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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罗汉金钱
  四人默默无言,随在主人——峨媚派掌门人修罗大师费青峰身后,鱼贯进入一间客厅。

 这个客厅极其广阔,长达十丈,宽也总在七八丈左右,厅中列无陈设,仅仅上首右边摆著十几张椅子和几个茶几。

 与其说是客厅,不如说是练武厅倒还比较恰当。

 众人分宾主坐定,献过茶,主人费青峰朗声发话道:“老衲得小徒转报,知道诸位要在元宵节日来敝派‘犁庭扫’,老衲便随时恭候大驾。诸位信人,果然如期赶到!但不知诸位要如何‘犁’法!如何‘扫’法?请说句话儿,老衲无不遵命!”

 说话时的脸色,显得非常骄矜,丝毫没把众人放在眼下!

 唐剑宁不由心想:“这秃驴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却敢如此骄狂,莫非还另有什么诡计?要想学潜山下院范立山那一套?

 于是微微笑道:“只要贵派是硬碰硬,不使卑污手段,咱们是客随主意!”

 费青峰脸色一沉,道:“老衲身为一派掌门,岂会作出令人冷齿之事!你们四个人,敝派也只派四个人下场,双方生死由命,你以为如何?”

 唐剑宁回头望众人扫了一眼,正要答话,忽然一个娇的声音大喝:“不行!”

 众人一惊!费青峰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嘴角立时显出鄙夷冷笑,道:“你一个臭未乾的女娃儿,知道什么行不行,快退下去!”

 这小女娃正是小润,她见费青峰居然瞧不起她,不觉气往上撞,骂道:“贼和尚死在眼前,还敢蔑视你姑…”

 “小润住嘴!”李珊喝止了小润,再向费青峰说道:“喂!你准备五个人下场好了!”

 说完,急发一声长啸!

 啸声震撼屋瓦,掠厅而过,众人耳里只觉嗡嗡作响,历久不散!

 费青峰怔得一怔,面上忽然罩上一层寒霜,沉声喝道:“姑娘大概就是李珊了,你在我崆峒派中恣意发啸,敢莫是欺我崆峒派中无人?”

 李珊不屑地轻笑道:“管你有人无人都好,你只快点选派五个人下场,咱们还有事情等著办,没闲工夫和你斗嘴皮子!”

 费青峰纵声狂笑道:“你也想得太天真了!只怕你们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唐剑宁厉声接道:“不见得!”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紧接著巨响之声,又是一连串的轰隆响声,生像房屋倒塌的声音!

 众人齐齐一愕,艾锟无意一瞥李珊,只见她静静地站在当场,嘴角挂起丝丝得意笑容,不觉大为惶惑,目光到处转动。

 瞥眼处,只见一个全身劲装汉子飞驰入报说:“启告掌门人,昨晚那个姑娘,已经掌毁房屋,逃出来了!”

 费青峰脸色大变,还没处置,李珊已格格笑道:“我说嘛,教你派五个人下场,这不就是了!”

 唐剑宁艾锟小润俱各惊喜不已,尤其是小润,她忍不住移近李珊身边悄声问道:“是不是我兰姊姊出来了呀?”

 李珊笑啐道:“是不是马上就见到了,你就只记得你兰姊姊!将来你兰姊姊嫁人了,你也跟著她去不成!”

 小润十二二岁,已是略谙男女间的事,一时羞红了脸,正要撒娇不依,却听费青峰厉声吩附:“白水,你去招待她,叫她来这里一道结算总帐!”

 翁白水欣然饮命,如飞奔去。

 转眼一顿饭时过去,翁白水和劲装汉子口中的“她”仍不见到大厅来,众人不觉透著奇怪!

 忽然,只见另一个劲装汉子飞一般地跑来大厅门口,大声叫道:“常老爷子驾到,请掌门人出!”

 修罗大师听说,脸上并无惊容,只是隐现一片欣喜之,显然,他对这位“常老爷子”的突于其来,彷佛有著前知似的。

 他得意地会了唐剑宁等人一眼,大喝一声:“排队相!”

 说完,当先抢出大厅。

 一众门徒见状,也忙不迭蜂涌而出。

 转眼间,排成一列长龙,尽都垂手鹊立,状至恭谨。

 这等排场,李珊艾锟看在眼中,不过有些怪异吧了,唐剑宁听了见了,却不大吃惊不已!他心里想着:“不是冤家不聚头。才在潜山下院离开,马上就在这里碰头!说不得,今番只好凭一身所学,与他见个…”

 这时,忽然李珊走来在他耳际悄悄问道:“你知道这个‘常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吗?”

 唐剑宁面色凝重地低声说道:“这人是‘和平山庄’的总护法,姓常,叫公佞,人称‘神州一煞’,为人介于正之间,无所谓善恶,据说武功可高得出奇!”

 艾锟大吃一惊,不住轻声接说道:“这么说,崆峒派一定加盟和平山庄了啊!”唐剑宁低沉而有力地说道:“嗯!不过他今番与我相遇,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咱们是拚定了!”

 李珊惊问道:“为什么?”

 唐剑宁心中忽动,慨然说道:“这是一件脍炙人人的江湖轶事,难得的是双方当事人都能…”

 他原是面对大厅外面说话,这时突然把话顿住,惊叫道:“看!”

 声音虽然很低很低,音调却极其急促,使小润姑娘,也不跟李珊艾锟同样地立时掉首厅外!

 但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白须白发老人,右手像提小似的提著个女人,正向大厅这边缓缓走过来。

 小润一眼便瞧出那被提著的女人,正是她惦念不已的“兰姊姊”——叶可兰,只急得她登时大声喊叫道:“兰姊!兰…”

 李珊猛地拉了小润一把,轻叱道:“不要叫!”

 小润眼泪巴巴的望了李珊一眼,小脸上泛出无限求助的神情来!

 这身材高大的白须白发老人正是神州一煞常公佞,他走到大厅门口,把手上提著的女人——叶可兰往地上一掷,费青峰忙上前去,躬身合十说道:“费青峰特率弟子接大驾!”

 神州一煞常公佞微一摆手,笑道:“不敢当!”

 说完,与费青峰进入一大厅,视唐剑宁一行如同无物。

 唐剑宁怒形于,但并没说话,只冷哼一声,看着崆峒徒众们把一对乌珠转而又周身如松软般的叶可兰抬进大厅。

 神州一煞常公佞坐定之后,才大迈迈地笑对唐剑宁道:“老弟,咱们真是有缘,居然又在这儿碰上了!”

 唐剑宁盛气说道:“不错!咱们又碰上了!我只问你,你今天是为和平山庄而来!还是为你我个人的事而来?”

 神州一线常公佞微笑道:“这正是老夫要说明的,不过你希望我是为什么而来呢?”

 唐剑宁忽觉这样问他是种莫大侮辱,怒道:“不管那样都好,随你的便!我唐剑宁一准接待你就是!”常公佞呵呵大笑道:“好!有什么师兄就有什么师弟,老夫单为十八年前的十招之恨来的,可是老夫另外有个附带条件!”

 唐剑宁立刻沉声说道:“请讲!”

 常公佞敛起笑容,正说道:“今番只管你我十招的事,不论那方胜负,崆峒派与你们之间的事,暂时作罢,你命长,放过今天,随便那天都好再来。你答应不答应?”

 唐剑宁本想不答应,却因为“你命长”三个字生了气,于是很快地扫了李珊她们几人一眼,毅然说道:“我答是答应,不过我也有个附带条件!”

 常公佞欣欣然有喜,笑道:“难得你肯答应和老夫对十招,只要老夫勉强可以答应你的,无不依允,你倒是先说说看!”

 唐剑宁理直气壮地道:“今天既然不关咱们与崆峒派之间的事,便请你即刻放掉这位叶姑娘!”

 费青峰心中老大不乐,这时忽然冷笑接道:“凭她那种掌毁厚壁的能耐,何须教人放她,她不会自己…”

 话未说完,常公佞朝他瞪了一眼,便不自地把话咽住不往下说。

 常公佞忽然站起身子,走到叶可兰近前,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掌,就见她打了个寒噤,拔脚就走,常公佞忽然喝声:“且慢!”

