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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半路杀出程咬金
  夜,很黑,很静。

 山里的夜,更黑,更静。

 在稀疏的星星照耀下,蜿蜒曲折的山径,像一条白色的带子,依稀可辨。

 白色的带子上,有很多星点在移动、在奔驰,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霍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所有的黑点全部悄没声息的掩到山径两旁去。

 马蹄声愈来愈近,草丛中突然出六七条汉子来,马上之人根本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已被徐不凡擒下马背来。

 二老八骏的身手干净俐落,有人握紧马嘴,有人抓住马腿,马儿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拖进草丛去。

 马上之人黑盔白甲,战袍上的鱼鳞甲片闪闪生光,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将军。

 司徒俊德反应敏捷,断剑搁在他的肩膀上,王石娘的风火剑则抵住将军的心口,徐不凡笼着一脸寒霜,道:“将军你听清楚,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等一下最好实话实说,不要大声嚷嚷,休得信口开河,否则,死在荒山野地,连一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将军环目四顾,脸色晴不定,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野地施袭,拦截本将军。”

 高天木道:“这位是中山王,是皇上的密使,也是血轿的主人徐不凡。”

 将军闻言倒一口冷气,道:“你们要杀现在就可以下手了,反正横竖免不了一死。”

 徐不凡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如招出实情,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将军从那里来?”

 “山东。”

 “一共多少人?”

 “三万。”

 “由何人领军?”

 “山东总督褚忠。”

 “已经到了北京?”

 “还没有,一天之后大军才能开到北京。”

 “那将军来此是为了何事?”

 “是褚总督命我来快马报告鲁王爷,请示行止。”

 “说清楚-点。”

 “褚总督对京里的情形不甚了解,不知是即刻发兵攻城,还是在城外待命?”

 “还有没有旁的事?”

 “没有了。”

 “你说的都是实话?”

 “句句实言,绝无半句谎话。”

 “是真是假,将来都可以查证,我现在点了你的道,十二个时辰以后,你会醒过来,然后入城去自动向燕亲王报到,生死之间,相信王法自有公断,如果胆敢逃,你可能就死定了。”

 话落,出手如电,点了他的三处大,命人连人带马拖离现场,丢进一个山去。

 一行数十人继续前行,不久便到达四衣卫的巢附近。

 绝壁下,大铁门紧闭着,仅仅开着一道小门,可供出入,门口有四个卫兵对面而立。

 山路上也走来四名服相同的卫兵,是徐不凡,司徒俊德、王石娘、与高天木。暗中,天叟丁威和地叟奇,以及断剑门的两位高手,正在利用地形,往卫兵的身后摸。

 徐不凡等四人显然吸引住卫兵的全部注意力,待行至近处时,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怎么会在外边?从那儿来的?”

 司徒俊德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答道:“劫后余生,我们刚从城里逃出来的。”

 来字还没有出口时,二老等四人已摸至卫兵的身后,骈指疾点,闷不哼声的被点中昏扒下去。

 司徒俊德伸手一招,上来四名断剑门的子弟,以最快的动作,剥下卫兵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适在此时,大铁门内响起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大家急忙隐好身形,徐不凡沉声喝问:

 “什么人?”

 “查哨的?”

 从小门内,举步走出一个铜衣使者来。

 铜衣使者根本还没有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徐不凡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已点了他的道,衣服换穿到丁威的身上去。

 大伙由小门鱼贯而入,里面是-个人工凿成的山,深达数丈,出得山,豁然开朗,里面的建筑宏伟壮丽,排列齐整,别有一番天地。

 徐不凡按图索骥,娱到另-处岗哨,伪称是来换岗的,神鬼不觉的将岗哨制住,换上断剑门的人。

 接着以同样的方法,清除了内所有的岗哨,就好像挖掉敌人的双目,四衣卫已经变成瞎子。

 这个山谷,原来是一个死谷,四面绝壁高耸,无法出入,人工凿成的门是惟一的出路,谷内像葫芦,分隔成大小两部分,外面的较小,里面的甚大,是-个易守难攻的绝佳险地。

 大小两个山谷的中间,同样有岩壁阻隔,有一道人工门为出入孔道,徐不凡除掉此处的卫兵后,伸手将铁门关闭,小声说道:“所有的鞑靼雷霆军,全部驻扎在里面,请断剑门的朋友们严密把守,不要放出-个来,只要守住此门,就可使雷霆军全部作废,发生不了半点作用。”

 立有十名断剑门的子弟,肩并肩的守在门口。

 这时,徐不凡发现,靠东面山壁下的一栋房子里,灯光通明,隐约中并有谈话之声传出,当下一面命人去清除其他房内的四衣卫高手,一面与司徒俊德、王石娘、高天木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隐身屋檐下,从窗孔望进去,马上看到,里面摆着一桌酒席,鲁王朱高烈、褚良、巴尔勒、布鲁图、巴敦夫、以及鞑靼的三位太子正在饮酒作乐,身旁并有美女作陪。

 大家似乎均已有五六分醉意,巴尔勒醉眼惺忪的说道:

 “褚总管,蛤蚧乃至情至之物,连体蛤蚧化石玉佩戴在身上,据说对滋壮贤具有特殊疗效,总管佩戴已久,效果如何?”

 褚良在身边的一个少女脸上摸了一把,苦笑道:“当年可能是阉的太彻底,虽有进展,仍感力不从心,往往过门不入,令人扫兴。”

 徐不凡听在耳中,气在心中,暗暗恨语道:

 “好啊,鞑靼的贡品,原来姓褚的早就据为己有,反而诬指先父侵,好毒辣的连环计,我徐不凡今天非要你们的狗命不可。”

 鲁王却食不知味,忽闻他忧心忡忡的道:

 “褚总管,且别谈风韵事,本王很担心附近的州府发兵勤王,果不幸而言中,我们就有功败垂成的危险。”

 诸良喂了身旁少女一口酒,一双鹰眼眯成两条小,信心十足的说道:

 “近畿的州府,老夫早有打点,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说济南方面的大军一到,咱们即刻攻城,在时间上也来不及。”

