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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红粉痴情 铁掌横尸
  濮维没有回答浩飞的话。手掀着车帘,那含有默默情意的一双眼神凝视着“绿娘子”方婉。

 “绿娘子”方婉也报以脉脉含情的一瞥,好象要在这短促的-那间,将她多来的刻骨相思,倾心相诉,得到他的慰藉与补偿。

 濮维脑海中,正如一团丝般绕着,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在他心中翻涌,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这将第一颗石子,投入他平静心湖中的少女!

 她那娇柔的微笑,就彷佛在他心中产生一片片逐渐扩大的涟漪!

 他怔着、想着,甚至连浩飞在对他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浩飞掠身赶到车后,一见护车强人都已纵横倒地,不由大声嚷道:“我说老弟呀,你出手太快了,怎的不留上两个给老哥哥出出这口鸟气!”他言方出口才看出濮维好似愕在那里一般,浩飞觉得十分奇怪,忙自他身后向车内一望,蓦觉眼前一亮─原来车内竟是一个清丽窈窕的绿衣少女,却正在与自己这位老弟互相瞧望着!

 浩飞一生习武,性格豪放不拘,他怎能领会出少年儿女这水一般的柔情?一见二人呆立不动,而那位少女,却仍被缚住手脚,没有解开,遂洪声大叫道:“喂!喂!老弟呀,怎的中了了?人家姑娘身上的缚索尚未解开哩!”

 濮维闻言之下,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玉面一红,忙道:“方姑娘,想不到竟然在此见面,真个出乎在下意料!姑娘身上绳索,且待在即刻为你解去!”

 他话声始住,右掌已向方婉身上虚虚拂去,但闻方婉低一声,那坚固的非常的牛筋索,经他一拂之下,已如槁灰般,寸寸断落。“绿娘子”自车中轻轻站起,向前一挪步,便下车,但身形才一动,想是被绑太久,血气未畅,竟呀的一声,栽下车来。

 濮维骤惊之下,不由用手一扶!不知方婉是有意抑或无意,竟嘤泣一声,倒入濮维怀中。

 这位青年侠士,顿时软玉温香,抱个怀!那一股清幽如兰的少女芬芳亦隐隐飘入鼻中!

 浩飞在一旁见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这位老弟到底与眼前少女是什么关系,怎的适才尚一语不发,如今却又如此亲热?

 他疑愕之下,不由大声嚷道:“嗳!我说老弟,先别急着和人家亲热,老哥哥在此,怎的不和我引见引见哩!”

 濮维、方婉二人闻言,皆不由脸上一热,他急忙将“绿娘子”放下,讷讷的道说:“方姑娘,这位是在下新近结识的”双连掌“浩飞浩大哥。”

 他又转向浩飞道:“老哥哥,这位是…是人称‘绿娘子’方婉的方姑娘!”

 浩飞朗的大笑道:“哈…哈…果然是郎才女貌,一对壁人,我说方姑娘,你能有濮兄弟这…这么一个心上人,真是前世修来的哩!老实说,濮维老弟这种绝世英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哩!”

 浩飞的性格鲁钝,口不遮拦,哇啦哇啦一嚷,不但窘得“绿娘子”霞飞双颊,羞赧无比,连濮维这轩昂不群的男儿,也觉尴尬十分。

 他愕了一会,才急急道:“老哥哥千万不要误会,方姑娘与在下仅是…仅是…”

 仅是什么,他自己也讲不出来,只急得这位年轻侠士,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绿娘子”此刻一见心上人如此窘迫,不由含羞说道:“浩大侠在上,小女子有礼了!今小女子承浩大侠及濮公子赐加援手,大恩大德,必永怀不忘…”

 浩飞闻言不由急得双手直摇道:“姑娘切莫如此,你既与濮老弟相识,咱们不算外人,想浩飞一条老命,若非濮老弟施救,此刻怕早已成为孤魂野鬼了,这点小事还望不要挂在心上才是…”

 二人随又客套了一番,濮维才问道:“方姑娘,你怎么又和这批贼人遇上了?他们三番四次为难于你,不知是何用心?”

 方婉似乎吃了不少苦头,见濮维如此一问,不由眼眶一红道:“公子,你还记得谷口集外,那天夜里的事吗?”

