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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冤家狭路
  桑琼回头见梁氏兄弟屹立未动,又道:“你们也别闲着,跟大家同去走一趟吧!”

 双煞道:“咱们不敢疏忽帮主的安全。”

 桑琼笑道:“我功力已经恢复,自保当可无虑,你们再不放心,可以把龙剑和凤刀留给我。”

 双煞沉了一下,只好依言解下刀剑双匣,桑琼将龙剑系在际,凤刀悬在背上,两双空铁匣用布包妥,仍然还给双煞。

 这时候,天色才仅子刻初过,天星斗,旷野寂寂,桑琼独自步人石亭,默默倚栏坐下,抚剑沉思,心绪纷不堪,回想数月前,自己也是坐在这座石亭中,时间也在半夜,观画人墓,竟然加人了九灵帮,当时何曾想到武功会恢复?更想不到会获得逍遥武库绝世藏珍,然而,这一切奢望,竟成了事实,若非冥冥中早有安排,简直是令人无法置信。

 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数月来所见所遇,就像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如今,武功复得,宝剑在身,但爱血仇如,东庄积恨如山,惨死西庭山的三十六位义士,仍然沉冤未报,苍天既然不容自己颓废退隐、为什么又不让自己早查获真凶大仇呢?

 他怀悲愤,无法排遣,于是拔剑出鞘,依照“龙剑三式”挥洒演练起来,不知不觉竟沉缅于剑招之中。

 逍遥羽士不愧一代武圣“龙剑三式”更是经其综合各派剑术华,去芜存,面壁三载苦心钻研而得,虽然仅仅三招,其中却包含无穷变化,桑琼在鹤映岛时,已将剑谱记于,此时全凭记忆演练,才发觉那三招剑法蕴藏着难以估计的威力,远非自己始料所及。

 三招剑式演毕,东方天际已曙光,桑琼收剑略作调息,偶尔低头,不一怔,只见亭中遍地石屑,四支柱子和石桌石凳竟被剑上所发罡气削下了厚厚一层。

 他初犹不信,等到再度拔出长剑,稍一展动,石屑应手纷落,才知道自己不但恢复了从前失去的功力,现在内腑真力,更比从前增强了许多,一时既惊又喜,几疑身在梦中。

 正讶异间,远处一条人影如飞而至,竟是铁面金钩伍一凡。

 桑琼急忙出亭外,不片刻,伍一凡已气淋淋奔到近前,张目四顾道:“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桑琼见他神色仓促,好像十分焦急,便问道:“莫非你已有发现?”

 伍一凡点头道:“我在离此四十里外一处小镇上,遇见一位非常可疑的武林高人,所以急急赶了回来…”

 桑琼诧道:“啊?那人是谁?”

 伍一凡道:“北宫剑魔甘道明。”

 桑琼骇然一惊,口道:“是他?快备马,咱们追下去…”

 伍一凡却迟疑道:“帮主,剑魔甘道明是武林中成名高人,突然在附近小镇出现,来意不善,最好等候全帮聚齐再去,否则,恐怕…”

 桑琼不待他说完,挥手道:“休要耽误,此人关系重大,决不能被他走,你可在墓碑上留字通知全帮驰援,本座自去备马。’说着话,果然亲往林中牵出两匹马,自己当先扳鞍跨上。

 伍一凡不再多说,匆匆在墓碑上留下几段字句,飞身上马,领着桑琼直向西北方驰去。

 两骑奔驰如飞,行约半个多时辰,天色业已大亮,一轮旭,爬上东山,金霞照之下,抵达一个荒凉小镇。

 那小镇位于淮山脉余脉丘陵地带,四面林,只有少数旱田,说“镇”未免太夸张,其实不过是一处较大的村落,但因临近皖中官道,也设着三两家简陋客栈。

 桑琼一路放马奔驰,一直没有开过口,到了镇外,才勒马凝容低问道:“甘道明在镇上什么地方?同行共有几人?”

 伍一凡道:“属下昨夜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家名叫招安客栈后院中,听他正吩咐店伙喂马上料,并未见到同行的人很像是单人独骑从此地经过…”

 桑琼注目又问:“他有没有发现你呢?”