 唐剑宁厉声问道:“不成你有侮意?”

 常公佞冷冷说道:“老夫人都放了,侮什么!告诉你,你那点‘隔物摧坚’功夫,以后少在老夫面前卖!”

 唐剑宁不知对这话是何所指,不觉茫然大愕,惶惑地了著常公佞,怔怔无语!

 李珊忍不住及时脆笑道:“你能够看破这种功夫,总算还有点眼色!”

 常公佞狠狠瞅了她一眼,并没作声。

 唐剑宁这才恍然明白,叶可兰之所以能够破壁而出,乃是李珊昨夜偷来这里,预先在厚壁上施了隔物摧坚功夫,难怪她今天对小润说是时自会里应外合,想来刚才一声清啸,便是知会叶可兰动手的。

 他正了然于,却听常公佞沉声说道:“眼下该说正事了。你我动拳脚还是过兵刃?”

 唐剑宁豪迈地朗声应道:“任凭尊意,区区无不奉陪!”

 常公佞突然面孔发赤,厉喝道:“老夫在拳脚上毁去的小指,仍然要在拳脚上找回来,你准备接我十招好了!”

 李珊听不懂这话,关心地悄声问艾锟道:“你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结的梁子?”

 艾锟皱著眉连连摇头。

 这时叶可兰已站到二人身边,闻言急急说道:“我听说过这件事情,十多年前,常公佞夸言要在十招之内打败别人,结果十招并没打败人家,便自动硬生生地掐落左手小指头来的,不要脸!打不过大的找小的!”

 李珊心中忽然一动,急问道:“对方是谁呢?”

 “还会有谁?自然是唐剑宁的大魔头师兄唐咯!”

 李珊一听,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粉脸上也不期而然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来…

 叶可兰可不知道唐和李珊的渊源,见她忽然神色大变,正要出言动问,却听常公佞大声喝道:“丫头!你说什么‘打不过大的找小的’来著?”

 叶可兰回脸娇叱道:“姑娘说了,怎么样?你不去找唐,平白找的什么唐剑宁?还不是吃柿子检软的摘!”

 常公佞暴怒已极,须发俱张,大喝道:“你问问他,看是老夫…”

 唐剑宁忙接口朗声说道:“好了好了!摩云客与区区明是师兄弟,实则如同师徒父子,凡是摩云客的一切过节,区区情愿一齐承担!你不必吵了,进招吧!”

 常公佞这才怒气稍平,望着唐剑宁说道:“老夫只和你拆十招,十招之内,死伤由命!接招!”

 说完,霍地一掠右臂,照唐剑宁左肩胛打来!

 用的仍是当年对付摩云客的那招老招术,大力鹰爪功中夹杂著擒拿手法和点手法,端的威猛已极,令人难以应付!

 唐剑宁不敢怠慢,赶紧旋身错步,让开这威猛一击,并在百忙中就势踢出一腿!

 他这一下避的固然恰到好处,尤其在间不容发中的还踢一腿,更是妙不可言!厅不少高手,无不看得屏住呼吸,目瞪口呆!

 小润姑娘回过味来,喜孜孜地大声数道:“第一招!”

 常公佞只觉眼前这弱冠少年,比起当年的摩云客,彷佛更为扎手,听小润一叫,心头立刻猛震!暗自警告说:“常公佞呀,十成机会已经失掉一成,只有九成了!如果这次再不能在十招以内打败对方,则唐剑宁年纪轻轻,可不能与当年誉天下的唐相比,真要不幸打成平手,武林中将会对我常公佞如何轻视…”

 他只觉身燥热,不敢再往下想!

 一时又急又怒,蓦地一跃上前,左拳虚幌一下,右拳紧接著奋力打出一拳!

 他虚幌的一拳,直到堪堪接触到唐剑宁的衣衫才猛然撤回,而右拳实击的一孝,又是用足了十成功力,他料想这一下能够把对方打伤最好,否则,只要对方一旦避让,自己便连续抢攻,不教对方稍有息机会,单等十招一,马上宣布对方落败,一下十八年的恨气!

 这是他的如意算盘,但事实又如何呢?

 唐剑宁连经硬仗,经验无形中增加不少,而且自服“百朱莫”之后,功力更是一千里,方兴未艾!

 见常公佞左拳打来,才一作势闪避,猛见对方突撤左拳,方感不妙,而对方右拳又已汹涌撞到,威力之强,直如排山倒海,不可抗拒!

 大惊之下,避无可避,急切间猛真力,左臂奋力往上格去。

 随著一声巨大闷响,大厅方圆十丈之内,顿时起无数股旋风劲气,盘旋绕走,震得瓦动屋摇,沙土扬天!

 那些一旁观战的人,这时尽都暗自运功稳住身形,但仍有部份人士被震得摇摇幌幌,或脚下跄踉,尤其崆峒派的一众门徒,功力稍逊一点的,几乎全已栽倒在地!

 两人一次对掌,竟有如许威力!群雄不觉看得张口结舌,叹为观止!

 双方当事人首当其冲,劲风游过处,两人同时各自震退一大步!

 唐剑宁心头骇然,常公佞更是剧震不已!

 这不过一瞬间事。

 神州一煞常公佞剧震之后,正待三度出手,陡听一个娇声一音大叫道:“唐剑宁,这是第二招了,你怎么不攻,尽是挨打呀!”

 唐剑宁不须转脸,便听出这是叶可兰的声!他感谢地朗声说道:“谢谢你哪!等他攻了五招之后,我再攻也不迟!”

 他这番狂傲绝伦的言语,只气得常公佞吹须子瞪眼睛,但人家说的话并无懈可击,他又能说什么呢?于是,他尽量压抑著怀暗怒,冷哼道:“好!老夫就先攻五招!”

 话声刚歇,人已如疯虎般地扑上,生平绝学之一的“鱼仞龙渊”抢攻过去!

 他挟忿含怒出手,又是本门绝学,一经出手,顿见拳风掌影,弥漫全场,疾风到处,形成无数道暗漩,四处撞!

 唐剑宁只觉对方每一出手,尽是从不可臆测的方位袭来,不但招式奇诡,劲力尤其惊人!

 一招“鱼仞龙渊”尚没使完,唐剑宁已是顾此失彼,呈现败象!

 常公佞心头狂喜一面抢攻一面大叫道:“三招了,你再接这招‘翻江搅海’试试!”

 李珊等四人眼见唐剑宁受窘,既不便相助,也无法相助,唯有怔怔望着唐剑宁乾着急!

 突然!

 唐剑宁的脸色转为红润,右臂急抬,著常公佞的左拳,硬生生地格架过去。

 “哟!”这是关心唐剑宁的三位女郎惊悸的叫声!

 但是!常公佞呢?他只感到…

 当唐剑宁的右臂刚抬,立刻便觉得有股疾风冲到,奇的是这股冲来的疾风中,不知如何,竟然会自动旋转,而这股疾风在旋转之中,威力顿时大了几倍,不仅把他攻出的力道卸掉于无形,而且冲刺之力,大到不可抗拒!

 他顾不得攻唐剑宁,急忙涌身暴退,站在一边望着唐剑宁,脸上出一片惊惶之

 这出乎每个人意料之外的骤变,只有唐剑宁心中明白,但他对常公佞断指全信的事非常敬佩,是以并末即时说破,也没追纵出手。

 这正表现了他有宽宏的肚量和仁慈的心肠!

 大概李珊看出胜败迹象来了。她乐不可支地娇声叫道:“四招过去了,还有六招,你们打呀!”

 叫声未绝,猛听大厅外面有人高叫道:“和平山庄庄主到!”

 这一叫唤,确具无上威力,厅中不下百人,无不立刻循声张望!

 常公佞并率领著崆峒派众人,抢出厅门,列队两旁垂手躬身,显得非常恭敬!

 唐剑宁几人,也不被这气势震慑得屏息以待。眼光瞥处,只见大厅外面的宽广黄土路上两乘大轿,分别由八名妙龄少女肩抬而来。

 轿身并不华丽,却甚宽大结实,四周全用青纱幔住,望不见里面是如何人物?

 那八名弱不胜衣的少女,分抬著两乘大轿,不唯轻盈无比,而且疾行如风,这情形落在行家眼内,一眼便瞧出她们全是练过武功的人!

