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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敬女神而远之
  Ⅰ

 “‘和平’等于是‘无聊’的同位语。”

 不知是谁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甘于平凡者始能希求和平。”

 同时也有这句话。不过这些深入浅出的俗谚,对于一开始就无心追求和平的人来说,却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唉…好无聊喔…,怎么都没有发生什么血腥惨案呢?”

 一双美腿大剌剌地摆在桌上,跟和平主义挑衅的正是我的上司。我语气冷淡地答道:“你前不久才一口气让警政署长与警视总监同时下台一鞠躬,还有什么好无聊的?再不适可而止,老天爷会生气的。”

 我的名字叫泉田准一郎,是隶属警视厅刑事部的三十三岁警部补,平时没有什么信仰,不过看到上司丝毫不把神明放在眼里的行为,就忍不住想说句陈腐的挖苦话。

 “泉田,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说那两个会下台都是我害的。”

 “你想否认吗?”

 “当然,根本就跟我无关,完全是那两个的危机管理能力不足,才会落到这种下场。总之他们平安无事退休,还能领到退休金跟养老费,就该庆幸了,要是再抱怨,小心遭到报应!”

 遭到老天报应还说得过去,可是遭到凉子报应,想必会成为署长与总监心头挥之不去的一个结吧!

 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药师寺凉子,二十七岁,警视,人称她为“驱魔娘娘”意思是“连血鬼也会吓得退避三舍”论容貌、才能、经历、财力,任何一项都完美无缺,兴趣是待上司、小事闹成大事、把烂摊子丢给别人善后。堪称警视厅有史以来最棘手的与其说是麻烦制造者,还不如说是麻烦发明者。由于握有众多上级长官的各种把柄,加上她解决了多起离奇事件,立下不少实际成绩,所以没有人敢叫她走路。

 此时内线电话响起,我接到柜台的通知,说凉子有访客。

 二分钟后,访客出现了。

 自从成为凉子的部下之后,不知怎么搞的,总觉得我见到美女的机会增加了。

 眼前是一位清秀的年轻少妇型美女,年龄约在三十岁左右,紧跟在后方的应该是妹妹吧,因为她比正前方的女稍微年轻一些,两人鼻子与下颌的轮廓十分神似。

 “这是我们的名片。”

 我接过通来的名片一看,只见上头写着:“花冈天海”、“花冈空海”

 “天海(译注:TENNKAI,日本江户时期天台宗的僧侣1536-1643)与空海(译注:KUUKAI,日本平安初期的僧侣,774-835)?”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两位和尚同时复活了吗?事实上并非如此。

 花冈天海的职业是“花艺造型师”空海则是“国际保险顾问”两者皆与佛教无关。

 “我名叫天海(TENNMI),舍妹名叫空海(KUUMI)。”

 这种念法似乎有点牵强,不过在这种场合下轮不到我批评别人。

 “二位有何贵干?”

 姊姊回答我的问题:“我们想见凉子小姐,有事与她相谈。”

 “你说的凉子小姐,指的是药师寺警视吧?”

 我刻意重覆确认,主要是因为“凉子小姐”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的答案自然是YES,我走入凉子的办公室代为传达她们的来意。

 约经过三十分钟,花冈姊妹告辞,接着换成我被叫进凉子的办公室。

 “抱歉,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好像出事了。”

 花冈姊妹之中,天海是凉子的朋友,而她的妹妹,也就是空海的男朋友据说突然离奇失踪。

 “可以请教花冈天海是你的什么人吗?”

 “我老爸的情妇。”

 “老爸…就是你的父亲吗?”

 “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把母亲喊作老爸吧。”

 我将记忆重新倒带,凉子的父亲药师寺弘毅过去普经是警政署的高级官员,现在则是大型企业JACES的总裁,拥有一千亿资产、年收入高达二十亿圆,反正对我来说是毫无实际感的数字,总之此人是名符其实的资本家。

 药师寺弘毅的子,也就是凉子的母亲十年前就已经去世,因此现在即使弘毅有了情妇也算不上外遇,这叫做成人的交往。

 药师寺目前出差到纽约去了,之所以没有把情妇带在身边,大概是打算到了当地再临时招募一个吧——以上来自他女儿尖酸刻薄的推测。

 “因为天海只负责星期二。”

 “负责?”