 伍一凡摇头道:“没有,属下是在燕京街头见过他一次,他却并不认识属下。”

 桑琼剑眉紧锁,脸冷肃之,哺南道:“甘道明啊甘道明,想不到冤家路窄,竟会在此地被我撞上…”突然双眉一挑,沉声接道:“你先去客栈踩探一下,看看他还在不在?

 切记不要惊动他,我在那边林子里等你回报。”

 伍现就应了一声是,抖缰催马便向小镇而去,桑琼目光,凝注片刻,才圈转马头,退入道旁一片密林中。

 他刚刚将马系好,伍一凡已飞骑奔返,急声道:‘帮主!他来了!”

 桑琼霍地扬目,果见镇口出现一骑红色蒙古种高大俊马,正缓缓沿着土路向这边行来,马上一人混身黑袍,披着一条厚呢暗条花的风氅,际斜佩长剑,身材却枯瘦干槁,一张长形马脸上,遍布冷峻孤傲之。、-_;。

 不错,一点也不错,正是身任天寿宫总管,武功仅次于欧天寿,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北宫“剑魔”甘道明…一

 桑琼在十年前曾与甘道明有过数面之识,那时,桑震寰跟欧天寿还没有疏远,甘道明的“剑魔”称号,已在武林渐声名,且曾至卧龙庄作客,因而结识欧天寿,其后,欧天寿举家北迁,在燕京创立“天寿宫”甘道明即受聘人官担任总管,与欧天寿明为宾主,情似手足,谁又想得到欧天寿遇害暴卒,甘道明竟会牵涉上嫌疑…

 人情冷暖,世道艰危,桑琼目注甘道明缓骑驰近,那孤傲的神情,依稀仍似当年,心里不期一阵激动,用手问了问际长剑,便举步出林外!

 伍一凡忽然低叫道:“帮主”

 桑琼微微一顿,傲然问道:“怎么?你是不是有些畏惧?”

 伍一凡垂首道:“属下并非畏惧,但剑魔甘道明一身武功不可轻侮,属下是为帮主的安全耽心。”

 桑琼冷笑一声,道:“他也只是个人,并无三头六臂,何须如此胆怯…”

 话方及此,林外蹄声忽敛,只听甘道明冷漠的口音接道:“甘某人虽然无三头六臂,却最看不惯藏头尾的东西,朋友!有话何不到外面来讲?”

 桑琼“嘿”’地一声冷哼,昂然大步走出密林,伍一凡不敢怠慢,急急紧随而出。

 甘道明目光一触桑琼,脸上微现诧讶之,沉声道:“娃儿,你可是桑琼?”

 桑琼缓步行至道路中央,停身屹立,冷冷道:“不错,你没想到把?桑琼并未死在东海。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甘道明听得一怔,登时沉下脸来,叱道:“娃儿,你这是在对谁说话?’“对你!”桑琼毫无怯意,扬目喝道:“姓甘的,你不用倚老卖老,从前我敬你是成名前辈,现在却不会再拿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当前辈看待了。”

 甘道明也被他没头没脑一顿臭骂,头雾水,呆了呆,才怒叱道:“狂猖小辈,竟敢如此无礼犯上,‘老夫若不看你死去的父亲情份,今天定叫你横尸剑下…”

 桑琼冷冷截口道:“何必说得这么仁慈?难道你当初唆使天山五魔血染太湖,以及不久之前,在崇明岛包占全部海船设陷阱,也是看在先父的情份吗?”

 甘道明然变道:“小辈,你在胡说些什么?”

 桑琼冷笑道:“大丈夫敢作敢当,用不着装聋作哑,你别以为自己躲在后幕,唆使五魔出面,就能永远掩盖你的狰狞面目,告诉你,那是妄想。”

 甘道明气得两眼冒火,怒极反笑,傲然道:“好吧!就算老夫唆使陷害,你又如何?””

 桑琼神色一变,厉声道:“杀人偿命,我要叫你血债血偿!”

