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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月正中天,又是一的凌晨了。俞佑亮目送娉婷仙子娉婷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晶帘里忽然隐约浮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影仿佛正在他耳边幽幽细诉:“俞大哥,为什么时光过得这样快?月亮又快中天了…”

 凌晨的霜雾很浓很浓,那水的芒草了他的衣服,也透了他的心,他面向茫茫的远方,低喃道:“含凄飙于柔握,悲白之凌晨…郡主!郡主!你就把我视做凌晨的白吧…”

 荒落的郊野是一片霜雾弥漫,周遭仍然漏出丝丝的寒意,俞佑亮翻了翻衣领,竟觉得心底也有些冷了,他随手拿起了一枝草梗,夹在指中转动着,茫茫的珠被旋落了,他在心里想着:“白原来就飘忽不定的,晨曦时它就会在光中消失了…”

 这刻,他身后响起了-道清脆的声音:“大哥,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发什么痴?”

 俞佑亮回过头去,见邵娟正站在倦身后,怔怔的望着他,他强作一笑,匆忙中出言搪道:“没…没什么,我正在想女真缘何会劳师动众,将你劫至建州?”

 邵娟道:“我适才也不知想过多少遍了,只隐隐觉到此事必与大哥你有关。”

 俞佑亮心头一震,口道:“我…哈,邵姑娘,是你多心了。”

 邵娟不语,俞佑亮心头起伏,强作镇静又道:“软榻已替你铺好了,你快睡吧,不要再胡思想啦。”

 邵娟微一颔首,移步至塌旁,轻丝裙正要上榻,忽又踟蹰不上了,回首低声道:“大哥你四方飘泊,餐风饮,何尝享过半点儿安适,这软还是大哥自己享用吧。”

 俞佑亮只觉一道温謦心中升起,方要说话,忽地林中又传来一阵足音,忙住口不语。

 渐渐,那脚步声来得近了,两人面面相觑,俞佑亮飞快地在心里忖道:“难道又会是娉婷仙子,此人天,既言入林安睡,想必不会去而复返,但值此深夜,除了她还会谁到这荒野来呢?”

 足音沙沙一响一响地敲在两人心上,邵娟倏地面色全变,趋至俞佑亮身旁细声道:“大哥,奇怪我心头突然惴惴不安,那脚步声…”

 她牙齿打颤,再也说不下去,俞佑亮身触邵娟纤躯,只觉香郁闻,触目瞥见月正照在她苍白的脸颊,越发显得冰清玉洁,不由神思恍,然,一时竟忘却了周遭危境。

 那悉索足音忽然在五丈之外顿住,空气像是凝结住了,寂静得骇人,一忽间,那足音再起!

 凝神断去,脚步声似乎不再前进,只是绕着林周打转,俞佑亮微感不耐,方待身喝问,但他天深沉,转念间,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就这样,约有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一丈内突然沙沙之声大作。

 俞佑亮想也不想,反手一掌就朝左方林内拍去,口中一面喝道:“纵是冥人,也得一见!朋友,你现身吧!”

 黑暗中,那一掌之力如石沉大海,俞佑亮只惊得冷汗涔涔而落,他自忖眼下自身掌力,普天下能硬接下的也是寥寥可数的了,但这一掌落空,四周连点动静也没有,分明是被人硬生生化解了开去,霎时之间,俞佑亮明白他是遇到平生仅遇的高手了。

 他长口气,再朗声道:“是那位朋友在这里鬼?”

 语声甫落,他身右蓦地一阵轻风吹起,俞佑只觉一抹红影在眼前一掠而过,那身影快得竟令人无丝毫捉摸的余地!

 他一惊之下,顺手又是一掌推出,前方桠枝纹风不动,依然有若泥牛人海,俞佑亮不暇多想,闪电般就是一个转身,口道:“邵姑娘,你可瞧到了…”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忽然醒住了,俞佑亮一定眼,只见身周空的;那熟悉的、纤小的身影已不见了,邵娟就在这顾盼之间,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俞佑亮呆了一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鬼魅也似的黑影,依稀又在他的眼里飘忽,他急促地道:“邵姑娘…邵姑娘…”

 没有回答,四周又恢复了先时的寂静,就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似的,只有俞佑亮的呼声在夜空中回不去。

 俞佑亮飞快的在周围转了数转,仍然见不到任何人影,心焦如焚,他突然想到了娉婷仙子,登时疑念大生,忖道:“我如此呼喊,还有那…那脚步声,娉婷仙子儿不可能了然无觉,但他为什么毫无动静,难道…难道她也失踪了…”想到这里,他汗珠已遍两颊,倏地,他头上树枝微动,一道尖细的声音唤道:“随我走!随我走!”

 俞佑亮一听那声音像是娉婷仙子所发出,但仰首上望,却除了黑一大片密林外便见不到什么地方,方自惊疑问,那尖细的声音又再度亮起.“随我走!莫迟疑!”

 这个声音已出有方二丈之远,俞佑亮不暇细想,一纵身便向发声之方向掠去,一边运目四望,却是了无人迹。

 此刻他几乎已能确定那声音不是出自娉婷仙子之口了,仙子的武功他见识过的,绝不可能令他捉摸不清。但这声音却又相似到如此令难辨。

 随着声音继续移动脚步,丛林中林回路转,眼前景物一变,枝林尽失,出现一道峡谷,两旁孤峰天,绝崖夹峙,一道石级正当其缺。

 俞佑亮心念一动,身形微窒,就在同一刻间,前方掠起了一道白影。

 待他瞧得真切,不哑然失笑,呼一声,他美妙地一闪身,立将距离缩短了一丈。只见那道白影原来就是娉婷仙子养的那只白鹦鹉。

 俞佑亮一顿身间,脑中闪过一道,念头,疑念又生,忖道:“原来就是这白鹦鹉,此鸟戍月与娉婷仙子为伍,声音也模仿得如此相似,我居然会一时想不出来尸只是方才初见仙子时,并未见到鹦鹉与她同行,斯时斯地会又突然出现了…”

 他思路千头百绪,一时也不得其解,转目见鹦鹉正往峡谷飞去,略一踌躇,遂拾级而上。

 梯蹬尽处,一峻险石骨当崖而立,那石骨少说也有十来丈高,只见白鹦鹉栖在石骨中,叫道:“进去!进去!”

 俞佑亮一怔,心道此地无,要进去何处,但就只觉这一磨怔,那有若玉柱擎天的石骨下方蓦地缓缓开肩了一道宽可容人的小

 白鹦鹉仍然不住在催叫道:“进去!进去!”

 俞佑亮惊疑未定,运目四盼,瞥见了石骨旁崖而生的一棵小树,心头陡地点端端一震,他也说不出任何理由,只觉这棵小树生在此地异常碍眼。

 形势已不容他稍事犹豫,俞佑亮一纵身,自小闪入了石骨之中。

 石骨内怪石布,宛若一间石室,俞佑亮乍一人内,立刻觉到这里面隐隐透出了难以言喻的险恶,他心中一寒,真气暗暗布全身。

 黑暗中他摸索前进,小外一线月光了进来,蒙里见一座石像矗立在室中,俞佑亮被震得气血浮动,他骇然一呼,暗道:“是谁?是谁身负这等掌力?堪称世无出其有了!…”

 黑暗中对方也发出一声低沉的气声,俞佑亮循声望去,最后目光落在那尊石像上。

 石像仍然动也不动的矗立在中,俞佑亮一提气,朗声道:“藏身的朋友缘何要偷袭在下?”

