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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坦荡胸襟
  紫燕目光轻转,接着,又低了声音说道:“为掩外人耳,于叔叔最好乘了这辆马车去,抵达崂山后,加赏他一些银子,便打发车辆回保定府,叫他紧守秘密,不可将桑公子重伤来到北宫的事对人漏。”

 八卦掌于清兆连连点头应诺,随即领着何冲并车辆一齐离开了练功室。

 四燕园注于清兆去远,脸上都不期罩上一层严霜。

 欧王儿切齿道:“果然不出桑哥哥所料,这老匹夫真是人面兽心,一肚子鬼胎”

 墨燕接口道:“我看那屠龙手纪也是魔爪牙无疑。”

 紫燕神色凝重地道:“岂仅于清兆和纪,只怕整个蓝衫特卫队都靠不住,不过,此事牵涉太大,咱们不能不特别慎重,假如处置稍有疏失,必然起变故,妹妹们务必忍耐些,一切须按桑公子的安排进行。”

 四人正低声议论者,一条人影匆匆掠进园门,远远停步向四燕躬身拱手道:“属下纪奉命谒见四位姑娘。”

 紫燕秀眸一扬,脸上立时换上一抹温柔的微笑,点了点头,道:“纪领队请过来吧!”

 那屠龙手纪大约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膀阔圆,穿一身天蓝色紧身劲装,头束蓝色英雄巾,肩后斜长剑,剑鞘和剑穗也是一碧蓝,颇为威猛拔,闻言欠身一礼,然后十分拘谨的走近练功室室门。

 墨黄二燕和欧玉儿假作没有留意,实则已暗暗监视四周园圃动静。

 紫燕含笑开口,道:“于总管风急事离宫,临行将宫中重任委托了纪领队,大略情形想必他已告诉过纪领队了?”

 屠龙手纪拱手答道:“属下已略知梗概,特来恭聆姑娘们令谕。”

 紫燕笑道:“彼此都是一家人,不须这样客套,咱们姊妹不过女之辈,长居深闺,许多事情想得不如爷们周到,今后,还望纪领队多辛苦一些,替咱道综理外面各项事物。”

 纪躬身道:“属下等蒙宫主厚恩,些许微劳,理所应当。”

 紫燕问道:“于总管可曾告诉过你,关于此处实施特别戒备的原因吗?”

 纪怔了一下,道:“没有,于总管只说这是姑娘们的吩咐,必须加强练功室警戒,未得特别允准,任何人不得擅人此门。”

 紫燕浅浅一笑,道“一点也不错,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因为练功室内,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在疗伤,受不得惊扰。”

 纪应道:“属下已经从特卫队中调十名高手,专任练功室警戒,决不会有人惊扰的。”

 紫燕点点头,注目问道:“纪领队好像并不想知道那位客人是谁?”

 纪道:“想必是位贵客,但属下仅仅职司警戒,按规律无权动问客人的姓名和身分。”

 紫燕赞许地道:“很好!纪领队熟悉宫规,尽忠职守,的确十分难得,不过,论情理,咱们姊妹却没有向纪领队隐瞒的必要

 纪拱手道:“那是姑娘们信任属下,属下深表感激。”

 紫燕微晒道:“这也没有什么可感激的,我告诉你,是希望你能了解任务的重要,凡事多谨慎些。”

 语声略顿,又肃容接道:“室中疗伤的客人,就是卧龙庄桑庄主。”

 四燕都暗中注意看屠龙手纪的反应,只见他神色如常,却故作惊讶之声道:“啊!原来是桑大侠,无怪姑娘们叮嘱特别加强警戒,的确是一位重要的客人。”

 至于桑琼因何受伤?伤势轻重?竟只字未提。

 欧王儿黛眉一挑,冷冷问道:“你以前见过桑庄主没有?”

 纪道:“没有,桑庄主上次来宫中疗伤,属下正奉命外出,因而错过。”

 紫燕接口道:“那你应该进去认识一下,今后执行警戒任务时,比较方便些!