 巴尔勒的眼珠子-直在打转,道:“鲁王爷,山东的兵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到?现在褚总管的身份业已拆穿,时间对我们非常重要,一旦丧失致胜的先机,我的雷霆军就有陷入泥淖的可能。”

 鲁王道:“按照行程,明清晨不到,傍晚一定会到,只是褚总督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于理他该派人来先禀报一声,怎么至今不见半点消息传来。”

 褚良笑呵呵的道:“绝对不会有问题,三天前家兄尚以飞鸽传书说,定会准时到达七里铺待命,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巴尔勒望望鲁王爷,瞧瞧诸良,眸光闪烁不定的道:

 “王爷,有一件事本法王想再提一下,前此已与褚总管商定,事成之后,朝廷愿将大同府以外的外之地割让予鞑靼,希望王爷能再证实一下。”

 鲁王望了褚良一眼,朗的说道:“请法王大放宽心,褚总管与你所谈的一切,完全算数,完全算数,但事成之,雷霆军必须立即撤走,这也是早已言明的。”

 巴尔勒的目光停在三位太子的脸上,皮笑不笑的道:“那当然,那当然,彼此有约在先,自当相互遵守。”

 鲁王喝干了杯中的酒,把玩着空杯,借以缓和一下不安的情绪,道:“褚总管,在七里铺,你派有多少人?”

 褚良道:“玉郎跟雪娥,还有四衣卫的主力,全部摆在那里,以为接应。”

 鲁王道:“你看是不是该派一个人,到那边去看一看实际清形,以期确实了解一下鲁军的动态?”

 褚良眉头一皱,忽然脸朝门外喊道:“来人呀。”

 糟了,四衣卫守在外面的人,早已被徐不凡清除干净,全部换成自己的人,褚良既已呼唤,却势必要有人应声才行。

 徐不凡只好变换嗓音,应了一声:“有!”

 褚良的声音里边已经有了火气:“怎么不进来?”

 “是!”徐不凡低着头走进去。

 “马上备-匹快马,到七里铺跑一趟。”

 “是!”徐不凡多一个字都不敢说,也不敢多停留一刻,立即往外退。

 “回来。”

 “是!”“去问问玉郎与雪娥,总督大人有没有消息传来?鲁军的大队人马,究竟何时可以全部开到?一定要问清楚,知道吗?”“知道。”

 “咦,你有毛病?怎么一直低着头?”

 “属下脖子痛,我立刻就去!”

 “回来!”

 褚良察言观,显然已经看出破绽,徐不凡甫出房门,褚良突然追了出来,沉声喝问道:

 “你是谁?”说话声中,出手如电,疾抓徐不凡的后衣领。

 徐不凡原先的打算是,先将大葫芦里的雷霆军封死在里面,将小葫芦里的四衣卫彻底歼灭,然后再集中全力,对付褚良,巴尔勒,不料事出意外,尚有两栋营舍的四衣卫未曾清除,已被褚良识破行藏。

 不得已只好提前发动,猛地怒吼一声:“是我,徐不凡,你的死期到了!”

 银虹一闪,血剑快如电光,褚良一招抓空,方待变招再攻,徐不凡的剑已如幽灵般攻到,褚良猝不及防,弹身暴退,徐不凡剑疾进…

 “杀!”王石娘给了他一剑。

 “杀!”高天木给了他一掌。

 褚良退路被阻,徐不凡追赶又急,褚良蓦地提足拔起,企图空遁,他反应奇快,身手又佳,原以为可以身而出,讵料,徐不凡与王石娘咬着尾巴追上来,血剑三绝招相继出手施出,褚良立被裹在层层剑气之中。

 巴尔勒冲出来了,被高天木截下来。

 鲁王冲出来了,被司徒俊德截下来。

 布鲁图、巴敦夫,鞑靼的三位太子阿图拉、阿杜拉、阿不拉相继夺门而出,与二老八骏干上了。

 剑影如鲜鱼的膀臂,绕在褚良的身周,说时迟,那时快,噗!褚良的左肩中剑,皮开花,洒下一蓬血雨,当下猛打千斤坠,急泻而下。

 “纳命来!”

 徐不凡心里雪亮,杀褚良的契机稍纵即逝,凌空回旋,变成头上脚下,血剑像一柄尖锥,直贯褚良的天灵盖死

 眼看就要得手,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巴尔勒一招“天王托塔”双掌猛一推,好像从地心里窜出一条猛龙,徐不凡坠势顿止,反被托上去好几尺。

 巴尔勒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吃了高天木一掌,踉跄退到墙边去。

 总算救下了褚良,捂着伤口,痛得他直皱眉头。

 早已惊动了营舍里的四衣卫,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

 断剑门的人就守在门口,出来-个杀-个,出来一对杀一双,四衣卫见势不妙,破窗而出,最后还是被他们逃出来数十人。

 通!通!大葫芦里的雷霆军似乎也知道外面情势有变,两扇大铁门擂得震天价响,断剑门的朋友们一面小心戒备,一面搬来许多巨石,挡在外面,同时还积了一大堆的柴禾,准备在必要的时候用火攻。

 一声凄厉绝伦的惨叫划破长空,徐不凡恨透了褚良,不顾一切的扬剑追上去,巴敦夫不识相,身拦阻,被徐不凡一剑穿心而过,作了替死鬼。

 师徒情深,巴尔勒恨得牙的,道:“徐不凡,好毒辣的手段,本法王今天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不凡咬牙说道:“巴尔勒,废话少说,干吧,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二人刚动上手,场中已发生变化,断剑门的子弟数代苦修,每一个人都有-身超卓的好功夫,也不过才片刻的时间,已将劫后余生的四衣卫解决了一大半。

 雷霆军那方面的情形却不妙,铁门被震得摇摇坠,随时都有破门而出的可能。

 一旦-千雷霆军虎狼似的涌出,这可是天大的麻烦,徐不凡等人本事再大,就是挤也会被挤死。

 徐不凡急急说道:“司徒掌门,这里的事你不要管了,快加派人手,死守住那道门。”

 司徒俊德身而出,他的位置立刻由二老顶上去,与鲁王大打出手。

 就在司徒俊德身而退,铁门将破未破的当口,布鲁图突然施出法术,摆在门外的石头-下子飞起来,蓬蓬通通一阵猛砸猛撞,大铁门立告四分五裂。

 “冲啊!冲!”

