化直刺为下劈,反取李中。

 李中乍见高氏一剑刺向同伴,以为有机可乘,手中兵刃趁势砍去。

 不料——

 他兵刃甫举,上身方倾,忽觉眼前人影一幌,敌人已然攻来,他一时闪避不及,一声惨叫未出,登时被云宗文拦挥成两段。

 金大雄见状大惊,不追反退,斗地一式‘金鲤倒穿波’,向后暴撒,临走时还强作豪语:‘有种的就到九华山来吧!’

 人随声没,倏忽间,消失于黑夜间。

 云宗文未及追赶,觉得无限可惜,乃恨恨地对抱头鼠窜的金大雄道:‘万恶匪贼,暂寄你头,他再遇上,就饶你不得哼哼!’

 一旁的岭南樵子却哈哈地道:‘嘻嘻,要不是老夫出不得手,你这贼还有命吗?唉!真是…’

 说到后来,却有一丝凄凉意味,好像因见恶难诛而兴叹似地。

 云宗文暗觉纳罕,心忖:‘这不奇吗?难道有人阻止他不能出手不成?’

 心念中,不由问道:‘老前辈为何出不得手呢?能否乞道其详?’

 樵子闻言,眼光时微忿,旋又低喟道:‘往事不堪回首,提他作甚,总之我不能出手杀人就是。’

 云宗文闻言,心知这岭南樵子,必有一段曲折的往事,不过,人家不说,自己多问亦无益。

 岭南樵子转言道:‘娃儿,你不是回九华山探望你师祖吗?怎地却在此与绝魂寺匪徒为敌呢?’

 云宗文闻言,不觉流泪哽咽道:‘家师祖已惨遭不幸,仙去多…’

 于是,简要地,将自己回九华山,正逢师祖被围攻,及来庐山途中,中计险送一命之前后说出。

 岭南樵子闻言,不怒形于道:‘这千面如来若果如此可恶,老夫说不定拼着违誓之言,将他击毙!’

 忽又想起一事,乃对云氏道:

 ‘依我看来,这千面如来确实有神鬼莫测之能耐,否则他何以能知悉你的行踪,今后倒不能不时时提高警觉,处处小心留神,以免再次中计,唉!这魔头构思之慎密,手段之毒辣,真是防不胜防。’

 忽又道:‘咦!那娃女何去了?’

 云宗文道:‘她在我醒转后不久,便已离去。’

 ‘这女娃是谁你可知道?’

 ‘晚辈屡问其名,却始终三缄其名,吝于告知,不知其出身来历。’

 樵子沉半响道:‘最难捉摸女人心,娃儿你好自为之!’

 旋又似在自语,又似在对云氏说:

 ‘自古财关易过,情关难戡,尤其英雄难过美人关,情又是什么东西,还不是徒增人的苦恼而已!’

 云宗文不又想:

 ‘这奇人必是也有过一段伤心情史,才会发出这段对情不的评语,其实“情”如一杯酒,初尝虽苦,久而久之,却是甜又醇的。’

 他内心在想,却未说将出来,只默默表示聆教。

 樵子一阵咨嗟过后,又道:‘走吧!我们就此连夜迳奔翠微峰顶飘云小筑,会会隐觉老尼师徒!’

 云宗文虽觉得此刻赶去,未免唐突主人,但却不知如何,经樵子这一提,却有急着一见那位,只是一见之下,就已深印倩影于脑海的人儿,当下颔首答应。

 于是——

 老少二位武林奇人,就在茫茫黑夜中,披星戴月,展开绝顶轻功,闪电般直向翠微峰奔来。

 二人翻山越岭,穿沟渡壑,不过两个时辰,就已来到了翠微峰顶。

 这时——

 更漏星残,黑夜已去,东方渐见鱼肚白,黎明却将来临。

 晨光熹微中,四下一望这宇内名胜的庐山晨景,不觉为之神清气,尽除俗虑,只见翠微峰高云表,脚下云雾缭绕,苍松翠木,红白山花,一片人间仙境。

 樵子不觉赞道:

 ‘庐山景幽地灵,此刻观之,果然无讹,老尼姑选此名山客隐,实在比我那五岭好多了!’