 纪欣然道:“固所企愿,不敢请耳。”

 紫燕又道:“不仅纪领队,凡是担任练功室警戒的特卫队人员,都应该引介与桑庄主认识,你把他们十位一齐叫来。”

 纪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银笛,笛声长鸣,刹时间,人影纷现,十名特卫队高手分由四方进人花园,一字见排列在练功室门前。

 紫燕仔细看了一遍,发觉这十名高手,虽名为天寿宫弟子中华,实则大都面目陌生,平时甚少见过,而且,其中年纪最轻的,也有三十多岁,甚至还有年逾半百的老者,一个个面洁须净,显然经过特别修饰,以图掩饰真正的年纪。

 若说这些人都是天寿宫嫡传弟子中选之辈,其谁能信?

 她暗暗一阵心惊,既悔自己平时太疏忽,又恨魔处心积虑,无孔不人,假若不是桑琼乔装人宫,揭破谋,只怕将来天寿宫全被魔充斥,自己姊妹四人犹在深闺毫无所知呢!

 想到这里,杀机隐动,却又不期然泛起无限忧虑,这些可恶的东西太该杀了,然而,问题是杀了这区区十人,是否就清除了潜伏在宫中的全部魔?假如之过急,起变故,后果委实堪虑。

 北宫四燕虽是女儿身,多年来驰骋江湖,何尝畏惧过,但这时候面对无法分辨的强敌,仿佛举目已无可信之人,全宫上下,忠难分,不生出阵阵怯意。

 紫燕定了定神,银牙暗挫,表面仍笑意盎然,先将桑琼卧疗伤,必须静养并守秘密的原因,向十名特卫队重于简略复述了一遍,接着说道:“今后桑庄主的宁静和安全,我就重托各位了,为使桑庄主与各位先有个认识,现在由纪领队开始,大家轮入室引见,东庄北宫原属通家世谊,此后各位应视桑庄主为本宫挚友贵宾,不得有丝毫失礼简慢。”

 吩咐完毕,以目示意,欧玉儿立即移步先人室内,墨黄二燕则分立室门两侧。

 紫燕含笑向屠龙手纪点点头,道:“纪领队请随我来吧!”转身向练功室走去。

 纪应声大步跟上,进入室门,面是一道玉石屏风,屏风上刻着数行醒目大字本宫弟子非特准不得进人练功密室,奉命人室者,须自除兵刃以示崇敬,违规者重惩。

 屠龙手纪看得心头一惊,不由自主停步,用手摸了摸肩后长剑。

 这时,紫燕已经莲步姗姗转过屏风去了,但墨黄二燕仍在门旁,正目光炯炯注视着他的脸。

 纪微一沉,连忙解下长剑,恭恭敬敬放人门侧刀剑桶内,整一整衣衫,低头转过屏风。

 屏风后,一张猩红色地毯笔直铺到练功室中央,屠龙手纪怀着凛敬之心,沿着红毯垂目而行,走了约十来丈,正待游目偷窥室中情景,耳边却听得有人轻声唤道:“纪护法,久违了!”

 纪骇然一惊,连忙却步仰头,但见前面并肩站着两人,一个英俊少年,颇为陌生,另一个彪形大汉,赫然竟是素所稔的飞天鼠李明。

 这时候,李明正目光炯炯注视着自己;那英俊少年手抚剑柄,脸上挂着微笑,笑得人胆颤心寒。

 纪恍然顿悟,情知秘密已经败了,双掌一挫,便旋身夺路,谁知刚扭回头,却见紫燕欧倩和彩燕欧上儿正面罩寒霜,分立身后。

 “呛”龙乍起,双燕长剑同时出鞘。

 桑琼适时开口,缓缓说道:“纪护法,此时此地,你还想逞强动手吗?”

 纪目光转,眼神中闪动着惧意,呐呐道:“我…我并没有犯罪,也不是什么护法…”

 欧玉儿切齿叱道;“伪诈徒,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赖?”剑尖一指,便待出手。

 桑琼沉声道:“玉姊,得饶人处且饶人,勿忘愚兄适才之言!”