 “杀啊!杀!”鞑靼雷霆军身着土色黄衣,个个骁勇善战,门开处一片土黄,像野兽似的往外冲。

 司徒俊德已到达现场,当机立断,将柴火点燃,门立被熊熊烈火封锁。

 布鲁图不肯罢休,祭起一片暴雨,好像在门上悬了一把大壶,霎眼间便将火势熄灭了。

 惹恼了一旁的王石娘,马上以牙还牙,心念动处,法力已生,难以数计的大石头,宛若飞蝗蜂群一样,朝着门飞去。一时,雷霆军头破血,哀鸣四起,纷纷向后溃退。

 布鲁图不甘示弱,正待再施法术,高天木一掌震退阿不拉,暴喝-声:“你找死!”卡察!一声,乾坤圈砸在他的后脑上,颈骨折断,脑袋开花,向前冲了三四步,便扑地身亡。

 过分的愤怒,巴尔勒的脸都变了形,声音比狼嗥还难听:“徐不凡,你好卑鄙,居然教唆你的奴才,以魔妖法来对付本法王的雷霆军。”

 徐不凡剑起剑落,化解了他的三招快攻,道:

 “巴尔勒,你听清楚,徐不凡主仆从来不主动施展法术,但是如果别人有意卖,我们一定敬陪末座!”

 “好!”这个好字,巴尔勒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咱们不妨较量较量。”

 单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飞向雷霆军的巨石,一下子似是中了定“身”术,全部停在原来的地方不动了。

 “冲啊!冲!”

 “杀啊!杀!”雷霆军又如惊涛骇的卷出来。

 徐不凡脸色一沉“玄冰大法”应念而生,一眨眼的工夫,门便被冰封,巴尔勒大怒,出一条火龙,将冰墙穿,王石挟,高天木不甘示弱,立以巨石,巧妙无匹的将漏堵住。

 冰雪不断下降,火龙盘旋飞舞,巨石修孔补,不久,门早已不见,悉被冰石封死,再也听不到雷霆军疯狂的吼声。

 巴尔勒以一对三,自知心余力绌,再拚下去情况更严重,当下慨然一叹,立将法术收回。

 “龙飞风舞”、“开天辟地”、“旋转乾坤”徐不凡猛了一口气,血剑三绝招又告出手,决心拚战到底,将巴尔勒毁在葫芦里。

 血剑三绝招实在太厉害,徐不凡近来的功力又大有进,剑刃颤动,寒芒四溢,眩目的血焰有如天边的晚霞,一下子便将巴尔勒的躯体裹住。

 巴尔勒好大的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胆敢伸手夺剑,而且竟然被他真的抓住了。

 可惜,抓住的不是剑柄,而是剑刃,徐不凡虎吼声中,用力一拉,我的妈呀,惊叫声,割裂声,混作一片,热腾腾的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淌,巴尔勒夺剑不成,四个手指头各断一节,手掌上也划了一道血口子。

 四衣卫的主力不在,在此的多数是黑衣使者以下的喽罗,此刻差不多业已诛绝,而褚良、巴尔勒两位主将又已负创,雷霆军被冰封难出,剩下鲁王及鞑靼三太子,可谓独力难撑危厦,险到了极点。

 衡情度势,鲁王立即传下了撤退令:“咱们撤!”

 撤退令一下,鲁王、褚良、巴尔勒、鞑靼三太子,立即围成一个圆圈,连结在一起,以快速旋转的方式向外暴退,在旋转的过程中,溢出无数排山掌劲,暴出朵朵璀璨剑花。

 六个人都是顶顶尖尖的好手,力量相加,发生了相乘的效果,当者披靡,无坚不摧,眼看就冲到了门口。

 “不要跑!”

 “不要跑!”

 徐不凡、司徒俊德等人睹状大急,拔腿猛追,汹涌的掌,如长河怒涛般涌出,血红色的剑气,就好似无数的蛇信在吐。

 可是,彼此方向不对,这一切只能助长敌人后退的速度,却丝毫无法阻止。

 情急之下,徐不凡倏的弹身而起,洒下一片剑雨,企图没入他们的核心中,以命相搏,万不料,他这儿身形甫起,褚良他们也变了阵式,一个一个的相继腾身纵起。

 阵式实在妙极,先是圆圈,现在则是车轮,就像水车一样,每一个车斗经过,都会洒下一斗水。

 洒下的当然不是水,是拳掌,是刀剑,招出即退,整个轮子仍在不停的旋转、后退着。

 换言之,攻上来的人,必须承受六个人的车轮大战。

 褚良,巴尔勒伤势并不严重,功力受损不大,鲁王又是一等一的高手,三太子亦非泛泛,六个人的车轮大战,任何人都承受不起。

 徐不凡败下来了。

 司徒俊德败下来了。

 王石娘、高天木、二老八骏,乃至断剑门的所有顶尖人物,皆阻不住车轮的前进,眼看车轮已进入口,门内狭窄,施展更为不易。

 褚良等人,脚底抹油,已夺门而出,还顺手关上了门。

 当徐不凡追出口时,断剑门的四名子弟均重创在地,褚良等六人已远在二十丈外。

 “追!”

 徐不凡话甫落地,面前丽影一闪,朱玉梅横剑而立,挡住去路,侨声冷叱道:“站住,谁要是想追下去,必须先通过本宫这一关!”

 她就站在口,颇有一夫当关之势,徐不凡愕然一惊,道:“郡主请让路,叛国贼绝对饶不得!”

 朱玉梅寒着脸孔说道:“鲁王是我爹,本宫不能不管。”

 徐不凡道:“祸福死生,全在他一念之间,郡主应该好好的劝劝鲁王爷。”

 朱玉梅道:“我刚到,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徐不凡道:“希望你争取时间,晚了就来不及啦。”

 朱玉梅道:“可是,我更需要时间,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谈的清楚的。”

 鲁王等人早已远去,想追也追不上了,徐不凡跺跺脚,道:

 “好吧,希望你火速南下,设法阻止鲁军的行动,只要鲁军不攻城,鲁王肯幡然悔悟面圣请罪,相信陛下会从轻发落的。”

 七里铺,是个小镇,在城东南,村头上,有一座营舍依山而建,也是四衣卫的巢之。

 正当中的时候,徐不凡顶着一头的汗水,急匆匆的来到营舍附近。

 八骏将空轿停在隐蔽处,王石娘动作最快,已翻上营舍的墙,忽然咦了一声,道:“主人,这里面好像不对劲?”

