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8 惺惺相惜
拜鲁湖,湖水清清,层层的涟漪似乎在诉说远古的秘密。
这里,是连接科纳多和拜鲁神殿的神秘入口。
斐迪南站在湖水边,由于使用了防御,身上并没有被浸
。
“你…”他低下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苏若“真的不肯跟我回科纳多?”
苏若深深地凝视着湖水,似乎想要看到拜鲁神殿的大门,她的白袍已经沾
了血污,看起来再不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苏若没有抬头,自顾自地说:“我救你,并不是要跟你走的…”
斐迪南想了想:“那你就回神殿好了,反正我又不用你送。”
她站起身来,顺了顺乌黑的长发,微笑:“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虽然我已经不是神殿的女祭司,但是我相信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不肯再看斐迪南一眼,苏若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修长而沉重的背影。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啊…斐迪南心想,为什么好好的不肯做祭司?
在靠近海岸的科纳多王国,是以科纳多城为中心的繁荣的国家,过去曾经是所有渔业及物
的中心,在这里
易相当繁盛,而且在艺术及宗教上也都有着相当的成就。在与神之间的战争中,艾高尼被打倒之后,许多人越过了大海离开了艾高尼并来到了这个地方。因为海上台风以及龙卷风肆
,让部分移民无法平安渡过大海,但是人们仍不怕艰辛,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终于来到科纳多并定居下来。
——《古艾尼高大陆地理记》
现在的科纳多,经济的发达依然是戴莫斯无法望其项背的。
科纳多的王宫,更是美轮美奂。穿过一条长长的东方的游廊,斐迪南直接进入了父王的寝宫里。曼迪奈尔大帝正倚在一张波斯的丝毯上,才出去一个多月,父王的身体又差了很多。
一个有着修长身材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给父亲喂药——好熟悉的一幕啊,在此之前,这样的事情,似乎都是米夏一手包办的。想到米夏,斐迪南的心又开始痛了。
“父亲”斐迪南
低了嗓音:“我回来了。”
那个年轻人回过头来,斐迪南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极其难看——居然是凤翼,居然是被他们俘虏来的戴莫斯少将凤翼。他穿着一件刺绣的烂银色长袍,披着坠着金线
苏和明珠的大氅,风度翩翩,如同一位高贵的王子。
“你!”斐迪南的目光似乎可以剜进他的骨头里“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来到这里?”
他毫不犹豫的下令:“来人啊!把他给我带回他应该去的地方。”
铁甲的卫兵们一拥而上,矛尖指向了凤翼。
凤翼轻轻放下药碗,对曼迪奈尔说:“王,您先休息…”
曼迪奈尔大声制止:“斐迪南,他是我喊来,陪我解闷的…我,喜欢这个年轻人。”
斐迪南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依旧是大声吩咐:“带下去!”
他的父亲被
怒了,猛地坐起半个身子,戟指怒喝:“谁敢动他?”
卫兵们一下陷入两难的境地中,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国王,一个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王子,哪一个的命令他们都得绝对服从。
“王”凤翼温宛一笑“没什么,让我去了吧。我是戴莫斯人,本来就不该留在这里。”
他走到斐迪南身边,似乎有话要问,但终究没有出口,只是向卫兵们使了个眼色,大步流星向外走。
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他“押”出了皇宫。
曼迪奈尔愤怒地盯着儿子——这个斐迪南,专横独断已经很多年了,看来他真的要考虑一下大臣们的意见,在他的有生之年,把帝国的权力分给小儿子一点。
一想到那个孝顺、温柔的米夏,老王的脸上便浮现出难得的微笑,他忍了忍即将爆发的怒火:“米夏呢?回来了怎么不来见我?”
“米夏…”斐迪南的心隐隐作痛:“他…”
看见儿子那张痛苦的、
搐的脸,老王已经猜到了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挣扎着下
,一把揪住斐迪南的
襟:“他怎么了?”
“他死了。”斐迪南静静的说,鼓足了几乎是全部的勇气。
“死了?”老王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抓住斐迪南的肩膀用力的摇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和你出去没有好事,他还那么年轻…怎么会就这么死了?是谁?是谁杀了他…我——”
“你要为他报仇…是么?”斐迪南依然平静,连适才的痛苦之
也已经消失:“他的尸体很快就要运回来了…你会看见伤口的——是我。”
曼迪奈尔不相信一样看着他,良久、良久,重重一个耳光打了过去——“畜生!”
