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进五凤帮
葛品扬身形尚未进入林内,三点银星,已然
面
至。
赵冠惊叫道:“注意暗器!”
葛品扬一声嘿,展袖微拂,三点银星立被扫飞一边,同时,身形却借一拂之力,去势更疾,没入林中。
接着林中草木大动,但听一声冷笑,一声轻“啊”旋即一切又归寂然。
赵冠赶至林中时,葛品扬正轻咬着下
,眼望地面,似在思索什么。地上,颓然栽坐着的正是那名醉奴。醉奴双臂软垂,两肩肩井大
,显已遭葛品扬于照面之下以闪电手法点中。
赵冠笑着朝葛品扬赞佩地点点头,然后走到醉奴身旁,脚尖一拨沉声喝道:“老魔躲到哪里去了?快说!”
醉奴身躯晃了晃,
着脸,一声不响。赵冠
然大怒道:“你他妈的还装什么蒜?”
脚一提,便待踢过去。
葛品扬忙不迭喝阻道:“冠弟不可
来!”
赵冠脚一缩,侧目不乐地道:“难道你还想讨一瓮沧
灵泉来恭送他上路不成?”
葛品扬点头道:“正是这样!”
赵冠愕然张目道:“真的假的?葛兄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葛品扬认真地道:“一点不假,马上去,马上回来,假如你没有信心可以讨到,那么你就等在这里由我去。”
赵冠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见葛品扬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摇摇头,叹一口气,返身登峰而去。
不消片刻,赵冠便皱着眉头抱着一瓮沧
灵泉走下峰来。
葛品扬伸手接过,上前放在醉奴面前,然后指着那瓮沧
灵泉向醉奴正容地说道:“阁下不是不知道,这种灵泉,无论在武当或是在武林中来说,都是无价之宝,整个武当,已只存三瓮,就此一瓮就足派上很多用场。本少侠因看出它对阁下似乎很重要,故讨来一瓮相赠,阁下应该知足。”
醉奴不言不动,听至最后,竟然悠悠合上眼皮。
赵冠嘿嘿笑道:“这个马
拍得好!”葛品扬不动声
,缓缓接下去道:“谈矜持,人人难免,但得看情形,同时也有个限度。在下以为贵主人一定伤势不轻。急于等待这种灵泉回去和药,这一点,也可能是在下猜错,不过,阁下若是再无表示,在下一旦收回成命时…”
醉奴闻言神色一变,同时仓惶张目。葛品扬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手一伸,拍开醉奴两肩处的
道。
醉奴默默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一声不响地将酒瓮抱起。
赵冠见了,大感不快,-目向醉奴叱道:“连说个‘谢’字也不会么?”
醉奴回过脸来冷冷答道:“不会!怎么样?”
赵冠牙一咬,扬掌便想刮去。葛品扬伸手一拦,抢到赵冠身前,向醉奴蔼然一笑,注目说道:“阁下心情,以及阁下的性格,在下异常了解,如此刻向阁下提出问题,可以想象的,阁下一定不会置理。不过,我们不妨换个方式谈谈,假使在下先介绍自己,告诉阁下:
我,葛品扬,乃天龙第三徒。那么在下相信,阁下一定乐于将天龙堡主与令师醉魔及令师伯金魔
手后的受伤情形和目前的下落说出来吧?”
醉奴颇感意外地楞了楞,旋即平复下来,冷冷说道:“算你不愧为天龙门下,你算猜中了。家师及师伯受创颇重,不过令师也没占着多大便宜,
手是在五台,令师目前下落则无可奉告。”
冷冷说毕,身躯一转,大踏步出林而去。赵冠大奇道:“怪了,你怎猜得这么准?”
葛品扬目送醉奴背影远去,怔怔地,
脸愁云,摇头轻轻一叹没有开口。赵冠不肯罢休,追问说道:“为何不能告诉我?”
葛品扬缓缓转过脸来,苦笑道:“说出来一文不值,你自己再想想不也一样会明白?”
赵冠急于知情,不耐多想,顿足道:“你到底说不说?”
