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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壮士断臂
  金轮大侠齐子玉,跌坐在一张靠椅上,额头直冒汗珠,只觉剧毒循着血上行,麻过了肘节。低头一看,五指全已发黑。他心知那幅黑布之上,定是奇毒无比,如果让它麻过了肩胛,剧毒攻心,哪里还有命在?只听黑衣盂尝大喝一声道:“朋友,你再倔强,就怪不得本座了。”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姓柳的,你是一派掌门人,此时此刻,尽可使尽威风,不过…”

 黑衣孟尝柳庄道:“不过什么?”

 蒙面人冷冷道:“嘿嘿…三年之内,中原九派,烟飞灰灭!”蒙面人此言一出,登时座震惊。

 这蒙面人本就带着几分神秘,他出口之言,自是言必有因。

 座中九派之人,已有五派在此,并且有三派掌门之尊,谁不关心自己本派的荣辱盛衰?

 只有跛丐癫憎,依然从容饮酒,嘻笑吃

 红衣少妇口角含笑,笑而不言。

 中年文士此刻神情稍异,眉宇之间,隐隐出一种悲天悯人之

 贾羽侠则是暗暗诧异,心想怪事,这家伙分明是昨晚那五个蒙面人之一,这批人如此行踪诡异,到底有何图谋?

 “朋友,你这般危言耸听,到底是何用心?”只听黑衣盂尝柳庄道。

 蒙面人道:“不必多问!”

 黑衣孟尝柳庄沉声道:“中原武林,九派四堡一楼,除了红楼主人,故装神秘,九派四堡之人,俱都肝胆相照,如何烟飞灰灭?朋友既然说了,最好说个清楚。”

 蒙面人冷哼道:“你害怕了?”

 黑衣孟尝柳庄怒道:“朋友,你这是自找苦吃。”突然骈指如戟,点向蒙面人五绝脉。

 忽听齐素素叫道:“柳叔叔,且慢。”

 黑衣孟尝出指如风,点出虽快,收势也快,听得齐素素一声且慢,就在堪堪点中那蒙面人五要害时,陡地手腕-沉,掉头道:“齐姑娘,什么事?”

 黑衣孟尝柳庄吃了-惊,仔细望去,只见金轮大侠齐子玉,此刻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身子微微抖动。

 他脸色苍白,顶门上冒着热气。显然他正在行功运气,抵抗剧毒的侵袭,神色甚是痛苦。

 黑衣盂尝柳庄暗暗叫苦,忖道:“看来他真地难以撑持半个时辰了。”

 齐素素泪珠滚滚道:“柳叔叔,快问他要解药啊?”

 只听那蒙面人嘿嘿-笑道:“准备棺材吧!”

 黑衣孟尝柳庄神色一历道:“朋友,你当真没有解药?”

 蒙面人冷笑道:“老子没使用毒镖毒箭,哪里来的解药?”言下之意,我没犯人,是人犯我,蒙面黑布上浸有剧毒,不过防身之用。

 奇怪的是他脸上蒙着-块浸有剧毒的黑布,为何自己不会中毒?

 一听解药无望,莲花一凤齐素素,不放声大哭起来,黄山四霸,也不个个神色大变。

 齐素素父女情深,愈哭愈哀,座中青城七子“潇湘三燕”以及点苍、华山派门下之人,俱都大受感动,-时之间,个个面有戚容。

 就在此时,齐子玉突然双目一张道:“素素,你哭什么,纵然没有解药,爹也不会死的。”霍地长身而起道:“取剑来!”

 目光一扫,抓过南霸天裴元绍手中长剑。

 他-条右臂,业已不能动弹,左手握剑,须发怒张,一脸悲愤之,猛地前跨四步。

 座中各派之人,脸上的戚然之容,顿时化成了一片惊奇之

 蒙面人嘿嘿冷笑道:“齐子玉,你要杀我?”齐子玉不答,猛又前跨-步,长剑缓缓扬起。

 蒙面人纵声大笑道:“看来老子死定了,哈哈…死在你这种二角色手里。”此人似是求死之心已切,他想故意怒齐子玉,赶快下手。

 黑衣孟尝柳庄暗暗着急,心想此人一死,他刚才口中之言,便再也问不出来。他深沉多智,心知蒙面人刚才随口说出的“中原九派,烟飞灰灭”不是一句玩笑之言。但他又不好反对齐子玉杀人愤。

 当下眉头一皱道:“齐兄,此人尚有大用。”

 齐子玉头也不转道:“我知道。”

 突然厉叫-声,喝道:“狗崽子,看剑!”剑光一闪,森寒凛凛,众人知道剑到血崩,必然人头滚瓜,那知裂帛一声.剑尖扫过,仅把那幅蒙面黑布,划了一道口。

 只听齐子玉厉声叫道:“狗崽子,齐某至多不要一条臂膀,岂能便宜叫你死了?”

 剑尖一挑,将那幅蒙面黑布整个掀了开来,出一张丑怪已极的脸孔。但见疏疏黄黄的-字眉下,嵌着一双三角眼睛,鼻头如拳,配着-张厚又阔的嘴。这份长相,本就过分难看,偏偏又在鼻梁处叉划了一道十字纹,刀纹深及三分,上面划到眉角,下面横贯脸颊,一直划齐耳,利刀划过之处,肌全已翻转。众人目光一接,不惊啊出声。

 那人破口大骂道:“你妈的八辈子祖宗!”

 不知他是专骂齐子玉,还是连所有在座的人,-齐骂了在内。

 忽然血光-闪,齐素素尖叫一声:“爹…你…”原来齐子玉回手一剑,竟将自己的一条右臂,齐肩卸了下来,他明知剧毒攻心,难免-死,竟来一个壮士断臂,自废了一条臂膀。

 刚才在座之人,对他的骄狂之态,颇有几分不,此刻,不由得肃然起敬。

 黄山四霸天登时手忙脚,取出金创止痛药,各人撕下了-片袍角,先敷药止血,然后替他包扎起来。

 齐子玉紧咬牙关,一声不响。突又盘膝坐了下去,双目-闭,行功止血。

 黑衣盂尝柳庄脸悲戚之,指着那丑汉道:“朋友,如今解药不要了,你且说说,到底何人有此图谋,想要覆灭中原九派?”

 那丑汉道:“你真的要盘问底?”

 黑衣盂尝柳庄道:“华山一派,为中原九派之一,本座忝为华山派掌门人,既然关系本门之事,柳某岂能不问?”

 “好,我告诉你,那个想要覆灭中原九派的人,近在眼前。”那丑汉道。

 黑衣盂尝柳庄急急问道:“是谁?”

 那丑汉双目直瞪,半晌说道:“我。”

 黑衣盂尝柳庄大喝一声道:“朋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骈指如风,连点了那丑汉三处要害大。忽又化指为掌,轻轻拍了三下。

 只见那丑汉突然脸色大变,额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两颗眼球直向上翻,鼻头扭曲,脸颊上起了一阵痉挛,想是十分痛苦。但他紧咬牙关,竟哼也不哼。

 黑衣盂尝柳庄道:“好哇,本座就看你是铁打的金刚,还是铜浇的罗汉。”两指一骈,又连点了那丑汉七处要害。那丑汉全身一震,似是再也熬不住了,登时杀猪般叫了起来。

 黑衣盂尝柳庄微微动容道:“朋友,柳某情非得已,你就快说吧。”

 “好好,老子…老子…老子委实吃不消了。”那丑汉叫道。

 美髯公欧午厉声道:“柳掌门人仁慈为怀,你还敢口出脏言?要是换了本座,活活剥下你的人皮!”

