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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奇刑
  宫瑶果然把鬼公子赖人豪找来了。

 老包坐得端端正正的板着面孔道:“来的可是黄山赖家堡,神伏魔大侠赖鹏远的贤孙,鬼公子赖人豪赖少侠?”

 鬼公子上前一躬到地道:“不敢当,人家是特地来向老前辈赔罪的。”

 老包嘿嘿一笑道:“黄山赖家堡,威镇九州,跟老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少侠声称赔罪,岂不是言重了?”

 鬼公子又打一躬,赔笑道:“上次在长安及第客栈,并非晚辈蓄意栽赃,实在是那位多愁公子秦秋水太难惹,只有以您老的身分才镇得住。”

 老包道:“你偷了人家一袋金珠,请老夫喝酒,最后说有事,要先走一步,交给老夫三颗金珠子付酒账,老夫付账时,被失主撞上了。结果,偷东西的是你,老夫却蒙上了不白之冤。这是否就是你当初说的‘孺慕已久’以及‘聊表敬仰之诚’?”

 宫瑶听到这里,已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没有猜错。

 老包不但是被这位鬼公子捉弄过,而且被捉弄得很惨。

 现在就看老包怎么来“算”这笔“账”了。

 只见鬼公子又恭恭敬敬地打了躬道:“老前辈可把人豪冤惨了。”

 老包一怔道:“老夫冤枉了你?那袋金珠不是你偷的?”

 “是晚辈偷的,没有错。”

 “那怎么叫冤枉了你?”

 “前辈应该清楚,黄山赖家堡的财富,虽比不上汾金府,但赖家子弟,怎么没出息,也不至于沦为小偷。”

 “然而,事实俱在”

 “晚辈只是气不过秦秋水那小子,一天到晚只晓得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什么花呀月呀,诗呀词呀,全没顾念过民生疾苦,所以才想法子给他一点教训。”

 “这个教训就是要偷他一袋金珠子,让老夫背黑锅,然后你小子自己拿这袋金珠子去寻快活?”

 “冤枉。”

 “哦?”“那袋金珠子,晚辈未动一颗。”

 “如今它们在哪里?”

 “就在这里。”

 鬼公子说着,一掀衣襟,从带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草袋。

 拉开袋口,里面果然是一袋黄澄澄的金珠子。

 他双手捧上革袋道:“黄河泛滥,陕北大地震,坝桥待修,这袋金子虽然为数有限,但总聊胜于无,请前辈收下,统筹分配。”

 老包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点头道:“赖鹏远的孙子,总算不会叫人太失望。”

 鬼公子笑道:“如果前辈想知道晚辈何以晓得五花和尚气眼的秘密,以及风陵渡口跟您老过手的那小子是谁,晚辈也一样不会让您老失望。”

 (二)

 花酒堂收复及时乐,人人大乐。

 当晚,罗老太爷下令:“为了表示庆祝起见,及时乐停业三天,全部‘对内营业’。”

 贾拐子没有参加这个疯狂的庆祝仪式,因为他无此需要。

 他有他自己的女人。

 一个女人中的女人。

 即使把一百名梅兰两级姑娘的长处加起来,也无法跟他的这个女人相提并论。

 这是一个从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他一直在独自享受着这个秘密。

 过去,关于这个女人的谣言很多。

 女人长得太漂亮,谣言必多,而这些谣言,又必与男人有关,似乎已成为一种定律。

 但是,从没有人怀疑过贾拐子。

 而事实上,他贾拐子才真正的是这女人的人幕之宾。

 贾拐子在花酒堂中,一直是个小人物,但在他自己心目中,他始终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也是活得最舒服的一个人。

 他秘密掌握了一笔惊人的财富,又得到了关洛道上最人的女人。以一个男人来说,还不足?