葛品扬皱了皱眉头,道:“这有什么可说的呢!你想想看,这厮的相貌和举动,充分说明他是个宁折不挠的死硬脚
。但是,他
前挨了我一掌,却忍辱退去。在当时,我也没有想到其他,可是,适才再度发现他潜身此处,我恍然了:这厮居然能在这儿守候三
夜之久不去,一定是因为对那些沧
灵泉志在必得。一个酒鬼,对任何美酒都不会有此耐心的,而灵泉最大效用是和药,所以我第一步断定,这厮必有什么至亲或好友受了重伤。那人会是谁呢?他借师父醉魔之名索酒,而醉魔却始终不见
面,醉魔会是怕事的人么?所以,我第二步断定,受伤的可能就是醉魔或金魔。
赵冠连连点头道:“有道理。”
葛品扬接下去说道:“当今之世,能令金魔或醉魔负创的,能有几个?同时家师久无音讯,天龙堡与五台派间的恩怨,你也知道,所以第三步我断定…”
说至此处,不
一叹住口,赵冠道:“现在你预备怎么办?”
葛品扬默然良久,又叹了口气道:“大凡
气高傲者,很少会说谎言,所以我很相信这厮的话,这一点正是我犹豫难决的地方…”
赵冠不解地道:“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葛品扬眼望脚尖道:“照醉奴语气,家师虽然同样受创,却能自己离开五台而他去,身为人徒者,理应于闻讯后立即寻往…”
赵冠接口道:“是呀,谁叫你不去的呢?”
葛品扬低低一叹道:“但是,巫云绢失陷五凤帮,我不知道便罢,如今知道,于情于理,都实在有点…”
赵冠想了想,忽然叫道:“这有什么难决的?你去五台,河洛为必经之地,就便耽搁处理一下,费时有限,这岂不是两可得兼么?”
葛品扬深深
了一口气,苦笑笑道:“按理,我应一径奔往五台方面,所谓顺路耽搁一下的说法,实在勉强得很,不过,现在也只有这么办了。”
赵冠蹙蹙眉头,忽然催促道:“少罗嗦了,事有情理两面,且有缓急轻重之分,这样做,是势所必然的。我答应陪你到底,这就走吧!”
二人出林,偶然回头,见谢尘道长正站在山
间,不放心地向下面搜望着。葛品扬返身向上扬扬手道:“谢谢道长赏赐了。”
谢尘道长向下含笑道:“葛少侠好说,还有用得着贫道的地方吗?”
葛品扬忽然想起一事,向上大声回答道:“如有丐帮传书到来,转去天龙堡好了。”
谢尘道长点点头,二人拱拱手,转身奔向山下。
二人下武当,一路谈谈说说,心中都担心着五派中另外四派的情况,恨不得能碰上个
人打听打听才安心。
第三天,行抵谷城附近,拟渡老河口,由新野经鲁山、临汝,再去洛
。
这一天,二人正谈说得入神,不防
面驰来一骑。二人没有留意,而来骑也似是有甚急事,埋首挥鞭,全没想到这条荒野山道上还有行人。
两下相遇,葛、赵二人几乎给来骑冲个正着。尚幸二人身手非凡,双双半旋身,各擦马头以毫厘之差闪去一边。
马上人仅“嗑”了一下,声调中虽有歉意,人马却未停下,手起一鞭,继续疾驰而去。
对这事,葛品扬倒未介意,赵冠却火了,破口骂得一声,纵身便想追赶,葛品扬手一带,笑道:“算了”
赵冠是给拉住了,可是,葛品扬本人目光至处,却忽然一声咦,手一松,腾身飞步追了上去。
赵冠怔了怔,不敢怠慢,忙也飞身随后疾奔。
不论轻功多好,人追马,终究是件吃力不易讨好的事,追下四五里,双方距离虽没有拉长,却也没有缩短多少。
赵冠因为不明所以,忍不住遥遥喊问道:“喂,葛兄,怎么回事?”
葛品扬脚下不停,扬声答道:“马上是丐帮弟子。丐帮弟子向不以坐骑代步,即令有之,也必易装的,如今此人以叫化装束乘马,显因非常事故。”
赵冠喃喃
息着说道:“什么事你都管,管得了吗?”