 濮维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他连忙按下心神,点了点头。

 方婉又道:“事情是为了那当今江北绿林道上总瓢把子,‘黄衫客’的徒儿,名唤‘小阎罗’任小木那厮,半年前,他夜至太原府一家富户中,劫财伤人,适好被我路过遇见,因看不惯他赶尽杀绝的恶毒作风,一言不合,即动起手来,我一时气愤之下,削断了他一食指,谁知这恶贼竟然逃至他师伯那里哭诉,因此我就倒了霉,一直被这些恶徒追?寻寻衅,天山遥遥万里,我又来不及回去求援,那曾帮助我歼敌的人又不顾而去,我…我…”

 方婉说到这里,不感觉一阵委曲,竟然忍不住哽咽起来。彷佛梨花带雨一般,无比的惹人怜爱。

 一旁的濮维心中大感不安,他当时离开方婉的原意,只是为了自己责任艰巨重大,且前途凶险莫测,他虽知方婉对自己发生了情愫,却不愿为了自已,而耽误了这美丽姑娘的青春年华。

 但事实上,濮维又何尝不对方婉有着依恋之情呢?虽然,他当时尚不能十分透彻的明白这种微妙的感觉,但至少他是永不会遗忘她动人的一颦一笑,那明媚的双眸中,频频传出的万缕柔情!他想不到,这痴情的姑娘,竟对自己如此的一往情深!

 方婉正以纤手拭着泪水,濮维急忙无限关怀的,将她原先丢在车外的丝绢递了过去,同时他心中一丝莫名的愧疚涌起,是为了那多情的白姑娘呢?抑或是对眼前这痴情少女方婉?

 方婉接过那方丝绢儿,尚未及道谢,那一旁“双连掌”浩飞已狂声吼道:“妈巴子的,这世界愈来愈不成话了,到处都是些挂羊头卖狗的东西,这江北绿林盟下的狗贼固然该杀,但最可恨的,却是那些冒充侠义的的武林败类。方姑娘,你且莫伤心,今老夫冲着濮维老弟与你的情,便得与那些混帐周旋到底,尤其是那个假冒伪善的家伙,更是放他不过!”

 浩飞这一大嚷,不但使方婉着急不已,更令濮维窘得面红耳赤,下不了台。

 方婉急道:“浩老前辈,你…你这一番盛情,小女子实是感激不尽,但…但那位相助于我的人,却是一番好意,你!你且不可误会于他…”

 浩飞愕然道:“怎么?姑娘不是恨他袖手而去吗?”

 “绿娘子”尚未及回答,濮维已抢着说道:“老哥哥,不瞒你说,那袖手而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愚弟我…但是…但是,老哥哥,请你千万不可误会,小弟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唉!你…叫我怎么说呢?”

 当然濮维此时心中复杂的感情,也确是无从启口,但聪慧狡黠的方婉,却隐隐的猜到一点。

 她忙说道:“浩老前辈,濮维公子有他的苦衷,这也的确怪不得他,其实…其实我心中并不恨他。”

 浩飞被这曲折的故事惑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刻,才拍拍脑袋,豁然大笑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这一套,真把我老头子胡涂了!”他说到此处,陡然以手抚腹道:“啊!我倒忘了,老弟,咱们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肚子里闹起空城计来了,走,咱们且到前面镇上打个尖,先祭祭五脏庙再说!”

 二人闻言不由莞尔一笑。浩飞遂行至一旁将贼人遗下的马匹牵了两骑过来。

 他牵马时,闪目一看,那驾车贼人,早已乘他们谈话时溜走了。

 于是二人上鞍策马向前进发,濮维笑问方婉怎么会看见他们,而将手帕丢出车外?

 方婉答道:“那时我手脚俱被绑着,根本不能动弹,刚好这批贼人,因为怕我呼喊,将我自己的一方丝绢,堵在我嘴内,当你们经过时,我无意中自车帘内看见,真惊喜万分,连忙滚身车尾,用舌尖尽力将口中丝绢顶出,希望你们能看到,加以救援。”

 浩飞大笑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濮维老弟能及时发觉。哈哈!却苦了那些押车狗贼。”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一刻,已遥遥看到前面有一片稀落的房舍。

 浩飞高兴的放声大笑,脑中想着尽是桌的佳肴美酒。

 但“绿娘子”她却隐约看出,濮维那明朗的双眸中,仍依稀含蕴着一些说不出来的愁意,为什么呢?她想着想着…

 三人进入街镇之后,行至一家酒店前停下马来,在店小二殷勤的招呼下,各人徐步入内,选了一处座位坐下。

 浩飞不待店小二开口,就大声说道:“伙计,来上三只蒸,五斤,半条火腿,一尾醋溜鱼,两只烤鸭,一坛上好花雕,快!快!”