斐迪南一手架住了父亲的巴掌,反击之力令这垂老的国王一个踉跄几乎跌到,他冷冷说:“是米夏自己扑到我的剑上来的。这是个事实,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不想再解释。”
说完,他转身就走,这蛮横的举动令老王几乎气晕过去,大声吩咐着侍卫们:“喊大丞相来!喊将军来!我…我要废了这个逆子!”
没有人回答他,宫廷内外一片静悄悄的,良久,终于有一名侍卫在他面前跪倒:“大王子一回国,就已经令心腹把七位将军全部赐死,斯丁达丞相…也被他废了。如今的丞相,是泰博。军队里所有的将军…也都是殿下的人。”
这个消息的打击是完全致命的,曼迪奈尔终于委顿于地,浑浊的泪水一点一点从眼角
下,他最怕、最担心的事实还是发生了——斐迪南,他已经不
足于半壁江山的地位,终于出手…篡位了。
老王再也顾不得任何的风度和威严,或许他再也不用顾什么风度、什么威严。他趴在地上,用力捶打着地毯,大声嘶嚎:“神啊…你看见了没有?这个逆子他做了什么啊?斐迪南——你不得好死啊!你杀死你的亲弟弟——你将永世不得超生,在炼狱里焚烧到灰飞烟灭的一天!你还留着我这个国王干什么,来吧,杀了我吧,我要和小儿子去做伴,我要看着你得报应啊!主神…你看见了没有!”
恶毒的诅咒声穿过宫殿传入斐迪南的耳朵里,他无力地靠在门口,心口似乎是在
血——身为一个在政坛打滚多年的人物,斐迪南实在太清楚米夏的死会是政敌们的一个什么样的把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辩解的余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错就错,在敌人们反应过来之前,干掉他们。
父亲的哀嚎,大臣的憎恶,甚至手下也有了视他如毒物的眼光。在科纳多,每个人都知道,他——斐迪南王子,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发动了政变。
如今,大权已经在握,他的地位确实不能动摇了。可是还有谁能够相信他?远远的,两个侍卫走了过来,斐迪南连忙站直了身子,脸上依然是沉稳而平静的样子。两个侍卫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急急忙忙走开了,很远处,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还能说什么呢?斐迪南惨笑。
“殿下!”他的得力助手斯德将军匆匆赶来,禀报:“上次曾经说过要重新立储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杀掉了,全家上下一个不留。”
“做得很好。”斐迪南嘴角一扬:“去给我清查一下宫廷侍卫,有敢
头接耳议论朝政的,杀!”他举目示意:“譬如…那两个。”
“是。”斯德躬身:“属下明白了。”
他谄媚地
出了一个笑容:“殿下做的真是干净漂亮啊。”
“是吗?”斐迪南依然是
恶的微笑着,只是冷冷地盯住了他的眼睛:“斯德将军,你跟了我这么久,居然还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说,我是不是白提拔你了?”
那样阴险的目光,让斯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他几乎想也没想,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低头道:“是!斯德知错了!”
“知错了,还不去办?”斐迪南看也不看他一眼,一甩斗篷,转身走开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大将军斯德,还是噤若寒蝉,哆嗦个不停。
魔鬼!这真是个象魔鬼一样可怕的君王啊。
一路疾走,斐迪南只觉得鼻子酸痛的几乎想要割掉,他实在太想找个地方哭一场。马不停蹄地赶回科纳多,趁着米夏的死讯还没有传来,以最小的代价发动了兵变。连续两次受伤折断的胳膊还是痛得他直冒冷汗。但是脸上,依然要挂着他那招牌一样的微笑——深不可测,成竹在
。无论什么样的冒险和抉择,后果也只能自己承担着。
辽阔的科纳多,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他流泪?
