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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入了富丽豪华的堂上,众人分宾主坐定之后,略事寒暄,邵真遂将话题转入了他此行的目的,他拱手道:“禹爷,区区今番来想和您打个商量,行个方便。”

 微一怔,禹子明红光面的脸上旋即漾起世故的笑容,他将手中端着的参茶摆在桌上,便道:“邵公子,是不是手头不方便?没关系,请尽管说,老朽虽非武林中人,但素来敬仰你们这般英雄好汉,而且也结了不少,人嘛,难免有手头拾据的时候,尤其像你们一年到头,成天在外头闯,更常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一顿,怡然自得又说道:“我禹某人不敢说是条硬铮铮的汉子,但轻利重义,我禹某言之无愧,邵公子,你要多少?一句话,我禹某人绝对悉数照给,双手奉上。…”

 “住口!”早就一捞子火了,此刻哪还憋得住,明毓秀不等禹子明说完,倏地一拍桌子,睁眼叱道:“禹爷,你必须清楚,我之所以在你的姓下加个爷子,并不是因为你有几个铜板,而是看你那么一把年纪,聊表敬老之意罢了。我不管你说这话是否基干一片本心美意,但我忍不住,而且也是不高兴的指出你的错误,十分严重的错误——”

 这显然不是禹子明所能预料得到的情形,他目瞪口呆着,愣住了!

 尽管邵真向她急施眼色,但明毓秀怒气冲冲道:“禹爷,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地痞?氓?无赖?你以为我们是来向你勒索?敲诈?乞讨?你以为除了钱,世上其他的一切都算不上是东西了,不错,‘鬼见愁’和‘屠煞’是专门和人赌狠拼毒,或许穷了点,但决不至于穷到向人伸手要子儿,也决不会要到你姓禹的!”

 红嘟嘟的脸儿泛上了白色,难堪,甚至有些儿抑不住的恼羞成怒,不过禹子明他还是“屈辱”下来了,屈辱?

 是的,他自问本身完全的出于善意——

 不是么?

 自从他二十几岁,接下老头子这笔庞大的遗产,自个儿理财当家之后,他简直记不清楚有过多少的所谓“英雄好汉”上门来索求,不是盘短,便是手头紧,甚至有的是摆出了一副人王狗熊的嘴脸,干脆讲明了要多少!

 这些,他都照给了,为的是“花钱消灾”罢了。

 当然,有的是真的盘短,手头紧,过些时候会自动送回门来,甚至加点儿利子,外带千谢万谢,但这种人毕竟太少了,绝大部份都是老虎借猪,有借没还。

 尤其是那些硬要死赖,明摆着穷凶极恶的吃人嘴脸的“英雄好汉”往往食髓知味,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来“借”

 这种情形,直到他养了一批近于打手保嫖之类才告段落,一但有时候仍会碰到字号大,招牌硬的“英雄好汉”他还是乖乖儿的“借”

 真的,他真的感到惑,他别说不是道上人物,就连一点儿武功也不懂,他和邵真与明毓秀当然不会有任何瓜葛,于今登门来“打个商量,行个方便。”

 这难道不是为了“孔方兄”?

 否则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

 有什么便好方的?

 越想,越懊恼,一番善心美意,本想落个“大方豪迈”不想却叫人家当面奚落嘲,这不是好心叫狗吃了吗?

 懊恼,也不过是在心里头,可万万不敢明摆了出来。

 他知道,他比谁都知道,眼前两个可以当自己孙子的家伙,乍看起来,虽不起眼,但决不是他所要养的“食客”可以打发的,他更清楚,只要那两个家伙中任何一个,只消一伸拳,一踢腿,他禹某人便要到地府喊冤去了。

 若果他们两个发起狠来,别说禹家绝子绝孙,就连一只跳蚤也保不住啊!

 越想,越骇惧,这分明是凶煞当头哪!

 禹子明忽然地打颤起来,他已毫不保留的将心里的骇惧搬到脸上来“现形”了…

 这使邵真感到有些儿窘,他不太喜欢不懂武功的人怕他,因为那会使自己有罪过的感觉,何况他今番上门来,完全没存什么坏心眼,恶主意,轻咳了一声,邵真连忙浮起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而且也将自己的语音尽量表现柔和:“禹爷,您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备礼来求见禹爷,决不是来为难您禹爷的。”

 “是啊!”猛地笑了起来,禹子明口道:“两位送那么贵重的礼物,当然不是来敲诈勒索的了…”

 猛地煞口住言,禹子明连忙转嘴,忐忑道:“对,对不起,老朽又失言啦…”

 微笑着,邵真淡淡道:“没关系,禹爷,在下非常了解您的意思。树大招风,财多遭偷,我相信您这等万金盈库的富翁,一定遭到不少江湖败类的强需硬索,所以也误以为在下俩是来向您禹爷伸手要子儿的?”