 这时大厅里里外外,全是静悄悄的,只有少女们的脚步声在有节奏的轻响著。

 两乘大轿在大厅门口歇下来,两名少女分别揭起两乘轿子正面的青纱轿幔,垂首低眉,不敢仰视,静候轿子里面的人走出轿来。

 李珊看不顺眼,鼻孔里不觉“哼”出声来!

 唐剑宁转脸瞅了她一眼,再等他向厅外望时,后面那乘轿子里面,已走出一个面目清瘦的白髯老人。

 他一望见这老人,不大是惊诧!暗道:“怎会是他?他如何会变成和平山庄庄主了?当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了!”

 这老人一摇三摆,施施然走到前面那乘轿子门口,微笑道:“怎么啦?庄主!你躲著不出来就成啦?”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不止唐剑宁感到惊奇,神州一煞常公佞尤其骇异,私下忖道:“这人是谁?敢对庄主这般无礼!”

 老人久久不见轿子里面有反应,忍不住探首向轿里望去,但一望之下,立即抬头对揭著轿幔的少女怒吼道:“你主仆存心捉弄我老人家,是不是?”

 少女惶惑地望了白髯老人一眼,她似是猛然醒悟了,再朝轿子里一望,只见轿中空空如也,那有什么庄主!她猛惊之下,哭丧著脸大叫道:“庄主呢?她老人家到那儿去了?”

 于是其馀七名少女,一齐争先恐后地挤到前面这乘轿门口,向轿子里面望了一眼,面现惊容,做声不得!

 大厅门口接的两条长龙,也随著少女们的慌乱,立刻动起来!

 原来十分穆肃的空气,一时之间,变成嚷嚷的一片!

 突然!神州一煞常公佞急步来到少女们身前,怒叱道:“你们都是死人呀?轿子忽然减轻,你们会不知道?”

 一个年龄较长的少女哭丧著脸回道:“有次也是咱们抬轿,忽然觉出轿身轻了,是我叫了一声,还被庄主事后责骂过,说以后碰到这种事不准大惊小怪!”

 常公佞怒气稍抑,再问:“然则今天的轿子是什么时候减轻的呢?”

 还是那个少女说道:“今天根本就没轻过,始终是一般重的,您不信,问问她们三个!”

 另外三名少女也异口同声地道:“今天的轿没减轻过!”

 常公佞手持银须,沉思不语。

 那白髯老人这时忽然老气横秋地道:“我老人家可不管你们什么玄虚,我老人家要走了上

 猛又转脸抬头,大叫道:“姓唐的小子,来!咱们一道走!”

 唐剑宁知道是在叫他,不觉又惊又喜,正要知照李珊她们。突然!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在大厅的一角响起…

 大厅里里外外的人,百数十道银光,顿时一齐循声投向大厅一角。只见一个全身白衣妆束人由屋梁上面飘然落地!

 四丈来高的距离,居然燕子般的缓缓降落,点尘不惊!这种轻身功夫,确是罕见罕闻!

 唐剑宁暗叫一声“惭愧”再一打量这个白衣人,但见她身段苗条,修短有度,脸上浮军著一张白巾,隐隐可以望见此女不但年龄很轻,面貌也似顶美,不大吃一惊!暗想道:“这少女如许年轻,竟有恁高的功夫,她是何时闯进大厅来的,我等居然丝毫未觉!”这时那银铃般的笑声已歇,只听她娇声笑道:“多事老爷子,您要走,尽管请便,要带人走,可不行!”

 不消作者说明,聪明的读者当已知道这位白髯老人就是多事老人了。

 他听少女这番一说,不由哈哈大笑道:“妞妞,你说错了,更想错了,你看!”

 他侧身指著和唐剑宁站在一起的李珊和叶可兰,望蒙面少女说道:“这两个妞妞长得如何?比你又怎样?我老人家劝你莫作非分之想!还是让他走了算了!”

 众人俱是一怔,唐剑宁脸上不觉红红地,心想:“名震江湖的‘和平山庄”庄主,居然会是一个女之辈!常公佞恁长一把胡子,也居然肯在她麾下供其驱使!真是江湖之事,奇诡绝伦!”

 这时神州一煞常公佞已忍不住接口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庄主这般无礼,是不是嫌命长了!”

 多事老人一生最喜欢与别人斗口逞舌,无事尚且找事,所以才招致大多数江湖中人的不,公送他一个“多事老人”的外号。见常公佞气得脸上发赤,心中更发得意,右眼眯成一道细,斜斜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哈哈大笑道:“你胡子都长白了,连多事老人也不认识!我老人家不是嫌命长,而是活得不自在了,你要怎样?你又敢怎样!嘻嘻…”唐剑宁闻一言大惊,暗地跨前两步,严密戒备,以防止常公佞的突然袭击。

 果然!多事老人笑声未绝,常公佞已展开五指,急跃而上,对多事老人右肩头作势袭来!

 唐剑宁一纵一抓,早把多事老人抓退一大步,自己纵步挡在多事老人前面,左手著来势一格,同时正要喝上,只听蒙面少女娇声叫道:“常伯伯住手!”

 群雄无不惊奇,常公佞会是此女长辈,却又听命于她!

 神州一煞常公佞闻声即刻住手,回头目注那位女庄主,只见她婷婷走到常公佞身侧,轻启朱居,盈盈笑道:“常伯伯,我和多事老爷子有约在先,凡是本庄中人,以后不准伤他性命!”

 她言语外似温和而实是严厉,常公佞暗皱白眉,喃喃说道:“我真不懂,像他这般不知好歹的家伙,本庄凭什么要优容他!”

 蒙面少女脆笑道:“我等会自会告诉你,眼下劳驾先把那姓唐的抢回庄去再说!”

 常公佞沉思不答。

 蓦地!他脸上掠起一片严肃之,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恕老朽办不到!”

 他说这话,似乎费了很大力气,而且也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听得群雄暗自纳罕,纷纷猜详著这一老一少的奇妙关系。

 只见蒙面少女笑嘻嘻地问道:“你是不是怕打不过他的‘霸拳’呀?不消怕得,他的霸拳并还没练到家!”

 百十人中,除开多事老人和李珊之外,其馀群雄无不悚然惊震,一齐把眼光投向唐刘宁,凝注不瞬。

 唐剑宁心中好笑,暗道:“难得你也认出刚才施展的霸拳,并不是纯粹的霸拳,可是你走了眼了,这不是霸拳没练到家,而是霸拳中渗和了六-功的功夫。刚才的对手是常公佞,若换了另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只怕不会有这般好的结果!”

 他正暗自得意,忽又心头大动,忖道:“她怎么知道我使霸拳的?不成我和常公佞手的时候,便已来到?真若如此,我倒要小心提防著些!”

 神州一煞惊容才现,倏又回复原状,冷冷说道:“放眼当今武林,还没有一个令老朽可怕的人!不是为这个…”

 蒙面少女仍然含笑道:“为什么?你和他有情?”

 常公佞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立刻接这:“也不是!”答应得乾脆痛快之极,像是在生气,也像是不屑回答。

 蒙面少女略一迟疑,再问道:“可不可以讲出来?”

 常公佞眼光,大声说道:“自然可以!我说过我和他今番只是了结和他唐师兄的十八年前的十掌旧恨的!”

 蒙面少女“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那是你在我没到以前的事,我既然到了,以前的话就该作废!你还是勉为其难,快把他擒过来!”

 常公佞气往上撞,瞠目问道:“瑛姑娘,撇开你庄主的身份不谈,刚才你为什么不准我对那贼出…?”

 他“手”字还没出口,蒙面少女怒然接道:“原来你还是为了报复我!”

 常公佞毫不动容,只道:“你先答覆我!”

 蒙面少女馀怒未息,但却极力保持平静的声调说道:“我不能不讲信…”

 她猛地发觉这话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于是,她即刻中止不说。

 但常公佞却接口道:“你作庄主的要讲信用,庄主的属下们该不该讲信用呢?”

 这显然是在质问她,教她如何丢得起脸皮!

 只听她冷笑一声,问道:“你动手不动手嘛?”

 神州一煞常公佞道里出湛湛神光,道:“除非你再拿出‘杀手锏’来!”