 徐不凡接踵而上,展目望过去,只见前面的广场上,展现出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

 处处都是死尸!

 处处都是鲜血!

 尸积如山!

 血成河!

 死的有四衣卫,有鲁军,也有来历不明的兵勇。

 广场的一旁,停着一顶轿子,高天木大声说道:“是燕亲王的轿子!”

 燕亲王已从营舍里走出来了,李立将军与他并肩而行,身后还跟着一队提督府的兵士。

 徐不凡急忙跳下墙头,上去说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燕亲王一扫过往忧郁之,神采奕奕的说道:“是通州、蓟州、昌平各发兵一万,今天上午攻进来的。”

 “王爷亲自指挥?”

 “嗯,本王拂晓就出城了。”

 “已将鲁军全部击溃?”

 “没有,来的只是先头,大军未到,已望风而逃。”

 “四衣卫及先头是否已全部歼灭?”

 “先头只到五千,歼灭四千余人,四衣卫的主要高手还是被他们逃了。”

 “可曾见到褚良、巴尔勒他们?”

 “据说已与败军合在一起,朝南方逃走了。”

 “回山东老巢?”

 “可能是这样。”

 燕亲王望了二老八骏一眼,道:“葫芦谷的情形如何?”

 徐不凡将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对李立将军说道:

 “李将军,希望你能调一部分兵力,速赴葫芦谷,先将雷霆军的械缴了,就关在原地,后再等鞑靼派使来请命遣俘,并转知司徒掌门,速与在下会合,未审王爷高见如何?”

 燕亲王马上说道:“徐王爷处事果断明快,本王完全同意。”

 徐不凡道:“另外请李将军特别注意,巴尔勒老巨滑,又于魔法,如果被他潜返葫芦谷,放走雷霆军,可是十分危险的事,行动要快,缴械要彻底,必要的时候,宁可全部就地处决,亦不可误了军国大事。”

 李立将军躬身说道:“卑职知道,会临机应变的。”

 言毕,从马棚内骑出一匹马来,当即放蹄而去。

 徐不凡道:“这才忘记请教王爷,昌平、通州、蓟州的兵马怎么-个不见?”

 “他们已咬着鲁军追下去了。”

 “王爷是打算回城?或是…”

 “本王准备亲自追下去,一举将这股叛逆彻底摧毁。”

 “可是,京畿城防重要,这…”“本王奉旨灭贼,城内的事已有妥善安排。”

 “如此不凡就放心了,咱们即刻动身。”

 余音尚在耳中旋转,神探刁钻忽然越墙而过,抱拳为礼道:“刁钻斗胆建议,两位王爷最好分道而行。”

 徐不凡道:“为什么?”

 神偷孟元这时过墙说道:“鲁军是分飘东西二路来的,原打算与雷霆军分东、南、西三面攻城,现在雷霆军被制,先头已溃,他们是循原路退回去的,两位王爷分道督阵,应属万全之策。”

 徐不凡道:“可知褚良、巴尔勒、四衣卫等,是否已与鲁军会合?”

 神探刁钻道:“业已会合,褚良、巴尔勒在西路。”

 徐不凡道:“请两位特别留意,我最担心一件事,怕火眼真人不起褚良父子的鼓噪惑,拔刀助他,请替我查一查火眼真人的行止去向。”

 二人齐声应是,人去如烟。

 燕亲王道:“兵贵神速,徐王爷走那一边?”

 徐不凡不假思索的道:“我走西路。”

 燕亲王见他答得太干脆,道:“有原因?”

 徐不凡道:“是有原因,因为我还有几笔私债待讨。”

 “希望不要误了大事。”

 “不会的,正好是顺路。”

 军情紧急,彼此互道一声珍重,随即离开七里铺,分别踏上征途。

 一踏上官道,徐不凡就命王石娘,高天木先行离奉,黄昏时分,二人已到达位于青龙镇上的东方堡。

 东方堡张灯结彩,原-今天正是东方堡主东方霸的六十大寿,二人灵机一动,也凑热闹买了两个小礼盒送进去。

 东方堡雄踞一方,东方霸名江湖,自然贺客盈庭,冠盖云集,单是收的礼品就堆积如山。

 在堡门外接待的人,忽然拉长嗓门喊道:“白水庄马主到。”

 东方霸忙站起身来,亲自到门外去,马白水老远就拱着手说道:“恭喜,恭喜,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东方霸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连说:“那里,那里,区区辰,有劳马兄大驾,实在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拉着马白水携手同返,马庄主甫落座,一旁便有人将马白水送的礼物,照单子一一念出来,东方霸循例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紧接着,又有一位管家,打开两个小礼盒,将送礼者的姓名,礼物的名称,大声报出来。

 “血轿主人徐不凡,送血旗一面。”

 “谢谢!谢谢!”

 “血轿主人徐不凡,送血帖一张。”

 “谢谢!谢谢!”

 从晨至暮,送礼的人不知凡几,基于礼貌,也是为了排场,收礼的管事,已习惯于照本宣科,根本未及深思,而东方霸周旋于宾客之中,谢谢的话只是顺口一溜,同样未经过大脑。

 马白水却听得真切,突然大步走来,边走边对管事的说道:“你刚才说什么,血轿主人徐不凡送来血旗血帖?”

 管事照实说道:“血轿主人徐不凡,是送来一面血旗,一张血帖。”

 马白水已冲至收礼处,定目一看,果然是一面血旗,一张血帖,不由脸色发青,呆呆地怔在那儿。

 东方霸这时也已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跑过来拿起血帖,一字不漏的看着。

 马白水道:“什么时候?”

 东方霸道:“就是现在!”

 “现在?这么快?”