 他语刚落,蓦闻一声清脆的声音,起自左侧一块突出断崖上:‘贵客来的还早,珠儿,你下去接你砍柴师伯及那位云小侠吧!’

 说着——

 断崖之岭,出现了一位娇姿绝的少女,对低下的老少二人道:‘晚辈卓逢珠奉师命师伯及云小侠!’

 樵子哈哈笑道:‘你师父好大的架子,竟不亲出接我!’

 话刚落,那阵清脆声音又起:‘老樵子别数说贫尼不是吧!贫尼正在准备一坛上好陈酒候客呢!’

 樵子道:‘那倒是我错怪了你老尼姑了。’

 话声中,已与云宗文双双跃上断崖,只见断崖之顶,是一片平坦广场,在一丛古松之下,筑有三栋茅屋。

 茅屋门前,站立着一位比丘老尼,宝相庄严,令人肃然生敬,樵子拉着云宗文,在老尼师徒延请下,进入茅屋中,分宾主坐定。

 老尼寿目一展,笑道:‘前,听珠儿同来禀明,说遇到了你樵子,贫尼不亦喜亦忧!’

 樵子哈哈道:‘喜便是喜,忧从何来?’

 老尼微笑道:

 ‘喜,当然是故友未死,又能相逢把晤,但忧的却是,你砍柴的一出,保有一场杀劫将起!’

 樵子微笑道:‘老尼姑说的啥话,难道我出来玩玩也不行吗?’

 老尼笑道:‘当然不行,方今或许除了老尼之外,无人知道你樵子来历,但是六十年前…’

 樵子面色一沉,截住老尼话头道:

 ‘好了好了,别再说下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砍柴的这一次多出走走,确实并非无因。’

 老尼接道:‘是吗?贫尼多年苦参,已略窥吾学堂奥!’

 樵子忽道:‘喂!老尼姑,你看这位云小侠如何?’

 老尼微笑道:‘云小侠英姿飒,气宇轩然,箫剑门传人,个个人中龙凤,老樵子…’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看到你徒弟,手中兵刃是一管银箫,乃想起他们家中之既往成规…’

 身旁一双小儿女,见二老不避嫌地谈论著,不又羞又喜。

 二人不由自主地,向对方看去,而当四目投之际,又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心中均如小鹿撞,怦怦然,耳红心热。

 老尼那听不出樵子话意,略为看了看二位仙明珠般的小儿女一眼,然后微笑道:‘老尼多年向佛,凡心已静,下一辈之事,由他们自己去,人云姻缘是五百年前,月下五人已在三生石上订过的,强它不得,老柴夫你说对否!’

 说着——

 含有深意地,以温和的眼光,再斜睨二小一眼。

 樵子闻言,始而一怔,再一细凝二小一眼,这才恍然明白,不暗赞道:‘这老尼,端的有几分法力。’

 口内却道:‘开明开明,老樵子也赞成自由恋爱,哈哈!’

 笔者戏谑,以现代言辞用之,请原谅!

 二小被羞得耳红心热,低垂着头!

 老樵子话风一转道:

 ‘言归正传,老尼姑,你久年潜居山上,可知时下之武林,已经是隐伏着一片浩劫吗?’

 老尼姑合十道:

 ‘善哉善哉,老尼十年前一次闭关,就已算出几年后,武林将有一场风雨,如今得见故人,更已证明所料不差,看来不需二年,就将魔消寇灭。’

 ‘这又何以见得?’

 ‘自古暴必败,恶必灭,岂不知正终克之句。’

 ‘然而,话虽如此,观诸方今武林,连声势宏大,人才济济的九大门派,却也只抱著『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消极态度,则怎能除灭寇呢?’

 老尼哈哈道:

 ‘别说还有许多豪气干云的年青一辈子,像云小侠等人,就只你老樵子一人,我看十个千面如来又何足道哉…’

 ‘可是,你可知道老樵子今非昔比,怎能…’

 老尼笑接道:‘老樵子,自古名言“见义勇为”一向嫉恶如仇的你,难道面临此际,却又…’

 ‘可是老夫始终不能放心…’

 老尼笑道:

 ‘现贼焰暂灭,溃灭之期当在不远,你们可先探趟绝魂寺虚实,然后再作计议,或许手中还有奇遇呢?’