 蒙面少女笑了一笑,道:“你有先见之明就好!”唐剑宁忽觉常公佞十分委屈似的,顿时兴起一股同情之心,眼光微扫多事老人,多事老人若有意,若无意地自顾自说道:“要是姓姬的老鬼在这儿多好!他可不管敌友,只管该不该做!”

 这无异是在怂恿唐剑宁伸手管闲事了,唐剑宁立时热血沸腾,一挫身形,站在蒙面少女和常公佞之间,俨然以姬文央第二自居,大迈迈地对蒙面少女说道:“我唐剑宁一生就专喜看别人的‘杀手锏’,你有什么杀手锏快使出来,也让我多开一次眼界!”

 蒙面少女似乎料不到唐剑宁会来这一手,不觉怔了一怔,还没答言,神州一煞常公佞忽然踏前一步,望唐剑宁声俱厉地喝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少管!”

 唐剑宁模仿他师兄唐生前的狂傲神情,傲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唐剑宁不管谁管!”

 神州一煞常公佞脸上立时现出一片盛怒,但倏忽之间,突又收敛净尽,目光中转而出感谢和请求的眼神,幽怨地说道:“你硬要我不顾信义,失信给天下人?”

 唐剑宁一惊,口说道:“没有呀!”

 常公佞苦笑道:“然则你何必介入我和她之间的事呢?”

 唐剑宁笑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先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还有,她要使的是什么杀手锏?”

 蒙面少女这时忽然沉声喝道:“常公佞,你动手还是不动手?一句话!”

 常公佞回头盯了蒙面少女一眼,忽地面罩寒霜,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万分气愤地说道:“你何必迫人太甚!眼下持有‘罗汉金钱’,对我常公佞自然是无往不利,不过我得警告你,明人不做暗事,一旦你手中失掉‘罗汉金钱’而老夫仍然侥幸没死的话,再和你连本带利,慢慢地算这笔帐!”

 唐剑宁这时候才蓦然醒悟,常公佞之所以听命于这蒙面少女,其中还有罗汉金钱这玄妙牵连,就不知罗汉金钱又是怎么回事?所谓杀手锏也者,是否就是指罗汉金钱?想到这里,情不自地眼光移望多事老人,不知多事老人是不愿在这时候暗示他?还是真的没发觉?竟然没理睬他。

 正好这时候蒙面少女说话了。她淡淡地笑过一下之后,说道:“那是以后的事,目前你还是乖乖地听话吧!不过本庄主纵然没有罗汉金钱,凭你这打不过小娃儿的能耐,想连本带利算帐,哼,提也休提!”

 神州一煞常公佞气得脸色铁青,眸子连番转。好半晌,才向唐剑宁幽幽说道:“常公佞身不由已,说话头遭儿不算数!来!老弟,胜败生死,你我先打完十招再说!”

 听他口风,显然他已把生命置之度外了!

 可是这么一来,唐剑宁却十分为难,不知应该怎样处理才较合适!

 忽然身后不断响起口哨声一,回头望时,只见多事老人正左摇又右幌地一壁笑,一壁吹著口哨。

 那口哨每三声一歇,不但节奏分明,而且别具一种韵调,活像是吹著“你过来”三个字。

 他深服多事老人的绝顶聪明,不觉转身走了回去,眼中并现出求教的目光来。

 多事老人得意地笑了,他趋上一步附在唐剑宁耳边不断悄悄细语。

 众人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不约而同地纷纷注望两人,他们虽然听不到多事老人在说什么,却可以从唐剑宁频容的脸色和他边听边对常公佞偷扫的情形,看出多事老人的秘授机宜,大半与眼前的事有关,而且并像显得十分得意似的。

 蒙面少女彷佛也觉察到了,只听她提高嗓子警告道:“多事老爷子,我希望你能够守约才好!”多事老人止住耳语,笑道:“咱们的约法并没有不准和别人说话呀!”

 蒙面少女微愠道:“你当心我也不准备要那劳什子就是!”多事老人顿时双手摇,连说:“从此以后,我老人家决不再管这里的事了,那东西千万毁不得!”

 蒙面少女虽然白纱蒙面,众人看不真她脸上的表情如何,但可以从那在外面的一双乌黑眸子里散发的光辉,看出她此刻定是在作得意的狞笑。

 众人不大奇特奇,他们有什么约法?又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值得多事老人如此紧张?

 唐剑宁缓缓走近常公佞身一刖,微微笑道:“常老前辈,您可以出手了呀!”

 常公佞一愕,随即面色深沉地说道:“好,还有六招,先打完这六招再说!”

 唐剑宁笑道:“请发招!”

 常公佞不再言语,挑眉张目,身子平空飞起,泰山卵般,两臂由上而下,从外向里,奋平生之力,照唐剑宁当头盖下!

 休道唐剑宁只是一个血之躯,便是铁铸成,一经砸实,也不免当时砸为粉碎!

 他那敢怠慢,倏地左脚用力,一个身子斜斜向右边暴掠而去!

 只听蒙面少女用一种轻松而得意的声调缓缓说道:“这算是第五招,还有五…”

 她似乎吃了一大惊,忽然顿歇不说,只听另一个昂的声音接叫道:“第六招!”

 这叫声是唐剑宁的声音,原来他在斜斜掠起的时候,左脚一缩一蹬,顺势向常公佞下踢了一脚,同时并接叫那一声。

 这是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的一招,其势快如泻电,不但常公佞猛吃一惊,赶忙气缩腹急躲,便厅中所有群雄,也无不霍然惊震,蒙面少女时才不能接说下去,便是因为这眨眼的骤变!

 就在众人一愕之间,常公佞面通红,霍地奋不顾身,口中连声大叫:“第七招!第八招!第…”

 喝叫声中,生平绝学连番演出,威猛之势,凌疠骇人!

 唐剑宁一边退让,一边暗自敬佩多事老人的科事如神,但也为常公佞的威猛攻势惊震不已!

 他这种惊险百出的节节退让,不把一同来的艾锟李珊等人叮得提心吊胆,叶可兰和润儿更是花容失

 唯独那多事老人沉著若定,他只是悠闲地拈著他那几稀疏的山羊胡须微微含笑,生像唐剑宁的生死胜负,与他毫无关连似地。

 这时,正当常公佞攻出第九招,也正当唐剑宁避得最惊险的制那,眼见唐剑宁避无可避,马上就要毁在常公佞一招“花外莺”之下,李腔怨气无处可,竟然一下窜到多事老人身前,一把揪住多事老人的胡须,刚要用力拔下,杏眸转处,意外地瞥见唐剑宁竟而安然出险惊,跃在一边卓然而立!

 多事老人尽管嘴皮子厉害,因自己不会武功,而李珊又是一个青春少女,也不便出手相拦

 ,一时又急又羞,提起嗓子大叫道:“丫头,你要死了!”

 本来厅中的人都为两人的惊险恶斗吸引,并没注意李珊边的行动,多事老人这一嚷,不仅观战的数百道眼光投过来,便常公佞和唐剑宁也百忙中转目一瞥。只见唐剑宁大叫道:“李姑娘赶快放手!”

 就只这一句之间,这边李珊固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面红红地放开了手,但常公佞已趁唐剑宁回头分神之顷,右掌左转,惊雷般地袭到!

 唐剑宁在这种骤不及防之下,未免顾虑不到原定的腹案,情急之下,霍地不退反进“野马分鬃”两臂疾来势格去!

 常公佞一方面是来势用它,另一方面他早抱了宁可两败俱伤,也不中途退让的决心,见唐剑宁双臂来,立刻再加两成劲力,原式不变地攻了过去!

 唐剑宁双臂出,原是情急之时忘了多事老人面授的机宜,但臂膀才抬,早又记起原来的腹案来。

 急切之下,迫得猛地收臂挫身,仰脸暴倒,同时两足跟使劲,一个身子像“冲天炮”般平空斜斜掠退!

 掠退之势既快,姿势尤其曼妙无比,只看得厅中诸人各自惊赞不已!

 但,意外的是:唐剑宁站定之后,左肩却不断轻轻耸动,左臂也微微颤抖,极像是折断了骨节似的!