 话甫出口,双掌猛出一错,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连续拍出了十三掌,分袭中每一个方位。

 轰轰声中,倏地传出一道森的冷哼,那哼声在如雷拳响里,居然清晰地传到了俞佑亮的耳中,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亮起:“嘿,传言你城府深沉,看来是不错的了,这十三掌击得恰到好处,也用得恰是时候,只可惜…”

 俞佑亮掌出无功,不免暗暗心惊,他接口道:“只可惜什么?”

 黑暗中那人道:“你还猜不出么?只可惜你遇到的是咱们!”

 俞佑亮一听听说出“咱们”心头一动,下意识往口望去,但见那棵小树又像是移前了不少,堪堪就要接近口了,他一转念,故作讥声道:“呵呵,区区遇到的尽是缩头乌,何惜之有?”

 黑暗中那人似乎料不到俞佑亮口锋如此之利,也重哼了一下,道:“莫狂,告诉你,今夜你已是瞎子闻臭——离死不远了!你愈狂,下场落得愈是凄惨!”

 俞佑亮道:“阁下果是冲着区区而来的了,敢问邵姑娘和娉婷仙子被你们怎么了!”

 暗中人不答,俞佑亮只觉冷汗自手心缓缓沁出,他穷其一生,险恶增合也不知经历了有多少,却从未像目下这样震骇绝!

 俞佑亮在黝黑里悄步称前,一掌凝势待发,一掌持着火,甫接近那尊石像“卡”一声,他把或打灭了。

 火光一闪即灭,但就在这一忽间,他已瞧清了眼前的形势,但见这石骨里深不见底,那尊石像后竟然接二连三的矗立着难以数计的石像,乍一塑去,少说也有百来具之多,俞佑亮一颗把紧的心几乎就要跳出口来!

 他惊惶之余,心忖:“这石骨里何来这么多的石像?若有人躲在此地,与这些石像排列一道,孰其孰伪,我又何能分辨?看来今夕真是凶险重重了…”

 “叭”一声巨响,俞佑亮运力举起了第一尊石像,运足力道,往第二尊掷去,他估计只要有一尊被打中了,那么其他各尊也会接连到下,藏身之人便无所遁形。

 那石像去势何等迅疾,破空发出呼呼巨声,眼看第二尊堪堪就被击中,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空闻“嘶”一声,一股暗劲袭至,空中那尊石像去势一窒,只一霎间,立刻就碎成粉屑,弥漫落下!蹬蹬,俞佑亮连退数步,双掌错间发锐响,立时身遭布了气团,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摄粉屑扫中了他左臂,当下但觉痛彻心扉,碎粉伤敌,对方功力如何是不难想像了!

 俞佑亮定下身形,喝道:“阁下究竟是谁?”

 黑暗中那人嘿然一笑,道:“盱衡天下,能过问咱等身份的也是寥若星晨了,你么?你可还差上那么一大截!”

 俞佑亮蓦地吐气开身,一掌朝发声之处拍出,掌劲进发若殷雷,将及石像处却又消个无踪无影,这掌又是被人硬生生化纳去了。

 那道的声音道:“小伙子!你这是白费心机了!乖乖束手待毙吧。”

 对方话未说完,俞佑已觉得一股暗劲当劈来,当下手足齐蹬,刷地退开寻支,但那暗劲去势好不古怪,似已事先测得敌手将会闪避何方,竟硬生生地在空中折了方向,笔直往俞佑亮袭去。

 俞佑亮脚尖一拧,像一头狡兔,贴地斜正西,霎间,折了三次方向,换了三次身法,那掌风飕地自他身旁掠过,他猛地大喝一声,拳出如山,适与对方接踵而来的第二掌触个正道,一忽里,俞佑亮已与对方拆了四四一十六掌,但见拳风若迅留惊涛,掌影若叶缤纷,他这十六掌用劲之佳,配位之妙,已够得炉火纯青这四个字了。

 倏地,空拳风消沉,俞佑亮身前压力一轻,只觉对方掌势突变,有似云飘舞,极尽柔之能事,身处此等拳招中,竟是退无可退,拼无可拼,他闷哼一声,身子斗然平掠,左手屈肘一撞,一股力道应肘面出。

 俞佑亮就藉这一弹之力,上半身突地一弓,整件长衫有如灌了空气,的鼓涨起来。

 这一刻,他已施出了西域绝学“伽蓝七式”但见他左掌当竖立如刀,右掌顺着衣袂不住飘拂,发出“嗤嗤”之声,一时之间,敌手那如绵如絮的毒掌力尽化于无形。

 “好招‘风起云涌’!大禅宗绝学拜领了!”

 一言甫讫,-条血红色的人影斗然自整列石像中冲天而起,在空中一大回旋,乍望之下,就如一朵飘忽的红云,在一片蒙云翳中突然飞卷,一时蔚为大观。

 人影合而又分,双方错身发龙,郝红影就在这倏忽之间,自每一个不同之角度,对准俞佑亮发出了不同的五十掌,掌掌泼辣而厉烈,有似长河经天倒悬,呼轰而落,到了第五十招上,只闻‘喀”一声,俞佑亮仰面吐出一口鲜血,颓然落地!

 那红影在空中一,又飞人石像之中。

 俞佑亮举袖抹去了口角的鲜血,就在这一忽里,他已瞥见了对方那一身血红的长袍,此刻他内心的震动更有甚于体的创痛,他倒口气道:“阁下原来就是百毒掌教俞一棋!”

 但他话方出口,立觉不对,红袍老人俞一棋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仍可勉强打个平手,而眼下这藏身暗处之人的武功却是如此深不可测,只是这人若不是俞一棋,又为何身着红袍呢?

 暗处那人道:“俞一棋?你说谁是俞一棋?”

 外不知如何已渐渐的下起豪雨,雨声中,突然隐约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

 俞佑亮只觉寒意遍体而生,他身子一拧,好比旋风一般的窜到左侧一角落,心中暗暗惊忖道:“不知又是谁来了!雨夜里竟来到这荒落隐密之地,这人是何路数就可想而知,环顾形势,我今夜想出此石骨怕是难于登天了。”

 外面那脚步声愈来愈近,俞佑亮举目望去,隐约见到一身着灰衫老人在石骨前驻足,距口那株小树仅数步之遥。

 那灰衣老者似乎踌躇了一下,沉道:“姓俞的!你在里面么?”

 俞佑亮心头一震,那声音在石骨中萦回良久,却无人回答。

 灰衣老者稍事踌躇,便举步朝口行来,他愈走离那棵小树愈近,俞佑亮见此人若要进,非擦过小树不可,不知怎地,俞佑亮心中鼓鼓而跳,又往小树睨上一眼。

 眼看老者行将擦过小树,俞佑亮一道念头飞闪而过,他陡地出声高喊:“小树!留神那株小树!”

 灰衫老者怔了一怔,蓦然之间,只听得“隆隆”一大响,那棵小树突然凭空飞起,在空中呼地一旋,数十点火星有若灼灼殒落,圈成半弧朝老者当头罩下!

 “啊啊!漫漫花雨!”

 俞佑亮惊呼一声,这“漫漫花雨”乃是天下至毒的暗器功夫,以百年磷身和毒昙合,取得粉末经十五月圆之夜乃成,当者无不披麾,失传武林已数十载,不料今又重见于此。

 这下祸起萧墙,空中那一片星点降落速度之快,弧度之广,简直惊人俗绝,老人一呆之下,身子不退反进,仓促里右掌猛地一翻,一股飙风应势而出,星花被扫飞泰半。

 但就在这时候,空中那枝小树陡地无端一震,枝叶簌簌而落,现在一片红影,那红影一旋,嘶嘶晌处,又是一大片星花坠下!