 他一口气叫出一大堆菜名,好象恨不得一下子便吃光这间酒店似的。

 伙计唯唯答应,心中却暗地滴咕道:“哪来的这脏鬼?好似已饿了五年一般。”

 “绿娘子”一见这浩飞那副猴急相,不由微微裂嘴一笑,这一笑,在清丽中又带着无限的娇媚。

 那店小二一生之中,几曾见过如此美人?又那曾见过如此倾人一笑,一时竟看得呆了!

 浩飞正待转头与濮维说话,陡见店小二竟楞呆呆的望着方婉发怔。他不由大喝一声道:“嘿!你这小子敢情是发他娘的羊癫疯了?怎么直勾勾的望着人家大闺女,妈巴子的!”

 濮维急急阻止浩飞,一挥手,令那店小二去了。始对浩飞一笑道:“老哥哥,先歇歇气,何必与这些无知下人计较!”

 他心中却想道:“这位老哥哥如此大的火气,真难为他在北塔山那僻野之地,是怎么熬过了十几年的?”

 不一刻,三人所要的酒菜,已陆续送上,濮维与方婉,知道老哥哥不喜虚礼,略略举箸一让,便吃了起来。

 未几,各人皆已吃得酒足饭,浩飞一拍肚子,喃喃自语道:“妈巴子的,有半个月没有如此痛快的吃一顿了!”

 濮维暗中一笑,就去结算酒账,又嘱伙计去买一身合适的衣服回来,给浩飞换上。

 三人出得镇甸,驰马疾奔。

 浩飞摸着身上这一套宝蓝缎子大褂,口中嘀咕道:“老弟台,这身衣服一穿上,老哥哥简直变成一个大富贾了?”

 方婉闻言,不由噗嗤一笑,濮维强忍笑声道:“老哥哥,先将就一点,咱们到了修武,定给你换一套合适的。”

 浩飞听了,只得一笑作罢!

 正在这时,忽闻方婉惊呼道:“咦?公子,你看前面好象有不少人拦在路中呢!”

 二人急忙抬头一望,果然,前面驿道上,高高矮矮地站了不下二十余人,夕阳余晖中,隐约可见手中兵器闪烁生光!

 濮维哈哈一笑,未置一言,浩飞却神情激动,须眉皆张。

 转眼间,三人已来至那堆人群之前,他们始才将坐骑勒住。

 对面人群中,已走出一个面色黄腊,鹰目勾鼻的瘦长汉子。他傲然向三人一望,面不宵之道:“嘿嘿!我道是什么人三头六臂的人物,竟能将我们擒获的人救去?”

 他说到这里,又哈哈一笑道:“原来却是这两个不生眼睛的小子。哼!今天我‘蓝鹰’卞青元可要见识见识!”

 “双连掌”一见这“蓝鹰”出来,便已怒火中烧,正待发作,濮维已对他连便眼色,浩飞只得强忍怒气,双目如炬的怒视着卞青元。

 此刻,濮维见卞青元已将话说完,不由冷然开口道:“鼠辈还不束手就戮,难道要待本少爷动手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使对方人群中,哗然惊怒起来。

 那“蓝鹰”卞青元,尤其气得面色焦黄,他大声吼道:“无知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嘿嘿!今天卞某倒要看看是谁束手就戮?”

 他才说到这里,一旁已闪出两个人来,狂声叫道:“卞红旗!第六、第七支舵舵主黄明轩、陈守道,请命出场一战!”

 卞青元横目一视,冷然道:“也好!你们小心了!”

 这黄明轩、陈守道二人齐声答道:“谨遵谕令!”

 一言甫毕,二人各自拔出一柄紫金刀,一条竹节鞭,疾冲而上。

 濮维身在马上,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好似根本没有发觉有人扑来似的!-

 时─二人已跃至濮维马前,黄明轩的紫金刀斜劈敌人大腿,陈守道却嘿然一声,竹节鞭敲向马头!

 来势如风,凶险之极。蓦然,一声震耳大喝起处,众人似觉眼前一花,跟着“澎!澎!”两声巨响,两条人影带着口鲜血,已飞出寻丈之外,落在地下!