 只听那丑汉哀叫道:“我…我…我说。”

 黑衣盂尝柳庄道:“快说。”

 那丑汉道:“你…你先…”

 黑衣盂尝柳庄道:“先解开你的道是不是?好…”举袖-拂,一股和风拂过,道顿解。

 丑汉了一口气道:“你们自夸名门正派,手段好毒!”

 “朋友如肯照直说来,柳某愿以客礼相待。”黑友盂尝柳庄道。

 丑汉眨了眨眼皮,犹豫-下,眉头-皱道:“是红楼主人派我来的!”

 “红楼主人?”所有座中之人,不同声惊讶。

 柳庄突然道:“本座不信!”

 那丑汉愕了-愕道:“你为何不信?”

 柳庄道:“你见过红楼主人?”

 丑汉怔了一怔道:“我…我…自是见过,但红楼主人化身千亿…”

 美髯公大喝一声道:“住嘴!”

 丑汉目光一转道:“怎么?”

 美髯公厉声道:“那红楼主人虽然行踪诡秘,正难分,想他岂敢和中原九派为难?你掉花,想是苦头还没吃够!”

 柳庄接着眉峰一耸,怒道:“朋友,柳某再次出手,决不轻饶了。”骈指又待点出。

 “慢点。”丑汉人死都不怕,就受不了这份活罪,刚才凶芒毕的双目中,现出了畏缩之,低声道:“我有-事相求。”

 黑衣孟尝柳庄道:“你说吧。”

 “我说出之后,你赐我一剑毕命”

 “那为什么?”柳庄愕了下问。

 丑汉巴巴结结的道:“这个…这个…”

 美髯公欧午突然说道:“本座答应你。”

 伸手在身旁侍应的点苍弟子手中取过了一柄长剑。

 丑汉道:“多谢你。”

 黑衣孟尝柳庄心下不忍道:“朋友,好死不如恶活,你你…”丑汉嘿嘿一声冷笑道:“柳掌门人,少说废话。”一阵悲凉苦笑,接道:“真是生有时,死有地,老子…”

 美髯公抡剑而立道:“朋友,不必多耗时间了。”

 丑汉笑声一顿道:“好,老子说。”眼珠转动,言又止,显然,他心中有着极端的矛盾,猛咬钢牙道:“老子说的,是个极大的秘密,纵然你们知道了,唉…”

 座中所有之人,俱皆屏息静气,隐隐听到落地尘沙之声。

 贾羽侠暗暗诧异.忖道:“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迟迟不说?”

 丑汉道:“据我所知,你们中原九派,也算不得什么名门正派,不过…”

 美髯公欧午怒道:“你扯到哪里去了?”

 丑汉道:“你要我说什么?”

 美髯公大声道:“说你受何人主使,什么帮派,什么人大胆狂言,想和中原九派作对?”

 丑汉冷笑道:“嘿嘿,原来你只想知道这些?”

 美髯公沉声道:“已经够了。”

 丑汉道:“好好…”本来十分难看的嘴脸,此刻变成了十五分难看,惨烈-笑道:“你的剑利不利?”

 美髯公冷冷道:“你放心,纵是-柄钝剑,在本座手里,准你一剑穿心,毫无痛苦。”

 丑汉道:“很好。”顿了一顿,口齿启动,目光中出绝望之

 柳庄道:“朋友,你…”丑汉忽然显得激动起来道:“别催了.老子就说,老子是…”

 “你敢?”蓦听一声娇叱,打来一支银鳞短梭。

 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丑汉的咽喉要害,丑汉两眼一翻,登时翘了辨子。变起仓卒,座大惊,齐向那支短梭来路望去。

 目光一接,立刻有人叫道:“是她…是她…”赫然竟是那个当炉卖酒的青衣少女。

 这事谁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在座之人,不目瞪口呆,连那红衣少妇,也不微微一愕。

 本来显得文静端庄,弱不风的青衣少女,此刻眉端含杀,冷笑一声道:“是我又怎么样?”

 “宰了!”一个点苍门下弟子,抡剑大叫。

 青衣女翠眉-耸道:“你来!”探手炉边,抓起两枚形如卵的黑色弹丸-

 直正襟危坐的中年文士,此刻忽然站了起来,低声道:“小云,咱们走吧,这女娃儿要用火攻了。”-言甫毕,青衣女纤手一扬,扔出两枚黑色弹丸。

 但听拍拍两声,冒起两团浓烟。

 黑衣孟尝柳庄,美髯公欧午,这才同时一声大叫:“快,捉住她,捉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浓烟起处,见风生火,登时浓烟弥漫,火光熊熊而起。

 美髯公欧午,气得哇哇人叫,和黑衣孟尝柳庄冒烟突火,寻找那青衣少女。

 但浓烟起处,如在五里雾中,早已不辨人影,青衣女和那个跑堂的老头子,掌柜的老婆婆,全已踪迹杳然。

 霎时之间,四壁全已着火,但听一片片剥剥之声。众人眼看不对,纷纷冒烟突火而出。

 断了一臂的金轮大侠齐子玉,则由四个门徒,和女儿素素簇拥着出了后窗,只有贾羽侠,抢在众人之先。

 他觉得事不关巳,就在青衣少女扔出两枚黑色弹丸之时,他-纵身形,便已出了屋外。那知就在他身形一落,忽然脑后一股衣带飘风之声,跟踪而到。

 贾羽侠霍地转身,几乎和那凌空飞来之人,撞了一个怀;举目-看,正是那青衣少女。他尚未发言,那青衣少女便已嫣然一笑道:“你好快。”

 贾羽侠微微一愕道:“你也不慢。”

 青衣女突然一伸手,搀住贾羽侠道:“快走,我们谈谈。”

 贾羽侠艺高胆大,任她一把搀住.心想:“谈谈就谈谈,我未必怕你。”

 四面都是杨林,一片葱绿,两人手搀着手,直向一片浓绿之处奔去。

 小桥水,别有桃源。

 青权女斜倚栏杆,辗然一笑道:“喂,你怎不说话?”

 贾羽侠微微一笑道:“是你要跟我谈谈,应该你说。”

 青衣女问道:“哦,你叫什么名字?”

 贾羽侠道:“白面书生。”

 青衣女嗤嗤一笑道:“撒谎!”

 “我真的姓名,名叫贾羽侠,至于‘白面书生’…”“是你的外号?”

 “对对对…你呢?”

 “我?我叫沈天骄。”

 “哦,好名字,好名字,天之骄女。”

 “你是干什么的?”

 “我吗?游山玩水,偶然到此。”

 “不会。”

 “怎么?”

 “我不相信。”

 “是真的,我是洛白公子。”

 “哦,洛有位余公子,你认得吗?”

 “莫非余天平?”

 “就是他。”

 “那是我表兄。”

 “哦,那真巧,听说你表兄落难了呀。”

 贾羽侠暗想:“我-路追踪而来,莫非全已落入这丫头的眼里?她言语之间,分明在试探于找。”当下故意一皱眉头道:“是啊,落在红楼五夫人潇湘阁主手里。”

 “你担心吗?”