 甘道明仰天大笑道:“好极了,老夫倒要看看怎样偿法。”话声甫落,一掀大氅,人已飞落下马。

 伍一凡心头猛震,疾跨两大步,横身挡在桑琼前面“呛嘟”一声,撤出了虎头金钩。

 甘道明斜看问道:“阁下何人。”

 伍一凡沉声道:“在下伍一凡,武林末学后进。”

 甘道明冷晒道:“既称末学后进,胆敢当老夫面前扬刀抢剑?莫非你不怕死吗?”一伍一凡横钩当,答道:“在下但知护卫本帮帮主,生死岂在念中。”

 甘道明“啊”了一声,马脸上忽然浮起一阵冷傲不屑的笑容,点点头道:“听说你们有个九灵帮,都是狂傲不驯之徒,看来这话不假,说不得,老夫只好成全你一番忠心了。”

 伍一凡寒意陡生,不觉倒退了一步,低声催促道:“帮主快请退后,属下拼力挡他一阵。”

 桑琼本怀疑甘道明和伍一凡都属于同一阴谋组织,此时见伍一凡身而出,倒有些惑不解,心念微动,便颔首叮嘱道:“你要多仔细,假如不能力敌,无妨跟他斗,拖延时间,以待后援。”说罢,退开数丈,按剑旁观。

 伍一凡深一口真气,凝神待敌,甘道明却一脸狂傲之,仅只掀开大氅,出剑柄,仰面向天嘿嘿冷笑道:“别等老夭先出手,老夫剑一出鞘,必须见血方止。”

 伍一凡眼中怒火一闪,低喝道:“既然如此,有僭了!”喝声出口,左掌虚划半圈,虎头钩已疾扫而出。

 伍一凡应敌经验丰富,加以面对强敌,心存戒惧,这一钩扫出,原是虚招,乃是有意试探甘道明功力深浅,招出一半,肘间微顿,业已中途撤招换式,滑步疾退。

 亏他退得快,不然,几乎立陷险境

 甘道明仰面望天,看似浑然未觉,但就在伍一凡出钩的刹那,突然一声冷哼,右足斜踏一步“呛”地一声龙,冷虹暴展,际长剑竟然迅快绝伦应手出鞘,不歪不斜,正中伍一凡的虎头钩钩尖。

 钧剑一接,火星,伍一凡只觉一麻,金钩险险手。

 他骇然大惊之下,就势一个旋身,脚下连退三步,谁知身形未隐,耳中又听得尖锐的破空声响,甘道明长剑已如影随形紧追而至。

 “嗖!嗖!嗖!”

 一连三剑连环齐飞,漫天剑影纵横,罡气狂卷,裂肤刺骨。

 三招闪电而过,伍一凡不由自主踉跄又退出四五步,剑影敛时,甘道明竟仍然立在原地,仰天哈哈大笑,长剑却早已还鞘中。

 伍一凡只觉前冰凉,低头一看,整幅衣尽碎,甚至内衫也变成片片布条了。

 桑琼看得心中直冒寒气,暗叹道:不愧“剑魔”之名,就凭这出手三招迅快狠准,一般武林剑士已经难望项背,此人若真是幕后阴谋策划者,今后确属一大劲敌。

 正转念间,忽听甘道明沉声叱道:“鼠辈还不跪地自断一腕,真要老夫亲自动手吗?”

 桑琼忍不住怒目道:“老贼,你不要仗恃几手肤浅剑法,便以为天下无敌了,须知作恶总有报应的时候。”

 甘道明双眉一剔,杀意顿炽,冷笑道:“老夫本有意体念旧谊,不愿使桑震襄断绝后代,看来你是在自寻死路,休怨老夫心狠手辣。”说着,手扶剑柄,缓步直了过来。

 铁面金钩伍一凡急急低叫道:“帮主快走!”

 桑琼按剑抗声道:“不!我要叫这老贼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伍一凡面惶急,颤拦地道:“帮主,强敌当前,万万不可徒逞意气,属下虽然自知不是姓甘的对手,但还能拼死为帮主抵挡一阵,快走吧!再返就来不及了。”

 桑琼见他言词恳切,神情诚挚,不似出于矫造作,心里不期微微一动,刚要开口,却被甘道明发出一阵狂傲笑声所阻,只这一瞬光景,甘道明已近到五尺以内,鄙夷地讥笑道:“同属剑底之鬼,何争先后之别,老夫索成全到底,替你们同时超渡了D巴!”