 眼看老人纵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是难以逃出此一劫了,俞佑亮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在上冲,他大吼一声,一步飞跃而出。

 呼呼然,俞佑亮已掠到了距口二丈之内,他双袖连舞,袖风疾奔出,对准星花卷去,电光火石间,石像后啸声大起,一条红影冲掠而出,到了俞佑亮后背骈指如戟,那俞佑亮只觉自家身后大全罩在对方指下,急切里他左右一阵摆,整个身躯往左侧斜跃出去。

 那红影如鬼附魄般跟踪而上,两掌双飞,口中一边道:“你已是过江的泥菩萨,这趟子你有手的余地么?”

 俞佑亮百忙中往口一瞥,见空星花尽敛,那灰衣老者不知何时已进入石谷里,竟是丝毫无恙!

 他对老者多瞧上一眼,不咄咄称奇,心忖:“这老人不知是何来路?那毒甲天下的漫漫花雨居然丝毫无损于他,不

 知他是用何种身法避过这劫的?…”

 正忖间,那适才在口上空,由小树而化的红影倏地笔直降下,正正堵住口,俞佑亮电目一瞥,见那人一身红袍,不惊得呆了!

 这一切变化得是大出人意表,俞佑亮望望前这虎视耽耽的红袍人,再望望口那笔直而立的红袍人,但见二者都以红巾蒙面,无法瞧出面目。”

 口那红袍人轻轻挪了一下身子,俞佑亮只觉那血红色衣袂翻动之间,隐隐透出了险恶险森的意味,令人为之不寒而栗。

 灰衣老者往俞佑亮睨上一跟,最后目光在两红袍人间转动着,他沉声道:“谁是姓俞的?老夫践约来了?”

 二人不答,空气像是僵结住了,少时,一道阴沉的声音传来,竟分不出是谁开的口,道:“送死来了!”

 灰衣老者戟指厉道:“老夫有眼,姓俞的。你必然不得好死!”

 俞佑亮心中一动,凝目往老人的双手望去,见他右手齐断去,一境之间,他猜如知这老者的身份了。

 那道的声音道:“钱仲合!你大难不死,功力又有连长了,竟能逃出那一手漫漫花雨呀?”

 俞佑亮听红袍人道出灰衣老者的名字,证实与自己所料的不差,原来昔日苏白风代其主人赵风豪赴七人之约,俞佑亮不期经过是处,听到了苏自风和那“陆其昌”各人所执一词的故事,是以此刻一见老人断臂,便猜知他是北翁钱仲合。

 灰衣老者钱仲合道:“姓俞的,你在吕梁山老夫故居留下一笺,相约老夫至此一会,以解释昔日荒山月夜,偷袭老夫之事,不料眼下你又施这等卑鄙手段,你…”口那红袍人道:“所以说你是送死来了。”

 钱仲合道:“老夫要明白,你何以千方百计置钱某于死地?”

 石骨里那红袍人道:“这个么?嘿嘿,你到枉死城后再来找咱们问吧。”

 说着,他转首对俞佑亮道:“你也是的,你们两人死在一处,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俞佑亮却没有把这话听进去,此刻他心正是千回百转:“这两个红袍人中,不知谁会是俞一棋?瞧他俩口气如此相仿,竟是令人难以分辨,还有这姓钱的践约至此,怎会这等凑巧,正值斯时斯刻,难道这一切都会是他们有计划而为的?”

 只听那钱仲合冷哼一声,道:“尔等自以为稳胜券了么?这倒不见得。”

 口那红袍老人嘿嘿笑道:“就凭北翁你那一手活佛升天今就想全身而退?嘿,那两下子可还没放在咱等眼里。”

 趁着红袍人说话的当儿,钱仲合以传音人密之术向俞佑亮道:“适才目睹你和面前的红袍人动手,发觉那人武功异,令人深不可测,咱们暂时不能与其硬拼,你可知石谷里有无另外通路?”

 俞佑亮摇头表示不知,那钱仲合再不传话,长一口真气,整个身躯宛如被什么托着升了起来,升起半丈多高,几乎就在同一刻间,口的红袍人也依样葫芦,忽地平空升起,姿势竟与北翁不分轩轾。

 钱仲合大喝一声道:“好呀!你把钱某的活佛升天也偷学去了。”

 红袍人哈哈一笑,双掌一挫,尖嘲之声顿起,周遭的气流像在一时之下被撕裂了。

 钱仲合鬓发皆,显见内心的激动,他单掌在前连划半圆“呜”一响,两人在空中对了一式,相继落下来。

 同一时,石谷矗那红袍人右掌一抬,平直朝俞佑亮推出,口道:“你准备好了,老子打发你上路!”

 俞佑亮见对方这个掌看做平淡,绝无丝毫诡奇之变化,但全身颤动,眨眼间已急震二十余次,挎他前、双肋,下腹,喉头等要害,俱都笼罩在这一掌攻势之下,他身子一连换了数十个方位,却仍然避不开这致命的一击。

 刹那之间,俞佑亮脑海闪过千百式身法,却都不能施展,眼睹红袍老人一掌已离不过二寸,在这一发千钧之刻,他前身斗然下意识向后一斜,双足凌空虚点,下盘浮浮实实,有似风转车轮,令人观之,为之目眩神

 那红袍人双目神光电,似是紧张已极,他一掌向前推实,但闻暴雷声起,人影错一掠,三丈之外,俞佑亮双拳当而立。

 红袍人吐了口气,面首蒙巾无风自动,他用着出奇低沉的语气道:“青牛漫步!青牛漫步!小子你与青牛童子是什么渊源?”

 听到这句话,口正杀得不可开的红袍人和钱仲合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手,霎时石谷中六道目光齐齐盯住俞佑亮。

 俞佑亮方才在性命关里,不由自由的施出了那骑青牛的童子的步法所教的步法,当时他曾觉得无从鉴模,想不到在急切间却救了自己性命。

 只闻那红袍人又道:“你说!青牛童子是你何人?”

 俞佑亮见红袍人神情,似乎对那青牛童子有所忌禅,心想自己何不吓他们,遂道:“在下师承大禅宗,又蒙…”

 言语未讫,红袍入已急急接道:“又授业于青牛童子,嘿,小子,你真是得天独厚了。”

 口那红袍人朝他一使眼色,道:“留他不得!”

 俞佑亮故作哈哈,道:“在下与家师相约,今夜在此林中一会,此刻他老人家约已快寻到这里来了。

 他言语模棱两可,对方只不知他是指大禅宗,还是指青牛童子,红袍人一掌本已缓缓举起,闻言一怔道:“小子你打诳?”

 话方说完,忽地口劲风一,一条黑影当而立,冷冷道:“他没有打诳!”

 众人霍然大惊,俞佑亮一瞥那有如枯枝般的黑影,心中暗叫“苦也”忖道:“桑干狮望!怎地他也到此地来了?这一来身的希望更是渺茫了。”

 那桑干狮王紧接着道:“老夫亲眼目睹那青牛童子传技与这后生。”

 俞佑亮面前那红袍老人道:“狮王到此为何?”

 桑干狮王哼一下,道:“问这作甚?你以为蒙上了红巾老夫就认不出么?”

 红袍人只,是冷笑不语,桑干狮王复道:“你们快走吧,老夫与这后生有条梁子,要单独与他解决!”

 俞佑亮一愕,那石谷里红袍人眼色晴不定狠狠盯了俞佑亮及钱仲合一眼,道:“留让狮王来收拾这残局面也是一样。”

 他向口那红袍人招呼一声,两人掠身而起。俞佑亮呵道:“慢走!你们窃去的人呢?”

 他情急之下,一掌呼地拍出,那后头红袍人仰面一阵狂

 笑,倏忽之间,连回三大旋步履有若行云水,到最后简直。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石骨中两人瞧得目瞪口呆,俞佑亮在心中狂叫道:“就是他!适才我在林中所见有如像轻烟似的去得无影无踪。”

 桑干狮王待两人去远,转首望了北翁钱仲合一眼,道:“你竟敢不走?”

