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绝处逢生
两名武林高手
锋,如彼此功力相去不远,只要一方有一点很小很小的意外,往往能使整个战局大受影响。
现在的情形,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本来,十方罗汉因一时大意,落入对方预布之圈套,无情金剑如果不是因为
之过急,这位九结大帮主也许早就跟这个世界说声再见了。
接着,这位大帮主福大命大,险中
险成功,转劣势为优势,居然又使先发制人的无情金剑陷入苦战之中。
可是,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祸
是一片枯叶。
当这片枯叶像凑热闹似的,从无情金剑面颊上掠过时,这位大总管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想起他们现在
手的地方,是在一树林之中。
这化子头儿已经挨了他一剑,他为什么不利用四周天然的障碍,以或上或下的迂回战术来消耗这老儿的精力呢?
这老儿的血,难道会永远
不完?
他想到这里,立即奋力挥出一剑,同时借势拔身而起,向附近一株大树树顶纵去。
十方罗汉眼看即将得手,自然不容对方就此逸去。
可是,他才一挫
作势,便发觉左肋下的那处伤口,已使他失去窜跃的劲力。
适才那一阵急攻,他透支得太多了。
一个人在已负重创的情况下舍命相拼,中途绝不能歇手,只要稍作停顿,便会崩溃。
这位大帮主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左
身以下的衣
,已尽为血水所
透。
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无法站稳。
无情金剑目光锐利如刀,迅即看出下面的十方罗汉已成强弩之末,当下不再迟疑,口中冷笑一声道:“老儿,你认命了吧!”
发话声中,长剑一闪,纵身飞泻而下。
十方罗汉自知已无还手之力,牙关一咬,突然全身向后仰倒。
他虽摆出了向后倒纵的姿态,但双足仍然钉立原处,未曾移动分毫。
剑光一点,疾逾流星,只听得嗤的一声,锋利的剑尖已从十方罗汉的右腿肚上穿透而过。
十方罗汉蓦地拗身坐起,聚集全身最后一股真气,排掌猛往无情金剑
口拍去。
这是他最后的一掌,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无情金剑适才于半空中见十方罗汉虽
向后倒纵,却未离开原地,误以为这位大帮主浑身气力已尽,没想到这竟是后者的一着
招,这时发觉上当,虽有心腾身闪避,但急切间无法拔出宝剑,竟遭十方罗汉一掌劈个正着。
无情金剑喉头一甜,血气上涌,虽想运气压住,但仍忍不住将一口鲜血
了出来。
十方罗汉苍白的脸上不
出一丝笑意,点点头乏力地道:“这样还差不多…”
一语未竟,人已在剧痛中昏厥过去。”
无情金剑站稳身形,以衣袖拭去嘴角的血渍,双目中随着进出一股杀机。
他轻哼了一声,从十方罗汉腿上拔出宝剑,然后上跨一步,一剑对准十方罗汉心窝刺去。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树林中突然奔进来数十条人影。
无情金剑起先以为来的是宫中的剑士,回过头去一望,才发觉来的竟是一群丐帮弟子!
最使无情金剑吃惊的,是来的这群丐帮弟子,年纪虽然平均不超过四十岁,但每个人的
带上,却最少都有四个衣结。
人到危急时,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自己的生命。
他这时只须剑尖往前一送,便可将十方罗汉一剑了结,只是他知道他如果贪这一剑之功,他自己的一条生命,无疑就要交给别人了。
所以这位大总管这时想也没有多想一下,匆匆拉下面罩,双足一点,拔起身形,如飞般出林而去。
其实这位大总管这时只要多想一下,他就不会走得这样慌张了。
他留下十方罗汉一条活命,他自己的一条命还会留得下来吗?
那些丐帮弟子奔上前来,一看倒在血泊中的人,竟是他们自己的帮主,一个个不由得又骇又怒。
只听有人高声叫道:“快追,谅那贼子尚未去远!”
十方罗汉悠然醒转,刚好听得这声呼叫,当下连忙摆手示意,意思叫众人不必追赶。
众弟子不敢违命,只得出声将两名奔出好几丈远的弟子又喊了回来。
十方罗汉因失血过多,神情显得甚是疲惫,眼皮睁开之后,仅仅无力地扭头扫视了一下,便又轻
着悠然合上。
来的这二十多名丐帮弟子,身份最高的六个衣结。
这时在那名六结弟子指挥之下,部分弟子迅速取出急救药物,另一部分弟子则就地取材,用树枝和布条,以熟练的手法,编结简单担架。
当这批丐帮弟子正忙着进行疗护工作之际,树林临近小镇的那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十方罗汉神色一动,眼皮遽尔再度睁开,同时挣扎着自地上欠身坐起,非常注意地
向蹄声传来之处凝眸谛视。
那名六结弟子忙说着道:“来人不论是敌是友,自有弟子们出面应付,帮主两处伤势不轻,又是刚刚敷药,不宜过分劳动…”
讵知话尚未完,来骑已然飞驰入林。
为首一骑,人高马大,马背上坐着的,正是那位威仪显赫的剑王;紧接着出现的,则是四名气宇轩昂的锦衣剑士。
十方罗汉眼角一溜,很快的又躺了下来。
那名六结弟子机警异常,他见十方罗汉一看到来的是剑王,脸上非但没有喜
,反又突然躺了下去,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因此不待吩咐,立即横跨一步,用身子将十方罗汉挡住。
剑王率骑奔来近前,于马背上扬声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那名六结弟子正待答话,躺在地上的十方罗汉忽然发出了一声呻
道:“是老薛么?老薛…你…你…来迟一步了。”
那名六结弟子只好向一边侧身让开。
剑王目光一转,讶然失声道:“啊什么?原来是你老化子?你老化子是跟什么人
手,竟给伤成这么一副样子?”