 “表亲至戚,自是替他难过。”

 沈天骄星目转动,忽然格格一笑。

 贾羽侠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

 “笑我,我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还是好的,我想骂你,表亲至戚,你漠不关心,居然还有心情游山玩水?”

 贾羽侠呆了一呆,-时竟不知如何措词。他一向词锋如刀,连红楼五夫人潇湘阁主都败在他舌剑之下,今天却遇上了对手。

 “你想救他出来吗?”只听沈天骄微微一笑道。

 “你说呢?”

 “你问我,我问谁?”

 “你多此一问,余公子是我表兄,我自是愿他无灾无难。”

 “但如今便正是灾难当头。”

 “是啊,我要尽力而为。”

 “你尽了什么力?为了什么?事不关己.在那酒店里瞧热闹?”

 “那酒店是沈姑娘开的?”

 “是呀。”

 “沈姑娘开这酒店,无非想博些蝇头微利,如今一把火…”

 “蚀了老本。”

 “别人开店,亏本之事,乃是万不得已,沈姑娘开店,好像故意亏本?”

 “是呀,亏本其次,说不定还吃上官司。”

 “吃上官司?此话怎讲?”

 “因为我飞镖伤人,放火烧屋,既救了人,又放了火呀。”

 贾羽侠不哑然一笑,当下眉头一扬道:“对了,你飞镖伤人,杀人灭口,不许那黑衣蒙面人说出一桩重大的隐情,到底是何用心?”

 “你这个人呀。”沈天骄眉眼一笑。

 “怎么?”

 “正事不办,专管闲事。”

 贾羽侠知道她生直,话不留口,那知到了紧要关键之时,她又岔了开去,登时眉头一皱道:“我有什么正事?”

 “你表哥命在旦夕。”

 贾羽侠心头一跳,但故作镇静道:“生死有命,那是无可奈何之事。”

 “如果你肯求我…”

 “求你?”

 沈天骄点头道:“我存心帮你一个大忙。”

 贾羽侠不暗暗称奇,心想你能帮我什么忙?莫非…笑了笑问:“你是红楼的人?”

 “你想到那里去了。”

 “哦,你怎么帮我的忙?”

 “你打算到红楼去吗?”

 “正有此意。”

 沈天骄探手衫底,取出一枚长约两寸的金佛手道:“你将这个带去,见了红楼五夫人,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贾羽侠微微-愕道:“你的意思?”

 沈天骄神秘一笑道:“我告诉你,我跟她有点情呀。”

 “就凭一点点情,岂能令那刁钻泼辣的潇湘阁主放余天平一马?”

 沈天骄神色之间,充自信,似乎红楼五夫人严潇湘,非卖这点情不可。

 贾羽侠猜不透此女是何来历,葫芦中卖的什么药,微微一笑,接过那枚金佛手,瞧也没瞧,便随手揣入怀中。显然,他只是姑妄信之。

 “贾兄,你救出了令表哥之后,怎样谢我?”忽听沈天骄道。

 “谢你?只要你这枚金佛手果然灵验,我定然特地去一趟苏州,选购上等的胭脂花粉…”

 “我不要。”

 “那么,就买珠花首饰?”

 “谁要你谢?我是说…你表哥他…怎么谢我?”沈天骄笑着问。

 “哦…”美如冠玉的贾羽侠,俊俏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表情,表情中带着-点炉意道:“为何要他谢你?”

 “难道不对吗?”

 “要他谢你什么?”

 “听说他有一枚‘鱼肠金镖’…””啊,原来你…”“怎么呀?贾兄。”

 “你想得怪好!”沈天骄星目转动,眉眼一笑道:“你何必如此紧张,莫非那枚‘鱼肠金镖’,现在你的身上?”

 “不错。”其实那枚鱼肠金镖,怎会在他的身上?但此时此刻,他竟承认了。

 他想个清楚明白,许多人都在追查那枚“鱼肠金镖”为了什么?

 只听得沈天骄道:“让我瞧瞧好不好?”

 “有什么好瞧的?”

 “不能瞧吗?那我要抢了。”出手如风,直向贾羽侠左腕脉门扣到。

 这一抓之势,又狠又推,使的竟是一招“拿云手”

 贾羽侠动也不动,任她一把抓着,突然左手一扬,一招“手挥五弦”当拍去。

 沈天骄啊了一声,双足一登,凌空倒飞而起,身形美妙,矫若游龙。半空中纤一折。轻飘飘落在一丈开外,缓缓抬起手来,理了理鬓边的发。星目一阵眨动道:“这枚‘鱼肠金镖’,当真在你身上?”

 “自然,我表哥之物,一向由我保管。”

 “只要你承认,我不怕你飞天上去。”

 “你待怎样?”

 沈天骄冷哼道:“有你瞧的。”举手-挥,四面浓荫之中,突然闪出四个黑衣蒙面之人。

 其中一个,身材瘦小,正是昨夜在那山神庙中躲雨的尖嗓子。

 贾羽侠目光四转,心里早已明白了一半。敢情这位明眸多姿、脸匀红的青衣女郎,竟然是这些黑衣蒙面之人一夥。而且把自己引到此,早有预谋。

 “郡主,要活的还是要死的?”只听那瘦小黑衣人尖声叫道。

 “死活我全不管,我只要那枚‘鱼肠金镖’!”

 “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座为了这枚鱼…”瘦小黑衣人点头道。

 “侯爷!”沈天骄突然语声一沉道。

 瘦小黑衣人微微一怔道:“郡主,什么事?”

 莫看此人身材瘦小如猿,原来竟是一位侯爷,难怪他口口声声,自称“本座”气概颇是不凡。

 一位侯爷,一位郡主、似是还有几分敬畏。只见沈天骄星目一转道:“侯爷对付此人,千万不可大意。”

 黑衣侯爷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大步走了过来。

 沈天骄秀眉一耸,沉声道:“正是如此,你如小看于他,准会上当!”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和贾羽侠仅仅接了一招,便已测知对方不是省油之灯,特地提醒这位黑衣侯爷。

 黑衣侯爷蒙头盖脸,看不出他的神色表情,但在语言之中,知他仍有轻敌之心,但听他扬声道:“郡主放心,没有活的,准有死的。”蓦的一声叫道:“小子,看拳!”口说“看拳”拳势已发,拳风刚猛,嘭嘭有声,照定贾羽侠兜打到。

 贾羽侠渊停岳峙,突然身子一侧,让开一抡劲疾拳风.平滑腹而过,陡地右腕-抬,直骈五指,掌缘向下,一招“五丁开山”齐肩下切!

 一掌劈下,斜带风声。黑衣侯爷怪叫一声道:“妙,妙极了!”双肩一晃,横掠两尺。

 沈天骄冷冷一哼道:“妙什么?”