 李珊目光锐利,再则也因为极其关心唐剑宁的关系,她仿佛看到唐剑宁在仰面暴的时候,脸上的肌搐了一下,一见这种情形,不由惊慌地挨近叶可兰耳边悄语道:“兰妹,你看出他的左臂有什么毛病没有?”

 叶可兰芳心一惊,忙抬眼望时,只见唐剑宁的左一眉频频耸动,简直抖得有些像害疟疾似的,也忙悄声低道:“是有些不对劲,只怕是刚才…”

 这时却听唐剑宁昂然说道:“区区无能,今番算是甘拜下风,不过胜负既分,尊驾更准备怎样?请说出来,区区虽是年青,却是硬梆梆的汉子,纵然斧钺加颈,无不奉陪!”

 众人都听出他这番话是要迫常公佞亲口再说一次打了十招,还要力拚的失信之事,不觉一齐偷偷对常公佞脸上望近来。

 但见常公佞的那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红,变幻不定,显然,他此刻的心情将是相当的繁复和零,陷入极其痛苦和矛盾的深渊里!

 蓦地!他脸色变得铁青,两眼泛白,望着屋顶大声说道:“常公佞要讲信用,也身不由已,顾得这边就顾不得那边!”

 唐剑宁接口微笑道:“你敢情是要遵从你庄主之命,想将区区抢回和平山庄!”

 常公佞喝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打点著接招吧!”

 喝声虽然很大,但任何人都可以听出那是含有一种惭愧的心情而不得不尔的强喝,端在避免口舌,赶快动手,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因之唐剑宁越发对他敬仰,也越发同情,但格于既定的计划,仍旧勉强笑道:“什么‘顾得这边就顾不得那边’,全是废话!”

 常公佞大怒道:“放!接招!”

 掌随身起,人已作势扑到!

 唐剑宁侧身一让,左臂自然地甩了一下,急喝一声:“慢来!”

 常公佞一怔,即时停步不攻。

 唐剑宁忽地掀开长衫下摆,就势疾扯际束带的活结,一丈来的淡青色钢质束带已顺手挽上右臂。

 众人都猜不出他要干什么,只见那蒙面少女已跚跚走来,微带讥讽的语气笑道:“要不要我帮忙你先把那不方便的左臂起来再动手呀?”

 叶可兰等人一听,果然唐剑宁左臂真已受伤,而且还不太轻,不暗自着急,频频拿眼光瞥向李珊。

 李珊何尝不是焦灼万分,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相助呢?

 唐剑宁听蒙面少女这么一讽刺,并不生气,反而豪迈地大笑道:“谢谢你啦!区区为了成全别人,休道一条臂膊,便两胁刀,又算得了什么!区区自会理。”

 说著,右臂甩开束带,手腕一抖一收,那丈许长的束带忽然从右至左,由前到后,连身带左臂,很快地绕了两箍,然后开始扎结。

 就当他一抖一收之际,蒙面少女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那意思是说,两只胳膊的时候,尚且受伤落败,如今单只一条右臂了,还会有什么作为!

 多事老人心中明白,忍不住微笑叫道:“妞妞,你不消狂得,等他成全了常老鬼,便轮到你了!”

 蒙面少女属喝道:“你又不守约言,莫非料定你家姑娘不敢毁那劳什子,是不是!”多事老人故意皱眉耸一屑,双手一摊,道:“我老人家一番好意知会你,好让你多打点些,你硬说我不守约言,教我说什么好呢?”

 唐剑宁越发疑虑不定,想道:“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居然使刁钻机智的多事老人也受到挟制!”

 想念之间,常公佞已大声说道:“来,小伙子!咱们来咱们的,常公佞无法顾念你只有一条胳膊了!”

 他声音虽然很大,却掩饰不了他此刻内心的痛苦与不安。唐剑宁不觉大大兴起一股同情之心,于是微微笑道:“你不要在这些事情上分心,区区要尽一身所学,尽力成全你就是。请进招吧!”

 常公佞一连听叫两个“成全”登时怀愤怒,嘿嘿笑道:“老夫此番已不打算活著下山,只等你成全了!看招!”

 话刚说完,猛地欺身进前,拳、掌、腿、脚,一味替抢攻,根本就没一招半式是取守式的!

 唐剑宁连连闪让中,大为惊栗,心中不暗恨多事老人的安排,像对方这等不顾性命的打法,怎能在不让受伤的情形下制住他!何况自己刚才又在分神中伤了左臂,未必能够在这短短的一盏茶时复原!

 一个奋勇抢攻,一个只顾闪躲,在众人眼底,这完全是一面倒的情景!

 李珊急得花容变,再次抢到多事老人的身前。

 多事老人吃过前番苦头,刚见她跑来,立刻大声说道:“李姑娘,你看这小子多傻,所谓灵活运用,要存乎一心。彼一时也,此一时也,他就不晓得情势不同,就以达到目的为第一要务。好不急死我老人家了!”

 李珊聪明绝顶,看出多事老人明是在对她说话,实则是提醒苦斗中的唐剑宁,心中暗笑道:“算你这老家伙见机,否则我不拔你那几胡子才怪!L

 暗笑间,不自地转眸转望斗场…

 果然,多事老人的这番话,起了启示作用。

 唐剑宁这时不再一味躲避了,偶然也在有利的时机下还击一招半式。

 但是常公佞决不回避,出手的攻招,依然毫不退缩地硬攻到底!

 唐剑宁别有顾忌,这么一来,他每当攻到临得手关头,忽又是主动撤回攻势,先求自保,而常公佞则不然,他并不领唐剑宁这份人情,反而如发了疯的老虎一般,只顾猛攻,看样子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于是,唐剑宁感到处境十分为难,不知如何才能达成多事老人所赋予的任务!

 众人中,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有的为常公佞庆幸,有的则为唐剑宁耽心,但也有极少数一两人看出其中真象,认为终是常公佞落败无疑!

 蒙面少女便是具有后面这种看法的一个,但她不知道唐剑宁的武功明明高过常公佞,为何不即时还击,尽在挨打?

 于是姗姗踱近斗场,别有居心地娇笑道:“姓唐的,你别作困兽斗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何必定要把那一只手臂也废了呢?”

 唐剑宁周身神经一震,眼中出慑人的光芒,同时大吼一声!

 大吼声中,左臂忽地猛抬,当听“察察”连响,立见一段一段的淡青绸带纷纷坠落地面!

 刚才还是不能动弹的左臂,顷刻之间,竟能霍然而愈,用力震断束带,宁非怪事!

 因之,厅中诸人,无不心生寒意,惊悻不已,便蒙面少女和常公佞也不例外。

 就当常公佞微一惊悸的刹那,唐剑宁把握时机,出手如飞,疾点对方三大道!

 常公佞骤不及防,慌忙涌身暴退!

 唐剑宁岂止同放过这稍纵即逝的千载良机,立即如影附形,另一只左手紧接著电一般地再点对方中极大

 常公佞身子悬空,躲避不开,只觉前一痛,人便昏厥过去!

 唐剑宁头脑灵活,手脚伶俐,立刻一把挽过常公佞将倒的硕大身躯,就势向后一甩,同时大叫道:“艾兄请接著!”

 他叫过之后,连头也懒得回,随即大步走向蒙面少女,脸带肃杀之,沉声说道:“快出‘罗汉金钱’来,饶你一次不死!”

 蒙面少女格格一笑,声如莺出谷,煞是悦耳,只听她笑道:“是你要还不简单,不过…”

 止当这时,突然一个嗓子从厅外一路叫将进来,连说:“启禀掌门人,翁师叔被人打死了!”

 众人全都一惊,连蒙面少女也因此把话顿住了!

 修罗大师费青峰闻言,脸上立现悲痛,急问道:“那人是谁?”

 嗓子门徒哭丧著脸道:“不知道!”

 这时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道:“我杀他只能算是抵我松如兄弟的命,还有你和圆觉以及

 峨嵋派的贼子贼孙们,今天一个也休想活命!”

 话刚说完,费青峰已一个虎扑,扑到刚才说话的叶可兰身前,举掌就劈!

 他悲愤出手,来势特别凶猛,叶可兰不觉霍然心惊!