 各人忙仔细一瞧,不哗然惊呼,原来这震飞的两条人影,赫然竟是黄明轩、陈守道二人!但见二人面如金锭,口鲜血急,瞬息间,已僵卧着寂然不动。

 各人回头一看,见濮维仍是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骑在马上。

 立于他马前的,却赫然是那脸?髯绕额,身材魁梧的大汉。

 “蓝鹰”卞青元,心中更是惊骇万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瞧来不起眼的人,竟有如许深厚的功力,最使他震骇的,却是他竟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有看清。

 卞青元强忍惊怒,大声说道:“阁下系何方高人?何故与我江北绿林盟下架梁,尚请示明。”

 出手震毙二人的,是“双连掌”浩飞。他此时闻言,狂声大笑道:“老夫今年虽已虚渡五十五载寒暑,却仍是混得毫不成器,不过,你小子要问老夫万儿可还不配。”

 “蓝鹰”卞青元,此刻怒极反笑道:“好!好!我卞青元掌管江北绿林盟下红旗五年有余,还未曾遇见过像你这等狂夫,今天本堂主便要会会你这藏头尾的家伙!”说罢身形微晃,全身倏忽左右摇摆不定,在身形摇晃中,他极快的拍出五掌。

 浩飞微微一笑,右掌半圈如弧,左掌闪电般自肘下击出。“波”的一声轻响起处,浩飞单掌一击,已将卞青元袭至的五股掌风,化为乌有。但见他嘿嘿一声,双掌飒然猛劈而出,一阵狂飙也似的劲风已呼声涌到。

 “蓝鹰”卞青元第一招“五出海”骤然吃对方化解时,已知敌人攻力不凡,自己尚未及撤招换式,对方那如山掌劲又已袭到。

 他一见来势,便知非自己所能力敌,危急中,身形疾转,双掌已如电般击向对方两胁,推出阻挡。

 浩飞喝声:“来得好!”转身一招双推手,双掌连续发出。

 卞青元一见敌人功力,确较自己高出甚多,他不敢硬架硬接,倏忽展开身法,游斗不已。但见他一个瘦长身躯如柳絮般,围着浩飞上下翻飞。

 濮维端坐马上,嘴角隐含笑容,他冷然瞧着二人斗正烈,心中却暗暗忖道:“浩老哥功力深奥,每次出手,皆是两招齐施,诚然不愧”双连掌“之称,这姓卞的小子,一身功夫,固也不可轻视,看来他仅较那‘天雷叟’马亮,略低半筹,不过,他在浩老哥手下,定难走出三十招。”

 转眼间场中两人,已闪电般手二十余招。

 “双连掌”浩飞,一派大马金刀之势,出手全是大开大合,猛劈硬接,招式凌厉之至!

 那“蓝鹰”一身功夫,虽然不弱,但此时已逐渐透出后劲不济,招式缓慢,身形也不若初时灵便。

 蓦然,浩飞大喝一声,双掌连攻,瞬息已自劈出六掌。

 掌势雄劲,带得地下砂石纷飞不已。

 卞青元不敢力敌,暴喝一声,身形急而出,只见他脚才离地,又反手抖出五点银光,急袭浩飞上盘!

 浩飞冷喝一声,一掌劈向袭来暗器,另一掌却遥向卞青元背后拍出!

 “蓝鹰”卞青元“嘿”的一声,身竟倏然凭空弹起两丈,同时大喝一声“着─”三团黑光,已闪电般向浩飞面前。

 浩飞一见敌人竟接连躲过自己两掌,面色骤变之下,三团乌光,已袭至身前。

 他狂笑一声,呼的双掌击去,竟震飞袭来暗器。

 千钧一发之际,耳旁突传来一声“使不得!”话声起处,只见一阵狂飙已自侧旁呼声扫过。

 浩飞身形倏然暴退,他尚在空中,便已闻得“砰!砰!”数声巨响,跟着又是一声闷哼。他脚一沾地,急急回头探视,见那方圆丈许之地,竟然尽是熊熊火焰。

 而那以暗器伤人的“蓝鹰”卞青元,却双手按,面色惨厉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其状颓唐已极。

 原来,这临危出手之人,正是那功力绝高的濮维。

 他一见卞青元发出三枚黑乌乌的暗器,便已知必是内藏火药式毒针的歹毒物体,而浩飞却以单掌硬封,势将自陷危境,他大惊之下,急急出声警告,同时单掌骤推─“赤煞掌”劲已如山涌出!掌出人飞,在掌力翻卷,那枚暗器之同一-那间,遥遥向适才落地的卞青元劈出一掌。而在卞青元中招痛哼之时,他已身形如电般倒而回,落于坐骑之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恍如迅电奔雷,一气呵成,直惊得在场各人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其实,这“蓝鹰”卞青元,武功亦甚为了得,濮维功力虽高,也不能一招之下,便能轻易将他击伤。但卞青元因与浩飞一场斗之后,早已心力疲,且在发出这三枚威力霸道无比的“乌木烈火弹”后,料想浩飞不防之下,必然难以躲过,故而心神一驰,在这-那之间,致被濮维如电似的一掌震伤!