 接着,转向纪又道:“阿儿汗官倒行逆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今于寿臣阴谋已破,生死祸福,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间,须知铁证如山,徒事狡辩并无益处,咱们若加害,随时都可以取你性命…”

 纪垂下了头,默不作声。

 桑琼语音微顿,接着又道:“不过,咱们也深知阿儿汗宫对下属控制的手段,并念你等虽受命潜伏北宫,迄今尚无罪行,或许你们都有儿亲人留质魔宫,难免有所顾忌,所以,才将你等分别召人练功秘室,这是姑娘们成全之意,现在你只需表明一句话,如愿弃暗投明,咱们决定既往不究,仍以真诚相待,即或不愿抛弃儿亲人,也不勉强,咱们只想暂时委屈各位数,等破了第三分宫之后,再放各位离去,桑某决以生命保证,不会伤各位一肌一发。”

 纪再度抬起头来,苦笑问道;“你们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杀了我们呢?”

 桑琼笑道:“罪魁祸首,唯曹克武师徒而己,各位或遭胁迫,或受盅惑,盲然从贼,若非罪大恶极之辈,何忍加害广

 纪轻叹道:“可是,咱们计事败,已获罪戾,你们从不杀害,将来回到总宫,仍然难逃一死。”

 桑琼点点头道:“壮十割毒断腕,匹夫养痈遗患,这就要各凭智慧作一一决断了。”

 纪半晌,忽然拱手道:“室外十名特卫队高手,皆与纪某命运相同,诸位若信得过纪某,请容我等共处一商!”

 桑琼毫不迟疑道:“可以,但不知你们想在什么地方商议了’纪道:“愿借练功室一隅之地。”

 桑琼含笑颔首,道:“好吧!你去招唤他们进来。”

 飞大鼠李明沉声说道:“庄主须防另生变故广桑琼微笑道:“不要紧,咱们只防风声不致外,其他何须疑虑太多。”

 紫燕也低声道:“十人齐聚,恐怕不易制服…”

 桑琼晒道:“姑娘尽管放心,如有差错,在下愿一肩承担。”

 欧玉儿本来也想劝阻,见桑琼似乎有成竹,只得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娇躯微闪,让开数步。

 纪感激地拱了拱手,转身退回屏风外侧,却在室门前自行停步,高声向门外叫道:

 “特卫队弟兄请鱼贯列队人室,但不得携带兵刃。”

 那十名等候在园中的魔高手,因见纪进人练功室久未退出,正暗自惊疑着,忽见纪现身,群疑尽释,果然依序列队而人,并且在进门的时候,自动解去兵刃。

 十名魔高手从左边转入屏风,桑琼领着李明和双燕便由右边退出练功室,门外的墨燕和黄燕不解何以改变了原定计划?刚想问,却被桑琼摇头制正。

 紫燕犹恐生变,便待掩闭室门,桑琼也含笑阻上,轻语道:“既示坦诚,就不可再存猜疑之心,在下深信魔宫中人绝大多数仍是善良的,如能以诚相待,先得其心,彼辈亦必赤诚相报,再说,他们不过多咱们五人而己,纵蠢动,我又何惧呢?”

 于是,连墨黄二燕都撤离门口,坦然退出数丈,远远在园中等候着。

 大伙儿刚退离室门,突闻练功室内传出一片呼叱声响,显然已经发生了争斗。

 欧王儿变道:“魔中已起内斗,必有刁顽之辈作祟,咱们不能不出手厂…”

 桑琼依然镇定地笑道:“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但善恶之分,见解却无二致,咱们只须静观结果,就知道人让终是向善的多,顽恶的少,玉妹如谓不信,稍等即可分晓。”

 大家听他说得坚定,只好耐住子等待,约莫过了盏茶光景,室内呼叱争斗之声渐渐平息,不一会,屠龙手纪身血污,左右胁各挟着一个人,大步走了出来。

 他把胁下两人放落在门前石阶旁,垂手躬身道:“同队弟兄计议结果,六人愿忍毁家之痛,决心弃暗投明,四人顽憨不悟,仍从贼,现已格毙二名,生擒二人,听候定夺。”

 四燕闻言,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齐齐目注桑琼,既惊讶,又悦服,更由衷赞佩无已。

 桑琼笑对四燕道:“这是天寿宫的家务事,姑娘们有何意见?”