 “马兄,姓徐的小子心狠手辣,血旗、血帖出现江湖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他的毒手,请马兄即刻离堡,免遭池鱼。”

 马白水闻言颇感进退两难,若如言即刻离堡,实有亏江湖道义,如果勉强留下来,十九会赔上一条老命,还没有决定该怎么办,门外走进另一位管事来,递给他一个小礼盒,道:

 “有人托小的送一份礼盒给马庄主。”

 今天是东方霸的六十大寿,有人会在东方堡送礼盒给马白水,真是千古怪事,马白水蹩着腹狐疑,将礼盒打开来。

 糟!又是一面血旗,一张血帖。

 二人共同观看着血帖上的时间,地点!

 时在此刻!

 地在此地!

 马白水迫不及待的问那管事:“送礼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二个老头,自称天叟丁威。”

 “人呢?”

 “就在堡外。”

 “可曾看到血轿?”

 “附近好像停着一顶红色的轿子。”

 马白水转对东方霸道:“糟了,姓徐的小子已找上门来,你看该怎么办?”

 东方霸忧心如焚的道:“前一阵子,三才会、双剑会、与西门堡三派联手,都奈何不了徐不凡,合你我二人之力,自亦非小贼对手,惟今之计,可能只有一条路可走。”

 有希望总比绝望好,马白水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是那一条路?”

 东方霸道:“鲁王称霸山东,与褚氏昆仲携手,前途大有可为,近来又大肆招募武林豪客,听说双剑会长神州一剑王坤元,与乃玉剑追风姚梦竹,为了逃避徐不凡,已率众远走济南,我们现在别无选择,投效鲁王,可能是惟一的一条生路。”

 马白水比他更急,生死关头,早将自己的身份、地位、名誉、面子,抛到九宵云外,道:

 “东方兄,既然如此,咱们说走就走,小贼已兵临城下,再晚就来不及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东方霸也是同样的心意,忙不迭的从壁上取下自己的成名兵器,-对乌黑发亮的乌钢钩刀,连老寿星的华服都来不及换下,匆忙的待了家人几句话,便与马白水从后门溜出去。

 一出后门,两个人却看傻眼了,不远处停着一顶血红色的轿子,一位英气的发的年轻人就立在路中,笑呵呵的说道:“东方堡主身为主人,怎么可以丢下屋子的客人,独自开溜?马庄主远来是客,好歹也得喝杯寿酒再走。”

 东方霸脸一沉,道:“你是准?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年轻人指着红色轿子道:“徐不凡,血轿的主人。”

 “血轿主人徐不凡”这七个字,在东方霸,马白水的耳中听来,无异死神的化身,当下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门里窜。

 他们快,王石娘、高天木更快,已睹在后门口,当门而立。

 这时候,马白水才注意到,在血轿的附近还站着八名彪形大汉,两位老者。

 事已至此,东方霸想作缩头的乌已不可能,厉内荏的说道:“徐不凡,你怎知老夫会从后门送客?”

 “‘送客’?”徐不凡冷冷的反问一句,道:

 “徐某早就算准了,你们如若开溜,绝对不好意思走前门,再说在下假如从后门进来,取尔首级,多少也可以给你冒点面子,免得惊动了不相干的宾客。”

 马白水故作威风凛凛的道:“徐不凡,东方堡主名江湖,威震武林,我马白水也不是省油的灯,识相的你现在走路还来得及。”

 徐不凡嗤之以鼻,道:“马庄主,唬人的话徐某听多了,别扯淡,咱们办正事要紧,别耽误了两位的好时辰。”

 马白水双一瞪,道:“什么狗正事?”

 “当然是向阎罗王报到的大事,不过,先别急,按照惯例,先要验明正身,免得杀错了人,我想知道,阁下是否确定是白水庄主马白水?”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马名白水,如假包换。”

 “好,这才是英雄本,单凭你这一句话,我愿意给你一个痛快。我问你,五柳庄主黄天德的女儿黄绵绵,可是死在你与东方堡主的手中?”

 “你是说黄家那个会骂人的丫头片子?没有错,老夫是给了她一刀,当场破肚开肠了。”

 徐不凡已伸手按住剑柄,眸中出现杀机,道:“难得马庄主如此干脆,这样彼此都省事,有什么未了的后事,请从速代。”

 马白水闻言然大怒,给东方霸使了一个眼色,道:“该代后事的是你徐不凡,看刀!”

 先下手的为强,徐不凡的剑还没有拔出来,二人三刀,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上来。

 当!一声,王石娘好朗的身手,举剑挡住了东方霸的乌钢钩刀,道:“东方霸,想死也有个先来后到,你急什么。”

 当!又是一声,东方霸的另一把乌钢钩刀,也被高天木的乾坤圈架在半空中。

 马白水攻势极快,刀光飞泻,掌影如山,他知道,成败死生,就决定在这雷霆-击,是以,叫足十二成的功力,将毕生修为全部发挥在这一击上。

 果然声势骇人,强猛的掌劲,使徐不凡呼吸都感到困难,锋利的刀刃就砍向徐不凡拔剑的手。

 “主人快退。”

 “公子快退!”

 可是,在徐不凡的脑海里,从来没有“退”这个字,当下左铁臂猛-抬,硬将他的掌招挡下来,就在这个生死关头,马白水咬牙强忍住左掌的痛楚,嗨!的一声,大刀已砍中徐不凡的手。

 不!砍中的不是手,是血剑,血剑已出,火星进裂,马白水的大刀已断,断刀横腹而过,削下徐不凡的一片衣襟。

 马白水心里有数,这一击不成功,就只有死路一条。霎时间,他似乎已看到死神在向他招手,奈何桥已隐约可见,就目前的处境而言,同归于尽可能是他最佳的选择。

 健腕猛-沉,双手握刀,自己的门户全部开放,以毕生所有的力量,猛刺徐不凡的小腹。

 这是拚命的打法,徐不凡一点也不政大意,血剑齐腹切下,一瞬间就是十二个来回。

 这十二剑快如电闪,猛若狂涛,马白水的断刀再断成八截,两支手臂也齐肘削断,共是十段。

 马白水的一张脸已扭曲的不成人形,全身尽被鲜血所污,杀猪似的惨叫声中,人也摇摇坠,徐不凡提起血剑,轻轻松松,像切菜似的,割下他吃饭的家伙。

 东方霸吓得,想逃走,却被王石娘高天木死钉着,寸步难移。

 堡内的人想驰援也不可能,全被二老八骏封死。

 徐不凡提着剑,走过来了,杀机面的道:“阁下是东方堡主东方霸,不会错吧?”