 “郡主说对了,这小子不可小觑。”侯爷道。身子一摇,动如飘风,登时拳掌兼施,展开一轮急攻。

 他右手握拳,左手为掌,只听拳风虎虎掌影蔽天,晃眼之间,打出九拳,攻出-十三掌。

 贾羽侠左闪右避,并不还击,默察对方拳路掌法,暗想:此人拳功掌势,俱皆不弱,只是步法零

 一念末了,黑衣侯爷忽然厉叫一声,双拳齐发。拳法-变,十成功力中,突然增加了五成。贾羽侠微微一愕。心想:他原来留了一手;双足一登,身形凌空飘起,滚滚拳风,平滑脚底而过。半空中拧甩腿,身子一旋,斜飞而落。

 黑衣侯爷掌掌虚发,拳拳落空,不由打得起,哗啦一声,间抖出一九节飞鞭。

 贾羽侠放眼望去,但见那鞭通体乌黑,节节带刺,刺尖之上,隐现暗蓝,显系淬有剧毒,不微微一凛。

 “小子,你认得本座这条鞭吗?”只听黑衣侯爷厉声道。

 “狗尾鞭!”

 “放,本座这条鞭,名叫阎王老子鞭,见鞭飞魂!”话声甫落,飞鞭盘空一转,身进步,-招“鬼哭神嚎”斜肩砸了过来,口中道:“中了本座一鞭,便是九百九十个窟窿。”莫看他身材瘦小,一鞭挥落,力沉劲猛。

 贾羽侠吃了一惊,暗道:“好家伙!”迫得身子一摇登时展开“维摩九式幻影身法”滑步闪到右侧。

 突然单掌一竖,一招“目送飞鸿”拍向黑衣侯爷左肩。

 这一掌又快又急,震得黑衣侯爷身子一晃,腾!腾!腾!斜跌三步。

 “侯爷,还妙不妙?”沈天骄冷笑道。

 黑衣侯爷气得哇哇大叫,双眼-闪一闪,从那幅蒙面黑布的两个圆孔之中,几乎出火来。他自知料敌错误,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居然身怀上乘武功。他蓦的手腕一扬一带。哗啦响处,展开-路鞭法!

 这条鞭,他自称“阎王老子鞭”鞭势-起,招招火辣,但见鞭如灵蛇,倏东倏西,忽起忽落,鞭风卷过,尘土飞扬而起,硬生生将贾羽侠罩在重重鞭影之下。

 贾羽侠虽然艺高胆大.也不暗生凛骇,当下身子一摇,施展开“维摩九式幻影身法”人如穿花蝴蝶,在劲疾鞭风下,缓缓游走。说也奇怪,分明一鞭正着,他身子一斜,便已避了开去。忽然探手怀中,取出一柄七寸短匕。那短匕光华夺目,辉眼生花,贾羽侠握在手中,顿时寒光飞迸,隐隐作龙叶之声。

 沈天骄见状,不神色微微一变。

 黑衣侯爷也觉那短匕光华太甚,可能是斩金削玉的利器,但他此刻怒火飞腾之下,哪管得许多。反而一提丹田真气,一鞭紧似一鞭。

 说时迟,那时快,贾羽侠突然一声清叱,短匕飞扬,直向鞭头挥去、“叮”的一声.黑衣侯爷手中的一九节飞鞭,登时断了三节。

 黑衣侯爷大吃一惊,握着六节断鞭,一时之间,不呆若木

 沈天骄冷笑一声道:“小子,你不必得意。”

 “这就怪了,是你计算于我,我又不曾惹你。”

 “将那枚金佛手还来!”

 “不还。”

 “你为何不还?莫非你想撒赖?”缓缓行了过来。

 “你想我的‘鱼肠金镖’,我就留下你的金佛手,叫你偷不得蚀把米。”

 “嘿嘿…未必见得。”她突然加快脚步。

 “你想干什么?站住!”

 “我想…”蓦的纤手一扬,打出一蓬红色粉雾。

 贾羽侠目光一触,心知是香药粉之类,不大吃一惊,连忙闭住呼吸。

 那知已是晚了一步,似是进了半口,只觉一阵奇香沁脑,暗叫道:“不好。”登时便觉天旋地转,浑身四肢,似是没有骨头,软绵绵起来。

 只听沈天骄道:“倒也,倒也…”贾羽侠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无法把持,登时身子一斜,一跤栽倒地上。

 沈天骄回顾了黑衣侯爷一眼道:“侯爷,白逞英雄?这不是省事多了吗?”

 黑衣侯爷道:“是是。”

 沈天骄道:“挟他走!”

 不知过了多久。

 贾羽侠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一接.不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此时此刻,她首先发现自己,只穿俩-件亵衣,躺在一张软绵绵的绣榻之上,一头秀发,斜拖枕畔,举目-看,明窗净几,一尘不染,却是一间舍。

 她一惊之下,便待翻身坐起,那知仍是身软如绵,莫想移动分毫。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沙沙履声,接着湘帘一掀,走进来一位白衣秀士,红齿白,眉目如画,啊了-声道:“娘子,你醒啦!”

 贾羽侠心头一跳,不敢正视;

 只听那白衣秀士道:“娘子,我们已经是大喜了,何必还羞答答的呢?”

 贾羽侠心中一动,忖道:“这声音好。”登时睁目望去。四目对视下,贾羽侠冷哼道:“你你,原来是你。”

 原来这位白衣秀士竟是沈天骄,她穿起贾羽侠的那件雪白儒衫,居然风倜傥,变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

 此刻,她眉眼-笑道:“看起来真是-张纸,世事如棋局,一夜之间,乾坤倒转,嘻嘻…你贾公子呀,变成贾娘子,我沈天骄…”她话未说完,早已忍俊不,一阵格格大笑起来。

 贾羽侠躺在绣榻上动弹不得,被她一阵嘲笑,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上,顿时飞起了两朵红晕。

 沈天骄更形得意道:“喂!你到底是谁?”

 贾羽侠道:“我呀,朱小秋。”

 原来竟然是她?余提督府中的-个小丫头。

 沈天骄道:“你…你是…”

 朱小秋道:“我在余提督府充当一名小婢,侍候余公子。”

 “如此说来,那余提督府真是藏龙卧虎,凭你一身武功,在余提督府只能充当一名小婢,他家的老管家,准是一位武林盟主了?”

 “休得胡扯!”

 “余提督世代书香,并不讲求武功。”

 “哦…这就怪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提督本是一位武官。”

 “怪的是你!”

 “是我?”

 “不错,就是你,论人品,你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论武功,你够得上-身手.而你却甘心情愿.在提督府充当一名小婢。”

 “你在审问我是不是?”

 “你自甘为婢,混在那余提督府,定必有所图谋,你纵然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为了那枚‘鱼肠金镖’!”

 “你猜对了。”

 “你到手了没有?”

 “不曾到手。”

 “我不相信,那枚‘鱼肠金镖’,业已不在那位余公子身上,不是被你骗去了,还有谁?”

 朱小秋心中暗想:“怪了,她怎知不在余公子身上?看来她和红楼五夫人严潇湘…”

 “你在想什么?”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如果你肯答应,我们便携手合作。”

 “合作什么?”

 “如果你肯答应,自有你的好处,不过,我想先知道你的身份来历,师承何人?”

 “我想先知道你的身分来历。”

 “此时此刻,你最好别闹别扭。”

 “你待怎样?”

 “你既落在我的手里,宰割由我,我先打你一百鞭,然后…”

 “郡主。”忽听门外有人叫道。

 “什么事?”