 怯怯注视着邵真的表情,禹于明确定对方没有“坏征兆”之后,才呐呐道:“是,是的,不瞒邵公于说,老朽的确是出于误会,还请邵公子和明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才是。”

 齿一笑,邵真道:“不,这不能怪禹爷,只怪在下贸然来访,不是么,禹爷和在下是素昧平生,而今在下有求而来,咱换个立场,或许在下也会有这个想法呢。”

 暗暗吁了口气,禹于明那圆浑浑的脸孔已恢复了方才的红润,光泽,他竭力的摆出一副恳挚的神情道:“邵公子,您是当今江湖上的一条铮铮汉子,平素锄暴安良,行侠仗义,老朽虽为道外之人,不识武林,但对邵公子是神已久,仰慕多时,乔为结之情,更是益迫切,只恨相识无门,于今一,幸睹邵公于和明姑娘之庐山真面目,果真是龙中龙,凤中凤,于今有求我禹某,乃是两位瞧得起我这个老头子,这是我禹某毕生荣幸啊!”这番话下来,直使得邵真和明于秀叫他刮目相看眼前的并不是沾铜臭的士财主啊!

 尤其是明毓秀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起身抱拳,讪讪道:“禹爷,适才小女子放肆之处,还望禹爷您海涵!”

 不待她说完,禹子明已摇手道:“不不不,明姑娘,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咱们不吵不相识可不是么?”

 说话儿,惹起了哄堂大笑。

 朗笑一阵,禹子明道:“邵公子,您快说有什么困难?只要有用得着我禹某人的地方,一句话,决不推辞!”

 “禹爷这般古道热肠,看得起我这姓邵的江湖子,在下先谢了。”

 抱抱拳,邵真说着便从袖里拿出一叠飞钱,双手递过去…

 存狐疑,禹子明两手接过之后,一看,他愣住了!

 半晌,才兜着盘子的迷糊道:“这,这不是我的票子么?怎么…这是小苑要去的嘛,怎会落到邵公子的手中去?…咦,这八万两又是做甚?”

 抬眼向邵真问道:“邵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笑笑,邵真道:“禹爷,是这样的:昨儿小苑姑娘向您借了三百万两,而今晨你又帮她还清七万八千两债务,是么?”

 白稀稀的眉头微微凝了起来,禹子明道:“不错,但她不是和我借的,她已算是我的…”

 不等他说完,邵真已截口道:“禹爷,现在情况有点不同了,我想您大概有点清楚的是怎么一回事儿…”

 略为浮肿的眼泡儿一睁,禹子明口道:“哦,你是说小苑不答应嫁给我啦?”

 冷沉的点了下头,邵真道:“是的,所以她托我将三百万零八万的款子送还您,多出的两千两,聊表一点意思,数目虽不多,但勉强的比一般钱庄的利子要高些,还请禹爷您笑纳…”

 稍稍一顿,徐徐又道:“当然,她还托我向您禹爷要回那张婚约书。这,就是在下对禹爷您的要求。”

 脸上的神情急速变换着,禹子明似乎感到有点意外,而且也有被戏怒的意味,他眯眼道:“说的好好的,为什么又反悔了?我说过我决不亏待她的…”

 禹子明似乎想发作,但大概是碍于邵真的面子,他只得不自然的笑笑:“当然,这等事儿是必须两厢情愿的,决不能勉强,只是她昨儿还信誓旦旦的答应我,怎地一夜之间翻脸不认人啦!”