 笑语中,龙随起,长剑已经出鞘。

 伍一凡脸色大变,厉叫道:“快走…”蓦地挥起左臂,将桑琼用力推出丈余外,自己则俯身前冲,头一低银虹贴顶掠过。刚刚躲开了甘道明快迅绝伦的一剑。

 剑锋距离头顶,仅只毫里之差,伍一凡吓出了一身冷汗,无暇返顾,间猛拧,反手一钩向后扫出。

 甘道明傲然一笑,剑身疾转而下,一式“神针定海”正上伍一凡的虎头钩。

 ‘叮!”脆响之声人耳,剑尖已牢牢定住了钩头弯刃处,甘道明振臂斜挑长剑,顺势反绕钩刃,叱道:“撤手!”

 伍一凡奋起全力一扯,未能夺开虎头钩,便知道要糟,急忙一个“怪蟒翻身”右手遽松,弃了兵刃,却借那一缓之势,力贯左掌,疾然劈出。

 刹时间,钩光、血影、怒叱、惨呼…一齐并发。

 人影乍合立分,虎头钩带着一缕金钩光芒,直飞向七丈外,黄泥道上,洒落一片鲜血。

 只见剑魔甘道明须发拂动,凛然立在官道中央,长剑斜垂,一滴滴殷红色的血,正沿着剑尖向下滴落。

 伍一凡却仰面躺在路边草之中,一条左臂,已齐肘而断,血污遍体,业已昏死过去。

 桑琼骇然发出一声惊呼。闪身掠到路旁,探手一抚伍一凡口,飞快地点闭了他左肩四处道,接着,一挫钢牙,缓缓转过身来,两道含忿怒的目光,瞬也不瞬投注在甘道明脸上,切齿道:“姓甘的,你好毒的手段!”

 剑魔甘道明微昂着头。漠然不答。

 桑琼冷哼一声“呛”地拔出际所佩“飞龙剑”沉声喝:“血债血偿。处甘的,怎么不敢出声了?”

 甘道明屹立如故,只冷冷笑道:“老夫断他一臂,未取性命,已经剑下留情,你还不知足吗?”

 桑琼哼道:“既然这样,我也只砍断你一条臂,算是看在天寿宫份上,略施薄惩…”

 甘道明目光一落,不屑地道:“就凭你手中这柄好剑?”

 桑琼叱道:“以为我办不到?”左手剑诀一领,身随剑进,一缕寒芒破空飞,直取甘道明左臂“曲地”大

 甘道明确不愧是剑术名家,一见桑琼持剑的手法,出招的部位,以及剑尖破空所发罡气声音,脸上顿时现出惊异之,连忙旋身滑步,侧移数尺,口赞道:“好剑法!果然是一帮之主,看来你比姓伍的鼠辈强多了!”

 口里笑语未歇_长剑已斜掠而起,用了六成功力,向桑琼剑端去。

 剑魔甘道明手中长剑名叫“追风”也不是平常凡铁,但他自恃剑法高超,不愿以兵刃为胜,所以“追风剑”锋刃并不锐利,这时贯注六成真力,等于又在剑身上加添了一倍韧度,自忖纵不能折伤桑琼的剑锋,至少也可以使他兵刃震飞手,先挫挫他的锐气。

 哪知双剑相,事实竟大出甘道明意料之外。

 甘道明避实就虚,那六成功力的一“挣”地一声,震耳长呜,非但未能震飞桑琼的飞龙剑,自己倒突感手上一轻,遽不及防,险些被飞龙剑刺中左肘,忙不迭拂袖腾身倒跃疾退,衣袖上已经破了五寸多一条长长裂口。

 再低头检视乒刃,那柄珍逾性命的“追风剑”竟被削去二寸左右,整个剑尖都不见了。

 甘道明既惊又怒,仰天一声厉啸。恨恨道:“小畜生,今天若让你活着逃出手去,老夫从此退隐深山,永不用剑了。”