口中说着,人已自马背上跳了下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十方罗汉缓缓合上眼皮,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要饭的还能留下这条老命,已经算是够运气的了,我一直没想到这小子…”
剑王闻言一呆道:“你是说那个姓申小子?”
十方罗汉苦笑了一声道:“除了那小子,还会有谁?”
剑王目光闪动了一下道:“你老儿别是认错了人吧?那小子杀人从不使用兵刃,看你老儿如今一身是血,显为刀剑之属所伤…”
十方罗汉苦笑着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你老薛也是个聪明人,想不到连这么一点浅显的道理,你都想不透。”
剑王迟疑地道:“难道”
十方罗汉皱了皱眉头道:“你想想吧,那小子选在这附近下手,使用的兵刃又是宝剑,他小子用心何在,难道还用解释?”
剑王的一颗心,至此方告完全放落,他那位宝贝总管虽未能达成使命,但总算还没有
出痕迹,当下故意装出不胜意外的样子张目愕然道:“你老儿意思是说那小子这样做法是为了想嫁祸本宫?”
十方罗汉再度闭上眼皮道:“也亏这小子打错了算盘,才使我要饭的捡回了这条老命,小子在剑术方面本来就不怎么高明,而他为的要使我要饭的相信他是贵宫的一名剑士,又不得不处处模仿着贵宫那套天星剑法的招式出手,否则,唉唉,这种丢脸的事,不提也罢!”
剑王一边聆听,一边不时作出咬牙切齿的痛心之状;其实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他等着十方罗汉话说完了,抬眼四下一扫,像是直到现在才突然发觉到那些丐帮弟子似的,故意伸手一指那些弟子,以微带好奇的声调问道:“贵帮这些弟子,怎么会这样巧,恰好都在这个时候赶来了呢?”
这一问如果要叫十方罗汉明白回答,这位大帮主无疑的只能回答一声道:“不知道!”
但现在什么话都可以说,就是这三个字不宜出口。
这位帮主显然早已料定对方必会有此一问,所以他也早就准备了答词。
他故意不忙着回答,先深深的叹了口气,才皱起了眉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就叫做祸不单行,据他们几个适才报告,敝帮总舵新近出了一件怪事…”
剑王不
一怔道:“什么怪事?”
十方罗汉苦笑一声,说道:“这是敝帮的家丑,本不足为外人道,不过,你老薛与我要饭的
非一
…”
剑王听得对方这样一说,连忙转以他语道:“你老儿看来伤势不轻,这些话以后再说亦不为迟,现在先去敝宫将养伤势要紧。”
十方罗汉摇头道:“薛兄这番盛情,我要饭的心领了,我要饭的如果不在十天之内赶回总舵,敝帮的金杖七老,很可能又会赶来;这点皮
之伤,我要饭的还
得住,为了整个大局着想,你薛兄最好还是辛苦一点,赶紧派人追捕那姓申的小子才是正经。”
剑王像是突然给点醒了一般,急忙接口问道:“对了,你老儿刚才有没有看清那小子离去时是走的那个方向?”
十方罗汉手一指道:“那边,假如那边没有通路,小子可能还没有去多远。”
剑王回身手一招,四名锦衣剑士,同时跳上马背。
四人分别一拍马
股,那几匹马就像知道主人心意似的,立即鱼贯着循原路向林外奔去。
然后,由剑王抱拳向十方罗汉说了一声失陪,五条身形,相继拔起,依十方罗汉适才所指方向,如五缕轻烟般飞掠而去。
十方罗汉目送五人身形消失,这才深深松出一口大气。
他收回目光,正待下令众弟子起程之际,忽然两眼发直,
口一声惊噫,又盯着那名六结弟子周身上下仔细打量起来。
那名六结弟子赶紧跪了下来,不胜惶恐地低头道:“弟子罪该万死…”
后面那些六结以下的弟子,也都一个个相继跪下,人人垂首不语,仿佛自知犯了大罪,只等帮主发落。
十方罗汉面孔一沉道:“这是谁的主意?”