 忽觉话尾了些,禹子明连忙陪笑道:“邵公子,是这样的,老朽已决定三两天之后,前去娶小苑,我已于今天发出帖子去了,现在想不到有了这种变化,这,这叫我…”

 “这个——”

 沉了一下,邵真正道:“禹爷说的也是,婚姻不能视同儿戏,禹爷既然业已发帖,届时亲友不见人来,总是个笑话,在禹爷的精神上也是个损失,这样好了,猴儿爬树循枝,人嘛做事顺理,禹爷,您不妨开个价…”

 急急的,禹子明道:“邵公子,您这话就叫我禹某人不懂了。”

 “禹爷,您既然有损失,理应赔偿您,是不?”邵真微笑道:“当然,精神上的损失是不能以金钱补偿的,尤其金钱对禹爷来说——原谅在下用种话,可说视如粪土,但这是在下仅能做到的唯一办法,在下不否认这是一种很俗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但,钱在某个意义来说,它未尝不能在这方面派上用场,禹爷,您以为然否?”

 呵呵笑着,禹子明道:“邵公子,别如此折煞老汉了,说什么我禹某人也不会接受所谓的赔偿!”

 一顿,轻呷了口参茶,接道:“其实,不瞒邵公子说,老朽过了年已届知命之年,在世上的日子,老朽我比谁都清楚,我禹某人并非贪恋虚,实乃觉得像小苑这般艺双全的奇女子,委身青楼,实在太可惜哪,老朽之所以不顾遭人讥嘲而纳她为妾,无非是想给她好日子过,别在那种地方,埋没了她的一生啊!”微笑着,邵真没搭腔,他怀疑这是“门面话”…

 沉了半晌,禹子明道:“老朽说过,这等事是勉强不得的,就算不是邵公子您出面,我这姓禹的老头儿也会一口答应,而且决不会要她赔偿一分钱,当然也不会有责怪她的意思了。”

 起身拱拱手,邵真正道:“禹老这般爽快利落,在下在这儿谢谢禹爷您赏脸,给在下面子。”

 连忙按住他的肩肿,禹子明笑呵呵道:“老弟啊,这等小事,何足言谢?别拆了我的八字啊!”活落,一阵哄笑…

 禹子明显然极为健谈,而且幽默,逐渐的,邵真和明毓秀对他业已是有了相当的好感。

 “只是,有一点老朽不太明白。”

 禹子明忽又道:“小苑乃一介青楼女子,而两位乃是江湖上大字号,硬招牌的武林豪杰,小苑怎会托付两位呢?而小苑她本身为何不来?”

 邵真连忙道:“哦,禹爷,在下忘了告诉您,小苑她已离开‘舒心楼’,回宋家村去了。”

 一怔,禹子明诧声道:“呵?她已回去了?她将这钱还我,只是她哪有钱还债呢?”

 淡淡一笑,邵真徐徐道:“不瞒禹爷说,是在下。”

 哦了一声,禹子明显然有点意料不到的怔了一下,又很快的他大声的笑了起来:“人老了,脑筋也混沌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美人配英雄,应该,应该!应该的呀!”

 这般的利,这般的豪迈,这是邵真所料不到的,他反而有些微微的歉意:“禹老,半路杀出了我这个程咬金,您别见怪啊。”

 “这是怎么说。”用力拍了下邵真的膀子,禹子明正说道:“圣人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我这种快入棺材的老家伙,娶了小苑,那才残忍,一朵鲜花在牛粪上,这是我禹某人的罪过哪,可不是?”

 一顿,望着明毓秀道:“只是,邵公子,你不怕有人捻酸吃醋么?”

 明毓秀羞赧的垂下粉颈…

 邵真却与禹了明相视大笑。

 真的,邵真和明毓秀对禹子明可说是彻底的改观了,他们原以为禹子明只不过是个沾铜臭的上财主兼“老不修”罢,但此时此刻的禹子明却是恁般的古道热肠,至少是那般的风趣不俗。

 吃了个饯,再喝了口参茶,禹子明有所感概似的道:“总算,总算小苑有了这么理想的对象,有了这般幸福的归宿,老朽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吃了一片雪桔,明毓秀笑道:“禹爷,您这般爱小苑,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来感激您呢?”

 道貌岸然,禹子明道:“现在,我可以说出我心底的话了——”

 微微一顿,扫了邵真和明毓秀一眼,禹子明一脸正,挚声接道:“为了小苑,一般不明究里的人,还以为我这姓禹的不修老德,老牛吃草,其实,老朽没有将她掳为已有的意思,许久以来,老朽每次要替她赎身,还她自由,但…邵公子,相信你一定知道小苑那副倔强的脾气,她每次都一口回绝了,直至昨晚,她匆匆来向老朽借三百万两银子,当时,老朽马上付给她,连问她要做什么用途都没有问…”

 明毓秀截口道:“禹爷,您既然只想帮助小苑离苦海,为何要她写下婚约书呢?”