 桑琼冷笑道:“血债未清,你想退隐也不行。”一展飞龙剑,东庄绝技“流星剑法”已连绵出手。

 甘道明盛怒之下,反臂解下肩后风氅,绕了绕,整束成一条长达七尺的“衣”以补剑锋不足,左右剑,煞手频施,全力抢攻。

 两人出招换式尽皆迅捷绝伦,、以快打快,剑光盘旋,人影错落,转瞬已互拆三十余招,渐渐分出了高低强弱。

 桑琼自从服用“千年冰蚕蛹”恢复了失去的功力,又得欧天寿渡力之助,内功遽增,仗着一口锐气,三十招内,的确和剑魔甘道明平分秋,难辩高下,但三十招以后,甘道明的深厚修为却渐渐显出威力,强弱之势,已经不辨自明了。

 武术一道,虽有天赋上的差别,积月累长年不辍的苦修勤练,仍然是一项不容忽视的主要因素,何况持久斗,最耗内力,谁的修为深湛?谁能支撑最久?往往获致最后胜利,而内力深浅,却丝毫不能取巧。

 桑琼天赋虽佳,修为终不及剑魔甘道明深厚,抢攻三十余招未能得手,自己也知道无法再作徒耗内力的斗死拼,心念电转,剑招突然一变。

 他深悉甘道明浸剑术数十年,绝非卧龙庄嫡传“流星剑法”所能致胜,这时一变剑招,竟毅然施出得自“逍遥武库”的“龙剑三式”

 这三式剑法,似简实繁,似浅实深,三式中包罗万象,变幻无穷,桑琼虽然尚未纯,但却在出手第一招时,以“飞龙”遥刺甘道明左肘,竟将一代剑魔退寻丈,足证已能发挥部分威力,如今迫于形势,只好再冒险一试了。

 桑琼一念甫生,手中飞龙剑立即应念变招,突然由快而慢,剑身平举过顶,凝神倾注,抱元守一,四周剑影也随着一齐尽敛。

 甘道明正抢居上风,忽见他招式变缓,只当桑琼已经内力枯竭,一线喜悦从心底掠起,剑势陡增一倍,立即乘隙而进。

 但他剑招刚刚出手,却瞥见桑琼脸上神色一片肃穆,双目澄澈,隐含摄人威仪,竟然全无疲惫之态。

 甘道明顿感不妙,无奈此时剑招已发。来不及撤招变式,心念动处,左手一抖那用风氅束成的“衣”急急护住自己前要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石火刹那间,桑琼突然一声大喝,光华暴展,一式“龙胜九霄”业已出手

 只见漫天长虹头盘旋,冷电闪缩,耀眼夺目“叮叮”一连弹出无数朵灿烂剑花和清脆的金铁鸣声响,甘道明所发招式悉数被震开去,空门大敞,全身破绽暴,一缕寒芒已到近臆。

 甘道明身经百战,应敌经验丰富,更自负剑术纯,竟没有看清楚桑琼是怎样震开自己长剑的?心中骇然,忙不迭挥动“衣”仰身疾退。

 直退到十丈以外,才发觉右手“追风剑”只剩下一把剑柄左肘衣袖破裂“衣”也齐半削断,臂上一道伤口,皮开绽深可见骨,正汩汩涌出鲜血。

 皮之伤虽然并不严重,但剑折衣裂,却使甘道明感觉无比羞辱和忿怒,纵横江湖数十年,一世英名,尽付水,他由惊而愧。因愧生恨,羞惭愧恨之极,竟忘了及时止血疗伤,仰面发出一阵刺耳惨笑,道:“鼠辈仗着兵刃锋利,侥幸得逞,如今老夫就凭一双掌,一样叫你溅血横尸。”

 桑琼双眉一挑,翻腕回飞龙剑,冷冷道:“在下不用兵器,也一样能取你这老贼的性命。”