 紫燕欣然道:“咱们没有意见,一切请公子代为作主就是。”

 桑琼扬眉笑道:“难道宫中委派职务之权,也由在下越俎代疱?

 四燕微微一怔,同声道:“悉依公子高见。”

 桑琼拱手道:“在下何敢擅专,不过,假如姑娘们不反对,在下倒有一个建议,生擒者免死,特卫队依旧,另委屠龙手纪为天寿宫总管。”

 纪一惊“卟通”跪了下去,含泪道:“纪某仅系阵前降卒,承桑庄主晓以大义,示以至诚,方始获得信心挣脱孽海,怎敢…

 紫燕截道:“桑公子的意见,也就是咱们姊妹的意见,何况你本任特卫队领队,升任总管,乃是顺理成章的事,如再推辞,便辜负桑公子推荐和咱们姊妹的倚重了。”

 纪激动得热泪纷落,颤声道:“姑娘们不以叛逆相鄙,反以重任相付,纪某无功无才,除一命报答厚思,实不堪膺此大任,敢请将总管之职委托李明兄,纪某愿仍就特卫队一员,舍此余生,效死本宫。”

 桑琼道:“这却不必,李兄和何兄,我另有借重之处,目下尽可从旁协助纪兄,暂勿委以职务,待攻破五台第三魔宫后,再决定此事也还不迟。”

 纪顿首道:“总管之职,纪某决不敢当,情愿请命充当前驱,助破第三魔宫。”

 欧三儿笑道:“你担任了天寿宫总管,正是名正言顺相助破除第三魔宫,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为什么坚持不就呢?”

 桑琼又道:“纪兄不须再推辞了,在下如此安排,另有一个目的,此事关系天寿宫上下百余姓命,若无纪兄协助,势将全宫尽毁。”

 纪低声问道;“桑庄主是否指的天寿宫地底埋藏的炸药地雷?”

 桑琼道:“正是,地雷一旦引爆,全官玉石俱毁,这是何等严重的事…”

 纪轻叹一声,愧恨地道:“宫中所埋炸药,本系纪某和于寿臣受命布置,其中一部分且是纪某亲手所埋,可惜引发炸药的枢纽之处,却是于寿臣秘密安置的,位置图形业已送往五台山第三分宫,除非取得秘图或擒获于寿臣,无法将引线总枢清除。”

 欧玉儿忙道:“你既然知道一部埋有炸药的地方,至少咱们可以先把这一部分炸药除去,所受威胁也小一些!

 纪却摇摇头道;“清除炸药并非易事,何况各处炸药都有引线相连,稍一疏忽,一炸百爆,后果不堪设想,假如能寻得枢纽,加以毁坏,则各处炸药永远不会爆炸,那时再-一清除,方称安全。”

 欧玉儿道:“就算不能除去炸药,咱们也可以命令危险地区的人先行迁离,以防万-…”

 桑琼急忙摇手道:“玉妹千万不可之过及,宫中一动,风声必然外,如被火灵官陈童得知,反使他加速发动,那就更不妙了,现在咱们最好假作不知,一切仍按平时情形,务使陈童不起疑心,一面照原定计划,追摄于寿臣,先擒人妖,再取秘图,然后进击五台魔宫。”

 纪道:“桑庄主运筹十分妥当,但追蹑于寿臣却务必要尽快些,迟了恐有变故”

 紫燕诧问道:“为什么?”

 纪道:“于寿臣临行时,已认出那车把式的本来面目…”

 众人听了这话,俱各大吃一惊,桑琼忙道;“他怎会识破何冲的乔装呢?”