 现在,他只有一件事还无法决定

 今天,也许是由于他不良于行的关系,他被分派在第三股。

 留守本堂。

 他的任务,是照应全堂几座大灶的伙食。如今晚饭已经开过,这一天的任务也算代了。

 此刻,他正坐在一个小房间里喝酒。

 他是在磨时间。

 等稍微晚一点,他便可以悄悄溜开,去老地方跟那女人幽会,尽情享受一宵绵销魂的滋味。

 同时。也顺便跟那女人商量一下他那件无法决定的事。

 那批宝物以二十万两银子成,实在太便宜了。

 他们目前手头都有积蓄,并不等着要银子用,而且那批宝物携带起来也很方便,只要那女人同意,他们可以立即双双远走高飞。

 今天这种局面,是他们一手搅和起来的。

 他们已达到了目的。

 花酒堂、灰鼠帮、黑刀帮、十八金鹰帮等等,最后都会同归于尽。

 清楚他们底细,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人,早晚都将会在这一场变中死光。

 那时候,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们有钱又有人。

 他们高兴怎么做便怎么做。

 有一天,当他们走这关洛道时,他将不必再装拐子,他说不定将会变成另一个罗老太爷。

 贾拐子的酒量很好。

 但今晚却喝得很少。

 他知道酒不是好东西。这玩艺儿有时的确能“助兴”但如果喝酒太多,就可能要“扫兴”了。

 他们为了避人耳目,一个月难得在一起几天,他不能让那女人失望。

 只可惜他最后还是醉了。

 在他只该有三分酒意时醉了!

 贾拐子不知道他酒醉以后,曾发生过一些什么事。

 他只知道,他被一盆冷水泼醒时,他已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这是陌生的房间,他躺在一张竹榻上,全身赤,一丝不挂。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

 另外两个人,一个坐在他对面,一个站在他身边。

 这两个人,都是人。

 坐着的是大总管沙如塔。

 站着的汉子,是大厨房里一名专管劈柴生火的哑巴。

 哑巴手上还拿着一只空盆,泼他冷水的,无疑就是这个家伙。在酒莱里动手动脚的人,说不定也就是这厮的杰作。

 贾拐子从没有在男人面前光衣服过。;

 所以,他这时面孔一热,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想找点东西把身子遮盖一下。

 等他想挣扎着坐起来,他才发觉已被点了道。

 “沙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沙如塔微笑,眼光则源向贾拐子下半身:“本座实在佩服你贾兄的毅力和恒心,这么多年来,花酒堂上上下下,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你贾兄原来是个‘假拐子’。”

 “小弟是为了躲进一位仇家,不得已才装出来的。”

 “这个呢?”沙如塔手上忽然多了一顶假发:“也是为了同样理由,怕仇家认出你的特征?”

 贾拐子这才感到头顶上有种凉凉的感觉。

 头顶凉,心头更凉。

 沙如塔在望着他笑,就像一头老狐狸在望着一只大肥

 “本座可否亲切一点,喊你贾兄一声小癞子?”

 “什么小癞子?”

 沙如塔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我们亲近不了。哑巴,动手。

 贾拐子闭上眼睛。

 他知道身份败,他这条命就等于完定了。

 不出宝物,对方不会饶过他;出宝物,对方照样不会饶过他。

 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又何必白白便宜了这个家伙?

 所以,他认了。

 既不告饶,也不想藉吼骂忿,只是咬紧牙关等那哑巴动手。

 哑巴果然遵命开始动手了。

 但也只是“手”在“动”

 贾拐子只是道受制,身上某一部分的机能并未丧失。哑巴现在“动手”的地方,就是他那机能仍然完好的“部位”

 贾拐子又羞又急,睁怒喝道:“你他妈的,这算…”

 哑巴当然听不到。他只凭沙如塔的手势行事,就算他懂得贾拐子的意思,他的动作也不会停止。

 这哑巴的一双手相当灵活。

 谁也不会想到一双劈柴的手,会将这种动作运用得如此恰到好处。

 他是个下人,又是个哑巴,平时接触女人的机会当然不太多。难道也是“能生巧”有以致之?

 贾拐子体壮力强,气血充沛,他愈是着急,被“运动”的部分愈是“不听话”

 “你们他妈的是不是人?男子汉,大丈夫,杀剐任便,来这一套,算他妈的什么意思?”

 “这只是一种准备功夫,精彩的部分,还在后面。”

 沙如塔语气平和,含笑谦卑地解释道:“沙某人这一生别的成就谈不上,只是叫人说出实话的功夫,倒是发明了一套。”

 他微笑了一下,缓缓地接着道:“这套方法使用起来虽然斯文,却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指指哑巴:“这个哑巴,是执行这套方法的老手,手法之细腻,令人赞赏。现在,全部过程立即开始,让我们大家一起来共同欣赏。”

 他捻指发出“卜”的一声,哑巴立即去取来一细竹枝,像小孩玩水似的,以“细”

 竹枝入了“”竹枝,注入一股体。

 排,是一种享受,它会令人有一种周身舒畅之感。

 如果,反其道而行,让一股体沿管逆而上,进入人体,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贾拐子强忍着,厉声道:“你们要用毒药,方法多的是,为什么一定要采用这种下方式?”