 钱仲合道:“钱某等着这位小兄弟!”

 俞佑亮闻言,只觉一阵激动,当下强自道:“晚生与前辈素昧平生,前辈请自走吧。”

 钱仲合闻言只是驻足不动,桑干狮王冷言一声,说道:“世上尽多自甘送死的愚人,奈何…”

 他缓缓转身,朝俞佑亮道:“听说你乘隙放走那华山小姑娘,老夫已有言在先,那妮子谁也不准一动,你真是…真

 是鬼心窍了。”

 俞佑亮暗道对方果然冲着这码事而来,便不多言,桑干狮王大怒又道:“尔今人呢!你乖乖出来便罢,否则…”

 俞佑亮截口道:“这正是一刻之前在下对那位红袍人说的话。”

 桑干狮王一愕,道:“怎的?你意所何指?”

 俞佑亮道:“邵姑娘连同一位娉婷仙子都被他们窃走了,在下好不容蹑踪到此,狮王你却轻易教他们走了。”

 桑干狮王错愕更甚,双目神光暴长,一掌徐徐抬起,俞佑亮乍一触及那眼神,不由暗暗打了个寒噤,真气立凝,准备接受对方的出击。

 狮王眼珠转了几转,忽又改变主意,单堂下垂,狠狠道:“若此话有诈,他老夫必将你挫骨扬灰,再好好找大禅宗打一场架!”

 言讫,身子一拧,便朝刻前面那两名红袍人离开的方向疾追而去。

 北翁钱仲合待桑干狮王的背影消失在苍茫的夜中,这才嘘口大气,道:“江湖传言这魔头最是难惹,旁人稍一触怒于他,立遭杀身,不知却何独对你例外?”

 俞佑亮耸耸肩,道:“明年晚辈与他有约,在鸭绿江畔一斗。”

 他说着,朝北翁长身一揖,道:“还未谢过…”

 话犹未完,钱仲合已自摆手道:“休得如此,适才老夫见危,犹多蒙你出身相助。”

 俞佑亮道:“前辈与那俞一棋之间的梁子,晚辈尝风闻一二,不知那两红袍人中,前辈可否曾认出来?”

 钱仲合沉道:“立在口那个似乎就是姓俞的,至于与你动手的人就不得其知了。”

 俞佑亮低志道:“那人武功诡异,最令人咋舌的就是那身魅鬼不辨的轻功…”

 钱仲合沉道:“老夫瞧见了,错非我亲眼目睹,实难相信世上竟有这等空身功夫。”

 俞佑亮急道:“前辈不妨从此人所具有身法上推想。”

 钱仲合摇头道:“正因此人具有这等身法,是以老夫百思不得其解,当今之世,老夫是想不出采了,倒是前人中…”

 俞佑亮面上出凛然之,截道:“晚辈猜到前辈所指何人了。”

 钱仲合沉道:“这已是数百年前的事了,那人…”

 俞佑亮再也忍不住,凛道:“鬼影子?前辈是说那鬼影子?”

 钱仲合颔首道:“土木堡之变在有明是一代大事,那时代许多草莽英豪的故事,至今尚为武林人士所津津乐道,但这些都已成为昨黄花了。”

 他说到此地,视线偶尔触及俞佑亮头巾上镶着的那片白色小玉石,面色斗地一变,惊道:“江夜飞花,星海月光寒,原来你是。

 俞佑亮大是错愕,道:“前辈怎么了?”

 他忽然想到,昔日在长安那少林寺的法明僧人也曾当着自己过这首不知所云的诗,不呆住了。

 钱仲合视线一直不曾离开那片玉石,他喃喃道:“江夜飞花,星海月光寒。但见落英飘,胡尘漫…想不到

 你如此深藏不…”

 他仰首望俞佑亮却是一脸茫然之,不道:“难道你不是来自大漠?”

 俞佑亮道:“前辈何以有如此一问?”

 钱仲合惊疑不定,他一瞧对方面上茫然之未减,暗自忖道:“这少年生像毫不知情,不知是真是假,但那块小玉石缘中透红,分明不至有误,难道…”

 他再也不敢想像下去,那俞佑亮突然岔开话题,说道:“晚辈有两位同伴为红袍人所窃,目下不知藏于何处,这石谷似乎颇有蹊跷,晚辈拟进一探。”

 钱仲合一会才清醒过来,道:“这事竟连桑干狮王也惊动了,只不知那红袍人窃去华山姑娘作甚?”俞佑亮道:“若那百毒掌教俞一棋出手窃去那姑娘,犹有话可说,只是另一个红袍人晚辈连他身份都猜之不透,更是遑论推知其动机了。”

 钱仲合沉道:“姓俞的一身不离红袍;老夫早有所知,但竟还有其他一人也身着红袍,真是无独有偶了…”

 俞佑亮道:“晚辈这就往里搜寻去了,前辈请自便吧。”

 钱仲合本拟助他寻找,但话犹来出口,目光忽又触及对方头巾上那块小玉石,登时改变了主意,当下道:“如此就别过了,小兄弟好自为之。”

 ’他最后这句话其实语重心长,但俞佑亮正值忧心忡忡那有心绪去体会,眼望北翁步出小,一纵身出数丈之遥,俄顷便消失在他的视野。

 俞佑亮怔怔的站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低道:“对了!娉婷仙子那只白鹦鹉不知怎么样了?”

 他疾步出外,张目望去,却已不见鹦鹉踪迹,此刻豪雨已停,他夜下独处空谷,心中突然兴起莫名的怅然。

 仰望天顶的灰云已让月儿烧熔了一片,出几颗稀疏的寒星,那眨眼的星光朦朦胧胧韵勾出了灰云的阴影,俞佑亮想到自家这几年就这么背着一天灰云,一身寒雨,落拓江湖,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沧桑,回过头去,那如烟的滴血往事也叫云雨染灰染冷了。

 低空的灰云又密层层的聚拢,大地是一片黝黑,将近黎明的天色总是最黑暗的,石骨里更是墨墨不辨前景,俞佑亮一脚踏人口,觉得仿佛就踏人了地狱室中。

 他运足目力,勉强可以见出眼前三尺内的景物,而这么缓缓摸索前进,心中喃喃道:“邵姑娘和娉婷仙子失踪得不明不白,不知在这石骨里能否寻到端倪?”

 眼前那一排难以数计的石像仍然好端端立着,俞佑亮右足一跨;正要绕将过去,心念速地一动,低声自语道:“方才我身处危境,无暇细察这石像究竟所雕何物,目下何不细瞧它一瞧。”

 他伸手人怀,掏出火折一晃,一道火舌升起,那昏黄的光芒撤在最前一尊石像上,映出一张刻板毫无生气的脸孔,俞佑亮但觉甚是熟悉,不惊得呆了。

 俞佑亮眼,伸手去触摸那石像的两长眉,不口而出的低呼道:“浮云大师?这尊石像雕的竟是昆仑掌教浮云大师!瞧这双眉眼雕浮得栩栩如生,不知是出自那位名家手笔?…”

 他把火折推前一些,如豆的昏光闪烁跳跃“浮云大师”

 的阴影投映在第二尊石像上,但俞佑亮还是瞧清了那张严肃出尘的脸孔,他倒了口凉气,皱眉道:“这就是无为道长了!…被武林中人目为学究天人,智通圆慧的武当掌教无为道长了!怎地他的道容也被浮雕上了?…”

 他惊疑的摇了摇头,沉思了俄顷,却始终不得要领,一举步,他依次往下续看,但他每认出一人,骇讶也越深,情不自低喃道:“那丰姿超仪的中年人该是点苍掌门千手剑沈冰泉了?他那八十一路追风快剑誉武林,至今尚无人使剑能出其右,不想安今只剩得一尊不能动弹的石人…还有…还有那天山下来的铁氏兄弟也在这里,咦…怎地只有铁老二人的雕像?老大铁石鸣呢?…”

 他立刻又想到刻前自己与红袍人动手时,曾将一尊石像毁了,敢情那毁去的一尊就是铁氏老大的雕像。伫立在这几尊石像之中,俞佑亮陡然感到一阵寒意身,他长身朝石像膜拜了一番,默默自语道:“当我曾身受这几位前辈教益,而且眼睁睁望着他们中毒散功而死,屈指而数五派掌门作古距今已有数月之久,谁将他们的身容浮雕于石,又藏在这等隐秘之处呢?”