 纪道:“于寿臣在第三分官护法时,何冲尚未派往金陵分坛,曾在祁连见过何冲一面,也许时隔甚久,何冲已经记不起来了,可于寿臣却一眼就识破了何冲来历,所以,在临去之时,曾暗中叮嘱我等预作准备,只等抵达崂山,何冲必遭毒手,于寿臣返来,陈童和人妖也将随后发动毁灭天寿宫的阴谋密计了。”

 桑琼机伶伶打个寒噤,跌足道:“如此说来,何兄已陷危境,我得尽快赶去才行!”

 欧玉儿道:“桑哥哥,我跟你一块儿去!”

 桑琼道:“事既有变,官中亦须加强戒备作防范,玉妹维护天寿宫不可擅离,我再留李兄在此协助,若无其他意外;三数即可赶回,这段时间中务希多加警觉。”

 欧三儿虽然不舍分离,惟鉴于情势严重,不便强求,于是叮嘱道:“他们才离燕京不久,若能中途追上,擒住于寿臣,就不必再去崂山了,咱们等候你早回来。”

 桑琼一面答应,一面匆匆改装,换了天寿宫传讯弟子打扮,飞龙剑斜肩后,用一顶宽沿凤帽遮去半个面庞。

 欧玉儿命人由后廊挑出两匹良种骏马,鞍辔俱全,以备途中换骑赶路,桑琼拱手作别,飞身上马,一人二骑,奔出了天寿。

 紫燕随即下令闭宫,将两名被擒魔在练功室内,另委飞天鼠李明暂代蓝衫特卫队领队,仍然驻守园中,藉掩外人耳目。

 断碑手于寿臣托词前往崂山觅取解药,乘坐由何冲驾驶的马车离开天寿宫以后,一路疾驶东下,途中甚少停顿,当天将晚,已驶出百余里外。

 暮时,抵达一处小镇,何冲趁停车用饭之际,含笑问道:“天色已晚,过了此地须二十余里才有镇甸,敢问于总管准备今夜投宿何处?”

 于寿臣冷冷摇头道:“我有急事耽误不得,咱们今夜不投宿了,尽一夜时间,再行一二百里休息不迟。”

 何冲为难地道:“可是,小的已经连赶了一天一夜路,人受得住,牲口也熬不下去。”

 于寿臣道:“你若疲备,咱们可以换着驾车,牲口不堪奔驰,可以另换,一切费用由我支付,早些赶到崂山,我另有赏金,不会叫你吃亏就是。”

 何冲方自迟疑,于寿臣又不耐地接道:“假如你不愿意,尽可留下来,我立即付你车资银子,另外雇车上路也行。”

 何冲无奈,只得答应,将两匹疲备不堪的牲口,向人折换了壮健马,连夜继续赶路。

 这一夜,何冲坐在车辕上备受颠簸之苦,于寿臣却在车厢中呼呼大睡,天亮时,好梦已尽,才探出头来问道:“进人沧州州界没有?”

 何冲正困顿不堪,冷冷应道:“快啦!前面就是沧州府,您老要是不打算休息,在沧州换马,今天就能越过德州城,再有两天一夜,包准赶到崂山山下。”

 谁知于寿臣听了毫无不悦之,反含笑说道:“原说夜里咱们换着休息的,不料一觉就睡到天亮了,老大多辛苦,到了沧州,我请老大喝酒。”

 何冲虽然气恼,仍未忘记自己的身份,笑答道:“人家都说燕京天寿宫最体恤贫穷人,看来的确不是假话,天下驾车的,谁听说过和客人替换着干的,您老有这份心,小的却招待不起。”

 于寿臣笑道:“你也听过天寿宫的声名?”