 沙如塔微笑道:“贾老弟,你错了,我说过这套方法很斯文,它又怎么会是毒药?”

 “不是毒药是什么?”

 “牛血。”

 “牛血?”

 “是的。”

 哑巴递给他一只小木盒。

 沙如塔接了过来,以竹枝从本盒中挑起一条灰黄的软虫,轻轻晃了一下道:“你晓不晓得,这玩艺儿叫什么?”

 贾拐子眼光一直道:“蚂蝗?”

 沙如塔满意地点头道:“对了!蚂蝗。这种东西最欢喜腥味,尤其是牛血。”

 他又将竹枝摇晃了一下道:“这种东西只要一嗅到血腥味,就会不要命的往里钻,你就是拉断了它的后半段,它的前半段仍然照钻不误。”

 贾拐子嘶呼道:“沙如塔”

 “这几天没有下雨,所以成绩不太理想。”沙如塔道:“哑巴下乡一整天,一共只找到十三条。不过照说起来,对付一个人,也尽够了。”

 他话说完,将蚂蝗放回去,又将木盒递还哑巴。

 哑巴的手法果然很细腻。

 他挑了又挑,终于挑出一条看来活力很强的蚂蝗,走过来又抓起贾拐子那注了牛血的“竹杆”

 贾拐子十二三岁时,就狠得起心肠向自己的师父下毒手,当然不是什么善字辈的人物。

 这时沙如塔如果以水火酷刑加以威胁,相信他一定承受得了,一定不会轻易妥协。

 但是,沙如塔来的不是这一套。

 他现在使用的这种方法,是自古以来,几乎连想也没有人想到过的一套奇刑。

 它带来的恐怖,不是一般痛楚的肌肤之痛,而是一种深入灵魂的震悚。

 贾拐子周身三万六千个孔中,顿像爬了蚂蚁,那种酸麻辣的感觉,足以令人发疯。

 他嘶呼道:“住手!”

 沙如塔淡淡一笑道:“你叫他住手,他是不会住手的。”

 哑巴果然没有住手的意思。

 蚂蝗已经放上该放的地方。

 它的尖头已经一拱一拱的进了“孔”

 贾拐子皮疙瘩,骇叫道:“你快叫他住手,快,快。”

 “我为什么要叫他住手?”

 “我说。”

 “真的?”

 “是的,快一点,求求你!”

 沙如塔手一扬,哑巴立即将那条蚂蝗拉离“口”

 贾拐子了几口气,才道:“我把东西交给了胡香娘。”

 “胡娘子?”

 “是的。”

 “你为什么要把东西交给她?”

 “我们已经姘上好几年了。”

 “好福气!”沙如塔叹了口气:“她现在把这批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怎么说?”

 “东西交给她之后,我们还没有碰过头。”

 “你要本座去问她?”

 “是的。”

 “一推六二五,聪明。只可惜我沙某人并不如你老弟想像中的那么笨。”

 “我说的是实话。”

 “是不是实话,蚂蝗一定知道。”

 哑巴重新夹起那条蚂蝗,沙如塔起身子,准备离开。

 贾拐子彻底崩溃了。

 “好,好,我说。”

 沙如塔转过身来道:“不要答应得这么快,答应得快,反悔也快。只要哑巴一停手,你的点子又来了,所以你老弟最好还是多考虑一下。”

 “不,我认了。”

 “哦?”“朱瞎子酒店后有条巷子,你该知道。”

 “厚德巷?”

 “是的。”

 “怎样?”

 “巷底最后一家,是座空宅,它就是我跟胡娘子经常幽会的地方。”

 “东西藏在宅子里?”

 “不,天井里有棵中空的老槐树,东西就放在槐树空腹中。”

 “这次是实话?”

 贾拐子惨笑道:“我已是死定了的人,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望你沙兄看在多年相处的情分上,能答应我两件事,我贾拐子虽死而无怨。”

 “哪两件事?”

 “第一:给我个痛快的。”

 “没有问题。”

 “第二:告诉我,我拐子的这个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个知道的人,是花小邓。”

 “花小邓?”