 “点苍派的黑煞手…”

 “叫他等着。”

 朱小秋暗忖:奇怪了,她与点苍派也有勾结?一时间,觉得此女委实神秘莫测,-举一动,透着无比蹊跷?思忖之间,忽然沉沉睡去。

 沈天骄不知何时走了,待她醒来之时,天色业已入夜,她试了-试,身子木然如僵,仍然无法转动,不心中大感焦急,目光一抬,几乎吓了一跳。只见卧榻之旁,无声无息站着一个青衣女人。

 当时口叫道:“你…你是谁?”那知她只是嘴动了动,并没叫出声来。

 这一下,她不吓得呆了,暗想:“糟了,难道我变成了哑巴?”用尽平生之力,仍然没有半丝声音。她银牙一咬,不觉下泪来。凭她一身武功,竟然落到这种地步,不怒,气,急,恨得牙儿

 只见那青衣人忽然俯下身子,将她连被裹了起来,轻轻一挟,转身越窗而出。

 她虽被一被裹住,头颈仍然在被外,仰面一看,只见星斗天,耳畔风声呼呼。原来那青衣人出得户外,便已行云水般,直向正北奔去。

 朱小秋目光一扫,只觉两侧树影倒,而自己也有一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不心下骇然,暗忖:“此人飞行绝尘,好俊的轻功?”

 刚才在那舍之中,一片昏暗,她无法辨清青衣人的面貌,此刻淡淡星光下,却又被人倒挟着,只能看见青衣人的背影。一时之间,不头云雾,忖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如果存心救我,何必点我的哑?如果…她千念万转,只觉一片茫然。

 那青衣人不但身法奇快,而且轻功提踪之术,已到了凭虚御风的境界。

 半个时辰不到,业已飞越了好几重山岭。

 青衣人忽然一顿身形,缓下疾奔之势。朱小秋目光四下-转。借着淡淡星光望去,隐隐可见佳木苍翠,繁花如锦,竹楼数椽,紧畔山崖而建,竹楼之中,隐隐有灯光出。

 青衣人顿了一顿,直向那竹楼走去。

 竹楼之下,种花绕篱,柴扉虚掩,朱小秋目光-扫,不大吃一惊。原来柴扉之外两头黑虎硕大无比,一边蹲着一个,仿佛那些王侯府第门前的一对石狮子。

 青衣人推门而入,扬声道:“云卿…”这一声“云卿”出口,朱小秋立刻心中大白,暗叫道:“哦!原来是她?”

 忽然楼上竹帘-掀,背着灯光,袅袅婷婷走出-个人来,那人一身红衣如火,正是董小钗。她手扶栏杆,笑脸道:“她怎么啦?”

 青衣人跨步登上竹楼道:“中了那小妞儿-记‘化骨毒针’!”

 救走朱小秋的青衣人,正是自称高蹈远隐达十年之久,一心挂记着他南山麦子和东篱上几亩畦田的中年文士。

 朱小秋道一解,立刻道:“承蒙相救,但大德不言报,只好…”“只好跟我们当小丫头了。”董小钗随后走了进来,接口道。

 朱小秋想到当和他两人在那山神庙里相遇,自己乃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此刻形迹已,变成一个娇娇弱女,不-阵羞赧之感,掩上心头,脸孔一红道:“谢谢夫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董小钗微微一笑,问道。

 朱小秋道:“夫人姓董。”

 董小钗笑道:“不错,我就是董小钗,但我当年授业师门的时候,却叫朱小钗。”

 朱小秋愕然一惊,睁眼道“你你你…你是董师姊?”

 董小钗缓缓走了过来道:“小师妹,你是姓朱?”

 “小妹血仇如海,所以…”朱小秋皱眉道。

 董小钗接口道:“我都知道了。”俯下身子,伸手抚着朱小秋的秀发,轻声道:“小师妹,师父她老人家,对我的事,还在生气吗?”

 “这…这个,小妹不知。”朱小秋怔了-怔。

 董小钗苦笑了笑道:“这事说来话长,但最惹师父她老人家生气的,便是师姊我当年剑劈北荒五毒,犯了师门大忌。”

 朱小秋愕然道:“杀错了吗?”

 董小钗道:“北荒五毒为患北方,荼毒千里,死有余辜,虽食其寝其皮,也不为过,那会错了。”

 朱小秋道:“那为什么?”

 董小钗眉头一皱道:“师姊我力斗五毒之时,用错了一招剑法。”

 朱小秋大惑不解道:“董师姊,小妹不懂。”

 董小钗道:“那北荒五毒,虽然作恶多端,但每个人俱都身怀绝技,尤其五人联手,更是风雨不透,无懈可击,师姊我苦斗了七天七夜;眼看无法取胜…”

 朱小秋道:“哦…”董小钗继续说道:“在当时情势下,如果师姊我除不了北荒五毒,不但一世英名付之水,而且自己深入北地荒漠,势难逃过五毒毒手。”

 “结果呢?”朱小秋听得津津有味,竟忘了自己剧毒未解,身软如绵道。

 董小钗缓了一口气,接道:“当时师姊我筋疲力尽,-急之下,使出了一招‘绝门灭户’!”

 “绝门灭户?这是什么剑法?”

 “这一招剑法,载在《屠王宝录》,剑势一起,只见风惨惨,人头滚瓜,北荒五毒,就在师姊我这一招之下,血染黄沙!”

 朱小秋道:“啊…”董小钗叙完这段故事,忽然叹了气道:“就为这招剑法,师父她老人家大发雷霆,唉…”

 朱小秋讶然问道:“董师姊,小妹仍然不大明白,莫非那《屠王宝录》,并非师门之学?”

 董小钗点头道:“正是,那是百多年前一位道魔头‘血手屠王’公孙害的一册遗著。”

 “哦,那师姊你…”“那时师姊我年轻好奇,无意中得到那册遗著…”

 “那册遗著,现在何处?”

 “莫非小师妹你,也想瞧瞧吗?”

 “不不,我只问问。”

 “那册遗著,留之不祥,师姊我已经…”

 “已经烧了?”

 “烧了岂不可惜?”

 “那…”

 “师姊我将它…”

 忽听那中年文土道:“云卿…”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声云卿,打断了董小钗未完之言。

 “萧郎,什么事?”

 中年文士道:“这化骨毒针之毒,奇毒无比,虽然发作缓慢,但-经发作之后…”

 董小钗哦了一声道:“这怎么办?”

 中年文士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除非到那小妞儿的独门解药。”

 董小钗沉了一下道:“邢小东西心毒手黑,眼高于顶,好言相求,她必不肯,那只有…”语声-顿,忽然道:“萧郎…”

 中年文士道:“你的意思是…”

 董小钗道:“这化骨毒针之毒,何时发作?”

 中年文士道:“如果超过一十二个时辰,全身溃烂,化为浓血!”

 朱小秋-闻此言,不心头一跳,机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喑咬银牙道:“鬼丫头,笑里臧刀,好辣的手段,我与你无冤无仇,竟然下此毒手!”

 只听董小钗柔声道;“萧郎,想想别的法子吧…”

 中年文士道:“别的法子?”

 “是啊,譬如说…唉…”

 “我不懂你的意思。”

 “萧郎,我们十年夫了,如今我这小师妹…”

 “云卿,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求她?”

 “是啊。”

 “这个,这个…”

 朱小秋叫道:“董师姊,不必去求那丫头了,我宁愿死。”

 董小钗道:“你以为我们求谁?”

 “不是求那姓沈的丫头吗?”