 何冲道:“北五省谁不知燕京天寿宫,不然,小的也不会冒冒失失把两位快断气的人送到燕京去了。”

 于寿臣道:“你一番热诚代本宫搭救贵客,本该留你在宫里好好款待,想不到又叫你劳累了一天一夜,咱们今天在沧州府好好休息一天,我得加意谢谢你才成。”

 两人谈谈笑笑,车辆已入沧州城门。

 于寿臣用手一指左方,道:“不须投店了,东大街上有本宫产业,你顺着城墙下去,向左一转就到了。”

 何冲照他所指途径转过车头;刚驶进东大街,果然看见临街有座气势颇大的宅子,黑漆大门,紫铜口,门前石阶两侧,还蹲着两头高大的石狮子。

 车停妥,宅门犹自紧闭,于寿臣欣然跨出车厢;亲自上前敲门。

 好半晌,才听见门里有人声喝问道:“什么人?”

 于寿臣低声应道:“喜鹊闹东窗,佳讯到宫墙。”

 宅门应声启开,一个面浓须大汉探出头来,一见于寿臣,顿现惊讶之口道;“老于,是你”

 于寿臣急忙用目示意,笑接道:“开门吧,外面还有车辆。”

 那浓须大汉闪目向马车扫了一眼,低问道;‘有人?”

 于寿臣嘴动,轻轻说了几句话,浓须大汉打开宅门,却经自转身如飞而去。

 何冲看在眼里,暗觉蹊跷,按理于寿臣身为天寿宫总管,这宅第若真是北宫产业,言语态度决不会如此轻慢,尤其那浓须大汉竟口直呼“老于”更令人疑云顿生。

 心正惊疑,但闻于寿臣含笑招呼道:“老大,进来吧!车辆尽管停在这儿,我已经吩咐下人照料马匹,咱们先喝几杯,好好休息一天。”

 何冲口里答应着,暗暗凝神戒备,跳下车辕,将马缰盘在门前石柱上,坦然举步走进了宅门。

 进门是一片空旷天井,左右各有一列耳房,却静悄悄不见人影。

 于寿臣在前引路,穿过天井和第一重厅房,才看见两名仆妇模样的妇人从后院出来,向于寿臣检任为礼道:“总管一路辛苦了。”

 于寿臣哈哈笑道:“没什么,我是去崂山公干,路过此地,顺便进来歇歇,也代宫中姑娘们看看各地同门的实际情形,你们主人起身了没有?”

 两名仆妇互相望了望;似不知应如何作答,于寿臣又自顾打了几声哈哈,挥手道:“去告诉一声,就说我来了,叫他起身后再过来见面,其余同门不必惊动,只去准备两间客室,送些酒菜来,咱们赶了一夜路,想早点休息。”

 两名仆妇匆匆应喏离去,何冲却在心里冷笑不己,从所见情形观察,于寿臣不仅语无论次,简直透着几分慌乱,宅中诸人也显得惶然无主,这情形,已经证明这座宅第根本不是天寿宫的产业,只是被于寿臣临时惜用的魔之一。

 但他为什么不惜冒暴秘密的危险,把自己诓骗到魔窟中来?难道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何冲越想起惊,表面虽力持镇静,心中已惊骇万分,一面提聚功力,准备应付突变,一面在暗地里打量此宅形势,作夺路身的打算。

 于寿臣领着何冲在正厅落坐,不一会,仆妇送来酒菜,两人便在厅上吃喝起来,何冲小心的试过,证明酒菜中并无毒药,也就放胆畅饮,存心混它个酒足饭,动起手来也有精神些。

 饮食之间,于寿臣尽找些不关痛的话闲扯一通,何冲乐得少开,酒过数巡,渐渐情形不对了。

 首先,厅中侍候的仆妇突增至七八人之多,其中并有年轻妇女,神态妖娇,举止娇捷,分明练过武功。

 接着,厅外院落中也出现了幢幢人影,不时有暗影闪掠而过,显然已将正厅前后团团包围。

 于寿臣的废话也逐渐减少了,代之是一声声得意的冷笑,似已胜算在握,踌躇志。

 何冲情知已陷重围,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不过,索大碗喝酒,大块挟,神色镇定如恒,毫不为险恶形势所动。

 直到酒足饭,站起身来,拍了拍肚子,笑道:“多谢总管的酒菜,小的实在吃不下了,如有下房,求借一间睡卜一觉。”

 于寿臣笑道:“时间还早,怎不多喝几杯?”