 浩飞一见自己功败垂成,刚要得手,却吃这小子一手歹毒暗器回,若不是濮维及时出手支持,难免身受重伤。他心中狂怒之下,更是哈哈长笑不绝。蓦然─浩飞面色倏而一沉,厉声喝道:“卞青元,你是否为近横行中原,凶残不法之‘红魑会’中人物,那‘红魑会’魁首‘烈火赤目’单独行又是你什么人?”

 原来,浩飞已经看出,这“蓝鹰”卞青元适才身形倒而出,正在力量将竭之际,竟能出人意料之外的陡然又弹高两丈,这种卓越奇特的身法,普天之下,只有那个“红魑会”的大魔头“烈火赤目”单独行独擅,故而有此一问。

 那卞青元此时强按中翻涌血气,狞笑一声道:“老鬼,本堂主便教你明白‘烈火赤目’单独行乃大爷师伯‘红魑会’中坐第二把椅‘独臂毒夫’薛天涛却是大爷恩师!”

 他见浩飞闻言之下,面色果然微微一变,不由狂声大笑道:“这下子你可怕了,哈哈哈…老鬼!我师伯、师父均是睚眦必报,出手残毒,想你定有所闻。嘿嘿!今天你与这小子暗算本大爷,只怕任你远走天涯,也永远不得安宁。”他微微一,又毒的道:“我定叫你等知道‘红魑会’的厉害,我要使你等终身惴惴不安,惊骇而亡。哈哈…等着瞧吧!”

 浩飞倏然仰天一阵刺耳狂笑,洪声道:“无知狗贼,你真瞎了狗眼了,你可知道老夫是谁?哈哈哈…你这唬人之言,去吓吓别人或可使得,今遇见老夫,就等于碰上了白虎星!狗贼,你回去告诉公孙老贼,叫他好生守着自己脑袋,老夫迟早要宰了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卞青元闻言,不一愕,他作梦也想不到,这老头竟然尚与自己瓢把子结有仇怨!

 就在这“蓝鹰”一怔时,忽在他身后已闪出一个四旬壮汉来,此人生得面横,一条刀疤斜斜自眉间横到右颊,正是卞青元手下一个得力助手,名叫刀疤陈刚,他一出来,便厉声喝道:“老鬼,你口舌放干净一点,公孙盟主何等威严,岂是你这老不死的所能随意辱骂?今天你与那小子,用这偷袭手法,暗算我家红旗堂主,算的是哪门子好汉?何况你又藏头缩尾,不敢出真实姓名,更是江湖宵小,猪狗不如!”

 浩飞闻言,又是一阵狂笑,他洪声道:“哈哈!只怕老夫说出名字来,要吓死你这狗娘养的!”他说到此处,面色倏然转为凶厉无比,狂喝道:“直娘贼,我便叫你到阎王爷那里去打听吧!”“吧”字出口,浩飞双掌已左右齐飞,同时双脚疾起,踢向那刀疤陈刚。

 刀疤陈刚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劲力已沉重到,他闪避不及之下,只得暗一咬牙,挥掌上。

 倏地一声惨号,自陈刚口中呼出,跟着澎澎连响,一个恁大身材,竟被浩飞连上四脚,踢在空中接连翻了四个筋斗,始带着嘴鲜血摔落地上。

 “蓝鹰”卞青元空自急得双目发黑,但却无力出手援助,因他已是伤得不算太轻!

 浩飞一掌劈死陈刚,那股当年豪,又倏然突发,他扬声一阵大笑,身影连闪间,双掌如迅雷般左劈右击,只听得几声惨叫,卞青元那群手下,转眼时已是伤亡大半,那腥红刺目的血渍,溅了浩飞一头一脸。

 蓦然,一声冷冰冰的语气响起道:“老哥哥,得放手时且放手!”

 浩飞闻言,宛如冷水浇头,返身倒掠而回。

 “蓝鹰”卞青元,一见手下已伤亡了一大半,气得他全身颤抖,哇哇吐出两口鲜血!

 他也不抹嘴边血渍,狂声叫道:“好好!老鬼,今天这笔血债,我迟早必要与你清楚!”

 他一转头,对濮维叫道:“还有你,小子,有种的留下名来!”

 濮维那冷煞人的目光,向卞青元脸上一瞥,缓缓道:“宁自阎罗十殿转,莫见玉面修罗颜!”