 老樵子道:

 ‘对对!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好在云小侠身边,还有空玄上人留下辟毒灵丹,自可避免鬼寺万毒,老尼姑我们这就同行如何!’

 老尼姑道:

 ‘请原谅,贫尼全心向佛,又已多年未出,想以劣徒代理如何,三位探得魔观之后,先别打草惊-,同来我们从长计议。’

 岭南樵子一见老尼向佛心坚,已经到达无我无相之境,也不想破她多年清修,只笑着道-

 ‘好厉害的玄门圣尼,自己独善其身,却叫人兼善天下,早知如此,老柴夫今不来也罢!’

 却转身对二小道:‘她怕死,我们不管,我们这就迳奔九华山看看。’

 隐觉神尼对女徒道:

 ‘珠儿,从今起给你下山历练,切不可像在山中那样任,凡事自有你樵子师伯帮忙,你…’

 樵子那听不出她弦外之音,连连摆手道:‘当然当然,一切包在老樵子身上,女娃儿走吧!’

 二小双双拜别老尼,然后随着岭南樵子,在将近年之际,离开庐山翠微峰。

 老小三人一下庐山,即望皖南飞奔。

 三人斜走东北,直入皖南。

 皖赣邻接,庐山与九华山相距不过数百里,次午后,三人已来到九华山下。

 三人知九华山眼线至多,为防万一,不但稳蔽身份,而且专走小径。

 入得皖境之后,投宿在九华山下一处农家,将息半,养蓄锐,直至夜幕低垂,方离开农家,展起轻功,快速地,奔上九华山。

 临近九华山坡时,云宗文乃掏出怀片还剩的辟毒丹,给樵子与卓逢珠服用。

 云宗文二次上九华前山想起父师大仇,不热血奔腾,仇焰大炽,恨不得即刻手刃仇人千面如来而后快。

 他在前领路,顺着前次入山探寺时,暗中高人警语,‘忌黑暗,对灯光,避巨木,选茂草’四点,越登重重陷阱,安渡处处伏卡,不久,已走过奈何桥,穿鬼门关,过地岳门,来至一处怪树丛生之地方前头。

 云宗文低声对二人道:‘再过去这些怪树,乃是南极特产的魔鬼树,一到夜晚,就会掠人,沾之难。’

 三人细一察看,果见这些怪树,枝桠虽多,却多片叶,宛然秃枯之树,夜晚视之,令人心寒。

 三人放眼望去,面前二十余处,黑黝黝一道高大铁墙,墙中屋宇毗连,但却一片黑暗,毫无灯光。

 岭南樵子道:

 ‘寺名绝魂,竟果有几分鬼气,哼哼,那千面如来是什么东西,竟敢污毁这名山胜地,老夫…’

 话犹未了,蓦然——

 一声冰冷森,令人不忍猝听的冷笑声传起:‘三个游魂狂鬼,既要入寺报到,还不快些,以免错过了观主超度时刻!’

 三人闻声大惊,知行踪已被发觉,不凝神戒备,并冷笑道:‘什么人,快请一见!’

 声落,对方冷言又起:

 ‘嘿嘿,无知小鬼,竟敢对本判官无礼,通通给我跪下,否则,嘿嘿,等下恐有剥皮筋之苦!’

 声落人现,从那些魔鬼树上,跃落一个獠牙外,貌相凶恶的凶汉来,这凶汉吊睛突眼,面如黑炭,昏夜看看,直有凶神恶煞之感。

 岭南樵子见识广博,毫无所感,二小却被对方那怖面容所慑。

 老樵子道:‘装鬼怪的恶贼是谁,快…’

 话犹未完,陡闻对方狞笑一声:‘躺下!’

 右手圈指一弹,一股急劲当面袭到。

 云宗文冷冷一笑,右臂一挥,正以雄厚内功阻敌。

 忽然——

 岭南樵子一声断喝:‘娃儿不要鲁莽!’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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