 我一时无法理解话中的含意。

 “我老爸有五个爱人,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每个人工作一天,星期六和星期放假,我的父亲还真是道德的敌人。”

 “令尊大人今年贵庚?”

 “应该已经六十了吧,如果户籍资料没有作假的话:不过如果是我老爸,就很难保证了。”

 六十岁有五名情妇,这该说是可喜可贺还是老当益壮?我心血来,随口说了一个无聊的笑话:“那么妹妹是星期四啰?”

 “错,是星期三。”

 “耶…!?”

 “开玩笑的啦!妹妹空海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还脚踏两条船。姑且不论有几条船,一个是没没无闻的画家、一个是没没无闻的舞台演员,两人都自称是天才,把自己无法成名的理由全归罪于世人太愚笨了。”

 凉子以万般不屑的语气啐道:“就是有这种人,在艺术创作方面一无是处,把自己缺乏生活能力加以美化的才能倒是绰绰有余。”

 凉子在批评别人的时候说好听点是不懂得修饰,说难听点就是不给面子。此时她又把原本放在地板的双腿举到桌面。

 “可是就是有女人会看上这种人,明明外貌跟脑筋都不错,怎么会被那种只会花言巧语的男人给骗了呃?结果你看,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成了嫌疑犯。”

 我也赞同凉子这番话的前半段“为什么那种只会花言巧语的家伙却总是受到才能出众的女青睐呢?”关于这个疑问我不晓得纳闷过多少次,不过男人这种生物就是永远也想不透自己不受跟别人受的理由。

 “总之先到所属辖区走一趟,记得是自由之丘分局。”

 “下落不明的是哪一个?”

 “当画家的那个。”

 这位名叫长谷川三千男的三十五岁男子离奇失踪,而且还留下了身上的衣服。

 以画家为业的长谷川毕业于知名美术大学已将近十年,但却毫无出人头地的迹象,因而打算改行从事画工作。据他说:“画几张图难不倒我,很快就会赚大钱”

 用嘴巴说自然容易,而且这种说法对画家们也是相当失礼的。不过还是有些游戏公司找上他绘制以怪物、魔法师为主轴的电玩游戏包装封面画。事实上这些机会都是花冈空海替他谈成的,可是为了不伤害男朋友的自尊心,她一直对这件事保密。

 “不能自力更生还谈什么自尊心。”

 要是被凉子知道了,一定会大加嘲笑一番。总之,长谷川窝在他称为工作室的简陋公寓小房间里开始了他的工作。

 事情就发生在昨,空海的另一位男朋友,也就是舞台演员鸟井星志前去造访长谷川。鸟井也是一直无法在舞台独挑大梁,因而有意改行从事配音员。长谷川与鸟井从以前就一直不和。这也难怪,两人之间夹着一名女,而且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如果这两个男人情不错反而让人觉得很诡异。

 更何况这两人都不成器,只有仰赖女朋友的经济能力吃软饭,想当然而会相互轻视对方,同时也担心会被女朋友抛弃。

 据说,鸟井之所以到长谷川的公寓,是因为他跟长谷川在电话里发生口角,当时长谷川带着酒意,以骄傲自的语气宣布:“我就要赚大钱了,我一定会成功的,空海是我的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可怜啊,你就要像垃圾一样被丢弃了!”

 被奚落得狗血淋头的鸟井气得想痛殴长谷川一顿,于是火速冲到情敌的公寓。

 鸟井的住处位于自黑区的自由之丘,自由之丘是高级住宅区,不过那里同时也有便宜的公寓零星分布着,所以长谷川自称是“住在自由之丘的画家”以示炫耀。

 鸟井大敲长谷川的住处房门。

 “谁?”

 “我是鸟井,快开门!”

 “吵死人了,快回去!”

 “我有话要跟你说,开门!”