 卞青元骤一闻言,身形一歪,已昏倒地下。他旁边两名舵主见状,急急上前将他扶起,与仅剩的六名喽-,匆匆收拾了一下死伤的伙伴,一语不发的纷纷上马离去。

 “绿娘子”方婉,自始至终,如痴如醉的看着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这时,她才醒了过来,怯怯的向濮维道:“公子,天色已晚,我们也该走了。”

 濮维回过头来,温柔而爱怜的向她一笑,微微点头。

 他对尚在发呆的浩飞低声道:“老哥哥,你先将脸上拭擦一下,咱们可以动身了!”

 浩飞如梦方觉,叹息一声,跳上马背,哑声道:“唉!想不到北塔山绝顶十三年磨炼,却仍未能稍减老夫残忍嗜杀之。”

 濮维温声安慰道:“老哥哥且莫自责过切,这些贼人皆是江湖败类,莫不是背了一身累累血债,罪该万死!何况,人生本来是虚梦一场,又何必过于责己。”

 夜幕初降,余晖黯淡,三人三骑,又驰向那蜿蜒的驿道尽头。修武县─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山明水秀,风景如画。这是濮维等三人,大败江北绿林道贼人的次

 大清晨,他与浩飞、方婉二人,将坐骑寄在客栈里,缓步向城西而行。这古老而美丽的城市里,他对任何一样建筑物,都是那么的熟悉,对每一件事物都是那么留恋与关注。

 双亲的慈爱,老仆那布皱纹的脸孔。

 啊─这一切是多么亲切、甜蜜,彷佛都是昨天的事情。

 看见那一草一木,都在散发故土的温馨气息,街上行人也依稀是如此稔。

 濮维的视线蒙了,他自微微的双眸中,注视着这包含了他童年全部的喜悦与悲痛的地方。

 方婉与浩飞都关切而同情的注视着他,两人都知道他此刻心中烦与悲哀,这不是用言语所能慰藉的,只好用两道柔和而真-的眼神,来表现那无限至诚的友情!

 濮维缓缓行着,不多一刻,三人已行至一片青翠的树林之前,蓦然─濮维双目如痴如醉,默默的凝望着一片空旷草地。

 二人随着他目光一瞧,只见这片旷地上,杂乱生长着许多野草,依稀可以看出尚有少许烧焦朽木及黑土。好象…好象是一幢房屋被烈火焚烧后的遗迹。

 濮维双眸中,隐隐含有泪光,他凄凉的望着这块荒芜的土地,面上一片惨然。

 方婉在路上,曾约略听到濮维提过亲仇之事,此刻她见到自己-心所爱的人如此难过,那种蚀骨萦心的悲哀,显,鼻头一酸,已跟着默然下泪来。

 濮维目光缓缓移动,在不远处的一片连云巨厦前蓦然停住,眼神中,倏然出两道冷煞人的怨毒光芒来,那光芒是如此冰冷,如此慑人。

 他嘴角微动,凄然喃喃念道:“双亲大人,墓冢芳草萋萋,血仇贼子,巨厦辉煌连云,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他移动脚步,徐徐向那矗立眼前的高大宅第行去。

 这幢巨宅大厦,气派好不骇人,只见那黑漆油光的大门上,一双黄铜兽环,擦得雪亮,旁边一方巨匾,黑底金字,上面赫然书着“严府”二字!

 濮维冷哼一声,缓缓回头,对方婉、浩飞两人道:“方姑娘、浩老哥,此来乃为在下亲身血仇,稍停请二位且莫动手,由愚弟一人为之。”

 他一言甫出,已迅步践上石阶,轻声叩门。

 不久,那黑漆大门,已“呀”然开启。

 开门的一个下人,身穿黑绸短衫,头上斜带一顶小青帽,他一启门,骤觉眼前一亮,细目一瞧,眼前赫然是一个玉面朱,气度不凡的白衣书生。

 这厮裂嘴一笑道:“嘿嘿,这位公子,不知驾临敝宅,寻找何人?还请赐下名帖,以便小的传报。”

 濮维冷冷一笑,开口道:“你可是严宅之人?”

 那下人又是裂嘴一笑欠身答道:“不敢,小的专司门房之责。嘿嘿,自张员外去世后,托严老爷洪福,一手将小的提拔…”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濮维双目倏睁,一掌挥出,那人连对方掌势都未看清,一颗头颅,已带着腔热血,飞出老远!

 濮维一言不发,仍然缓步向内行去,他始自一长廊尽头转过,已微闻笑语喧哗之声,不多久,一双婢女打扮的女子,偕着两个青衣下人,一路打情骂俏行了过来。

 濮维一语不发,不待那四人惊愕出声,双掌蓦然齐挥,四名下人吭也没有吭出声,已齐皆面赤红,七孔血而死!