但是,他话虽这么说,葛品扬不止步,他也无法停下来。尚幸前面那马匹不是什么宝马,而且似乎已赶了不少路,这时驰速已渐渐放慢下来。马上人全不防有人在后追赶,埋首纵驰,始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一下。
二人脚下垫劲,眨眼追近。
葛品扬在相距三丈左右时,聚气一声吼喝,马上人一怔,同时收缰勒马。葛品扬脚尖一点,凌空拔起,流星般落到马前,脸一仰,迫不及待地问道:“兄台是赶去武当的么?”
马上的丐帮弟子,身材魁伟,是个
直的彪形大汉,闻言先是一惊,旋即定下神来,瞪眼怒叱:“你凭什么拦老子的路?是去武当怎样?不是又怎样?”
赵冠跟着赶至,正好听到汉子这几句
话,不由噗嗤一声,心火全消。
葛品扬眉头一皱,正在想:这家伙怎么出口就伤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及至听见赵冠的笑声,方省悟到自己也问得太冒失了些,于是,忙从怀中取出那面天龙令旗,展开执定,向马上含笑道:“在下葛品扬,天龙第三徒,刚自武当来。兄台如系传递黄山方面转来的信函,或许与在下有关也不一定。”
汉子啊得一声,忙不迭自马背滚落,连声说道:“是的,是的,是的…”
说着,探手怀中取出一个已给汗水浸
的纸卷,递来葛品扬手中。
葛品扬一面伸手去接,一面将对方约略打量了一下,见对方衣摆上仅有一个法结,知道可能是附近丐帮分舵的一名头目。
于是在接过纸卷后笑问道:“这位大哥来自哪一舵?”
“襄
分舵。”
“怎么称呼?”
“申公虎,
号雷丐。”
葛品扬想了想又问道:“襄
与关洛、两川两江等分舵平行,是个大地方,属贵帮十三个一等分舵之一。贵分舵主在下记得外号好像叫流星赶月,是也不是?”
丐帮一名分舵主,一般都是四个法结,地位相当不低。葛品扬如此问话,蓦听起来,相当托大,然而凭他能与丐帮七结帮主四海神乞平起平坐的天龙高足身份,用这种口气提到一名分舵主的外号,便算不得什么了。
直到这时候,那位雷丐申公虎才思及对方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彼此间怎可这样平问平答?尤其刚才照面时那一声“老子”
一阵惶惊,额汗立现,当下局促无措地低下头道:“小的…刚才,真,真该死。”
葛品扬伸手一拍对方肩头,笑道:“别见外了,申兄,在下最佩服的,便是像申兄这等
直汉子,学学你们帮主那种洒
不羁的豪情吧!”
说着,思及天龙环已
妙手空空儿罗集带走,身上别无其他信物,便向赵冠要来两枚金银棋子,递到雷丐手上笑道:“这是龙门小圣手赵少侠的信物,你可拿去呈
贵分舵主
差,就说谢谢他,姓葛的已经收到转来的传书了。”
雷丐接过,补向赵冠见了礼,上马驰行而去。
葛品扬见四下无人,便招手叫赵冠站到一起,开启这份显由妙手空空儿发去黄山,又从黄山辗转递到的传书。
最外层,是黄纸,上写:“飞递武当,转
天龙葛少侠。”下款是黄山丐帮分舵铃记。
撕去第一层后,里面仍为丐帮代表第一等紧急文书的黄纸,上写:“飞递黄山,转
天龙葛少侠”下面为丐帮砀山分舵铃记。
黄纸计有五六层之多,最后一层,也是原始封寄的一层,是白纸,上面所写发信的地方是山西寿
。
赵冠皱着眉头问道:“寿
在哪里?”
葛品扬想了想答道:“太原之东,五台之南,距五台约二百多里。”
赵冠有点奇怪道:“这怎么回事?”