 “我没话跟你说,你快回去,不然我就叫警察…”

 本来想报警的长谷川声音突然中断,紧接着传来重紊乱的呼吸声,然后就是难以形容的惨叫响遍整栋公寓。

 鸟井惊惶失措地想逃离现场,不料一脚踩空跌下楼梯,公寓的住户通知了警察,巡逻警车的响笛声逐渐接近…

 Ⅱ

 凉子与我搭乘私人巡逻警车前往自由之丘分局,这么做本来是想低调行事,但全黑的积架跑车反而引人注目。当然这是凉子名下的车子,论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手握方向盘、哼着歌曲的当然就是凉子,她的“驾驶哲学”我再清楚不过了,因此我全身僵硬地坐在副驾驶座,同时不忘叮咛上司几句:“你可得克制一点,这里不是我们的管区,要抓人就必须申请拘票,千万不要扯自由之丘分局的后腿。”

 “要抓人的确需要拘票,不过…”

 “不过?”

 “毙歹徒就不需要杀人许可证了,所以我不打算活捉,直接毙了犯人就行了。”

 “你以为你的歪理行得通吗?”

 “少啰嗉!本姑娘想怎么做,所有道理都得问一边去!”

 我不再多做反驳,因为我视线的余光瞄到了道理正畏畏缩缩地躲避起来。

 光是想像事态会如何发展就令人不打起哆嗦。车外是晴朗无云的晚秋天气,不久或许会刮起人工暴风雪也说不一定。只希望这次事件能够发挥让凉子消磨时间的作用,要是让她期待落空,凉子心情一定会变得更差。

 “天海跟我老爸之间的关系已经维持了有三年左右,她是相当着名的花艺造型师。”

 在一路行驶的车内,凉子聊起她那福不浅的父亲。

 “我老爸讨厌除了当情妇以外没有其它才能的女人,他喜欢的是独当一面,只需在必要时给予援助的女人,所以他的每个情妇都相当独立,不是开店就是拥有个人工作室。”

 “他可真挑剔。”

 就是因为这样,好女人往往不会与年轻男人为伍。原本我以为自己身边有了一个,结果还是抛弃不能理解女人减肥心情的男朋友,远走南半球。

 想着想着,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为了驱走难过的回忆,我只有继续瞎聊。

 “这么说来,这些情妇的店面或个人工作室就成了JACES的情报收集基地啰?”

 “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是说笑的。”

 “这种程度的玩笑是比不过我老爸的。把人间最恶质的玩笑磨成粉,加入名为不合常理的水予以搅拌,再放进地狱的炉灶烘烤,成品就是我老爸。”

 女儿可以这么形容亲生父亲吗?

 “是这样吗?不管怎么说,我并无意赢过令尊大人,他是怎么样一个人与我无关。”

 我想藉这句话打住话题,不知为何凉子却认真起来。

 “你现在就说这种话那以后该怎么办!?随便你用什么手段都没关系,你一定要把我老爸到走投无路让他投降。”

 “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一开始就示弱的话,到时就不知道我那盛气凌人的老爸会存心出什么难题找碴,所以你要下定决心,使出比敌人更阴险毒辣的手段,彻底击垮对方,让他永远无法卷土重来,明白吗!?”

 “我要下定什么决心啊?如果令尊大人真是那么危险的人物,那我连想都不想接近他,请你不要牵连自己的部属卷进家庭内部的霸权斗争!”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凉子顿时噤声不语,接着一个仿佛大梦初醒的表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然后才挤出略显扫兴的语气:“算了,今天就先解决天海的事情吧。”

 抵达自由之丘分局,把黑色积架留在停车场,我们便走进建筑物内,这是一楝保存着浓厚昭和时代(译注:日本昭和天皇年号,1926-1989。)色彩、老旧又平阪的建筑。

 站在正门的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员看见凉子立刻张大眼睛跟嘴巴,显得手足无措,甚至忘了询问对方来意。凉子则坦地通过他的前方,率领我快步走上阶梯,她与这个分局的搜查课还算有点,因为双方曾经共同处理过一个案子。当时凉子目中无人、恣意妄为的做事态度,让所有刑事在颜面扫地的状况下解决案件,直到现在,她仍然是不受的人物。

 所有刑事一见到凉子出现都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其中一人鼓起勇气走上前,毫无创意地冷嘲热讽:“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啊,不知尊贵的总厅参事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

 这点程度的挖苦,在凉子白玉般的肌肤上根本连最轻微的刮伤也做不到。

 “当然是有事才会来你们这个肮脏的狗窝,啊——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全是便宜香烟味跟拉面这种穷酸的社会派恶臭味,是昭和时代的遗物吧,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有许多案件悬而未决?”