 甘道明抖手掷了破衣和剑柄,厉笑道:“只要你能在老夫掌下走百招,老夫立即自碎天灵,否则,你就认命了吧!”话落,双拳一错,飞身扑了过来。

 桑琼不慌不忙,轻提左腕,面疾划半匝,力贯右臂,一跨步,猛地劈出一记“虎跃高岗”

 他已存速战速决之心,这一掌,不但真力贯足,而且用的正是逍遥武库秘笈中“虎掌三式”的起首第一式。

 甘道明也在盛怒之下,大喝声中,挥裳硬接…

 高手拼掌,内力胜过招式。所以甘道明和桑琼都不由自主运足全部真力,双掌一触登时狂飓怒卷,石走砂飞。“蓬’然一声巨响,桑琼倒退了一大步,中气血上冲,脸血红,几乎要从口里出。

 反观甘道明,屹立原地不动,须发怒扬,状如厉鬼,左臂伤口血如泉涌,脸色却苍白如纸。

 一掌硬拼,顾然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桑琼吃亏在功力稍逊,甘道明则因伤口未能闭止血,妄运真力,已经失血过多,大大加重了伤势。

 然而,甘道明狂做成,却不屑调养伤势,息片刻,冷哼道:“你敢再跟老夫硬拼十掌吗?”

 桑琼也是天生傲骨,冷笑道:“硬拼一百掌,有何不敢!

 甘道明狂啸一声,道:“既然如此,不分如死,、村要罢手,接掌!”猛提一口真气,扬掌直劈了过来。

 桑琼仍旧原式不变,图左腕,出右掌“虎跃高岗’也再度出手。

 两人出招都快,掌力渐渐相触,突然听见一声尖叫:“甘叔叔!桑公子!快住手!”

 剑魔甘道明全力发掌在先,又值暴怒伤重之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呼叫。

 桑琼却闻声一震,便想撤招变式,真力顿。谁知就在心神微分的刹那,前已被甘道明如山掌力撞中。

 这一掌,力量自是不轻。

 桑琼应变极快,硬生生一收右臂,身子闪电般旋转,避开正面要害。就势向右冲出三大步,左掌疾翻,一式“虎尾撼山”正拍中甘道明左肩。

 场中两声问哼,人影错肩而过,各自踉跄几步,双双摔倒在地上。

 这里。一骑快马如飞驰到,马鞍上坐着一个浑身黄衫的少女,竟是黄燕欧兰。

 黄燕见两人受伤倒地,芳心大急,未待马匹停住,已从鞍上身疾掠而下,顿足道:

 “唉!为什么竟会闹到这般光景?”

 桑琼和甘道明伤势都很重,径自闭目跌坐调息,谁也没有力气开口回答她的问话。

 黄燕先替甘道明止了血,取出疗治内伤的药丸,了一粒在甘道明口中,又急急奔向桑琼,想替他喂药疗伤,刚到近前。却听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般大喝,道:“臭丫头!胆敢伤咱们的帮主!

 转瞬间,六条人影疾如风卷而至,为首一名红须大汉,身如,半截铁塔,正是霹雳神葛森。

 葛森本是人,远远望见黄燕替甘道明喂药止血,心里已认定她必是剑魔一伙,又见她奔向桑琼,只当要下毒手,一急之下,才出声叱喝,同时拔出肩后“厚背砍山刀”飞步赶了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抡刀就剁。

 黄燕连忙闪身退避,娇叱道:“蠢东西,你想干什么?”

 葛森刀光霍霍紧而上,一面骂道:‘“的熊,咱没有问你,你倒先问起咱来了,干什么?咱老子要你的命!

 黄燕见他不可理喻,只得拔剑格相,葛森怒火更盛,越发破口大骂,脏话句,夹着那口八十斤重厚背砍山刀,宛若狂风暴雨,连环不绝。

 不过片刻,后面五人也先后赶到,杜三娘等各执兵刃便待一拥齐上,幸亏梁氏双煞认出是黄燕,一面拦住其余五人,一面喝阻葛森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一家人”

 葛森打得兴起,那里肯听,反叱道:“她是谁的一家人?是你亲妹妹?还是咱的小老婆?”