 他想着想着,不觉神思黯染向前走了数步,忽地口一阵夜风吹进,手上火折熄了。

 俞佑亮闪电一般返过身来,侧耳倾听了好一忽,但外除了萧瑟的风声和咕咕的夜枭鸣之外,便没有其他声息。

 他轻嘘了口气,重新把火新然亮了,石骨里是一片昏昏的黄光,俞佑亮忽然发现再往深处有两尊石像并排而列,位置十分显明,他心念一动,移步上前。

 光线不住的跳,俞佑亮一下就瞧清了两张石像的脸孔。

 “澎”一声,他一松手,火折跌在地上,石骨里登时又暗了起来,俞佑亮伸出一抖颤的手将火折拾起,他再一次瞧清了那两张面容,激动得一颗心子都要跳出来了。

 “爹和娘也被人刻上了!…爹和娘也被刻上了…”

 俞佑亮在心里不住的呼叫着,此刻他只觉得心思紊乱已极,两眼一黑,几乎昏倒。

 就在这一刻,一道黑影平生正正的映在那石像上!

 俞佑亮身经晨雾之变故,本已心神瘁,此刻又经此一激动,神智几乎就要崩溃了,对那黑影之突然出现,竟是浑然不觉。

 但见那影子缓缓举起右手,笔直朝俞佑亮背宫印去。

 那手臂去势甚是迂缓,俞佑亮在迷茫中忽觉脊上生凉,天生的本能又得他乍然清醒过采,他右臂一挥,往后反拍而出。

 这一下一个是出其不备,一个是仓促应战,只闻“轰”一响,俞佑亮为对方掌力所震,弹出了七八步之遥!

 这一掌之力几乎就把他震得五腑内脏都移了位“喀”、“喀”他连吐数口鲜血,勉力张望去,一个全身血红的人立身在他面前,正是那红袍人去而复返!

 红袍人道:“果然小于你还没有离开这里!”

 俞佑亮不语,他暗试催运真气,却是停滞内脉而不能聚,一股绝望之感立时袭了上来,他明白自己已受严重的内伤了!

 红袍人往那两尊石像瞟了一眼,出蒙巾外的两眼忽地毒无比的寒冷,他道:“俞玄青,俞玄青是你什么人?”

 俞佑亮只是不答,他努力地运行真气,但接连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红袍人道:“小子你不必一味装聋作哑,方才你一个劲儿的朝俞玄青和他那…那宝贝儿发痴,你当老夫还猜不出么?”

 俞佑亮心中一阵冲动,叫道:“我是俞玄青什么人与你何干?你苦苦追问这些又做什么?”

 红袍人笑一声,道:“说与你明白也没用,反正你今夜是死定了!”

 俞佑亮大叫道:“俞一棋!你就是俞一棋吧!”

 红袍人似乎怔了一怔,道:“真是见鬼了!你为何偏要将老夫当作俞一棋那鸟?”

 俞佑亮闻言一震,情不自暗忖:“眼前这红袍人想必就是身具难测的轻功那人,也既不是百毒教主俞一棋,方才又为何要问我那些话?而且提到父母的名字,他的眼神便出异采?难道父母之死…甚至五大门派掌门的遇害,除了俞一棋之外,也与另外一个红袍人有关?”

 红袍人稍一移身,那衣袂翻动间险之味无遗,俞佑亮只觉得这人真是好不森,又好不神秘,一霎之间,冷汗涔涔而落。

 红袍人又道“小子你方才中了老夫干袖夺魂一掌,兀能不死,倒好生难得,要动手杀了你这块奇材着实可惜,但形势迫得老夫不得不如此,安今你体内五脉至少已断了其三了吧?老夫只要再加上一指——这么轻易一指,嘿嘿,这石骨里便将又多出一堆白骨了!”

 他边说且不断比势作态,俞佑亮早已见识过他那奇诡的武功,且下自己又身受严重内伤,心想今真是生理全无,临危之际,他沉道:“问你一句-那华山姑娘和娉婷仙子被你们怎么样了?”

 红袍人面巾微动,似是言又止,终于地道:“你人其将死,多问何益?”

 他递出右掌,一指翘起如戟,一步步朝俞佑亮行去,俞佑亮这时已无丝毫反抗之力,他心中已不知将西域大禅宗的吐呐口诀默演了多少遍,但真气将近玄关之际,始终不得冲突。他暗叹一声,只有闭目等死。

 眼看红袍人一指已近了俞佑亮前的公孙大,就在这生死之刻,俞佑亮忽然大吼一声,双掌一推而出——事出意表,红袍人大吃一惊,下意识收指向后疾退,孰料俞佑亮那一掌只是作势而已,儿没有任何掌风袭出。

 俞佑亮见对方退开,良机不再,他想也不想便向石骨里逃去,心中一面忖道:“敌手离未近,出已是无望,不知这石骨里侧有无其他通路?”

 红袍人一怔之下,哈哈大笑不止,俞佑亮双目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对方,内心不住的盘算:“下我功力全然不能施展,是以必须设法尽速离开,留待将以有为,但要逃离红袍人掌握谈何容易,这石谷里深不可测,只有出其不意往里闯。碰碰运气了…”

 忖犹未毕,红袍人已一拧身,像一缕轻烟似地朝俞佑亮掠去。双掌猛拍,使力一击而出。

 急切问,俞佑亮身子倏地一斜,贴地内向角急滚,那红袍人去势好不迅疾,却因石像抵住去路,他手一挥,-石像哗啦哗啦倒将下来。

 就这么一发之差,俞佑亮又逃过了对方一掌,他身子一跳而起,朝石骨内角狂奔而去。

 红袍人大是错愕,他身子立在石像之中,眼望俞佑亮的身影渐次没入黑暗里,不怒哼一声,却不动身追赶,他喃喃道:“好机的少年!可是你虽然自老夫手里逃出,进到石谷内也是死路一条,倒省得老夫多费手脚!”

 他双手伸出叉在前,如此纵是碰到石壁,也不致撞及部要害,如此奔了二十余丈,见红袍人并未迫至,这才松下一口气。

 虽说他方逃开一劫,但立时又惊于眼前的环境,他小心翼翼的朝前行去,地势忽然变得十分崎岖曲折,宛似一道回廊。

 俞佑亮暗暗纳闷,他足不停步,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却犹未见到出口。

 陡地,一道蒙的光线目前方不远处将进来,俞佑亮大喜过望,疾地飞步上前,及将接近那线曦光之际,突闻“卡”一声,他足底绊着一物!