 他一连在这幢巨厦中三拐四折,凡遇上之人,皆是一言不发,个个诛绝!

 不多时,这幢巨宅中,已被他连毙三十余人!

 他早自这房屋建筑中,测出那后宅之处…。只见濮维身形微掠,数起数落,已如鬼魅般闪入后宅,一幢精致小楼之前。

 他略一忖度形势,鼻孔中冷哼一声,将那掩门珠帘一掀,已自飘身入内,只见两个红衣丫鬟,正在与一个小厮互相调笑。

 他站在门边,冷然笑了一声,三人这才骤然惊觉,齐齐回头,愕然的望着他。

 这小厮不知命在旦夕,犹狗仗人势,向前迈了一步,大声喝道:“喂!你是谁?难道不知道这内宅之地,岂容外人随易进入的?快快滚出去,免得我家少爷发怒,送你到官府严办,我家老爷与本县府尹,可是八拜之哩,嘿嘿!”

 濮维一言不发,冷然望着这小厮与那两个红衣丫鬟,正在得意忘形。

 他冷削之极的开口问道:“狗才,严二是否在楼上?”

 厅中三人,骤闻他这冷冰冰的声音,竟似丝丝寒风渗入骨髓里一般,皆不由机伶伶的一颤!那小厮犹想仗势唬人,他面青白的颤声道:“你这人怎么好没来由,我家老爷尚在楼上未起!你可知…”

 此话一说,濮维一声“够了!”伸手一点,已戳在他际“章门”上,那小厮即便应手倒毙地下。

 濮维未待那两个丫鬟惊呼出声,他又两指疾弹,点了二人死

 濮维正待纵身上楼,楼上已传来一声嗲气十足的声道:“阿香呀!你这死鬼,老爷已起身了,你怎么还不上来侍候,却在下面作死呀!”

 濮维一跨步,已飘然上楼,他一掀门帘,晃身入内。

 只见此室布置得豪华雅致富丽堂皇,漆成金红色的各种家俱,显得惹眼之极!一张内靠的软上,锦帐半垂,正有一个仅着亵衣的半妇女,在哼哼唔唔的推拒着两只自内伸向她身上的手。那女子一阵笑,全身细致白颤,口中尚撒娇道:“啊哟!你这个人真是老不正经…唔…我不来了…唔唔好。”

 濮维冷眼瞧着,他此刻已测出上帐内之人,必是那刮皮严二无疑!

 濮维略等片刻,一对妇亲热已完,才冷然开口道:“好了吧,该是你们上路的时间了!”

 这对狗男女,骤然闻言,不由大吃一惊,这才发觉,屋内不知何时已进来一个陌生的白衣书生?那女的不由一声娇呼,急忙抓了一件外衣蔽体。上却霍然下来一个面猥琐,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

 他刚下,便怒气冲冲的张口喝骂,蓦然,他那张干瘪的嘴牵动了一下,因为他直觉的感到,这擅自闯入他卧室的俊逸少年,却是如此面但他一时怎么也想不出是在哪儿见过这猥琐的中年汉子,果然即是那年张大户的管家,刮皮严二!

 此时他略一壮胆,开口叱道:“你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怎的不经通报,便擅自闯入?好大的胆子!”

 濮维骤见这恨不得挖其心,食其的卑鄙仇人,中顿时热血沸腾,无比的宿仇怨恨立即在他心中冲着!

 双目中,顿时出一股冰冷骇人的煞气来!

 那严二一见这年轻书生双目中湛湛神光,不由吓得全身寒抖,退出三步。

 濮维冷然说道:“严二,还认得我吗?还认得那幼时受你迫害,险些惨遭火焚的孤儿吗?”

 严二闻言,面上顿时一阵惨白,他嘴角颤抖的说道:“你…你…你就是濮家的孤儿…濮维?你没有被…”

 濮维冷笑道:“是的,我并没有遭到你的毒手,没有被烈火烧死!”

 他说到这里,仰首一阵凄厉狂笑,悲声道:“但是,那可怜的老人家朱福,却在你这猪狗不如的狠心奴才陷害下,惨遭毒手,可怜他老人家一生忠勤,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濮维双目含泪,顿了一会儿突然厉声道:“今天便是你剖腹剜心祭祀朱福的日子,哈哈哈…你怕了吗?你后悔了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严二此时真个心胆俱裂,恐惧得全身簌簌发抖…蓦然,他大声嘶叫:“来人哪!来人哪…救命啊…救命!出了人命啦!救命…”

 濮含冷笑,一步步行至他面前,严二骇得连气也不过来,两腿直晃。

 濮维冷然道:“你别空吼了,这宅中所有的人,已先你一步,去准备侍候你去啦!”