葛品扬没有开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层白纸撕开,撕时,手指已止不住微微颤抖,展开看去,几行小字写道:“扬兄:去五台,至寿
,竟于途中遇见令师,惊喜之下,正拟上前拜了,诅知今师竟不屑一顾,拂袖径去。弟愧甚,人若不修细德,可发猛省矣。唯
陈于兄者,令师神色阴郁,不知起于心情不佳,抑或身体不适?兄应另谋联络之法,小弟罗集百拜。”
葛品扬匆匆阅毕,眼望纸面,怔怔然,说不出是愁是喜。
醉奴说师父受伤不轻,纵然夸张,也绝非全无其事,而现在妙手空空儿传书中,亦指出师父神色不很正常,两相参照,伤重伤轻是另一问题,师父受伤,应该是不容置疑的了。
那么,伤势究竟是重是轻呢?妙手空空儿发现师父是在寿
,寿
距五台不下两百里,这段遥远的路程是师父自己走的吗?
如果是,颇足令人放心。
不过,话虽如此,在别人,这情形也许能令人放心,但是在师父,却又非常难说了。
师父天生傲
,他受伤,不管多重,也不会就此留在五台。如果他是为了顾面子,勉强跋涉,伤势岂不因而更形加重么?
葛品扬心
如麻,不知不觉地将信纸送到赵冠手中。
赵冠有点惑然道:“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
葛品扬眼望远处,缓缓说道:“你拿着,去天龙堡,请黑白两姨速派常、霍两位师兄、八将,甚至连两姨也在内,马上分途下堡,循家师可能经过的路线
接上去。堡中事务,则烦吾弟协同驼叟前辈暂理,愚兄王屋事完立即兼程赶回。”
七天后的一个清晨,带着一脸风尘之
和两肩
水的葛品扬,出现于王屋凤仪峰顶风仪大厅前。
凤仪大厅前当值的十多五鹰鹰士,骤然看到葛品扬到来,一时间,均为之惶然不知所措。
假如葛品扬就这样径自走进去,他们是拦阻,还是不拦阻呢?
葛品扬武功高低,那是另外一回事。最使他们为难的,莫过于葛品扬曾经一度是他们的巡按堂红鹰主。
现在的红鹰主,尸鹰卓白骨,在名义上,仅属“暂领”;今天,葛品扬已成该帮逮捕对象,固为众所周知之事。但是,葛品扬的红鹰主身份,在帮中始终未经公布革除,逮捕葛品扬只是太上帮主直接下给五凤和五鹰的命令,他们武士又该怎么做?
葛品扬一眼瞧出武士们的不安神色,于是脚下放缓,走到十名武士面前,点点头,含笑招呼道:“兄弟们都好吧?”
众武士不自
一致俯下身去,以帮礼回答道:“谢…红鹰主…关注。”
葛品扬想及以往一段相处之情,暗暗感慨不已,当下定了定神,指着两名红鹰武士吩咐道:“你两人入内通报一声,报告太上,就说我有事求见。”
两名红鹰武士
并足,一声“敬诺”转身入殿而去。葛品扬负手徘徊,本想筹思一下应付的方式和言词,可是跟七天来一样,思绪纷
终安定不下来。
约莫过了盖茶时光,大厅内忽然传出一缕有气无力的声音道:“老身在此,你进来吧!”
葛品扬心神一收,大步向厅中走去。
云殿上,冷面仙子居中而坐,两位太上护法天山胖瘦双魔坐在左侧殿,右侧殿立着那名白发丑老妇。
鹰、凤诸人,除了一个红凤,余皆不见,显然有事在外,都还没有回来。
最令葛品扬讶异的,便是冷面仙子身后,傍红凤站着的,赫然竟是他这次赶来施援的巫云绢!
冷面仙子看到葛品扬的发呆神情,不
淡淡笑了一下道:“五凤帮不是什么坏地方,而老身也一直没有亏待你,孩子,你这次去而复返,是因为已经想开了吗?”