 “这明姑娘有所不知了。”微微一笑,禹子明道:“老朽要不写下婚约书,她又如何肯离苦海呢?”

 皱皱眉,明毓秀惘道:“这就把我糊涂了…”

 轻咳了一声,禹子明沉声道:“小苑虽因其父经商失败,而至负债,所以才沦落风尘,借以为其父偿还债款,乃是大孝之人,而她虽委身青楼,但一直洁身自爱,从不与人有暧昧之事,她坚持卖歌不卖身,始终如一,乃是大节之人,再加上艺双绝,此等大孝大节的奇女子,老朽虽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却从来也没见过。是以,老朽下定决心要济助这等人,但是,小苑更有一副几乎罕见的‘傲骨’——她决不受人帮助,她是自力更生的楷模,真的!她决不会凭白接受老朽惭赠的那笔款子的,三百万,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如何还得我?毫无疑问的,她势必要在青楼中终老一生,以便还我那笔钱,她会这样做的,她是那种人…”

 一顿,转身向邵真问道:“邵公子,您对小苑一定有相当的了解,老朽所言,可有虚假?”

 中澎湃,邵真由衷道:“千真万确!”

 欣慰的笑笑,禹子明接道:“所以,我要她写下婚约书,这样,小苑便不用在风尘中打滚到人老珠黄的地步,而至埋没了这等奇女子,不是么?”

 一停,紧接着又道:“哦,老朽相信两位此刻一定在怀疑,怀疑老朽是趁人之危,假公济私,不过是想独占鳌头吧了,是不?”

 微一迟疑,明毓秀颔首道:“不瞒禹爷说,在下正有这个想法。”

 淡淡一笑,禹子明道:“是的,谁也会这么想的,其实老朽说要纳小苑为妾,那只不过一个幌子…”

 “幌子?”邵真有些惊讶了。

 用力一点头,禹子明郑重道:“老朽纳她为妾是假,收她为义女是真!”

 大为惊异,邵真和明毓秀互望了一眼,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或许,两位大概是不会相信老朽的话,这也不能怪你们,老朽只因受了祖先余荫的庇佑,而致有了这么万贯家产,生活难免豪华而奢侈,所以一般不了解老朽的人,都以为老朽不过是个沾铜臭的土财主罢了。”

 叹息一声,禹子明似有无限感慨,稍后,他接着道:“老朽这一生中,虽没做过对不起天地的恶迹来,但也没行过善事,所以对小苑姑娘的济助,虽说是出于爱惜她的才艺,但也未尝不是求得老朽的德…”

 眨眨眼,明毓秀问道:“禹爷,您既然写下婚约,书明就是纳小苑为妾,怎又说是收为义女呢?”

 “也真是,说了恁久,老朽竟还没扯到正题话去。”拍拍油光秃秃的额头,禹子明笑了声道:“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就连小苑老朽也瞒着她,老朽本意是在‘娶’她过门的那天,当众宣布她为义女,并烧毁婚约书!”

 这,确实是令邵真和明毓秀感到万分意外的事…

 禹子明接着又道:“这事情,到目前为止,显然已是无法证明的事情,不是吗,小苑业已不需要老朽的帮助了。我想,两位或许不尽相信,这乃是人之常情,但老朽若再说出一件事来,两位可能就相信了…”

 纳闷着,明毓秀好奇的问:“禹爷,您说是啥事?”

 微微一笑,禹子明道:“两位乃是江湖上头角峥嵘的风云人物,想大概也听说过,约莫一个月前,老朽曾让‘龙虎镖局’押一趟价值二十万以上的缥货…”

 猛然想起,明毓秀接口道:“是了,听说禹爷您损失了:二十万两以上的珍贵翡翠,事后非但不让‘龙虎镖局’赔偿,而且还主动的花钱派人缉捕凶手,为段二镖头报仇。”

 邵真这时也才想起这件事来,他有点懊恼,他想他这几天一定是被那银子的事,和小苑的那段情,以及和“神””九指血煞”厮杀…等等,一大堆的事所昏了头,要不然他明明知道禹子明失镖的事,怎忘记向他表示一点慰问之意?