 何冲伸个懒,道:‘小的量浅,不能再喝,总管请慢用,小的自去车上睡一会儿。”

 说着,功凝双掌,藉躬身告辞之际,便待夺门走。

 身犹未动,突闻一声冷笑,门口闪出那浓须大汉,冷喝道:“何坛主,见见老朋友再走不迟。”

 随着喝声,厅中仆妇霍地疾分,门外缓步走进来一个青衫小帽的白净文士,手摇折扇,脸诈笑道:“难怪小弟瞧着眼,果然真是何兄,怎么样?还认识小弟吗?”

 何冲掠目疾扫,心头不一震,原来那文士涂朱丹,浑身气,一只左袖空飘飘的,赫然竟是武林中人人不齿的“崂山人妖”夏玉珍。

 夏玉珍武功虽非上上之选,但其无秽形,在武林中却是大大有份臭名,何冲在金陵设坛,曾见过夏玉珍一次,那时正是夏玉珍从淮万梅山庄断腕逃生,途经金陵,结奥援寻赵公亮报仇,故而厚颜自蔗,前往金陵分坛拜谒何冲,被何冲不齿斥退,以后才勾搭上火灵官陈童。

 何冲身人虎,只猜测这座宅地是魔窟之一,却没想到也是火灵官陈童私置的藏“娇”

 金屋,惊怒之下,反而忍不住失笑起来。

 夏玉珍平生无之事干得太多,最忌讳人家无缘无故发笑,当下脸色一沉,冷哼道:

 “何坛主想不到吧,十年河东转河内,咱们居然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何冲大笑道:“不错,岁月轮转,今天的夏姑娘已经不是当年狼狈模样,可笑的是,狐披人皮,仍然掩不住那股难闻的臭气味”一句话,登时将人妖惹得然大怒。

 但人妖天阴沉,只笑了两声,又把腹怒火强下去,目光一转,却问断碑手于寿臣道:“对付叛宫逆贼,应用什么刑罚?”

 于寿臣道:“依律应寸磔处死,不过,对何坛主也许会例外夏玉珍挑眉笑道:“为什么?”

 于寿臣道:“何坛主并非独自叛变,而是裹胁金陵分坛武士一同反叛,又导引敌人窥袭第五分官,致使龙剑风刀得而复失,若按罪行论断,虽万死不赦,可是,如今何坛主的令已经成一本宫司马少侠的专宠,也许宫主会看在司马少侠情面,从轻发落此事…”

 夏玉珍吃吃笑起来,轻蔑地道:“啊!这就难怪何坛主胆大包天了,敢情是伏恃娇裙上那的带子?”

 何冲怒目喝道:“无匹夫,竟敢讥讽何太爷!”声出人动,折,探臂,一式“虎爪搏免”劈面挥去。

 人妖夏玉珍唰地收扇疾退两步,身边那浓须大汉却大喝一声,挥掌横攻而到。

 大厅中人影错闪动,七八名侍女仆妇纷纷抢出,将何冲团团围住。

 那浓须大汉蛮力十分惊人,硬拼了一掌,仍如石柱般纹风未动,反把何冲退了好几步。

 于寿臣冷笑道:“何坛主,以你那点伎俩,怎能得天罗地网,倒不如俯首受擒,彼此留点情面。”

 何冲明知身无望,把心一横,昂然叱道:“何某人了无牵挂,生死早已不在意中,但你们也体得意,巢覆卵碎不过迟早之间而已。”

 夏玉珍吃吃笑道:“你以为桑琼和天寿宫那几个丫头有多大能耐?老实告诉你吧,咱们只须举手之劳,北宫立成灰粉,最多再容她们活上三四天;那已经是阎罗开恩,判官徇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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