葛品扬一时不知怎么说好,冷面仙子缓缓又接道:“在你,五凤帮与天龙堡,无论身在哪一边,相差都有限。只要你能悔悟,以前的,都可以不谈,包括巢湖事件和武当事件在内。”
葛品扬清醒过来了,跨上一步,注目振声道:“巢湖事件,晚辈为的是师妹龙女;武当事件,晚辈是为要挽回一部分杀孽罪名,晚辈没有做错什么,这一点,说过就算,因为晚辈今天并不是来向您老解释这些的。今天,晚辈来此目的何在,您老想必已然明白。现在晚辈只想请教一声,您老在何种条件之下,始能释放您身后那位终南弟子?”
巫云绢与红凤比肩而立,看上去显未受甚伤害,然而,奇怪的是:这时的巫云绢虽明知道殿下站着什么人,却一直低着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脸来朝殿下的葛品扬望上一眼。
冷面仙子返顾了一下身后,然后转向殿下问道:“她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葛品扬毫不迟疑地朗声答道:“不论前辈是否已经知道,晚辈都可以向您郑重说明一下:执柯者是终南本代掌门人,凌波仙子白素华;她,巫云绢,现在是晚辈的未婚
室。”
冷面仙子听了,一点讶异表情也没有,其系明知故问,至为显然。当下但见她听完这番话后,反而好像什么地方得着安慰似地轻轻一叹,缓缓说道:“噢,原来是这样的,那就怪不得了。”
就在这时候,巫云绢忽然侧起半边脸孔,朝葛品扬飞快地瞟了一眼,等到葛品扬发觉,她又已迅速低下头去。
葛品扬隐隐约约地觉得,巫云绢仿佛蹙着眉峰,似愁似怨,一副
语还休神色;可是这匆匆一瞥,实在太短暂,太难以捉摸了。葛品扬身处其境,
木无法凭想象去猜测这一瞥的含意何在,同时也没有时间去细加揣摩。
冷面仙子干咳着,突然仰起脸向身后问道:“听到了没有?小妮子,他说你你怎么样?小妮子?希望就跟他一起离开此地吗?”
巫云绢沉默了片刻,悠悠抬起脸,脸色稍呈苍白,神情却极为镇定,没有回答冷面仙子的问话,径将眼光望来葛品扬,从容说道:“谢谢你,扬哥,这儿很好,自我进来,谁也没有亏待我,所以至少在目前,我还没有离开的打算。近一二年来,到处奔波太辛苦了,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恢复一下身心的疲劳,同时得告诉扬哥的,我是自由的,只要我愿意,随时随地我都可以离开…”
冷面仙子安详地微笑着,不住点头,这时淡淡接口道:“五丫头,你绢姐站久了,陪她进去歇歇去吧。”
红凤
角一撇,朝葛品扬扮了个鬼脸,然后亲昵地挽起巫云绢的手臂,相偕着走进后殿偏门中,消失不见。
这一下,可将葛品扬给楞住了。
她什么地方误会了我吗?
她受着什么无形挟制吗?
不可能!都不可能!第一,我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她误会的。第二,她
情只是柔驯,而非软弱,尤其在我面前,只要还能说话,纵令天塌下来,她也绝不会因利害关系而这样伤害我的自尊的。
那么他实在无法再想下去了。
这时的葛品扬,感到
惘,
惘中有悲哀,悲哀中有愤怒。然而,像他对付任何逆境一样,他愿意忍耐,他保留一次责问的权利,他也应留给巫云绢一次
困的机会。一时任
偏激,反会把事情
糟。于是,他从紊乱中定下心来,缓缓向殿上道:“人与人之间,贵在互相尊敬,互相信任,晚辈相信她说的您老不会亏待她,晚辈也尊重她愿意留在这儿的选择。
现在,假如前辈没有什么吩咐,晚辈就要说一声告辞了!”
这时的大厅中,冷静异常。
白发丑老妇站在右偏殿,除了两眼闪闪发光外,身躯纹风不动,直如一具可怕的僵尸
立在那里似的。
左偏殿,两位太上护法天山胖瘦双魔,似因出现在这种场面,与一个后生小辈周旋而大感不耐,四目垂合,仿佛早已入定。
冷面仙子左右溜了一眼,轻轻一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好,你去吧。”
稍顿,声
略提,又接下去道:“不过,孩子你记住,这儿,上上下下,谁都
你随时回来,上一辈的恩怨,与你们这些孩子无关,再说…”
一唉住口,似有不说也罢之意。
葛品扬一躬朗声道:“那么,告辞了!”