 李珊早知叶可兰殊非费青峰之敌,赶紧斜里打出一掌,阻遏凌厉的来势。

 费青峰这时已经红了眼,撇了叶可兰,与李珊接战起来!

 多事老人无事可做,走到艾锟身前,对艾怀中昏未醒的常公佞叹了口气道:“唉!你这老鬼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好端端的,偏个什么‘罗汉金钱’来拘束你,你是何苦嘛!”

 一言提醒了唐剑宁,只见他大声*道:“‘罗汉金钱’你是不!”

 蒙面少女阴沉沉地说道:“就是不,要么,你再两手给姑娘瞧瞧,残缺的霸率,在姑娘面前还吃不开!”

 唐剑宁暗怒不已,沉声道:“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残缺不全的‘霸拳’!”

 说话之间,早已暗运真力,俊面孔顿时红霞霞的“霸拳”掌力中力夹著半数“六-功”功力,抖腕打出一掌!

 蒙面少女脆笑声中,暗腕轻舒,藕臂上抬,罗袖拂出一股柔劲气,直向当面的这道刚劲力缓缓来!

 两道不同的劲道一经接触,立时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闷响声中,唐剑宁不过微幌一幌,而蒙面少女则觉有股刚劲力在透过自己掌力之后,正以旋转冲刺之力疾电撞到!

 暗叫一声:“不好!这家伙竟连姬文央的‘六-功’也学成了!”

 说时嫌迟,就当她剧震间,一个娇躯已如急中断了索的小舟顺著旋转冲刺的巨大掌力,跄跄踉踉地一连旋退了五七步,才勉强拿桩站稳!

 蒙面少女芳心中无限惊惧,但却冷笑道:“难怪你敢这等骄狂,原来连姬文央的六-功也练成了!哼!姑娘今天要你们一齐困死在这间大厅里面!”

 蓦地掉头大叫道:“修罗大师,快叫人…”

 费青峰力斗李珊,已感十分吃力,正想借“地利”“人和”的优越条件,将唐剑宁一行一网成擒,只碍著蒙面少女在此,不敢孟,一听刚才这番对话,不等蒙面少女说完,立即接口大叫道:“圆觉师弟,赶快发动机…啊哟!我不毁掉你这丫头,就不算峨媚掌门!快呀!快发动机关!其馀本门众徒,也一齐参加战斗!”

 皆因他在叫嚷之间分了神,被李珊一脚踢中左,虽然没被踢实,却甚疼痛,所以在吩附圆觉大师的话语之中,夹杂著说出对李珊说的话来。

 唐剑宁对他们这种行径十分不齿,也十分愤怒,不等费青峰把话说完上即用那含有六-功的霸拳,面朝蒙面少女疾力打出一掌!

 蒙面少女仿佛十分了然他这种掌势的威力,他这里掌势刚发,她便滑溜地飘往一边。

 同此一时,大厅中央忽然陨星坠下一道铁栅,把大厅隔为两半,唐剑宁这一行,包括昏中的常公佞,总共七人,一齐被隔在靠里面的这半边大厅之内!

 唐剑宁等人心知中了道儿,方自惊愕,突然!“毂辘辘”的声响又漫天响起!

 众人急抬眼望时,只见紧靠铁栅外层,再又坠下一道宽与厅齐,尺许厚的铁闸壁来!

 不过这铁闸壁下坠之势尚缓,不像铁栅那么一坠落地。

 他们这半间大厅、总共只有通往里面去的一扇门户,铁闸壁刚一头,众人自然而然地想起后面这扇门户,赶忙转头急望:….

 只见两扇合闭的厚木门,正无声无息地渐渐合拢水,只馀三尺来宽的隙了!

 唐剑宁心中大怒,喝道:“李姑娘,兰姑娘前面开路,我来断后,多事老前辈请随艾帮主身后行走,快!”

 喝叫声中,人早抢到两门中央,用部和双手分别撑住两扇门户,不教合拢,好让众人从他手臂下面逃出大厅。

 李珊,叶可兰双双纵到门边,突然又有“毂辘辘”的声音暴响起来!

 唐剑宁循声仰面探望,不由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紧靠著门外,又是一道尺来厚的铁闸沿墙坠了下来,下坠之势,虽然不及铁栅那么急剧,比起先前那道铁闸壁来,则又快了许多!

 他情急之下,把原先用部撑著的那扇门,改用右脚蹬壁起,喝道:“稍等一下!”

 霍地松开双手,急去托接剧下坠的铁壁!

 那铁闸壁本身的重量,就不知有几千百斤,加上下坠之力,更是沉重了数倍!

 唐剑宁双手刚一接触铁珊壁,便觉沉重得决非自己的膂力可以抗衡!但脑子里飞一般转动了一下,不自地大喝一声,同时用左肩一承,只听轰天一声巨响,众人耳鼓震得嗡嗡作响不已!

 只因原由唐剑宁用双手抵住的那一扇门,陡然失去了阻力,受不起机钮操纵的压力,猛地一下砸去,才发出这惊心的巨大声响。

 巨响之声刚歇,就听唐剑宁急切地叫道:“快些出去!快!快!”

 一个人能够抗住如许沉重的铁闸壁,已可称做天生神力了,何况他还单只一只左脚往地,右脚尚须抵住重量不轻的另一扇亟关闭的厚门,自然更吃力不已!

 因此,他虽只托负一个极短极短的时光,也不一脸通红,额头是汗珠!

 李珊,叶可兰等一行一八人,飞一般鱼贯抢出铁闸壁!

 但刚一越出铁闸壁,立见蒙面少女和费青峰师兄率领著峨嵋徒众从外面绕来,正向这边围截而来。

 小润最后离开大厅,正当她越近铁闸壁时,陡听头顶一声闷雷般的呼声响起,听来令人好不惊心!

 众人都意识到这闷哼声可能是唐剑宁哼出来的,不由一齐回头惊望,只见唐剑宁嘴巴闭得死紧,额上青筋暴,尤其那一双星眸,瞪得老大老大,几乎要破眶而出!

 李珊一眼望到这等情形,霍地一下纵到铁闸壁前,急伸纤手来扶托铁闸,唐剑宁猛喝道:“走开!”

 蓦地牙紧咬,瞠目暴吼一声!

 就在暴吼之瞬,双臂尽平生之力朝上猛托,紧接著身子一挫,一个脑袋刚刚钻到铁闸壁外面,随即脚尖用力,斜掠而起!

 他此时但觉天旋地转,金星迸,只听一声镇天价暴响,便自昏昏沉沉失去知觉!

 敢情他用力过度,被刚才那铁闸壁坠地的暴响震昏了!

 众人一见,不魂飞天外,李珊正俯身探视,只听多事老人大喝道:“费青峰他们来了,妞妞,你快去截住他们,这儿的事,教艾老弟来办好了!艾锟,快过来!”

 艾锟忙放下用双臂托著的神州一煞常公佞,纵到唐剑宁身一刖,望着多事老人,等候吩附。

 多事老人大喝道:“你还不替他推拿,望住我老人家干嘛?我老人家又不懂武功,能告诉你…糟了,他们越越拢来了!”

 说著,跑去前面,连抱带拖,好容易才把昏中的常公佞拖来这边,急道:“我说姓艾的呀,你用点力,快些把唐剑宁醒来好不好?”

 艾锟何尝不了然当前的情势,但他更知道多事老人的嘴巴一向不肯放松任何人,因此并不生气,只顾用心地替唐剑宁尽力推官过

 蒙面少女和费青峰这时已和李珊,叶可兰上了手,而峨嵋派其馀徒众们,正在圆觉大师督促下,嘴里发著喊,向李珊这边取大包抄的形态缓缓来!

 这是一种严重的精神威胁,不容李珊这一行人不意志动摇,心惊胆战!

 渐渐地,这批徒众越越拢,蒙面少女和费青峰的攻势也愈加强!

 要知蒙面少女的武功本比李珊高上一筹,叶可兰的能耐又不如费青峰。换在另一个形态,也许能多支撑一段时光,此刻因恃为屏障的唐剑宁已经陷于昏,而峨嵋的一干徒众,又喊杀助威,因此她们心理上首先就产生了怯意,再经对方一加强攻势,根本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多事老人只急得团团转,恨问道:“姓艾的,他到底还有没有救呀?”