 否认也没有用,东方霸干脆不作声。

 “在下的一条右腿,是你的恩赐,黄绵绵的命是结果在你与马白水的手中,你能够活过六十岁,应该可以了无遗憾了。”

 东方霸忽然大叫一声:“老夫跟你拚了!”

 趁徐不凡说话分神间,一对乌钢钩刀倏合乍分,一把疾取徐不凡握钿手腕,一把钩向颈项要害。

 徐不凡不闪不退,举剑横斩,企图先将他的双刀斩断再说。

 不料,姜是老的辣,成了的老狐狸更是狡诈百出,东方霸只是佯攻,虚幌一招,提足拔起,以旋飞的姿势朝堡内飞去。

 “阎王叫尔三更死,绝不留命到天明,黄泉路远,马白水还在等着你作伴呢!”

 说话中,徐不凡早已弹身而起,就在东方堡的墙头上空,展开-场生死之搏。

 兔起落刀来剑往,金铁鸣声、吼喊喝叱声、刀声、剑声、掌声,作一团,两条人影已纠结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有几样东西却看得十分清楚:

 一截截,一段段,跌落尘埃的是东方霸的断刀。

 红,热腾腾,洒下来的雨是东方霸的鲜血。

 东方霸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终于落到墙外。

 尸体却被徐不凡一脚踢到墙内去了。

 一场暴风雨就此结束,血轿顶上又多了两颗骷髅。

 追呀追,徐不凡一路紧赶,这已来到山东,正在济南的西方,差不多还有半多一点的路程。

 没有追到鲁军。

 没有追到四衣卫。

 没有追到鲁王、褚良、巴尔勒。

 仅半之隔,连昌平、通州、蓟州的兵马也没追到。

 正好追到了双剑会的总会所在。

 王石娘、高天木已先行去旗、投帖,徐不凡领着二老八骏,也随后来到双剑会。

 在双剑会外,与王石娘、高天木面相遇,二人同声说道:“主人,双剑会已经空了。”

 徐不凡一怔,道:“空了?没有人?”

 高天木道:“是的,一个人也没有。”

 徐不凡一头撞进双剑会内,正想入内去好好搜一搜,断肠人恰巧从里面走出来,双方不期而遇,两个人都呆了一呆。

 断肠人道:“咦,徐不凡,你来此作甚?”

 “找王坤元姚梦竹夫妇算帐。”

 “他们不在。”

 “一个人都没有?”

 “全部走光了。”

 “到那里去了?”

 “济南。”

 “济南?到济南去干嘛?”

 “我得到消息,双剑会有意投靠鲁王,想来阻止,可惜一步来迟,看来整个双剑会,已全部开到济南去了。”

 徐不凡鼻子都气歪了,紧握着拳头,恶狠狠的道:

 “好啊,王坤元,姚梦竹,你们这是罪上加罪,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我徐不凡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断肠人道:“不错,济南已是一座死城,翅也飞不了。”

 “你是说鲁军已回到济南?”

 “此刻差不多该回去了。”

 “通州等地的兵马呢?”

 “彼此首尾相接,相距不到十里,鲁军一入城,他们也就该到了,如果动作快一点,这时候应该已经在进行围城的工作,鲁王,褚良、褚忠、巴尔勒他们势必会成为瓮中之鳖。”

 “好极了,来个一网打尽,更省事!”

 断肠人望了他一眼,道:“徐不凡,如果没有旁的事,我要先走一步。”

 徐不凡伸手一拦,道:“别急嘛,我还想问你-句话。”

 “什么话?”

 “你是不是小琬?”

 “我…不是!”“可是,有人告诉我你是。”

 “是谁?”

 “你的好友钟雪娥。”

 “胡说,她才是常小琬。”

 这一来,可把徐不凡糊涂了,钟雪娥说断肠人是常小琬,断肠人又说钟雪娥是常小琬,到底谁真谁假,徐不凡真如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当下双眉一挑,咬咬牙,暗道一声:“姑娘,恕我徐不凡要冒犯了!”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冷子一伸手,断肠人的一方黑色蒙面巾已被他揭了下来。

 断肠人惊呼一声,拔腿就往双剑会里面跑,徐不凡根本没有看清楚她的面貌,仅在那一瞬之间,看到一个轮廓-个熟悉的轮廓。

 常小琬的倩影,早已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板上,历久弥新,永志不忘,虽然仅仅是在刹男眨间所见到的一个轮廓,他也敢于肯定,那就是他的未婚常小琬。

 “小琬!小琬!”

 “小琬!小琬!”

 在一个荷花池边,徐不凡终于将她追到了,而且一把就将她抱在怀中。

 柔若无骨,全身索索而抖,可以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甚至可以感觉到她通通的心跳声。

 她并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却双手蒙面,不准徐不凡看她的脸。

 “小琬,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不,我太难看,看了你一定会失望的。”

 “小琬,我说过,不管你是丑八怪,丑九怪,甚至丑十怪,我都会永远爱着你。”

 “话是不错,可是夫是一辈子的事,免不了久生厌。”

 “不会的,绝对不会,你的容貌是为我而毁,是爱的标志,我要是嫌弃你,还算是人吗?

 放开双手,抬起头来,快!快!”

 常小琬并没有放开手,但当徐不凡移开她的玉手时,她也没有反抗。

 这一张脸的确不好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高的鼻梁,樱桃似的小口,粉雕玉琢般地雪白脸蛋上,却有两道明显的刀痕,肌外翻,凹凸不平,颜色红里透黑,十分刺眼,就好像一朵美丽的鲜花上,停了两只丑陋的虫。

 常小琬的一双眼睛,一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徐不凡,密切注视着他的一颦-笑,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一个意念,只要他有一丝一毫反常的表示,她决定立刻远走他乡,落发为尼。

 然而,徐不凡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有的只是情、感恩、与爱!