 “姓沈的丫头?哼哼!我们怎会求她?”董小钗道。顿了一顿,解释道:“离此不远,有座翠屏山.山上住着一位百草夫人,她餐风饮,善疗百毒…”

 “这化骨毒针之毒,在常人看,虽然剧毒无比,在她来说,恐怕只算得癣疥小事了。”中年文士点头道。“萧郎.你既知她对这种癣疥之毒,定能着手回,为何不去求她一求?”董小钗道。中年文土道:“我…”

 董小钗媚目一转道:“萧郎,我知道了,你怕她纠你。”

 中年文士脸上微微一红道:“小云,你还提这些作甚?”

 他有时叫她云卿,有时又叫她小云,显得十分亲热。

 而董小钗,却口口声声叫他萧郎。

 中年文士看来已近四十,这个“郎”字,可能还是十年以前的称呼。朱小秋暗忖:“那天在山神庙里相遇之时,这位师姊一些疯言疯语,看来都是故意装做的。”

 董小钗道:“为何不提,当年她对于你,不是情意绵绵吗?”

 中年文士苦笑道:“小云,这十年来我们过着神仙般的生活,你何必还吃这些飞醋?”

 董小钗笑道:“谁吃醋了.我不是叫你去吗?”

 “小云,你何必我?其实,你并不要我去的。”中年文土摇了摇头道。

 “我…我…我自己去,她要不肯,我便放火烧山,毁了她的丹房炉鼎,叫她一辈子烧不成丹,炼不成药。”

 中年文士皱眉道:“这是何苦,她又不惹你?”

 董小钗道:“难道我就不能惹她?”

 中年文士道:“这个…这个…小云,我想起一个主意来。”

 董小钗道:“什么主意?”

 中年文士道:“叫小黑去一趟。”

 董小钗微微一愕道:“叫他去?他干得好事?哼!上次叫他去拦住那红楼婢,仅仅一个照面,便被那婢骗了。”

 中年文士道:“这又不同了。”

 董小钗道:“有何不同?”

 中年文土道:“小云,你听我的,叫小黑子送个请帖去,我们两个人具名。”

 董小钗道:“两个人具名?”

 中年文土道:“你不具名,她如何肯来?”

 董小钗显得甚是不愿,沉了一下,道:“要不是为了我这小师妹,哼!好吧。”

 中午文土立刻取过文房四宝,写了一封请帖。上面写着“百草夫人妆次”下面具名是“萧圣,董小钗敬邀。”萧郎果然姓萧,单名一个“圣”字。他将请帖写好,立刻扬声叫道:“小黑子…”

 竹楼下应了一声,走上来一个黑衣壮汉。

 那壮汉头上发如草,肌怒茁,一对铜铃似的眼睛,骨碌碌直转。躺在上的朱小秋目光一接,几乎啊呀出声。

 原来她-路追踪那辆豪华的马车而来,中途上曾遇见过此人,正是“伏虎太保”

 凭这位伏虎太保,当严大光一见之下便能呼出他的名号,就是那位红楼五夫人对他也并不陌生,足见他在武林中,颇有几分名气。

 谁知他竟是这位隐逸之土的下人!此刻,伏虎太保走上楼来,躬身道:“先生有何吩咐?”

 他不称“主人”不叫“老师”而口称“先生”那份恭谨之态,却不在对待“主人”“老师”之下。

 萧圣点了点头道:“你去趟翠屏山,立刻就去。”

 伏虎太保问道:“去…去作什么?”

 萧圣道:“你拿这封请帖去见百草夫人,就说我们这里有位病人,不不,说清楚点,就说她中了一枚‘化骨毒针’!”

 “带着大吉小吉去,她如推三阻四,就给她点颜色看看。”董小钗接口说道。

 原来大吉小吉,乃是那两头卷黑虎;伏虎太保苦笑了笑,躬身而退,转身走下竹楼,神秘地扮了一个鬼脸。

 他走出柴扉,撮一啸,两虎一跃而起。各发出一声巨吼,登时一人两虎,滚滚向南而去。

 竹楼的董小钗微微一笑道:“萧郎,你在担心吧?”

 萧郎道:“替谁担心?”

 “还有谁,当然是那位女华陀百草夫人呀!”

 “云卿爱说笑,我担什么心?”

 “不怕老虎吃了她吗?”

 “云卿,好好照看你的小师妹吧!我取颗‘混元丹’来,你替她服下再说。”萧圣话完,转身下楼。

 红楼五夫人严潇湘,那晚在红楼别府挡了分轮大侠齐子玉等一阵之后,心知沿途受阻,如果任由中原九派会齐,胜败之局,委实末可预料。严潇湘虽然极为自负,却不敢低估了九派之人。因此,她挟持余太平,连宵赶程,四马一车,急急向西奔驰,这天酉牌时分,到了王屋山下。

 红西沉,车殆马顿,严潇湘掀开车帘,四下望了一眼道:“严大光,前面可有宿处?”

 严大光抡鞭一指道:“启禀夫人,前面缕升的不是炊烟吗?”

 远远望去,苍茫中山林一侧,果然升起一缕炊烟,缭绕林头树梢,隐隐现出飞檐一角。

 严潇湘道:“那是一座庙宇。”

 有座庙宇歇脚,总比餐风饮的好,严大光鞭头一扬,驷马如风,车轮急转,片刻之间,到了地头。果然是座庙宇,虚掩庙门里,出熊熊火光,桃、夏荷,当先推门而人。目光-转,只见大殿之上,烧着一堆火,火堆上架着两只烤得油腻腻的山,香弥漫了整座殿宇。

 火堆旁坐着一个头上发如草,脸油污的瘦个子,只见他撕下一只鸡腿,正自狼虎咽,旁若无人。

 桃跨上殿阶,仔细打量了那瘦个子一眼,叫道:“喂!”

 那瘦个子冷冷瞥了桃一眼,忽然裂嘴-笑,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狠狠地咬了-口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桃道:“你是谁?”

 瘦个子翻了翻白眼,指手划脚哇哇直叫。

 桃哦了一声道:“你是哑吧吗?”

 夏荷点头道:“对了,一定是个哑吧。”

 “十个哑吧九个聋,此人准是又聋又哑。”桃眉头一皱道:“快呀,去告诉夫人。”两人转身而出.行至车前。

 桃恭声道:“启禀夫人,庙里有个哑吧。”

 严潇湘道:“哑吧?当真是个哑吧?”

 桃道:“他不会说话。”

 严潇湘星目霎动三转向余天平道:“相公,此地无客店,只好委曲相公,在这荒山古庙中,暂宿一宵,相公休得见怪呀。”

 “荒山古庙何妨,纵是刀山剑树,我余天平也只好受了。”余天平沉声道。

 “相公少年英雄.才有如此豪气…”严潇湘微微一笑。忽然叹了口气道:“唉…恨不相逢未嫁时…”

 余天平哼了一声,闭口不言。

 严潇湘转向秋菊、冬梅二婢道:“来,快将相公扶了进去,小心侍候。”

 这果然是座没有和尚的破庙,几尊神像泥金剥落,蛛网尘封,神案前倒有几个破蒲团。

 秋菊、冬梅目光四转,便将余天平扶在-个破蒲团上,背倚神案而坐。

 严潇湘缓缓走了进来,身后紧随着一丈桃和夏荷。

 她走上大殿,向那瘦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冷笑道:“你当真是个哑吧?”