 焦灼之情,溢于言表。

 艾锟累得头大汗,吁吁地说道:“我已尽了全力,按说早就该醒过来了,不知如何…”

 “啊!闷死我了!”是唐剑宁的话音。

 他这声音刚一出口,立把艾锟没说完的话,给半途回去了!

 多事老人喜不自胜,叫道:“姓唐的小鬼,你还能动弹吗?你看!”

 唐剑宁猛然张眼瞧时,蓦地一跃而起,大喝道:“好一夥无之徒!”

 喝声同时,人已抢到蒙面少女身前,右手五指箕张,著她面门抓去!他一面出手,一面叫道:“李姑娘快去那边帮叶姑娘去!”

 蒙面少女见来势汹涌,才闪过一边,唐剑宁怒不可遏,左臂早又打出一掌!

 蒙面少女特别畏怯他的掌力,他掌势刚发,她已急急暴退!

 但她万不料唐剑宁这一掌竟是虚实两用,她身形刚动,唐剑宁手腕一沉,改掌为拳,疾移对方右肩砸去!

 这一招快速绝伦,蒙面少女做梦也没想到,登时惊得芳心直跳,疾幌身形,尖叫道:“住手!”

 唐剑宁一怔,真的住手停攻,愕然问道:“有话说吗?”

 蒙面少女徐徐揭下脸上的白绸丝布,嫣然笑道:“我想请问你唐相公一句话。”

 唐剑宁抬眼望时,只觉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可以吹弹得破,菱形的嘴角,只须稍稍翘起一下,立时现出两个又深又大的酒窝,那腥红的嘴,衬著两排雪白整齐闪闪发光的细小牙齿,直如绽开的石榴,红白分明,相映成趣,尤其那一对水汪汪勾人心魄的乌黑大眼睛,比起蒙面时节,又不知增加好多魅力,再加上甜脆人的莺声燕语,十足令人销魂不已!

 总括一句,她的美,足可倒天下群芳,便一向自负娇无双的李珊,此刻一望之下,也不觉黯然失

 的确,眼下这少女的美,不仅男人看了爱,女人更是既爱且妒!

 李珊斜眼膘了一下唐剑宁,只见他双手互轻轻摸著,眼中泛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贪婪眼色,如醉如痴地望着那少女的面庞,嘴辱在动,不知他想说些什么!

 她不妒怒不已,正想出声喝问,却见唐剑宁似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舌底迸出一句话来!他问道:“瑛姑娘,你要问什么话?你请问吧!”

 声音微微有点颤抖,显而易见,他此刻的心情正十分紧张!

 这个被称作“瑛姑娘”的少女听了这话,眸子对唐剑宁投了情意绵绵的一眼,未曾说话,先来个盈盈微笑,然后才轻启朱声问道:“‘和平山庄’与你唐相公有什么解不开的梁子,会劳您的驾干预?”她虽是平平和和地说出来,而语意却相当严厉。

 唐剑宁觉得人家说得十分有理,一时竟张口结舌,面红红地答不出话来。

 多事老人看在眼里,苦在心头,不顾一切地大声叫道:“姓唐的小子,你知道姬老鬼,沈老鬼为什么至今还不讨婆娘吗?”

 唐剑宁心头猛地剧震一下,忙回头躬身说道:“这个晚辈不知道。”

 多事老人哈哈笑道:“婆娘是害人啊!看样子你倒顶喜欢嘛!”紧接著脸色一沉,叱道:“没出息的东西,贼眼灼灼地望着人家,简直是个魔!我看你如何对姬老鬼他们代!”

 唐剑宁如受当头喝,周身神经突然一震!立即庄容对瑛姑娘朗声说道:“‘和平山庄’挂羊头,卖狗,讲好话,作坏事,还利用‘罗汉金钱’,令常老前辈助纣为桀!今天没别的说,先出‘罗汉金钱’来,从此革面洗心,从新做人,唐剑宁体上天好生之德,权且放过今朝,不然,哼哼!你大概知道…”

 瑛姑娘立即语地接口笑道:“哟!你那么一本正经干嘛!你是否看到和平山庄做过坏事了?”

 唐剑宁眼见对方眸子里泛出惑人的眼神,耳里灌入悦人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心头又惘起来,暗忖道:“是呀!他和平山庄果然没作过害人的事情呀!”

 心有所思,未免形之于。多事老人看在眼里,心中又急又恨:“这婆娘又在使‘瑜加术’的人手段了!”于是急叫道:“妞妞,你当我老人家不知你在暗中搞些什么鬼呀!你…”瑛姑娘忽然厉声接口喝道:“本山主对你一再容忍,已到最大限度!你只再说一个字,休怪本山主无情!”

 说话之间,素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束纸卷,在手中拍了两拍,眼里出威胁的眼神,望着多事老人。

 多事老人忽然哈哈大笑!他笑得特别开心,单拍手还不算,并且连部都笑弯下去了!

 瑛姑娘怒道:“你笑我舍不得毁掉它!”

 多事老人大笑道:“你毁不毁与我相干!”

 瑛姑娘秀眉一挑,两手握住纸卷,作势要毁,多事老人又道:“你别作梦了!那是膺品,不是真的!”

 瑛姑娘脸上刚疑色,忽又格格笑道:“你把本山主当小孩看待呀!不是真的,你肯一再曲意逢呀!”

 多事老人不再笑了,他扳起脸孔问道:“你知道我老人家去你云南和平山庄干什去的?”

 玻姑娘微微一惊,故作镇静地淡淡说道:“你说!”

 多事老人道:“我老人家是受了别人的托负,踩探一下你那‘瑜加术’的深浅!”

 瑛姑娘不觉大吃一惊,急问道:“那人是谁?J

 多事老人一字一顿地有力说道:“温可喜!”接著又缓缓地说道:“你心里有数,这话大概不假吧?”

 他这话不仅瑛姑娘惊愕,使所有厅中的人,也无不目奇光。只见瑛姑娘沉默了一下,忽然乾笑了几声,道:“你手无缚之力!难得你胆大包天,敢到老虎嘴里拔牙!”

 多事老人十分得意地笑道:“我老人家唯其不会武功,才敢深入,同时也更料到你一定会贪恋那张膺图!”

 “哼!膺图!”瑛姑娘勉强冷笑道:“那么巧的膺图!也那么巧就藏在你贴的地方!”

 多事老人笑道:“我老人家若是光假造膺图而不贴深藏,纵然被你搜出,你也未必肯相信!这就叫做‘华容道’,诸葛亮就偏能料定曹必走‘华谷’!哈哈哈…”瑛姑娘忽然觉得自己处处低人家一著,以致受人玩,心中愤怒不已,但她有深藏不的长处,当时故意苦笑了一下,然后一面将手中纸卷慢慢撕著,一面自语道:“这次算是我苏玉瑛栽到家了!管它真也好,假也好,从今以后,不再贪图别人的便宜了!”

 她两手缓缓的撕著、扯著,可是她每撕扯一下,多事老人的心头就痛一下,甚至失侮刚才不该作如此极端的将法!

 这时艾锟忽然口说道:“唐兄弟,既要讨回‘罗汉金钱’就快呀,还等什么!”

 唐剑宁心头一震:“我今天怎么啦?老魂不守舍的!”因振奋了一下情绪,进一大步上高声说道:“苏山主,唐剑宁说话算话,你如肯出‘罗汉金钱’,咱们这一行,立刻撒手就走,便连峨媚派的事,今天也暂不过问!你怎么样?一句话!”

 苏玉瑛眸子转了几下,终于嫣然笑道:“我答应出‘罗汉金钱’,但你必须忠实地告诉我一件事,否则便…”

 唐剑宁接口说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苏玉瑛慢斯条理地道:“为什么你左肘骨折断了没有治疗就好得那么快?刚才撑拒铁闸壁的伤势,显然业已震断了心脉!震断心脉的人,十九都难再活,而你却偏能在短短时光下不药而?我怀疑你有法,想知道一下究竟!你能不能说出来?但必须是真实的!”

 唐剑宁一听这话,陡然想起过往的事,不觉悲从中来,眼帘润,久久不能出声。

 苏玉瑛冷冷说道:“你毋须编造谎言,编造的谎言我未必肯信!”