 这委实太失礼哪,邵真连忙面带歉意,拱手道:“禹爷,实在抱歉,在下最近俗事身,一时竞忘了向您禹爷致问失殿之意…”

 豪迈的一挥手,禹于明朗笑道:“钱财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何足言之?倒是段二镖头这位大好人,不幸罹难身死,才是令人痛恨之事!”

 一顿,接下又道:“老朽确实是免去了‘龙虎镖局’的赔偿,并且四处礼邀各路道上的好汉,追杀原凶,为‘虎形剑’段二当家的报杀身之仇…”

 忍个住的,明毓秀肃然起敬道:“禹爷,您实在太够义气了!”

 淡淡一笑,禹于明启口道:“明姑娘,别这般恭维老朽,否则老朽有自我标榜之嫌了!其实老朽之所以提到这事,无非是表示老朽是真心收小苑为义女,并非纳她为妾。”

 心中泛起一阵强烈的感激和崇仰,邵真起身拜道:“禹爷,您这般用心良苦的济助小苑,在下仅此乔代小苑向您敬致谢意…”

 慌忙扶住他,禹子明正说道:“邵公子,这般大礼,老朽万万担待不起,只要公子你相信老朽,并非想染指小苑便好了。”

 说着,伸手从袖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纸,递给邵真道:“邵公子,这便是婚约书,请您将它撕毁吧。”

 接过来,摊开看了一下,果真是婚约书,邵真便将它当场撕弃,感激铭腑道:“禹爷,真太谢谢您了。”

 “别左一声谢,右一声谢的,老朽我可真要生气喽。”边说着,禹子明笑容可掬的拿起桌上那叠飞钱:“邵公子,请您将这收回去,就算是老朽为您和小苑祝贺之礼吧。”

 连忙摇手,邵真连忙道:“这,这千万千万使不得!禹爷,您对小苑这般大恩大德,在下感激都来不及,哪还敢再收您这等巨款?”

 但禹子明却坚持着,邵真再三推辞,说什么也不愿收下…

 见邵真意态坚决,禹子明这才无可奈何的转口道:“那么这样吧,邵公子既然不肯笑纳,老朽不便勉强,但务必请邵公子收回两千两的利子。”

 “这也不成…”邵真连忙道:“借物说谢,贷钱算利,这乃是理所当然的。禹爷,两千两,岂不叫在下于心难安?”

 明毓秀也帮腔道:“可不是,禹爷,常言道:好授不好受。您虽万分诚意授与我们,但我们接受起来,可就与您的心境是截然不同了,禹爷,您说是吗?”

 “好,好。”悻悻然的收起飞钱,禹子明煞有介事的叹了丁声:“二比一,我这糟老头怎说得过你们啊?”

 邵真和明毓秀不期然的笑了起来,这时,忽地一个下人模样的进来,朝禹子明恭声道:“老爷,酒菜已经摆好了。”

 禹子明连忙一摆手,说道:“二位请入席。”

 “不麻烦禹爷了。”

 略一沉,邵真堆笑道:“这番打搅禹爷,在下已觉非常过意不去,哪敢再叨扰,不瞒禹爷说,像我们这等在刀尖舐血,剑下争斗的亡命子,没事便问得人发慌,一有事足以让人跑断腿…”

 禹子明说声道:“这么深夜了,两位居然还有事?”

 歉然的笑笑,邵真道:“非在下不识抬举,不肯赏光,望请禹爷明鉴,改天,在下定当专程登府候教。”

 拉住邵真的手,禹子明执意不肯:“这不成,这不成!好不容易今天能高攀两位,怎么椅子都没坐温,便想走了?这分明是瞧不起我禹某人啊!”明毓秀连忙婉言道:“禹爷,别折煞在下人了,在下感激敬慕您都还来不及,哪敢瞧不起禹爷,实在是有点儿事…”

 硬是揪住不放,禹子明急急打断明毓秀的话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老朽不相信在这等深夜里,两位还有,非办不可的大事情。”

 说着,拉着邵真就要往厢房走…

 无奈,邵真只得照实道:“不瞒禹爷,在下是要到‘龙虎镖局’…”

 一怔,禹子明说道:“两位要到‘龙虎镖局’去?”