 瘦子两眼如猫,瞧着她傻笑了笑。严萧湘眼球一转道:“你要是故意装聋作哑,那就休怪…”

 一言未毕,忽听“拍嗒!拍嗒!”大殿飞檐-角掉下两片檐瓦。

 一丈大喝一声:“什么人?”

 莫看她年届八十,白发如银,一身功力,却未因她年岁老迈,灭去分毫,只见她话声未落,一顿手中龙头铁拐,借力腾身,凌空飞起一丈五六。忽听檐头上冷笑一声道:“不知羞的老东西,滚下去吧!”

 哗啦一声,-桶冷水,淋头倒了下来。一丈身形悬空,闪避不及,只觉全身一凉,淋了一个落汤,登时十成功力减了七成,身子一晃,卜通落下实地。

 变起仓皇,严潇湘神色一变,回顾严大光道:“快去护住车子。”

 严大光应了一声“是”抡刀飞奔而去。

 严潇湘脑际灵光一闪,便已想到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准是有人想拦劫余天平,当下银牙暗咬,直向倚在神案前的余天平冲去。

 四婢抡长剑,紧随左右。

 倚在神案前的余天平,此刻面色忽转红润,眼看严潇湘奔近,突然一跃而起,说时迟,那时快,右腕一抡,立掌如山,一招“直叩天门”直向严潇湘打到。

 那怕严潇湘沉隐机智,也不大感骇然,失声叫道:“你你你…你能自解道?”身子一晃,让开-股凌厉掌风。

 忽见神案下钻出一个人来道:“是我解开的,怎么样?”赫然是罗浮七侠之一的汪剑志。

 严潇湘凤目一抡道:“哼!你…”只听那坐在火堆旁的瘦子哈哈-笑道:“别吵了。”探手掏出一枚黑色弹丸,投入火中“劈拍”一声,顿时冒起一片浓烟,霎时之间,弥漫了整座殿宇,浓烟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浓烟中响起一声粲粲大笑:“罗浮七侠,全数在此,识相的走吧。”笑声一落,只听一片衣带飘风之声,飕!飕!飕!业已越墙而去。

 严潇湘气极大叫道:“追!”

 二个追字出口,人已腾身而起!矢矫游龙,跟踪出了墙外。

 她手下“红楼四婢”和那一身水的一丈,也自紧握龙头铁拐,飞踪而去。

 只见紧畔车辕而立.手制厚脊钢刀的严大光,忽然用手一指道:“启禀夫人,逃向那边去了。”

 “你为何不追?”

 “夫人有命,叫小地护车,因此小的不敢远离。”

 “放!”蓦又柳眉飞竖,银牙一咬,叫道:“快追,今晚要追不回那姓余的小子,小心你的狗头!”

 “是…是…夫人。”严大光抡手中钢刀,当先奔去。

 登时人影联翻而起,直向正北追去。

 星光下,破落的庙门外,清清冷冷,只遗剩一辆豪华的马车。

 四匹拖车的健马没了主人,寂寞地摇着尾巴。

 忽然,八只马耳同时扬起,虚掩的庙门缓缓而开,走出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是余天平,紧随余天平身后的,却是汪剑志。

 “余兄弟,你身体怎样?”

 “有劳汪大哥,小弟还好。”

 “你被那红楼妇-路闭住道,难免大伤元气,因此愚兄和罗浮兄弟,使了这个‘调虎离山’计,借她这辆马车一用。”话完,腾身跳上车,扬鞭笑道:“快上车吧。”

 “小弟哪里敢当。”缓缓登上车厢。

 “有什么不敢当的,愚兄替你驾车,也不止这一次了。”当下一勒缰,驷马长嘶一声,向南驰去。

 车辘辘,马聿聿,划破了静夜的沉寂。

 片刻之间,奔出了十里之程。

 余天平忽然叫道:“汪大哥,停车吧。”

 汪剑志一勒马缰,回头道:“有什么事?”

 余天平剑眉耸动道:“汪大哥勒马狂奔,打算前往何处?”

 汪剑志道:“先找一个歇息之地。”

 余天平道:“不,到红楼去。”

 “你要去红楼?去作什么?”

 “小弟要去问问那红楼主人,这严潇湘人如此对付于我,可是受了他的指使?”

 “这还有问吗?”

 “若是如此,小弟誓不罢休”

 “余天平,有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必急在一时?”

 “不不,小弟非急于-时之恨。”

 “那为什么?”

 “小弟和那红楼主人无冤无仇,他派遣一个门下小妾,设计劫于我,不惜和中原九派为敌,其中必有隐情。”

 “有何隐情?”

 “那严潇湘人虽已表明,要求借观家师那封遗书…”话到此时,忽然一顿,接道:“那封遗书,和那枚‘鱼肠金镖’…”

 “不劳兄弟心,那遗书和金镖,愚兄业已藏在一个极为隐秘之处,那是在…”

 “汪大哥…”

 汪剑志愕了道:“什么事?”目光转动,陡地左腕一扬,-枚“飞蝗石子”直奔右侧矮树林中打去。

 只听矮树林中粲粲一声怪笑,飞起-条人影,凌空一折,向西疾窜而去,逝如飞鸟。

 汪剑志大喝-声,猛提了口丹田真气,从车辕上飞踪而起,便待跟踪进去。

 “且慢!”余天平忙叫道。

 汪剑志人在半空,倏地一拧,甩腿,身子-旋,仿佛一只大苍鹰,落在道旁道:“怎么?”

 “汪大哥,你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吗?”

 “端的好生奇怪,那人似是蒙面盖脸,只留上两只眼腈。”

 “那眼腈好生厉害。”

 “好生厉害?此话怎讲?”

 “小弟有此感觉,那人的一只眼睛,仿佛两柄利刃。”

 “哦!”“汪大哥,策马向西,我们到红楼去。”

 “中原武林,九派四堡一楼,九派四堡,虽然良莠不齐,但表面上却是口仁义,惟有这-楼,一向神秘莫测,余兄弟还是考虑-下吧。”

 “小弟已经考虑过了。”

 “有此必要吗?”

 “先师十载冤仇,说不定…汪大哥,先师那封遗书中,确曾提到过红楼主人…”

 “愚兄虽代你收藏那封遗书,却是不曾过目。”

 “汪人哥看看何妨。”

 “那遗书中当真提到了红楼主人?”

 “虽曾提到,却只说当年啸月山庄事发之前,红楼主人曾在关外出现。”

 “就凭这一点吗?”

 “十年之后,他又来计算于我,并且指明为了那封遗书…”

 “那封遗书与他何关?”

 “此中便是蹊跷。”

 “好,愚兄陪你-行。”探手怀中,掏出一只黑色圆筒。

 汪剑志手握圆筒,拇指一接,只听崩簧一声,出一物,凌空直上。

 余天平正感奇怪,忽听半空中“拍”的一声.火花四,五彩缤纷,不愕然道:“汪大哥,这是什么?”

 “这是咱们罗浮七兄弟的独有信号。”

 “汪大哥为何发此信号?”

 “此去红楼,步步凶险,愚兄想邀众兄弟同行。”

 “这样小弟如何敢当?”

 “众兄弟久居罗浮,也过腻了,此去红楼,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走!”

 “一路之上,愚兄自会留下记号,罗浮诸兄弟见了,必会跟踪而至。”

 “这辆马车不要了?”