趋退半步,直
,转身,大踏步向厅外走去。
厅外,十名五鹰武士不自
一致垂手俯脸,仍然以武士待鹰主之礼等候葛品扬从行列中走过。
葛品扬停下,留恋地向两排武士们分别望了望,然后微仰起了脸,深深
入一口清气,快步沿阶而下。
下阶后,走过一条约十来步长的碎石短径,便是开在围墙上,通往峰下的圆顶拱门。葛品畅步伐虽然轻快,但心情却依旧是沉重的,由于神不专属。以致没有注意到拱门外正有一条身形
面扑来。来人来势甚急,彼此都没有留心,一声“噫”撞个
怀,接着一声“啊”立即相互推拒闪开。
两人站定,于看清对方面目后,均不
同时。惊叫道:“你…”葛品扬喊出一声“你”心头一动,止不住一步抢上,以身躯将来人挡住,
着,低低促呼着:“快,出去,出去!”
呼促着,不由分说,一把将来者手臂抄起,半挽半拉地带出大门,同时又气又怒地低低抱怨道:“你,这是谁叫你来的?”
龙女被拖出大门,凤目惑眨着,忽然恼了起来,手臂一摔,叫道:“谁,谁,谁,还不是为了你!里面有鬼吃人不成?要你这般拉拉扯扯的?”
葛品扬一呆,愕然道:“为了我?”
龙女似感失言,玉容一红,跺足道:“是的,为了你,怎么样?有人说你给五凤帮困起来了,我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赶来,就是为了瞧瞧你的好看!”
葛品扬眉头一蹙,又抄起龙女手臂,摇了摇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好不好?”
龙女曲肘一拨道:“我偏要在这儿说!”
葛品扬知道,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如今也只有眼睁睁地等待着了,于是,摇头一叹,无可奈何地道:“好,就在这儿说吧。”
龙女哼了一声,说道:“我离开黄山后,本想到关外去玩玩,到了这附近,忽然想起这事我何不去找八指驼叟…找驼叟聊聊,因为…因为我总觉得这老驼儿人很豪迈,唔,我是说豪迈得很可爱。”
葛品扬着急道:“快说正文吧,究竟谁告诉你我被五凤帮困起来的呢?”
龙女又哼了一声道:“忙什么?你怎知道我说的不是正文?要听就听,不听拉倒!”
她见葛品扬没有开口,方接下去道:“老驼儿的仙老峰,虽然就在这座峰的对面,但由于隔着一道绝谷,必须绕道闻喜那边,由中条山进去。大前天,我刚入山,忽见
面走来一对年轻男女,男的一身蓝,女的一身紫…”
葛品扬暗暗一叹,忖道:蓝鹰、紫凤,怪不得上当了!
龙女径自说下去道:“两人已与我错身而过,那女的忽然转身喊住我,问我‘是不是进山找驼叟去的?’我诧异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她笑道:“你是龙女,不是吗?’我点头道:‘不错,有人这样喊我。’那女的朝那男的望了一眼,似说:‘我猜得不错吧?’那男的顿时面现又惊又喜之
。我看在眼里大为起疑,
上前喝问:‘你们想打什么鬼主意?’那女的连忙解释道:‘小妹别误会,我们刚从山上下来,驼叟前辈说,他老人家马上也要下山去天龙堡进个信,因为天龙第三徒目前已给五凤帮的人…’”
葛品扬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龙女眨了眨眼睛,接下去道:“我听了,好不…好不高兴,因为太…太高兴的关系,连谢也没有谢人家一声,掉头就跑,连夜赶来了这里。”
葛品扬苦笑笑道:“现在你来了,你看我像不像被囚
的样子呢?”
龙女怔然道:“是呀。”
接着,惑瞪凤目问道:“他们为什么囚你?又为什么将你放出来?”