 他凝目望去,只见一堆堆磷磷白骨横散地上,数目竟是难以数清,俞佑亮不了口气,心道:“适才所见的蒙光线,原来便是这些白骨所发出的磷火,此地既是如此隐蔽,竟有多人先后丧命于此,显见前路凶险正多…”

 绕过白骨,眼前景物突然一变,一扇石门当道而立。

 俞佑亮细察周遭形势,发觉除了开启石门之外。已无他途可寻,他稍一踌躇,一手将石门拉开。

 黝黑中斗地闪耀出七颜八的彩光,俞佑亮霍然一惊,倒退两步,待了许久未见动静,这才缓缓踏入门内。

 他身子乍一人室,立觉里边光采眩目,与外头之黝黑恰恰成一强烈的对比,他一时无法适应,过了良久始将眼皮睁开。

 这一睁眼,瞧清室内景物,他再无法克制惊呼出声。

 只见这间石室约有三丈方圆,室顶略见倾斜,四壁尽是白石,室中心悬立着一片石屏,屏前却不知堆积了多少明珠玛瑙,此外还有一串翡翠宝石,分霉三个圆状石糟,映出缤纷七彩,端的是玲珑目,美不胜收。

 俞佑亮怦然心动,暗忖:“天下的奇珍异宝想必都齐集在此了,这些珠宝若常人十有其一,已是富可敌国,眼见宝玉当前,能不动心?”

 他伸手自石糟中取出一串石室石项链方待细瞧,突闻石屏后传出一声长长叹息!

 俞佑亮悚然一惊,反手将项链掷下,喝问道:“是谁?”

 石屏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像在自语道:“哎,又一个送死的人!”

 俞佑亮飞快缀过屏去,触目处但见三人席地而坐,每人都是须发长垂,两眼深陷,身上衣不遮体,出枯枝般的手足及枯干的皮肤,肋骨突出,一历历可数。

 那三人见俞佑亮人屏,每个脸上都出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右首一人道:“小子你摸过那些珍珠了?”

 俞佑亮一颔首,那人道:“那么你到室外去等死吧!”

 俞佑亮大是骇然,却仍然驻足不动,那人怒道:“还不快走,你难道要死在咱们眼前么?”

 居中一人望了俞佑亮一眼,开口接道:“三弟且住,此事大有蹊跷,那中五毒当者立死,此人却…”

 他话至中途,突地右臂一伸,鸟爪般十指大张,雷也似地朝俞佑亮手腕拂去!

 俞佑亮无法闪避,那老人一把将他腕脉捏个正着,发出讶然一呼,道:“你”““你不会武功?”

 俞佑亮苦笑一声,道:“阁下这是何意?”

 那老人道:“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嘿,那主儿派了你来,以为咱等…”

 俞佑亮愈听愈是离谱,嘴道:“阁下说话一向是这么温柔的么,有话不妨往亮处说,是谁派我来了?”

 左边的老人冷笑道:“好一个有话往亮处说!试问,你那主儿又有何时说过亮话了?嘿,一丘之貉犹敢作如是言?”

 俞佑亮沉道:“区区虽然不才,却还不是由人任意差遣之辈!”

 居中那老人脸色一沉,道:“你身中南中五毒,至今犹了无事,分明是…”

 俞佑亮不耐截道:“阁下这是越岔越远了,区区几时身中南中五毒来着,又几时和谁勾搭,成一丘之貉了?”

 那老人捏住俞佑亮腕脉的两指一紧,道:“那些珠宝染五毒,你既自承摸过珠宝,兀说没有中毒,你敢在老夫面前装鬼?”

 俞佑亮闻言若有所悟,他缓缓道:“阁下若信得小可,请将手移开,小可有一物相示。”

 老人怔了一怔,蓦地仰天狂笑起来,左右的老人也相继大笑,良久,笑声渐低了,俞佑亮仍然是一脸肃容。那居中老人忽地笑声一敛,双目神光暴长,一直盯住俞佑亮脸容不放,少时,他徐徐转首朝左边的道:“为兄一生阅人无数,却还没有见过这等意气凛然的少年。”

 左边的点点头,居中那老人嘘了一声,道:“说不得只好以咱弟兄的性命赌一赌了,就再试一次相信他人吧!”

 俞佑亮只觉一股热血冲上来,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伸手入怀,掏出一粒小珠,在老人面前晃了晃。

 三老往那颗珠子望了好一会,有边的首先口呼道:“大雄珠!你是西域大禅宗的传人?”

 居中的脸色一连变化了好几次,缓缓缓道:“难怪毒如南中,亦不能内侵,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他说到最后四字,已不自出喜,他朝俞佑亮一张口,方要说话,那左边的却摆摆手,道:“大哥慎之!那西域大禅宗已是世外高僧,此人若是他传人,怎会…”

 俞佑亮一闻及此,已知道他下面要说的是什么了。

 他接口道:“小可入前与一位红袍人手,五脉已断其三…”

 居中那老人一语不发,突地又是一掌拍出,朝俞佑亮天灵盖至。

 俞佑亮退无可退,只觉一股火焰般的热气自对方掌心传下,他大怒道:“好卑鄙!你…”话未说完,便自昏过去,他缓缓醒了一睁眼,只见三位老人手指相抵,居中的抵住自己天顶,斗粒大的汗珠自他们颊边滚滚而落。

 立刻他领悟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眼珠动间,出咎意,那居中的老人一撒手,长嘘一声,道:“合咱们三兄弟之力仍是有力未逮,你体内那一股真气始终不得冲破玄关,休矣!休矣!…”

 俞佑亮内心一黯,强自颜道:“有谢前辈相助,小可亦已试过禅门吐呐口诀以自疗,实是受伤太重…”

 右边那老人低声道:“你人力虽是非浅,但却还未到绝望的地步,还是尽速离开这石谷吧。…”

 俞佑亮苦笑道:“小可何尝不作如是想,但此刻那红袍人必然等在石谷外,此石骨内侧又别无通路…”

 三老彼此相望一眼,左边的忽然伸手向斜壁一阵折,一块石砖“碰”地落地,他将石砖地?块块搬下,居然出了五尺许宽的一道

 徐徐回过头采,道:“老夫等穷数月之力,挖了这一通道,想不到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那居中老人自怀中取出一个黑色木匣,递与俞佑亮,说道:“小兄弟你出得石谷后,若能保得性命,请受老夫一托俞佑亮茫然接过木匣,只听老人续道:请将此匣送至银川南门承天居。

 俞佑亮一震,口呼道:“银川承天居?前辈是…”

 老人道:“老夫承天三匠。”

 俞佑亮脸色一变,喃喃道:“承天三匠,那机关浮雕之学巧夺天机的承天三匠,竟然困处此隅,外面那石像…”

 右边那老人道。“正是咱等所雕!”

 俞佑亮几乎是呐喊地道:“为什么?为什么?”

 居中的低竭一声,道:“此事言之话长,且追溯到七月前那月圆之夜,老夫正在承天居赶制大内金殿机簧,忽然一红袍人翩然降临,一出手竟是整斗珠宝,条件却只要咱们到此浮雕石像…”

 语犹未讫,倏地石室外传来一阵轻微足音,老人面道:“时候不许可,你速由这壁出去吧。”

 俞佑亮呐道:“前辈缘何不随同离开?”

 三老惨然一笑,长身一立,只听哗啦啦一响,他们竟为人以铁链贯穿足筋,钉牢在地!

 俞佑亮只瞧得愤怒填膺,那承天三匠的老大道:“此铁并非凡品,乃是天山所产坚逾金石的白钢!”