他累了。
他实在太累了…
或许…或许有一个人可以了解他呢。
斐迪南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向着重刑犯的监狱走去。
重重的铁栅栏,炉火和镣铐…可能所有的国家最相似的地方就是监狱,因为只有这里,才会剥夺人的一切自由和阳光,而没有自由和阳光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在第十八号囚房里,锁着一个健硕英俊的男子,华丽的衣饰已被剥去,双臂分别被左右的铁环固定着,一头黑发垂在
前——这黑发,在艾尼高大陆上如此罕见,让斐迪南一下就想起了一个人。
“凤翼。”斐迪南喊着他的名字“你好象并不害怕。”
那被锁的男子抬起头,回应了他一个微笑:“是的。”
“可是…”斐迪南略一皱眉,还是问道:“难道你也不难过?你的主子和下人恐怕都把你当成叛徒。”
凤翼勉强转动了一下身子,舒了口气:“总有了解我的人吧…至少我救下的那些兄弟们,他们绝不会怀疑我叛国。”
这样的独立独行和安静从容,正是斐迪南喜欢的那一路,他微微点头“是的…至少还有了解你的人。”
凤翼探视着他:“殿下…你呢?还有了解你的人吗?恐怕你比我要痛苦的多吧。我至少心安理得地呆在科纳多的大牢里。”
犀利的话语一下刺痛了斐迪南的心,好锐利的一双眼睛,他脸色苍白,还是点头道:“是的…我确实很痛苦。你怎么知道?”
凤翼哈哈一笑:“你如果真的要杀他,恐怕早就动手了;你如果真的防范米夏,是绝对不会带着他去和我们王子公主决斗的——以他们的力量,你如果带了一个不放心的人,只怕是找死。”
斐迪南看着他,居然有了丝凄凉——不是么?居然是这个素昧平生的戴莫斯将领一语道破了他心底的
津。
“好锐利的一双眼睛!”斐迪南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胡里安如果有你这样的脑子,我恐怕也不敢对戴莫斯动手了。”
忽然,翻腕“和平之剑”在手,斐迪南一字字道:“只不过,我若是不杀了你,将来岂不是要多个对手?”
凤翼这回连看也懒得看他。
“你真的不怕死?”剑尖递上了他的咽喉,将凤翼的脸斜斜地抵向一边。
凤翼竭力转脸,避开喉头窒息的剑锋,声音却还是温和从容,带着男人中难得的清澈:“你如果真的想杀我,我又躲不开;你如果不想杀我,我又何必被你耍
?”
“好…好…”一连串的“如果”让斐迪南也不
为之喝彩,他剑尖一挑,铁链应声而断,厉声喝道:“凤翼,我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了!来人,给他一把剑。”
立即有人送上了一把宝剑,凤翼
了
麻木酸痛的手腕,目光变得凝重:“请!”
他知道斐迪南是决不会先行动手,立即抢先攻上,剑尖平中带险,剑锋斜晃,直取斐迪南上三路。
这一剑使的四平八稳,正是大家
手的路数。
斐迪南也尽去狂傲之气,全力应战。手里的一把剑洒出漫天剑影,身形随剑,剑气环身,几乎无懈可击。
二人以快打快,转眼间
手已经一十八式。
凤翼左足微踏,身形一矮,剑身从下斜挑而上,这一剑使的又急又狠,几乎没有斐迪南还手的余地。
斐迪南剑式不变,只是平平向下一
,手里的“和平之剑”顺着剑脊就势划下。随着这一划,又是一个变招,剑走斜锋,端端向上一挑——他这一挑,已经到了凤翼的心口,
妙之处远非适才的一挑可以比拟。凤翼无奈之下只好撒手扔剑,只是斐迪南剑法实在太快,还没有来得及闪避,已被他的剑身平平拍在
口,向后便倒。
凤翼刚想转身,斐迪南右腿斜钩,踢在他
口上,人便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斐迪南跟上一步,剑尖又一次抵在他的
口。
“殿下果然好功夫。”凤翼低头不语“佩服。”
斐迪南不理会他的夸奖,只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了你?”
凤翼摇头。
“如果你刚才向我左臂攻出一剑,恐怕现在已经没有命在了。”斐迪南轻叹。
适才
手,凤翼一眼看出斐迪南左臂不甚灵活,是老大的一个软肋,但从始至终,攻击的都是他的右路。
凤翼看了看他,嘴角一点点上浮“殿下,无论如何,承蒙你给我一次公平
手的机会。凤翼自然会正大光明地打上一场,输给斐迪南王子,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他微微扬着头,晒成古铜色的肌肤健康而
蕴活力,一双深而亮的眼睛毫无惧意,坦
地直视斐迪南。
斐迪南忍不住
口而出:“凤翼,跟着我吧!将来的天下,必定有你的一份子。你不过是个少将…”
凤翼慢慢站起身来,低头道:“多谢殿下的赏识…只不过…”他第二次扬起了眼睛,奔放豪迈“只不过,我是个戴莫斯人。”
他一步步走到铁制的刑柱前,伸开了双臂。
斐迪南早就知道他的
子,若是平时,他也决不会出口劝降,只是这一回真的动了爱才之心。只得挥了挥手,手下人奔上来重新锁住了凤翼。
斐迪南又叹了口气,忽然道:“你答应我不逃走,我免了你的刑具。”
凤翼摇头:“若是有逃走的机会,我一定会走。不然,与叛国何异?”