 邵真点了点头,道:“在下本来不想告诉禹爷的,也想让您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明毓秀笑着道:“禹爷,关于您上次劫镖的事,今午已抓到一个颇有嫌疑的人了,所以在下想去看一看,已经和人说好,不能不去,说不定可以追回禹爷的翡翠哩。”

 话声中,禹子明抓着邵真袍袖的手突然松落,他此刻面上的表情很怪,很怪,但那也只不过是一刹那而已,在邵真和明毓秀没有注意到以前,那古怪奇异的神情很快的消失,而且很快的换上一副愉和惊喜——

 “好哇!这算好消息,居然还瞒着老朽,可真该打呢!”

 禹子明喜出望外道:“翡翠是小事,能为段二缥头报仇,和重振‘龙虎镖局’的声势,那才是最要紧的…”

 一顿,凝声道:“明姑娘,不知那有嫌疑的人是谁?怎么说是有嫌疑呢?难道还没有真切的证据么?”

 明毓秀道:“是‘海煞星’…”

 话没完,禹子明突地啊了一声,红光耀耀的福脸上倏的泛白,而且,宽阔的额角上也冒出涔涔冷汗!

 “禹爷。”邵真诧异道:“您,您哪里不舒服了?”

 捂着口,禹子明一阵剧烈的咳嗽着,邵真连忙将他扶到椅上坐下,关切的问“禹爷,您不要紧吧?”

 依然咳得很厉害,半晌,禹子明这才舒了一口气,但脸色依然很难看,他有些吃力的道:“没,没打紧,老毛病罢了!像我们这没学武的人,一上年纪,啥鬼怪病都沾上了…”

 帮他轻捶背梁,明毓秀问:“禹爷,您歇歇。”

 感激的朝她笑笑,禹子明咳声道:“谢谢你,明姑娘,老朽好多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但他旋即没事似的朝里头呼唤了一阵:“阿愣子!”

 “老爷,有什么吩咐?”方才那名下人立刻应声而出。

 轻口,禹子明道:“阿愣子,吩咐管家的到库房去,将那对‘龙凤’的夜明珠取出来。”

 “是。”阿愣子已飞快下去。

 须臾,一名年约五十多来岁的华服老者捧着一个精致美伦的小本匣出来,他恭谨的捧给禹子明:“老爷,‘龙凤’已为您送来了。”

 “没事了,你下去吧。”双手接过木匣,禹子明送到邵真跟前:“邵公子,明姑娘,你们准备礼而来,老朽自当不能让两位空手而回,这对夜明珠就请笑纳。”

 邵真想推辞之时,禹子明已将木盒在他怀里,一礼还一礼,乃是理所当然,邵真要是不收下的话,便真有矫态之嫌,要不然便是瞧不起人了。

 只是邵真有点受宠若惊,承受不起的感觉。

 有些儿惶然,他道:“禹爷,这般名贵的礼物,在下…”

 正说着,禹子明已一口截断他的话道:“一句话,两位要是认老朽这个朋友,就请收下。”

 这么一来,邵真当然不便再说什么,他由衷的感激道:“禹爷,在下今番来受到您的方便,又蒙您辱赐重物,铭谢之情,容后图报。”

 禹子明似乎好多了,他朗一笑道:“瞧两位这般文诌诌的,真叫人怀疑你们就是令人闻之胆寒心颤的‘鬼见愁’和‘屠煞’呢。”

 说毕,忽又是一串咳嗽,明毓秀想上前去扶他,禹子明业已挥挥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哦,既然‘龙虎缥局’有这等重要的线索,老朽理当前往一趟…”

 话落一半,猛又是咳嗽不停!

 连忙上前去扶住他,明毓秀道:“禹爷,您不舒服,在下看您还是等好一点再去好了,反正是不是“海煞星”干的,也还是个问题,若说是的话,‘龙虎镖局’一定会来告诉您的。放心好了,禹爷,您失去的翡翠一定可以追查回来的,在下也一定帮您追索回来。”

 一面咳嗽,禹子明一面道:“翡…翠事小,段二缥头的冤仇才重要哪。”

 说完,咳得更严重,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里头的阿愣子显然是听到了咳声,急忙上前来道:“老爷,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禹子明起身捂嘴道:“客人要走了,陪我送送客。”

 邵真连忙道:“禹爷身子不舒服,快去静息才是,那敢劳驾您亲自远送!”

 说着,施礼道:“在下就此告辞了。”

 明毓秀也起身道:“禹爷,请多保重啊。”

 但禹子明挣着送他俩人,邵真和明毓秀好说歹说,总算才没让禹子明送出门来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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