 那足音来得近了,三老连声催促,俞佑亮这才施施爬上那壁

 行不数步,回首一望,但见三老正将壁砖填回原处,不神色黯然。

 他在黑暗中徐徐前行,这秘道甚是狭隘,俞佑亮几次碰动身侧的锐石,衣服被勾裂了数,但他终于将这一条秘道走完了。

 前面道口隐约透进一线曦光,俞佑亮狂奔上前,跳出道口,环视周遭形势,只见自己正身处峡谷低处,离那峥嵘的石骨约有数十丈之遥。

 这刻天已破晓,旭方升,俞佑亮目望远方那蔚蓝的天边,低声道:“太阳今天还是一样如常升起,但我几乎已见不到它了。”

 他缓缓地朝西方渡去,经过峡谷后,步履已逐渐显得蹒跚,他默默自语道:“只要越过那座山,山那边就有人居,我可以讨些米食来充饥,然后找一处静处好好疗治,但我能越过那座山吗?”

 ‘喀”一声,俞佑亮吐出了一口鲜血,他艰难地朝前走着,到了山脚下,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颓然昏倒于地…

 天,又是天了。

 俞佑亮渐渐醒过来,他隐约感觉到一只柔绵的手正在自己的前额触摸,他虽然极想睁开眼睛,但跟皮却重若千千,如何也无法睁开。

 忽然,他耳畔一个女子的声音低道:“我该走了,这时辰他就要醒转过来了…”

 那声音甚是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脚步声音渐渐离俞佑亮而去。

 俞佑亮终于勉力启开眼皮,一个俏妍娉婷的背影首先映入眼帘,他眼,终于瞧清了那眼热的身影,一霎间,他激动地呼出来!“郡主!”

 那少女已走远,闻声身子一颤,她徐徐回过头来,一对泛如秋水的明眸闪过一丝郁幽之角抖了抖,似乎要说出话来,没有话,只挤出了悲滚的沉默。

 终于,她强自回过头去,俞佑亮只是痴痴的低呼:“郡主,郡主!”

 他奋力一跃而起,这一跃竟提空三丈余高,俞佑亮膛目结舌了好一会,在心中叫道:“我的功力竟恢复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玄湖郡主一踟蹰,又举步前行“飕”一声,俞佑亮一箭步已掠到她的面前,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疗好我的内伤?…”

 玄湖郡主眼望前方,淡淡道:“我只是不期经此,见一人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我治好他,这原是武林本份,我并不认识他是谁。”

 她声音极力装着平淡,但说到最后依然带着些许抖颤。

 俞佑亮垂下眼皮,觉默良久始低声道:“是的,你原不认识我,我们也不该相遇,我只是颗飘忽的珠,在下就会消逝…”

 他垂首向前蹀踱着,那玄湖郡主再也忍不住,口呼了出来:“俞郎…”

 俞佑亮回身相向,玄湖郡主一偏首,他瞥见了她眼睫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俞郎,有道是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想不到知我心如你,竟也说出心如蛇蝎之妖女这话,俞郎,俞郎,你可以休了!”

 俞佑亮只觉全身热血都涌了上来,他在心里不住对自己狂呼道:“原来她已听去了我为了救邵姑娘所说的话,但她还是将我的内伤疗好了,我却宁愿她杀了我!…”

 玄湖郡主喑哑声音道:“前情前恨何寄?似这般割肚牵肠,又岂堪回音?你我今一见,正是了却前缘,请从此别…”

 俞佑亮呐呐不能语,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又该说些什么?他望着玄湖郡主一步步远去,一步步在地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足迹。

 前情前恨何寄?回过头去,就有千颗万颗心也该碎尽了,今相逢,又平添了多少悔恨?

 俞佑亮想笑,他立刻凄凄的笑了:“我伤了她的心,我已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

 他低喃着,随又笑将起来,把那眼泪的笑声散在那浑浊,昏黯的空气里。

 渐渐,他也走远了,带着怀的伤痛走远了…,婵娟又悄悄地上来了,俞佑亮正是在-座矮拓的斜坡上,此刻他的情绪已稍稍恢复平静,但玄湖郡主那凄哀绝的明眸仍不住在他的眼里跳跃。

 他自责愈甚,愈觉得自己负咎之深,整价,他都藉狂奔来发自己的情感。

 他就这样毫无目的的走着,神思恍恍忽忽,忽然一道语声自他左侧的林中传了过来,道:“老二,力口点脚程吧,庙会快赶不上了。”

 俞佑亮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只听另外一道声音道:“什么庙会不庙会,老子只想躺下睡他娘的一大觉。”

 先前那一道沙哑的声音沉道:“老二!教主有令你当耳风刮了?”

 那“老二”道:“这,这是如何说法,老子想是如此想,脚下还不是在走着么?”

 他语气顿了顿,复道:“说句实心眼地话,咱们这几奔波得也够劳累了,从关外到关内,马不停蹄来回的跑,今后原该让咱们好生地歇一歇,教主却又要我们去赶那捞什子庙会,谁有那等兴致?”

 那沙哑的声音道:“赶庙会可不是叫你无事去溜达,甭把事情想得这么便宜,喂!你可把那毒青儿带在身上了?”

 俞佑亮闻言,心中一动,他一拧身,悄无声息地蹑至他们身后,只见那两人穿着黄白长袍,那黄衣袍汉子后还背了一个大竹篓,正在前面垂道疾行。

 只听那黄衫汉子道:“带上啦,真他妈的不晓得教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赶庙会还不是喝喝烂酒,看看庙典,又不是去拼鬼孙,还带上这些毒青儿作甚?”

 俞佑亮心里不住的沉:“毒青儿?原来他们是百毒教的。”

 白衣汉子哼一下,道:“你别在那里嚷嚷了,没有见四大天王都先后出动,干什么事还有你心的份么?到时候你只管听命动手就是啦。”

 黄衫汉子道:“喝,这就更令人摸不着端儿,昨夜教主平白无故为了两个小妮子忙了一夜,想不到目下连四大天玉都出动了,教主行事是愈来愈不可捉摸了…”

 白衣汉子道:“也难怪你这么猜疑,教主昨夜带了那两个妮子回来时,举止甚是怪异,说话口气和形态都与以前不同,我只觉得教主生似完全变了不同一个人…”

 他们就这么边扯边走,那俞佑亮却在后面听得暗暗打鼓,忖道:“两个小妮子!莫不成他们是指那邵姑娘和娉婷仙子?但这事与庙会又有什么关系?”

 他忍不住尾随在那两名百毒教徒的后面,只见他们走下山道,穿过一片田野,步人前边小镇去了。

 俞佑亮整整行装,也随着人镇,只见这华灯初上的街道已是喧哗熙嚷一片。

 集街上到处是庙宇丛立,行人摩肩接踵,显然都是赶庙集来的。

 街头庙宇处,断断续续的传来了清晰的钟声,那是庙会的时候到了。

 钟声一起,人群立时往庙宇处钻,俞佑亮也随着人移动脚步,渐渐地,他接近了集镇上那座最大最堂皇的庙宇。

 忽地,俞佑亮在庙宇旁一个搭蓬里,瞥见了一个商贾模样的矮胖中年人,他心子一动,便自人里挤将过去。

 那搭蓬里烟雾沉沉,业已挤了人,俞佑亮斜靠在墙边一角,隔着烟雾望着那矮胖的商贾,心道:“这人分明就是姚鹰,果然百毒教四大天王到来了!”

 这刻,搭蓬里叮叮的琴声响起,一个梳着瓣子的黄衫闺女巧舌翻花的唱出一段慢板:“呀,我向着这周野悲凉?草已添黄,早霜。

 犬腿得苍,人搠起缨

 马负着行装,车运着食粮。

 她,她,她,伤心辞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

 她部从,人穷荒。我銮舆,返咸

 返咸,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

 绕厨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

 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蟹。

 泣寒蟹,绿纱窗;不思量。”

 那闺女愈唱愈快,也愈是凄楚,搭蓬里从人听得眼睛都有点凄凄的了。

 只听她唱到这里一转折,语声又转为迂缓:“呀,不思量,除是铁心肠。

 铁心肠,也泪愁滴千行。

 闺女这一唱完:围观的群众已有人哽咽出声。

 那矮胖商贾姚鹰一抬目,瞥见了立在墙角的俞佑亮,面色登时一变,匆忙起身步人人群中。

 姚鹰出搭蓬,这边的俞佑亮立时发觉,连忙尾随步出,却见人熙来攘往,姚鹰人影不见,显然混入人群中溜幸了。

 俞佑亮怀疑惑的步入街上,突然,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呵呵,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又在这里遇见老兄你了!”