果然是个够坦
的男人,斐迪南心中更加重了一分惺惺之情。他知道再说也是无异,向外便走,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道:“你的剑法,得到过胡里安的指点?”
凤翼点头。
斐迪南接口道:“你的路子和胡里安完全不是一路,一味追求狠重,反而失了轻灵。刚才那一剑,你斜挑难免力道不够,但若是改为直刺,我就很难躲过了。”
凤翼听到这几句话,心头一动,若不是被镣铐锁着,只怕就要手舞足蹈重新练过。
斐迪南看着他:“你知道我生平第一次落败是哪一次?”
凤翼疑惑道:“是我们王子?”
斐迪南冷笑:“胡里安的力量确实比我大,但是生死相博,讲究的不光是力道,还有随敌应变的灵巧。就凭他,虽然我赢不了他,他也未必胜的了我。”
看着凤翼
惘的样子,斐迪南仰天大笑,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哭腔,他半转过身子,惨笑道:“我告诉你,第一个打败我的,就是我的弟弟,科纳多的小王子,米夏…”
凤翼没有说话,或许他知道,这个男人他无法安慰、也不能安慰。斐迪南笑声一收,厉声道:“我告诉你这个,你以为是让你看我笑话的么?凤翼…你的武学天赋极高,但是并不适合战士剑法的套路。米夏他博采众家之长,
刚
柔往往可以融于一炉,剑法驳杂,出手时却能自成一家…你自己想想我的话,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说完之后,他再也不看凤翼一眼,扬长而去。
科纳多的政局在无声无息中变化着,斐迪南王子终于掌握了全部的权力,成为了帝国真正的统帅。他以二十八岁的年纪,渐渐显
出一个野心家和政治家的雄才大略,科纳多的军队在默默地变得强大,而那些对他持有异议的人,也在悄无声息中转变了自己的看法——至于那些仍然想着兵变的人,早就去了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斐迪南王子,他的命令愈来愈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跟随他、拥护他、崇拜他的信徒也越来越多。毕竟艾尼高大陆并不是一个温情脉脉的地方,只有靠血和火才能征服。
他现在缺少的仅仅是一顶王冠,垂老的曼迪奈尔也屡次提出禅位于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凡是讲求效率的斐迪南独独在加冕一事上表现出十足的耐心,吩咐手下全心全意照顾老王,延医诊治,颐养天年。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他已经大张旗鼓地杀死了弟弟,举行兵变,居然又为米夏破土动工,建造了一处极其优美秀丽的王陵。他时常一个人坐在弟弟的墓碑前,喃喃自语个老半天——或许,这样的魔鬼也有人
发现的时候吧。
米夏王子的陵墓是绝对的
地,只有斐迪南一个人可以进去。但是,却时常有侍卫看见他带着另一个年轻人出入,还时常从里面传出来刀剑
鸣的声音。
有一些心腹知道那个年轻人叫做凤翼,是戴莫斯的少将,他们一再劝说斐迪南不要养虎遗患,早早下手除去他。斐迪南却总是置之不理,凤翼的剑法一
千里的突飞猛进着,谁也不知道,斐迪南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知道,每次练完剑,斐迪南都要亲自看着侍卫们为凤翼带上镣铐,押送回牢房,而那个凤翼,似乎也从来没有抗拒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已是秋天。科纳多的军队早已
练的兵强马壮,士兵们
吵着远征戴莫斯,只是斐迪南还在默默的等待着、等待着…
直到有一天,终于有戴莫斯的密谈回报,戴莫斯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兵变,斐迪南的脸上才终于挂上了他那招牌式的,沉稳而略带
恶,冰冷而略带潇洒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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