 “他有表哥在当店里当朝奉,你玩的那套把戏,别人都瞒过了,就是没有瞒得了他。”

 “然后他就告诉了你。”

 “这里面当然另有曲折,但已与你无关。”

 “结果小子就为了这件事死在你手里?”

 “获悉这样大秘密,而不能守口如瓶,结果当然只有一个。”

 贾拐子点头,似乎很满意:“好,公平得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他惨笑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同时缓缓闭上眼皮。

 哑巴手上的木盒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换一把锐利的尖刀。

 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沙如塔的脸上。

 沙如塔头一点,那把尖刀立即唰的一声,齐柄戳入贾拐子的心窝!

 贾拐子只是四肢抖动,面肌扭曲了一阵,便告悠然绝气。他临死之前,一声没哼。死后脸上的神态,似乎比生前还要来的安详。

 这世上的确有些事比死还要可怕。

 沙如塔的奇刑便是其中一种。

 (三)

 没有人想到劈柴的哑巴竟然也是个江湖人物,而且还是杀人沙如塔的心腹。

 从沙如塔对他信任的程度,以及他行刑时的老练手法看来,他追随沙如塔的时间,无疑已相当久了。

 这哑巴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助手。

 除了劈柴生火,下毒,掳人,行刑,动刀不算,居然还是个挖坑的好手。

 这是沙如塔独占的一座小院子。

 坑便挖在后窗下。

 前后不过一盏热茶时间,一个大坑就挖好了。

 坑深三尺,长六尺,宽两尺,正好可以放进贾拐子的尸体。

 但沙如塔对这个土坑似乎还不太满意。

 他朝哑巴比了几下手势,意思像说: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埋得太浅,气味容易跑出来,不仅会惹苍蝇,而且也不安全。

 所以,他最后的一个手势是:坑还要再挖深一点,越深越好。

 哑巴点头。

 以这个哑巴的体力来说,这么一点活计,自然不算一回事。

 于是,他在掌心里唾了口口水,抓起铁锹,继续挖掘。

 只不过转眼工夫,三尺深的坑,迅又加深了三尺。

 哑巴站在坑里,坑口原来只到他的部,现在则已跟他的眉头平齐。

 哑巴抹了一把汗,仰脸向上望,眼光好像在问:这样够不够?

 因为坑太深了,月光又被沙如塔高大的身躯挡住,哑巴没有看到他主人的面部表情。

 他看到的一段尖。

 杀人尖。

 哑巴终于明白了:最后加深的这一部分,原来他是替他自己挖的!

 他能想到的,就只这么多。

 因为他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尖就已经进了他的咽喉。

 “哑巴,我对不起你。”沙如塔拔出尖,语气中充了歉疚:“我知道你对我很忠心,但为了提防万一起见,我只有狠起心肠,委屈你一下,将来我一定会好好的超渡你。”

 哑巴双手捂住颈子倒下去时,两只眼睛瞪得比鸡蛋还要大。

 那种充惊恐和愤怒的表情,谁只要看上一眼,必定终生难忘。

 沙如塔轻轻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现在,问题全部解决了。

 天亮之前,他可以取得那批宝物。然后,他将视胡香娘那女人的反应而作另一项决定。

 带那女人一起远走高飞。

 或是给她一

 哑巴一死,处理善后,他就得亲自动手了。

 他拨正哑巴的尸体,再叠上贾拐子的尸体,然后开始以铁锹填土。

 这种工作他本来可以不必做。

 如换了普通人也一定不会做。

 但这位杀人沙大总管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只有他清楚这种举手之劳会带给他多大好处。

 他失踪后,这两具尸体如果立即被人发现,由于贸拐子双腿正常完整,同时又是个疤痕的大癞头,就算狐娘子胡香娘没有机会出面指证,大家也不难猜出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贾拐子就是小癞子?”

 “是的,他的底细一定是被沙如塔识穿了,所以才了一刀””无忧老人的那批宝物呢?”

 “那还用问?当然是被那位杀人沙大总管带跑了。”

 然后,他将成为众矢之的。

 在他有生之年,任他走遍天涯海角,他也将无法摆这种永无休止的追踪纠

 相反的,如果他肯花点时间,将现场收拾干净,不留一丝痕迹,那又将是一种什么情形呢?