 俞佑亮霍地一转身,见自己身后立着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正朝着自己微笑,当下一宽容,也自笑道:“原来是苏兄,久违了。

 说着,心中却忍不住忖道:“这么巧,怎么苏白风也到这里来?”

 那大汉正是苏白风,也乍见俞佑亮,也是讶然万分,口道:“兄台也是来赶庙会的么?”

 俞佑亮心头微动,道:“在下是不期然经过此地,适躬逢盛会,苏兄呢?”

 苏白风微怔,道:“这个…不瞒兄台,小弟倒有所为而来!”

 俞佑亮不料他坦言无忌,错愕道:“小弟方才见姚鹰也混在人群里,看来百毒教四大天王也来了。”

 苏白风呐呐道:“他们该来的…我料他们该来的…”

 俞佑亮忍不住问道:“苏兄你说些什么?”

 苏白风望了望俞佑亮一眼,心忖“难道这码事他还不知道?真看不出这深觉的少年是真是假?”

 当下道:“没什么,我只是说他们这一到来,这庙会可就

 热闹了。”

 他见俞佑亮不答,又道:“这庙会乃是此镇百年来一大事,着实吸引了不少外方游客,据说酬神木典是由清空庙的元元僧主持。”

 俞佑亮口呼道:“元元僧?你是说那被少林逐出门墙,传言悉数窃走的少林藏经阁藏经的元元僧?”

 苏白风颔首道:“少林今的没落,正是与此僧有关。”

 俞佑亮忖道:“少林自被元元僧窃去藏经后,慧字辈十二高僧曾分别历遍天下查寻,却是无功而返,掌门人愧愤之余,尽行遣散寺中三百名弟子,少林一脉自此便一蹶不振,想不到那元元僧躲藏了这么多年,今却又在此出现了…”

 苏白风道:“酬神大典大约就快开始了,我们就这街角绕过去吧。”

 两人缓缓向前移动,就在那街角,清空庙突兀的殿宇已然在望。这刻,在嘈杂的人声中,忽然一道熟悉的呼声杂夹而来!

 “双么拾二!么么么么——我它娘全是么!通杀了!”

 俞佑亮顿住了脚,循声望去,但早就在庙旁左侧,一个披发左衽的老人正开始设赌,那喊声正是由他发出。

 俞佑亮道:“他,他也来了!”

 苏白风回头识道:“你认识此人?”

 俞佑亮道:“怎不认得,这人是从西藏来的,名叫温士达,他那一身血河大阵功力端的连云龙翁与他过招也未占到便宜。此刻却在这儿设台开赌,不知是何用处?”

 他往那赌台瞧上一眼,又道:“小弟这儿有几块金锭正想试试运气,苏兄有兴不妨与小弟过去玩玩。”

 “砸台的主儿来啦!”

 温士达一瞧两人神色一变,但旋即又恢复笑容道:“小台面,小意思,想输你就来。”

 俞佑亮微微一笑,道:“不巧得很,我赌钱从来没有输过。”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沉甸甸的金子“碰’一声在台面上,口里学着赌徒的口气道:“我它妈冲五加翻,冲着一块,你赔五块!”

 苏白风听得暗暗好笑,台周的赌众见俞佑亮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不都惊得纷纷缩手,一时只剩得俞佑亮和庄家温士达对赌。

 温士达嘿一声道:“冲不着老子就把这块金洋给捞了,列位瞧清——宝,宝来了。”

 他一扬袖,探手抓起碗心的骰子吹口气,有词道:“呃呃!一么掷六哟!么么大顺哟!”““叮当叮当顺子来!”

 俞佑亮在心中暗骂道:“装得倒像的,不知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当下也摸仿着行家的语气,道:“么,么,么,窟那个,赔儿货滚出来了!”

 骰子停了下来,却是三个么,四周蓦地爆起了惊叹声,庄家这局似是赢定了。

 俞佑亮暗道:“这老鬼定是用内力操纵着骰儿,这一赌真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暗暗运起真气,抡手一抓,骰儿叮当叮当的滚将起来。

 一旁的苏白风见温士达及俞佑亮两人都是面通红,心知他俩是藉骰子较上内力了!

 只见那三粒骰儿一忽儿到六,一忽又滚到么,竟是停不下来,那些围观群众不知就里,都看得呆了。

 忽然俞佑亮右手食指微翘,那骰儿“当’一声,滚到台下!他弯拾起,故意道:“真是门!敢情你这骰儿里有鬼了!”

 那温士达沉下脸来,道:“你这是存心消遣人?”

 俞佑亮晃晃脑袋道:“不要是骰里装了铅吧?你要装铅骗人可不成,待我查查-”

 他将骰子进嘴里,喀喀一响,骰子一下就成了两半,俞佑亮将破骰儿高高举起,朝四周看热闹的挤挤眼,大声道:“有你的!你设赌局倒真的没玩鬼——列位乡亲看清了,他的股里没装铅!”

 温士达被捉弄得哭笑不得,他双掌在前隐隐一拂,俞佑亮只觉得一股暗劲来,他若无其事的将破骰儿掷回台面,温士达那股掌力登时一窒,他手底下一加劲,两人身躯都同时晃了晃。

 苏白风在旁瞧得暗自吃惊,忖道:“这少年竟与西藏这老怪在内力上了个平手,我每见他一次,便发现他的功力似是又长进了不少,真是深不可测了!”

 俞佑亮面色洋洋不变,他将台上的金锭取回,偕同苏白风删喇的走了。

 后面的温士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低道:“终有一老子会宰了你!…”

 且说苏白风与俞佑亮两人步至庙前,那苏白风笑道:“那老怪被你这一捣鬼,跟看赌局也设不成了!”

 俞佑亮道:“正要他如此!这人并非靠赌混饭,却突然在此设赌,必有深意。”

 正说间,庙前钟响了起来,一时人群蜂涌,苏白风道:“腆似乎就要开始了。”

 两人抬目望去,只见清空庙门大开,三十名身披彩带的妙龄女子提着红灯鱼贯步出。

 一时笳声大作,群女在庙前绕了一匝,团团围着一块长约八尺,宽两丈的红布而立。

 倏地,群女各将红灯一提——在那彩声缤纷的纱影中,自庙门徐徐步出了一个全身裹在一块青蓝色大围巾中的秃顶和尚来。

 群女迅速又在秃顶和尚周围拢起来,彩带拂飘,灯彩连晃,个个举手投足间都与乐声配合得恰到好处,似乎早经训练有素。

 笳声倏然中正,钟声随着划破了夜空,又叮当的响起来。

 在混合的乐声中,金壁辉煌的清空神庙大门一闭又张。

 当一长声,笳声皆止,群众俱都屏息静气的等待下文。

 乌雀无声中,庙门里踱出了两行身着灰色架裟的和尚,以后,又接着走出一个头戴元帽,身着宽大裟衣,足踏茫布鞋的僧人。

 人群中,突有人失口喊道:“元元僧!元元僧!”

 俞佑亮展目往那几声之处望去,心道:“那和尚也来了!

 那在长安无故拦住我,了两句不知所云之诗的和尚也来了!”——

 小草扫描,nwqnwqnwqnwq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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