 梁金豪大喝一声,拔出仙人掌冲上前去,硬架住霹雳神葛森的砍山刀,沉声道:“体要胡说,这位是北宫黄燕姑娘…”

 葛森怒目道:“咱管她娘的黄燕墨燕,帮主被他们伤成这样,你倒反助敌人?”

 梁金豪道:“葛兄错了,帮主一定不是兰姑娘打伤的。”

 葛森厉吼道:“你怎知不是?”

 杜三娘也帮着丈夫,接道:“不管是不是?先把人擒下来,等帮主伤好了再问也不迟。”

 葛森胆气更壮,冷笑道:“梁老二;敢情你是见她长得标致,了心窍,连同门结义的情份也不顾了?”

 梁金豪被他得啼笑皆非,又无法详为解释,黄燕欧兰就更不用说了,直气得粉脸鲜红,咬牙切齿,却不便发作,只能顿足恨。

 霹雳神葛森又道:“你不用跺脚发狠,长得标致有用,梁老二容易上当,咱姓葛的可不吃这一套…”

 染金虎听他越说越不像人话,而桑琼又伤重无法中止运功,心知再让葛森闹下去,准保得难以收拾,说不得只好先采取断然措施了。‘心念一决,也翻臂撤出仙人掌,身形疾闪,跟梁金豪并肩挡住霹雳神葛森,一面却对黄燕低声说道:‘此人虽然鲁,却是帮主一员爱将,姑娘万万请看在咱们帮主份上,暂时忍让一二,先带着这位负伤老人家走吧!一切经过,梁某兄弟自当转告帮主,将再向姑娘谢罪…”

 黄燕无可奈何,只好委屈地点了点头,道:“我自然不会怪他,其间误会,后自明,公子面前烦你转达这一声,就说天寿宫变故与甘叔叔无关,祸端全由侍女琴而起,现在我们和五妹正追捕琴。”

 梁金虎道:“在下一定遵命,姑娘放心好了。”

 黄燕剑人鞘,俯身闭住剑魔甘道明道,然后将他送上马背,便离去。

 霹雳神葛森睹状然大怒,喝道:“臭女人,往哪里走!”疾抡厚背砍山刀扑了过来。

 梁金虎连忙挥动仙人掌横身截住,沉声叫道:“姑娘请快走!”

 葛森豹眼怒睁,哇哇怪叫道:“反了!反了!姓梁的吃里爬外,老婆子,还等什么?快些动手截住那女人!”

 杜三娘应声出手,寒光电掣,两柄飞刀已破空向黄燕和甘道明。

 梁金豪腾身斜纵而起,叮叮两声,半途将飞刀砸落,双煞并肩联手,硬挡住葛森夫妇。

 刹时间,刀光霍霍,人影翻飞,竟打得难解难分。

 葛森夫妇被双煞死命住无法身,眼睁睁望着黄燕和甘道明两骑渐渐远去,直气得怪叫连声,暴跳如雷。

 杜三娘偶一回顾,却发现鬼偷邢彬和头陀郝飞悠闲地站在一旁嗤嗤而笑,毫无出手的意思

 鬼偷邢彬更不时鼓掌喝采,笑道:“好掌招!好刀法!双刀对双掌,果然旗鼓相当!”

 杜三娘娇叱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赶快帮忙擒下这两名叛帮的叛徒!”

 头陀郝飞竟嘿嘿笑道:“你们是夫对兄弟,势均力敌,叫咱们如何得上手?”

 鬼偷邢彬也耸肩道:‘唱戏的走了,看戏的倒打破头,有意思!真有意思!哈哈”

 双煞兄弟闻声回头,果然黄燕已去得不见了影子,梁金虎虚晃一招,跃出圈子,叫道:

 “葛兄暂请住手,我有话说!”一

 霹雳神虎吼着挥刀直追而上,骂道:“扯你娘的臊,再接三百刀说话!”

 一面回头又向邢郝二人恨恨道:“你两个先别幸灾乐祸,咱老子收拾了姓梁的,少不得也叫你们尝尝刀味,他的熊,现在老子才知道你们结义入帮,都是假的,一个个全他娘的该杀!”正呼叱叫骂,战未已,桑琼已缓缓睁开眼睛,抬头一望,立即身而起,沉声喝道:

 “住手!”