 唐剑宁忽然双目贲张,大喝道:“胡说!唐剑宁从来说一不二!我一定说出真象,不过你也得遵守诺言!出‘罗汉金钱’来!”

 苏玉瑛正说道:“那是自然!”

 唐剑宁陡然感到一阵无比的兴奋,大声问道:“你听说过当年沈老前辈和天竺第一高手百残和尚手的事吗?”

 苏玉瑛芳心剧震一下,勉强镇定地说道:“常败翁被百残禅师震断七大主脉,居然能够…啊!敢是你也具有这种挨打的功夫?”

 她声音几乎有些发抖!心惊道:“一个沈百波,已足够他老人家应付的了,如今又出了一个,而且还约定在九月十九再对四掌!如果四掌毁不了这小子,以后岂不又…”

 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等唐剑宁答话,只是笑了笑,慢慢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道:“是不是这个?”

 唐剑宁频频点头。

 苏玉瑛纤掌微扬,一个金晃晃的东西立即飞向唐剑宁!

 唐剑宁伸手捞住一看,不过制线大小,分把厚的一枚金质圆钱,反正两面各镌有一尊盘膝而坐的罗汉佛像,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别无什么奇特之处。

 他看过之后,料来不假,回头向李珊众人望了一眼,艾锟说道:“咱们好离开了!”

 苏玉瑛冷冷说道:“请便!咱们九月十九,九江浅水再见!”

 于是!唐剑宁殿后,一行走出峨媚…

 他们一口气走了三五十里地,这点点路程,在练武的人来说,不过是玩笑之事,但其中夹杂著一个多事老人,情形就大不相同。

 多事老人吃力地走了这段路程,再也忍不住大嚷大叫道:“我的妈呀!我们该歇歇了!”

 众人只好歇息下来,艾锟也放下背在背上的神州一煞常公佞来。

 多事老人说道:“唐小子!你把常老鬼的解开,还给他‘罗汉金钱’,看他还替‘和平山庄’那鬼丫头效力不?”

 唐剑宁依言解开常公佞的道,守候在他旁边。

 片刻工夫,常公佞悠悠醒转,张眼一瞧,突然怒容面,一跃而起,伸出巨灵之掌,倏向唐剑宁左脸掴去!

 只听“拍”的一响,唐剑宁的左颊上,顿时出现几道手指红痕!

 李珊叶可兰循声一望,不心痛万分,立即双双腾身跃往常公佞那边!

 她两人身形刚起,又见常公佞左手再伸,一面拍向唐剑宁的右颊,一面恨恨地大声叫道:“你怎么不躲!你怎么不还手呀!我的小祖宗!我的小祖宗!”

 嚷叫间,左掌拍处,唐剑宁不避不让,右颊又现出几道指痕,比刚才左颊上的更更长,并且立刻肿起来!

 除了李珊叶可兰怒不可遏,一齐抢近常公佞,并出手扑袭外,其他的人,包括见见多识广,机智百出的多事老人在内,无不目瞪口呆,惊愕不已!

 但就当李、叶两位姑娘出手的利间,唐剑宁陡然身躯半旋,著两位姑娘双臂一拦低喝道:“不相干!两位请退过一边!”

 他不等两人的反应,再回头当常公佞低沉地说道:“打得好!该打!您还要打吗?”

 众人更觉惊惶不安,却见常公佞猛一顿脚,嘶哑著嗓子恨恨叫道:“我还要打,一直要打到两个死去一个为止!”

 众人一惊,纷纷了过来!

 唐剑宁则踏前一步,脸色愈现安详,低声说道:“您请打!打到您消气为止!”

 话才说完,李珊已抢扑过来,大声叱责唐剑宁说道:“你凭什么要让他打?”

 唐剑宁侧身挡住李珊道:“没你的事,这是我和他老人家私人间的事。”

 李珊怒喝道:“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也不成?”

 唐剑宁断然说道:“没什么,我让他老人家失了信了,要使他老人家打个气消。”

 常公佞忽然重重地冷哼一声,李珊更是气怒难!娇喝道:“你有什么好哼的!你自己说话不算,人家帮了你的忙你还打了人家,你简直是敌友不分,白长了一把胡子,我要拔掉你这把胡子!”

 说著,硬闯了过去,却被唐剑宁死活拦住了!

 常公佞也是气愤不过,回喝道:“我要他帮的什么忙?你…”李珊怒叱道:“他顾虑你失信天下,把你那驱使你的‘罗汉金钱’硬讨了回来,你不问青红皂白,就…”

 常公佞听到半途,悚然动容忙接口问道:“真的?”

 唐剑宁取出“罗汉金钱”双手递了过去,恭谨说道:“晚辈不敢欺蒙前辈!”

 常公佞一眼望到那枚金钱,忽然感动得老泪纵横,接过来之后,蓦地后退一步,自举双手,左右开弓,在自己一连掴了四下,接钱在手,激动地说道:“单凭你这一片热忱,我常公佞却错怪你,真是狗都不如!”

 多事老人笑道:“话说明就算,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了,就随咱们大夥儿走吧!”

 常公佞忽然严肃著脸,说道:“这个恕常公佞不能从命!”

 多事老人奇道:“你要到那儿去?”

 常公佞黯然说道:“回云南和平山庄去!”

 多事老人再问道:“找苏玉瑛算帐?”

 常公佞久久不语,半晌才断然说道:“不!”

 多事老人玩笑地说道:“那就是听她的命令去-!”

 常公佞猛然抬起头来,颓丧地说道:“目前我只好如此!”

 唐剑宁剑眉双挑,微愠道:“唐某人敬你是个血汉子,才放弃苏玉瑛和费青峰等人,以讨回‘罗汉金钱’为换条件,却不曾料到你竟甘心为虎作伥!好!你去吧!撇开今番,总有相逢的日子,到时咱们再算今天的帐!”

 常公佞并不生气,只幽幽地道:“承你代我收回‘罗汉金钱’,我常某宁不知感,只是这枚金钱乃是假的,是以我不得不代先师承认生前的诺言,前去听候驱使!”

 多事老人厉声说道:“一片谎言!我问你,你接到手中之后看也没看那罗汉金钱一眼,怎么突然说出是假的话来?”

 常公佞从容说道:“你说得对,我接来手中之后确没看它一眼,但我早就瞧出它是假的了!”

 多事老人紧一句,问道:“那为何先前不说出是假的?”

 常公佞立刻接道:“东西的真假无关轻重,难得他一片热忱,所以我感动得落下泪来!至于信与不信,生生死死,但凭你们!”

 唐剑宁只觉周身热血翻涌,毅然说道:“好!晚辈和你一道走,去找苏…”

 多事老人慌了,立刻截说道:“不行,温可喜约晤你的时间到了,我和你得赶快去!这里的事么…不妨暂时撒开手!”

 他揪著常公佞转头他望之时,很快地用食指一比自己的眼,又用嘴一呶常公佞,暗示唐剑宁出其不意地出手偷点常公佞的道!

 唐剑宁虽然不愿这么做法,但他深知多事老人的脾气与计谋,于是屈指急弹,一线劲风早常公佞的际!

 常公佞一来丝毫没有提防,再则他活不久,手脚仍欠灵活,三则唐剑宁眼下的武功突飞猛进,进千里,是以指风刚到,常公佞自己摔倒!

 多事老人掉头对艾锟说道:“劳驾你还把他背上!”

 唐剑宁问道:“要把他背到那儿去!”

 多事老人笑眶眶地进:“你不是要替他索回‘罗汉金钱’吗?在没索回之前你放了他,他为了罗汉金钱,还不是替他作孽,何苦呢?”

 唐剑宁恍然大悟道:“原来温前辈的约会是假的!”

 多事老人正道:“真的,一点不假,就在后天,地点是西南一百来里的瓦屋山。”

 唐剑宁茫然地问:“背著他去?他那枚‘罗汉金钱’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事老人得意地一笑,正要炫他的多闻,忽听常公佞疾喝道:“唐剑宁!你不杀我而想折辱我,我没好话骂你的!”

 多事老人吃了一惊!心里奇怪道:“他不是被点了道吗?怎么又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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