 他伸手轻抚着常小琬的伤痕,含热泪,终于泪滚滚而下,就以他的泪脸,紧贴在常小琬的伤脸上,轻轻磨擦着,不停的喊着:“小琬!小琬!”

 磨擦继以亲吻,他几乎吻遍了常小琬伤处的每一个细胞,最后终于印在常小琬的嘴上,四片火热的嘴,立即胶在一起。

 天在旋,地在转,整个世界,好像已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多少年的相思、煎熬,一下子全部得到补偿,一切的一切都暂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久久…

 久久…

 又久久…。

 许久许久之后,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不凡,说真的,我实在太丑,中山王不应该娶-个丑八怪,我诚心诚意希望你另娶他人。”

 “小琬,别说傻话,我们两个人的生命早已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了,也再也容纳不下第二个人。”

 在小琬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徐不凡又道:“小琬,有一件事我想问你,钟雪娥是谁?”

 常小琬咯格笑道:“钟雪娥就是钟雪娥,你问的好奇怪。”

 “我是说她真正的身份。”

 “为了她的安全,现在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么,她的穿心指、绵掌,真的是你传授的?”

 “她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将你们见面的情形都告诉我了。”

 “有一件事我想不通,钟姑娘的穿心指,绵掌,几乎和你一样好。”

 “她颖慧过人,资质特佳。”

 “还有,她为什么要卖身投靠,认贼作父?”

 “不凡,不入虎,焉得虎子,雪娥投靠褚良,完全是我的授意,换句话说,也是为了你,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自杀不成,跟着师父神尼她老人家,学得一身武功,于是决心想替你担起复仇的责任来,怎奈你的仇家太扎手,没有人卧底,根本查不出真相来,这就是我叫雪娥打入四衣卫的真正原因。”

 徐不凡道:“小琬,见到钟雪娥的时候,替我谢谢她,或明或暗,她对我的帮助太多,我却一直把她当作一株唯利是图的墙头草,真是抱歉。”

 常小琬道:“我会的,雪娥度大量大,相信她不会计较这些的,否则她早就不帮你忙了。”

 二人一面说,一面走,这时已走出双剑会,来至二老八骏站立之处,常小琬落落大方的说道:“谢谢诸位这多年来对不凡的照顾,没有你们,就没有不凡,诸位对徐家可以说恩重如山。”

 王石娘与高天木本来就跟在徐不凡后面,待他揭开常小琬的蒙面巾后才离开,二老八骏自然早已知道了常小琬的身份,皆为徐不凡雀跃不已。天叟丁威马上恭恭敬敬的说道:

 “夫人快别这样说,王爷视我们如亲人骨,纵使赴扬蹈火,亦心甘隋愿,但盼夫人与王爷能早缔鸳鸯盟,以慰老主人在天之灵。”

 换了别人,早已羞红了脸,常小琬乃名门闺秀,毕竟与众不同,仅微微一笑,未置可否,戴起蒙面巾,道:“不凡,我该走了。”

 徐不凡一怔,道:“小琬,你还要走?到那儿去?”

 “去济南。”

 “去济南做什么?”

 “雪娥处境危险,我必须去助她一臂力。”

 “干脆叫钟姑娘离开四衣卫算了,何必冒这个险。”

 “褚良一天不死,雪娥就一天不能离开,须知四衣卫少了一个卧底的人,我们就会变成瞎子。”

 说走就走,跟大家摆摆手,去势如风。

 双剑会已空无一人,徐不凡也坐进血轿,向东而去。

 一路东进,一路紧赶,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徐不凡主仆便到了济南府的西门外。

 举目望去,城门紧闭,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鲁军。

 城外,昌平、通州、蓟州的兵马往来穿梭,调动频繁,双方皆剑拔弩张,隔着一条护城河严阵以待,却并未真的打起来。

 燕亲王已到,就坐镇在一座关帝庙内,徐不凡得到消息,马上来到关帝庙。

 踏进大雄宝殿,一见到燕亲王,徐不凡立即说道:“真对不起,我来晚了,请王爷恕罪。”

 燕亲王笑容可掬的道:“本王也是刚到,你那边路远,并不晚,但不知徐王爷的债讨完没有?”

 徐不凡道:“尚余最后一笔债未讨,双剑会的王坤元,姚梦竹夫妇投靠鲁王,躲到济南城里去了。”

 “只要在济南城里,他们就跑不掉。”

 “此地的情形怎么样?”

 “鲁王,褚良、褚忠、巴尔勒,以及所有的鲁军、四衣卫,已全部退入城内,看样子,他们可能准备死守济南。”

 “我们是否已完成包围?”

 “业已部署完成。”

 “王爷准备如何肃清叛?”

 “我想听听徐王爷的高见。”

 “不凡以为,两军战,死伤必重,影响所及,势必会祸及无辜的良民百姓,不如先将城池围死即可,暂勿攻城,另施以奇袭为上上策。”

 “如何施以奇袭?”

 “奇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把握两个最重要的原则:一是要以最快速最隐秘的行动,出奇致胜,二是要以最少最精锐的力量,以寡击众。”

 “嗯,有道理,有道理!”

 “换句话说,我们应该组织一支机智、胆识、武技,俱属第一的突击队,设法混进济南城,打入他们的领导核心去,将鲁王、褚良他们一举成擒,在群龙无首的情形下,鲁军必将冰梢瓦解,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燕亲王闻言大喜,拍着手赞道:“好极了,好极了,兵不血刃,乃济南军民之福,徐王爷高瞻远瞩,本王完全同意。只是军中袍泽,惯于整体征战,论个人武技,则不如武林中人远甚,这支突击队组织起来,真还要费一番周章才行。”

 徐不凡道:“断剑门的人勇猛善战,应可重用,如果他们在路上不曾耽搁,差不多也该到了。”

 忽见一名校尉放马直冲进关帝庙,在大雄宝殿之前才翻身下马,神色惶张的道:“启禀王爷,有人准备要攻城。”

 燕亲王神色一紧,道:“是那一路的兵马?”

 校尉道:“是一群武林人物。”

 “可知是那一门派的?”