 双煞兄弟听见喝声,不暗暗松了一口气。

 葛森夫妇见桑琼醒转,这才双双停手,杜三娘抢步上前,急叫道:“帮主,不得了啦!

 梁氏兄弟俩叛帮,邢彬郝飞袖手旁观,各存私心,九灵帮中尽是这种人,一切都完了…”说着说着,竟搐哭了起来。

 葛森眼眶一红,也颤声道:“喝血酒!拜兄弟!敢情都是骗人的玩意,帮主,咱们现在才明白上当了。”

 桑琼含笑分执着二人的手,眼中也闪现出激动的泪光,柔声说道:“不1不要难过,一切争执和误会,我都已经听见了,但因正当运功疗治内伤的紧要关头,不能出声向你们解释,才使大家险些伤了同门义气。”

 双煞兄弟连忙抱拳躬身道:“这是咱们兄弟擅自专断的过错!”

 桑琼摇头道:“事急从权,你们也没有过错,说起来,罪责都在我一人身上,现在大家不必再论是非,坐下来听我说几句发自内心的话,金虎,你先替伍一凡解开道,扶他过来,他伤势很重,但这些话,却应该让他也知道。”

 梁金虎应命搀扶伍一凡坐起,为他解开闭,头陀郝飞立即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进伍一凡口中。

 霹雳神葛森杜三娘面面相觑,默然席地坐下。

 桑琼首先环顾众人一遍,然后凄然说道:“现在,除了舒凤平之外,九灵帮人全都在这儿,记得古墓组帮的时候,我曾经说过‘合群之道,首在同心’这句话,平时也常常以‘诚’字与诸君共勉,但是,说来惭愧,我虽承诸位厚爱推为一帮之主,却既未做到‘同心’,也没有以‘诚’与诸君相处。

 “因为,我并不姓‘杨’,而且一直对帮中同门,存着可鄙的猜忌…”

 葛森夫妇顿感一震,不骇然失声道:“帮主原来不姓杨?”

 桑琼肃容颔首道:“是的。杨天仇三个字,纯是临时杜撰而成,我真正的姓名,叫做桑琼,曾为金陵卧龙庄庄主。”

 葛森夫妇大惊失,几乎要从地上跳了起来,鬼偷邢彬与头陀郝飞却仅仅微讶异之,互相换了一瞥诡密的眼神,平静如故,并未出声。

 桑琼似未留意,便开始述说自己隐姓埋名的原因和经过,甚至将舒风平本名罗天奇,易客人帮图报家仇的真实内情,毫无隐瞒,全盘托出。

 这些事,云岭双煞早已知道,自是不感诧异,但霹雳神葛森夫妇和铁面金钩伍一凡却越听越惊,骇然不已,只有鬼偷邢彬与头陀郝飞一直镇静如常,既不惊诧,也不震动,倒像是早就知道了。

 桑琼娓娓说完,葛森夫妇和伍一凡都声喜集地道:“帮主出身世家名门,竟不惜纤尊降贵与我等江湖草莽结,如此襟,令人感佩…”说着,便起身罗拜,重行大礼。

 桑琼急忙拦住,正道:“尊卑贵之分,全在一己作为,父母余荫何足挂齿,尤其父贤子愚,元德不肖,徒增愧作,自从东庄毁败,我以颓废之身,如非得识诸君,早随草木同朽,哪有今,可是,我却未能坦诚与共,反而虚伪欺瞒,一直对诸君存着猜忌之心,以致令同门失和,并害伍兄断臂,一切罪戾,都由我而起,自觉愧居帮主大位,现在我把这些内情掬诚说出来,一则为求赎罪心安,二则有一点虔诚要求,希望诸位能够应允成全。”

 葛森朗声道:“帮主有话尽管说,咱们没有不能答应的。”

 桑琼感叹一声,凝容道:“我无德无能,愧对全帮,假如各位仍愿我留在九灵帮中,就请另推一位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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