那名六结弟子嗫嚅道:“三天之前,山
分舵忽然有人送来一信,信上说帮主有难,嘱传令支援,因总舵离此太远,无法及时通知,所以这封信只好送来山
分舵;那位送信人在信上又说,为了加强声势起见,分舵派出之弟子,每人至少要打四个衣结,以便冒充总舵之护法和堂主,好使对方知难而退。”
十方罗汉道:“你们没有看到那个送信的人生做什么模样?”
那位山
分舵主道:“没有。”
十方罗汉道:“那么,那封信是在分舵中什么地方发现的?”
那位山
分舵主脸孔一红道:“是…是…是在弟子的…枕头底下…发现的。”
十方罗汉皱皱眉头,没有开口。
这位实话实说的分舵主见他们这位帮主似乎并无责怪之意,这才鼓起勇气,又接下去说道:“弟子就是因为这位神秘的送信人没存恶意,才于接信后,斗胆命他们分别打上了四至五个衣结,星夜出发,赶来这里,弟子自知此举为帮规所严
,只求帮主念在初犯,大发慈悲,从轻议处。”
十方罗汉又皱了一下眉头,忽然注目问道:“那封信你们带来了没有?”
那位山
分舵主道:“已经烧掉了。”
十方罗汉愕然道:“为什么要把它烧掉?”
那位山
分舵主道:“这是那位送信人在信未所作指示,他说这封信一旦落入他人手里。
对本帮将只有害处而没有好处。”
十方罗汉点头,想了片刻,忽又问道:“信上除了这些之外,还说了其他的什么话没有?”
那位山
分舵主道:“另外的一些话,令人甚觉费解,不过弟子还是全部记下来了。”
十方罗汉眼中一亮,迫不及待地道:“信上怎么说?”
那位山
分舵主稍微思索了一下道:“信上说,这封信虽然没有具名,但是他相信帮主一定能猜得出它是谁写的。”
十方罗汉点点头,注目接着道:“还有呢?”
那位山
分舵主道:“信上接着又说,这次如果帮主在离开剑王宫之后遇到狙击,就证明帮主已经在该官水牢看到了一些东西,倘若他没有猜对,他要弟子转禀帮主。请帮主你老人家哲自忍一时之气,保留有用之身,以作他
之人证。至于为谁作证?证明一些什么?信上一字未提。好像他只须说出这些,你老人家自然就会明白似的。”
十方罗汉听完,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长安南门的聚仙居,生意突然兴旺起来。
原因是昨夜下了一场雪。
隆冬天气,百业萧条,只有酒楼的营业恰恰相反。每年一到这个季节,几乎没有一家酒楼不是利市百倍;尤其是下过一场大雪之后。因为凡是喜欢喝两杯的朋友,差不多都知道只有在下雪天喝酒,才够意思。若是能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喝着聚仙居的贵妃红,当然更够意思!
但令人遗憾的是,今天的聚仙居,却在上客最旺的时候,发生了一件相当不够意思的事。
约莫近午时分,楼梯口忽然出现一名年约三十来岁,面皮白净,举止斯文,模样像个儒士的中年人。
这时楼上的大火炉旁,恰巧还空下一个座位。
那儒士模样的中年人就在那个空位上坐下来。
这名中年儒士除了脸上气
不佳之外,其他并无特别引人注目之处。
他叫的酒菜,也跟别的酒客没有什么两样。
一碗羊
汤,一壶贵妃红,一盘酱猪耳,一碟茴香豆。
这家聚仙居,店号虽然风雅,店面却小得可怜,除了酒还不少之外,下酒的菜肴,就只这几样。
如果阔气一点,最多再来一笼包子。
这名中年儒士自从上楼之后,就不住的
气。
众人起先尚以为这名中年儒士
气是因为赶路赶累了,又刚刚爬了一层楼梯的关系,所以在开始时,谁也没有注意。
哪知道,这位仁兄在喝下两口酒之后,竟然越
越厉害,喉头呼呼作响,有如一具风箱,叫人听起来好不难受。
众人至此才发觉这位仁兄原来患了非常重的气
病。
那些酒客都觉得十分奇怪,一个患有气
病的人,为什么还要喝酒呢?
可是,这名中年儒士就像有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尽管已经
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抓着酒壶,咕噜咕噜的,照喝不误。
这种情形之下,其后果自当不难想像。
结果,迫促的
息,再加上烈酒的刺
,终于转变为一阵近乎摧肝裂肺的咳嗽。
楼上因为地方狭小,只生了一个火炉,他这一咳不打紧,另外的那些酒客,可就大遭了。
火星子夹着炭屑,一阵阵的从炉中飞扬起来,
楼旋舞,倏起乍落,宛如穿花粉蝶,最后不是
得别人灰头土脸,便是落向别人的碗盘。
而他仁兄非但不设法回避,且仍抓着那把酒壶死命不放,只要咳嗽一停下来,仰起脖子,咕噜就是一大口。
喝完了再咳。
咳过了再喝。
越喝越咳,越咳得凶,越喝得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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