 “不清楚,目前正被官兵堵在西门外,场面甚是火爆紧张,请王爷定夺。”

 燕亲王望了徐不凡一眼,道:“本王与武林各派素无渊源;这件事还是麻烦徐王爷去处理一下吧。”

 徐不凡身应了一声:“好!”走出大殿,来至西门外,果见一群武林人物,正与官兵发生争执,一方强行攻城,一方未得燕亲王将令,又不准他们擅作主张,双方争得面红耳赤,正相持不下。

 上前一看,徐不凡发现为首之人是上官堡主上官-,上官巧云就站在她二叔的旁边,上官姑娘-眼瞥见徐不凡,连忙上来说道:“不凡,你来的正好,我问你,钟玉郎在不在济南城里?”

 徐不凡道:“应该在里面才对。”

 上官巧云道:“我们要打进城里去,杀掉钟玉郎,这些官兵却不准我们片面行动,你说气不气人?”

 “巧云,你真的要杀掉钟玉郎?”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活。”

 “巧云,你们已经…希望你能面对现实。”

 “不!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个狼人。”

 “生米已成饭,劝他改过迁善,可能是你最佳的选择。”

 “他喜新厌旧,朝秦暮楚,把我打入天牢不算,还杀了我们上官堡的数名高手,此仇不报,我上官巧云誓不为人!”

 徐不凡轻叹一声,没再表示什么,事实上他也没有太多表示意见的余地。

 上官巧云又道:“不凡,快叫这些兵让开,我们要杀进城里去。”

 徐不凡道:“巧云,钟玉郎是褚良的干儿子,褚良与褚忠、鲁王的关系,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贵堡所面对的,绝不是单单一个钟玉郎,而是整个鲁军与四衣卫,众寡悬殊,盼能三思!”

 上官-转过头来,气愤愤的说道:“褚良昆仲通番叛国,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徐不凡道:“当然不,在下正在筹组一支突击队,准备施以奇袭。”

 “敝堡是否可以派人参加?”

 “,但机智、胆识,武技俱属第一的才行,贵堡能选出多少这样的人才?”

 “老夫算算看…嗯,差不多有二十名。”

 “好,就给上官堡分配二十个名额,宁缺勿滥。”

 适在此时,燕亲王身边的-位差官前来说道:“徐王爷,断剑门的人到了。”

 徐不凡扬目望去,并未见到司徒俊德,道:“断剑门的人现在何处?”

 差官道:“已被王爷安置在一个城隍庙里。”

 徐不凡转对上官堡主道:“贵堡的人可有宿处?”

 兵荒马的,所有的商店客栈俱已关门大吉,那来的宿处,徐不凡随即领着上官堡的人,一同来到城隍庙。

 司徒俊德得到消息,早已了出来,徐不凡先给大家介绍一下,然后说道:“司徒掌门,雷霆军那边是否已全部缴械?”

 先与上官-打了个招呼,司徒俊德正容说道:“李立将军足智多谋,切断了雷霆军的水源,他们只好弃城投降,全部作了阶下囚。”

 徐不凡闻言心下大安,已无后顾之忧,道:“辛苦你们了,请即刻挑选二十名一等一的好手,随时待命,我要组织一支突击队,当然,武功要好,必须出于自愿,其余的人先歇着好了,有关饮食、寝具,相信燕亲王会有妥善安排的。”

 目光从上官巧云脸上扫过,落在上官-的身上,徐不凡又道:“请上官堡主先将贵堡的人安顿好,应即将突击队的成员选定,一旦找到适合的地点,准备随时开始行动。”

 军情紧急,谁也不敢有所延误,断剑门、上官堡的人唯唯诺诺,当即分头行事去了。

 徐不凡却面对一个大难题。

 奇袭首重隐秘,城头上鲁军布有重兵,想要神鬼不觉的混进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必须找到一个死角,选择一个最有利的时间,运用最巧妙的智谋,才有达成任务的机会。

 于是,徐不凡命王石娘,高天木、二老八骏,全部出动,绕着济南城转一圈,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适合进袭的地点。

 讵料,大伙儿甫至庙门口,却被神偷孟元神探刁钻给挡了回来。

 神探刁钻首先开腔,道:“王爷,老夫带来一个坏消息。”

 徐不凡吃了一惊,道:“什么坏消息?”

 神探刁钻道:“火焰教主火眼真人,已投效褚良。”

 这无异是晴天霹雳,火眼真人神功入化,如果当真归顺了鲁军,简直如虎添翼,等于陡增雄兵十万,必然会给朝廷平添无穷的困难,徐不凡急急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神探刁钻道:“两天前,褚良与火眼真人不期而遇,老贼鼓起如簧之舌,大吹法螺,再加上钟玉郎、古月蝉在一旁猛敲边鼓,两今人一拍即合,火眼牛鼻子便当场口答应了下来。”

 “如此说来,那火眼老道已在济南城内?”

 “总督府内觥筹错,褚氏昆仲正在为牛鼻子老道接风呢。”

 “你是说现在?”

 “是呀,我们老哥俩刚从城里出来。”

 “城门早已紧闭,两位是怎么出来的?”

 “是从-条地道里出来的。”

 徐不凡大喜过望的道:“有-条地道可通城内?”

 神偷孟元道:“已经存在几百年了。”

 “鲁军为何不曾封闭?”

 “因为他们不知道。”

 “两位又怎么会知道?”

 “嘻嘻,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数百年前,济南有一位的的确确富可敌国的大富翁,引起山东响马的觊觎,但他深居城内,足不出户,城门又有官兵把守,即使能混进城来,也不可能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带走,于是,响马穷数月之功,挖下-条地道,直通富翁的后院,一夜之间,便将他的家财搬空了。从此,这条地道便在偷儿间广为传、使用,想不到歪打正着,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地道的出口在那里?”

 “就在附近不远,不过那地方不干净。”

 “怎么不干净?”

 “是在一个葬岗子后面的山里。”

 “管它干不干净,能够潜入济南城就成了,请两位等着,稍待还要你们引路呢。突击队一组成,咱们就立刻行动。”

 上官堡与断剑门的二十名精英,很快便选拔完成,徐不凡向燕亲王说明一切后,领着二老八骏、王石娘、高天木,在刁钻、孟元的引导下,一行五十五人,摸黑奔向葬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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