 那时,他的失踪,无疑一定会引起种种猜测。

 而大部分的人,必然会以为他跟同时失踪的贾拐子,双双于狂之夜遭了敌人的毒手。

 只要大家基于这一想法,忙上下三五天,那时他至少也身在千里之外了。

 以后,江湖上也许会有一位以另一副面目出现的奇快或富豪,但绝不会再出现一个杀人沙如塔!

 沙如塔算无遗策,差不多每一方面都考虑到了。

 他只疏忽了一件事。

 他忘了今天洛城中,风云际会,高手荟集,并不只是他一个人会放冷箭。

 沙如塔事实上并没有挨冷箭。

 他挨的是冷镖。

 梭子镖!

 三支梭子镖,透背穿,在他心口成品字形冒出了三截镖尖,就像三枝锐利冷森的狼牙。

 但沙如塔并没有马上倒下去。

 他健壮如塔的身躯,并不是三支没有命中要害的梭子镖就能叫他倒下去的。

 他以铁锹撑地,咬紧牙关,迅速转过身去。

 他转过身子,就看到一条身形,正从院墙上跃落,含笑向他走来。

 穿心镖萧如玉!

 沙如塔曾为很多人带来意外,这一次该轮到他自己感觉意外。

 因为今晚前往及时乐参加狂的人,第一个便是这位穿心镖。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根本就没有去。”

 “你只是摆了个姿态,其实只出去随意转了个圈子?”

 “顺便喝了点酒。”

 “你这样做,为的就是想跟踪我?”

 “不错。”

 “为什么?”

 “为了三千两银子。如果要说得好听一点,也可以说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的雇主是谁?”

 “独孤长老。”

 “什么?你是灰鼠帮的人?”

 “谁付我更多的银子,我便是谁的人,你应该了解职业杀手这一行的最高原则。”

 “花酒堂一向待你不薄,为了区区三千两银子,你竟肯做出这种事?”

 “三千两银子,不可以用区区来形容,你知道我们在花酒堂一个月只领二百两,要换了别人,只要一半价钱,恐怕就抢着干了。”

 他们对答之际,不带一丝火药气,就像老朋友闲话家常一样。

 事实上他们平时处得也不错。

 只不过黑道上的情实在难说得很,称兄道弟,拍肩膀,打哈哈,并不能保证什么。

 像适才死去的哑巴,跟他这么多年,始终一片忠心,最后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

 所以,沙如塔并不怨恨这位穿心镖。

 他如今只在打一个主意。

 梭子镖不是毒镖。

 只要及时施以救治,取出体内之镖,以灵药外敷内服,他仍有活下去的机会。

 “萧兄,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谈什么条件?”

 “只要你萧兄手底留情,不赶尽杀绝,沙某人愿意立即付你现银一万五千两。”

 “多少?”

 “一万五千两。”

 “现银?”

 “是的。”

 “你拿得出?”

 “不成问题。”

 “银子在哪里?”

 “只要你萧兄提出保证,绝不短你萧兄分文。”沙如塔热切地抢着道:“这是你萧兄在花酒堂六年的薪饷,五倍于你萧兄杀人的代价,拿到这笔银子之后,马上可以远走高飞,你萧兄应该多考虑考虑”

 萧如玉考虑了片刻,缓缓摇头道:“办不到。”

 沙如塔道:“为什么?”

 萧如玉道:“差得太远。”

 “什么差得太远?”

 “你沙兄心里应该明白。”

 沙如塔呆住了,这正是他最害怕的一件事:“贾拐子的话,你都听到了?”

 萧如玉点头:“是的,重要的部分,我都听到了,这也正是我无法答应你沙兄的原因。”

 沙如塔有气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不必着急。”

 “你还等什么?”

 “久闻你沙兄一杀人凶悍异常,小弟犯不着跟你多作无谓之消耗,所以,咳咳,小弟实在是为了等你沙兄多一点血…”

 这一番话,实在说得太伤感情了。

 沙如塔受此一,背后的三个创孔,血冒得更快。

 六尺三寸长,重六十七斤的杀人,就在他身旁的土坑边。

 沙如塔一把抄起杀人,闷吼一声,便待冲杀过去。

 但他只跨出了一小步,那杀人便变成了他的拐杖。

 他血得太多,已经支持不住了。

 萧如玉拔出佩刀,含笑缓缓走来。

 沙如塔于昏昏沉沉中,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是不是杀错了哑巴?

 哑巴如果不死,他在一旁监工,以他的警觉,萧如玉会不会如此容易得手?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老掉牙的俗话,难道还真有点道理?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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