 说罢,冷然一笑,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弯屈如勾,慢慢抓向严二天灵,严二呼吸迫促,浑身颤,面孔惨白!

 他受不了这致命的精神痛苦,双眼逐渐上翻,蒙中他彷佛又看见那十年前的一幕惨厉的影象,烈火浓湮中,惨绝人寰的呼叫,房屋倒塌,四壁大火熊熊,老人口中的鲜血,幼子尖锐的哭泣,以及老人朱福那痛苦扭曲的面容。蓦地,朱福竟带着脸的血渍,凄厉怨毒的目光凝视着他,逐渐的近,近!

 严二蓦然口中惨嚎数声,双眼上翻,已因过份惊骇,而气绝毙命!

 濮维心中微微一震,他用手急扶严二身躯,一探他鼻息,知道仇人已死!

 濮维倏然仰天大叫:“福伯!福伯!你在天之灵,看维儿替你老人家报仇了!”

 他一言甫毕,五指倏然下“噗嗤”一声轻响,已将这生前作恶多端的小人抓得脑袋稀烂!

 濮维飞起一脚,正巧踢在严二上,顿时砰的一声,那无匹的劲力已将严二腹划开,五脏肚肠得遍地皆是,景况惨不忍睹,这也是严二作恶多端害人害己的结果!

 濮维缓步行至那妇人面前,只见她面涕泪,双眼上翻,仅说声:“爷爷饶命!”便已跪着昏死过去!

 濮维心中一念凄然,他觉得,这女子现在是如此可怜,但,在她不惧怕人的面前,她会仍是如此可怜吗?濮维凄凉的笑了,人,是一种多么可悲的动物啊!

 他轻轻一拍妇人脑后,将她救醒过来,那女子瞧见这眼前白衣书生,又吓得叩头如捣蒜般求饶起来。

 濮维剑眉微皱,朗声道:“你收拾一下细软,赶快走吧!”

 那妇人闻言,如获大赦般叩了三个响头,匆匆穿好衣服,手忙脚的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头也不敢回的逃去!

 濮维默然立在房中,脑中思如涌…

 过了一会儿,他将身上火折子取出,找着房中易燃之物一点,顷刻间,一点火苗,已四处熊熊燃烧起来,他冷冷一笑,纵身跃出心中暗想道,这叫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浩飞,方婉两人,正在门外等得不耐,心中惴惴不安,蓦然,一阵焦臭气味传出,二人细目一瞧,这整个连云巨宅,已-时被一片凶猛火焰所没了!

 二人自嗟吁叹息,只见眼前白影一闪,濮维已面落寂,大步行了过来,雪白的儒衫上,沾了斑斑血渍!

 三人默默无言,一路缓缓前行,濮维忽然低声道:“林侧便是先严慈庐墓,二位且请入林稍候,也免得会被公人发觉,在下去去便回!”

 他说完话,双手微微一拱,人已向林侧跃去!

 濮维接连两个起落,已到达林边一片旷地,这旷地上,有着两座孤立的坟冢,寂然矗立。

 坟上石碑想是时长久,已斑落蚀,但字迹尚依稀可辨,正是濮维的双亲之墓!

 上面荒草丛生,葛藤纠蔓延!

 濮维眼见双亲庐墓一片荒凉,悲戚之下,哑声倒地哭道:“爹娘…不孝儿来拜竭二位老人家了!”说罢已泣不成声。

 他双目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儿般,滚滚落在冷清的坟上,脑海中-时浮出双亲慈祥和蔼的面目,幼时的愉情景,恍如就在眼前!

 他伏在坟上,低声的啜泣着,是如此凄凉,如此的悲伤,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时,方婉与浩飞二人亦已来到墓前,见濮维双目红肿,二人心中也不由一阵怆然,方婉着泪将一件雪白的长衫递上!原来她见濮维衣衫已沾上血污,恐在路上惹人注目,乘心上人祭墓之际,回到客栈,取出一件干净的长衫,准备为濮维换上。

 他接过长衫,感激的凝视着方婉一眼,心中无比。人在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谁不愿接受别人好心的慰藉呢?何况又是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在这时奉上她最真挚的感情。

 浩飞亦大步上前来,一拍濮维的肩头,轻声道:“老弟台,且请节哀自重,身体要紧,莫忘了还有许多艰巨重任,等着你去担负!令尊令慈大人,有子如你,亦可含笑九泉了!”

 濮维感激得真挚地握着浩飞大的双手,含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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