 “依愚兄之见,余兄弟如果怀疑那红楼主人,可能为当年谋害九派掌门人的主要疑凶,则此番前去,明查不如暗访。”

 “对对对,大哥金玉之言。”

 “若是如此,则应秘密行藏,岂可高车驷马,招摇而去?何况这辆豪华座车,乃是红楼五夫人所有,沿途之中,难免有红楼主人派出的明桩暗卡,若乘此车而去,岂非自投罗网?”

 余天平道:“是是是,大哥高见。”

 两人商谈了一阵,于是弃车而行,直奔正西。

 由于刚才受了蒙面人一次意外惊扰,汪剑志更是提高警觉,一路奔行,故意选择山僻小径。道路崎岖,两人都展开轻功飞踪之术,逢林穿林,遇涧越涧,半个时辰不到,已越过了两重山岭。

 汪剑志-身武功,在罗浮七侠中虽然名列第三,此刻也不大有吃力之感,奔了十里之程,额角上已是微微沁汗。他回顾了一眼,只见余天平面色平静,衣袂飘飘,仿佛行云水,不讶然问道:“余兄弟,几天不见,该刮目相看呀。”

 “汪大哥,什么事?”

 “你没有看见吗,愚兄已经冒汗啦。”

 “不敢相瞒大哥,小弟被那红楼妇囚车里,这七天中,自恨无法身,于是我…”

 “有什么奇迹?”

 “倒也不算奇迹,先师在世之时,曾授小弟一种‘大千心法’,小弟鲁钝,一直无法领会其中妙谛,谁知就在这七天之中,恍然大悟。”

 “有这等事?”

 “小弟被那红楼妇掳劫之初,不百念萦回,怒火飞迸,但仔细-想,惟有自解道,直到第二天,才能渐渐摒除杂念,抱元守…”

 “余兄弟,你瞒得愚兄好苦也。”

 “是什么事,怎敢相瞒大哥?”

 “原来是你自解道,愚兄还以为…”

 “不不,那妇的点手法,颇有独到之处,小弟虽已彻悟‘大干心法’,一般丹田真气,仍难冲过‘生死玄关’,要不是大哥藏身神案之下,暗里助我一臂之力…”

 “纵然愚兄不来助你,身也非难事了,是不是?”

 “至少还需要一十二个时辰。”

 “这就对了。”

 两人说话之间,无形中缓下了疾奔之势,余天平忽然问道:“汪大哥,小弟只知‘红楼’在终南山中,但终南山,东西八百余里,那‘红楼’到底在于何处?”

 “听说在太华峰下。”

 “汪大哥到过终南吗?”

 “愚兄迹四海,就是不曾到过终南。”

 “那只好到了终南再说。”

 于是两人继续赶程,汪剑志一路捡些石头,或者树枝草,点缀摆成记号,黎明时分,出了王屋山。

 汪剑志纵目望去,只见远处绿荫丛中,隐现红墙一角,不由用手-指道:“余兄弟,有个歇脚之处了。”

 “这是哪里?”

 “中原武林,九派四堡一楼,这便是四堡中的‘九龙堡’。”

 “九龙堡?”

 “余兄弟只管放心,这九龙堡主‘一字剑’管亥,倒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和愚兄极是要好。”

 “小弟觉得多-事,不如少一事,宁可绕道而行。”

 “这有什么,当年和令先师结仇的乃是中原九派,四堡之人,谁来多管闲事?”

 “汪大哥定要去九龙堡歇脚吗?”

 “既是余兄弟不愿,那便算了,愚兄之意,除了顺道一访故人之外,并想打听-下‘红楼’的消息。”

 “九龙堡主会知道‘红楼’的消息?”

 “九龙堡管堡主四海纳,疏财好客,一向耳目灵活,而且此地又近终南,他纵然不知‘红楼’的详细内情,至少可以指点一下咱们前往终南太华峰的捷径。”

 “既是如此,小弟奉陪一行。”

 “余兄弟如此小心谨慎,倒是件好事,那就改个名字吧。”

 “这为什么?”

 “兄弟虽初出江湖,但中原九派之人千里追寻,这‘余天平’三字.恐怕已变得十分响亮了。”

 “难道九龙堡也知道了?”

 “这等大事,如何不知。”

 “大丈夫生有时,死有地,惟恐姓名不扬,何必换名改姓?”

 “对!好兄弟。”抡臂叫道:“走!”

 两人身形一起,片刻之间,已到那浓荫之处。

 余天平抬头一看,只见房屋栉比,绕着一道红色高墙,甚是气派,庄门横额三个大金字“九龙堡”但却重门深锁,两扇黑漆庄门,紧紧闭住,静悄悄地不见半个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汪剑忐讶然道。跨步走上前去,伸手一击门上兽环。“铛”的一声,半晌没有回音。

 院落深沉,只有檐头铁马,随风叮咚。汪剑志脸色微微-变,暗中叫道:“怪了。”擎起那逾婴儿手臂的兽环,一阵敲起来:“当!当!当!…”

 院中有沙沙履声,两扇庄院大门,呀然开了一,伸出一个虬髯如戟的脑袋,两只铜铃般的眼睛骨碌一转,厉声道:“什么事?”

 汪剑志道:“罗浮汪剑志,拜会管堡主。”

 虬髯汉上下打量了汪剑志道:“等一等。”砰的一声,关起庄门。

 汪剑志不呆了一呆。

 余天平怒道:“此人好生无礼。”

 汪剑志苦笑了一下道:“这也难怪,你我连宵奔驰,衣衫不整,这些庄汉们懂得什么,看在一字剑管亥面上吧!”

 余天平道:“此人不像普通庄汉。”

 汪剑志道:“怎么?”

 余天平道:“此人双目开阖,炯炯有神,两太阳凸起甚高,像是练过上乘武功。”

 汪剑志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九龙堡中,那有不会武功的人?”

 余天平眉头一皱道:“汪大哥.并非小弟多疑,这九龙堡中,好像有点蹊跷。”

 汪剑志微微一愕道:“有点蹊跷?贤弟看出哪里不对了?”

 “小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偌大一所庄院,青天白,关门闭户,犬不闻,还有刚才那个虬髯汉子…”余天平道。

 汪剑志道:“这个…”一言未了,两扇黑漆庄门呀然大开,那虬髯汉侧身让在右首道:“有请。”

 汪剑志不暗自诧异,心道:“-字剑管亥,一向豪气如云,折节下,怎的忽然端起架子来了,听我汪剑志到来,也不出?”不疑云大起,掉头向那虬髯汉子望去。

 虬髯汉欠身道:“主人偶染小恙,汪大侠请。”

 汪剑志心中-朗道:“哦,原来如此,贵主人生的什么病?”

 虬髯汉道:“饮食不调。”

 汪剑志暗道:“这算什么病?一字剑管亥一身武功,会因饮食不调生起病来?”回头向余天平看了一眼,算是招呼,跨步向院中走去。

 虬髯汉连忙道:“小人带路。”抢步走在前面。

 余天平疑念难消,暗提真气,紧随汪剑志身后而行。

 他自被红楼五夫人劫,那柄随身长剑,不知遗失何处,此刻却是手无寸铁,好在这七天之中,他忽然灵机开朗,悟彻了“大千心法”内功修为,仿佛骤增一倍。

 有道是艺高胆大,虽然疑念丛生,却也不惧。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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