葛品扬知道一时无法说清楚,便道:“现在该可以下去再说了吧?我也告诉你一声:依就依,不依拉倒。总之,你上了人家的当了!”
龙女眨眼道:“上了谁的当?说,不说我绝不走!”
葛品扬道:“你遇见的那对青年男女,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他们是谁?”
葛品扬苦笑道:“你既知道有个五凤帮,今天能赶到这儿来,难道帮中的五凤与五鹰如何识别都不清楚?”
龙女“啊”了一声,但倔强地没有开口。
葛品扬叹了口气道:“你受骗了啊!”这时,身后忽然有人接口道:“是的,孩子,你受骗了,那骗你的男女,正是老身座下的紫凤、蓝鹰,不过他们虽然骗了你,仍将得授上赏。”
师兄妹俩回过头去,殿阶上立着一名肌肤如雪的中年美妇人,一身黑衣,益发衬出面部苍白和一对眼神的莹澈,正是冷面仙子。
龙女向葛品扬问道:“这女人是谁?”
不等葛品扬回答,又转向冷面仙子瞪眼道:“你是谁?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属下骗人还要奖赏,难道出于你的授意不成?”
冷面仙子注目颔首道:“是的,出于老身授意。不过,你居然不知道老身是谁,如非故意,就很令人感到不解了。”
龙女眨了眨眼:“你大概就是五凤帮的太上帮主吧?”
冷面仙子目不转瞬地道:“这样还不够吗?你在外面行走已不止一天二天,知道了五凤帮有个太上帮主,难道还能不知道她是何许人吗?”
龙女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在外面走了很久不错,但是,我很少接触武林中人。我忙我的,没人理我,我也不理别人,能知道王屋有个五凤帮,已算我细心的了。”
冷面仙子注目道:“再想想看,有没有听人提起过五凤太上帮主的外号?”
龙女果然眨眼思索起来,思索片刻,忽然问道:“叫,叫什么‘冷面仙子’,是吗?”
冷面仙子脸色苍白得可怕,双目却也亮得可怕,像冰山下面有条汹汹热
,热
冲溶着冰块,而更多更大的冰块接着又将热
逐段冻凝起来一样。
冷面仙子跨出一步,声
微颤地又问道:“知不知道冷面仙子又是谁?”
龙女坦然摇摇头道:“不知道。在堡中,我从没有听人提到过,后来在外面偶然听得,我也没放在心上。当今帮派这么多,而我本身的事又重要…”
冷面仙子又跨出一步接口道:“要不要老身告诉你?”
龙女迟疑地点了一下头道:“也好,你说吧,你这人看上去就是冷酷了点,但在我,却似乎觉得并不讨厌!”
冷面仙子身躯微撼,注目缓缓道:
“冷面仙子,姓冷,名心韵,天山弟子,双十适人,次年得一女儿,夫家姓蓝,住在武功山,天龙堡,人称天龙堡主,女名家凤,再一年,遭夫囚于石室,其后,凭双手开隧道而出,十五六年来,名亡人存…”
龙女惊得连连后退道:“你,你疯了?”
冷面仙子缓缓
上,沉声说道;
“是的,姑娘,十多年前,你父亲便为了这一点而将他的
子送入后山石室,姑娘,人人有娘,而你,你姑娘的娘,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是你们堡中那位白姨?还是那位黑姨?
你为何喊她们‘姨’而不喊‘娘’?”
龙女连退,冷面仙子逐步跟上,颤声接着道:“姑娘,你左脚背上有没有一块紫痕,像牙印?一定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你父亲都没有注意到,是吗?姑娘知道是怎么来的吗?天生的?不是。如果我告诉姑娘,它是你娘有天疼你疼极了,忘情之下用牙咬的,姑娘相信吗?”
龙女一呆,站住了,张目惊叫道:“这,这你怎么知道了?”
冷面仙子
气闭目道:“不是姑娘告诉我的吧?那就怪了,我怎么知道的呢?”
眼睑闭合处,两颗晶莹泪夺眶而出,身躯由微颤而摇晃,终于手臂一垂,向后倒下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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