 所有刑事闻言,脸部肌顿时转为僵硬。我则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拜托旧识阪田警部补代为联络。

 正要走出搜查课的房门之际,后方传来一个刻意提高分贝的声音打在我的背上。

 “哼!对CAREER逢谄媚的叛徒!”

 这种无端的批评我已经听了太多次,我停下脚步,想回过头反驳但想想还是选择放弃,因为我很能体会NONCAREER在面对CAREER时的心情。

 所以我准备不予理会,岂料我的上司竟把微风变成暴风。只见凉子走到一半又特地折回来,高跟鞋鞋跟猛力在地板敲出声响。

 “喂!你们这群只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的窝囊废有什么好神气的!泉田对我尽忠不是向CAREER逢诌媚,他是自愿服从我个人,你们给我记清楚!”

 刑事们全部默不作声,我听得心里发慌。“我才不是出于自愿的。”这句话要是口而出,想必会使事态更加恶化,因此我把这件事搁在一边,催促着凉子。

 “快走吧,阪田警部补安排了鸟井星志跟我们见面。”

 阪田警部补说鸟井星志已经在其中一间侦讯室里等着我们。阪田警部补是一位貌似红黑色螃蟹的中年男子,为人还算不错。

 鸟井星志是个美男子,不过比他更帅的美男子多的是。他那柔弱、无助的气质或许很容易引起女的保护,但以同的眼光来看,真想跟他说句:拜托你抬头行不行?以他那种缺乏架势的站姿,想成为优秀的舞台演员可能很困难…

 算了,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二位能够证明我是清白的吗?”

 鸟井发出近似撒娇的声调,并自不转睛地直盯着凉子,对我连正眼也不瞧一下。

 他的表情看来似乎十分确信自己的外表能够引起女的同情心。

 “除非你真的是清白,否则我们会证明你是有罪的。即使目前你不在我的管区,等到结果出炉,我可能会正式逮捕你,我根据一项线索可以判断那个不成气候的画家长谷川已经死了。”

 鸟井倒一口气,双手抱住头。

 “长谷川已经死了?噢噢,怎么会有人犯下这么残酷的毒手!怎么会遇到这么血腥的事情!怎么会发生这么悲惨的变故!”

 紧接着一个半哼唱、半嘲的声音答道:“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夸张!你的说词怎么这么空!你的惊讶怎么这么虚伪!”

 鸟井倏地闭上嘴望向声音的来源,这个声音的主人不用说就是药师寺凉子,她看着年轻演员,眼神中透出骨的轻蔑。

 “我说你啊,真有志成为专职演员的话,最好要练出一套独树一格的表达方式,像你用字这么贫乏,程度大概跟本国首相差不多。”

 鸟井的脸上迸出愤怒与失望,看他样子好像想加以反驳,结果不知是因为欠缺词藻,亦或是觉得有重整作战计划的必要,他后来并没有开口。

 凉子回望阪田警部补。

 “可以让我看看遗留在现场的画吗?”

 “好的,这边请。”

 似乎还在摸索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凉子的阪田警部补在前带路,来到地下的证物保管室。这楝建筑物虽然老旧,但保管室的房门却是全新的,必须按下密码键才会开启。

 我们寻找的画作题名为“食人鬼”

 背景是灰暗混独的调,前景是一位年轻女,因恐惧而张大眼睛与嘴巴,双手高举四处逃窜,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出洁白的肌肤。

 整个画面缺乏强烈魅力与独创,已故的长谷川固然值得同情,只是他似乎连做为画家的才能也没有想像中来得出众。

 最重要的关键是在于画中的空白处,形状相当不自然,颜料也掉得光,出底下的画布,那块空白呈现出一个高举双手,头上长着角的巨人。

 该不会是画中的食人鬼跑出来把画家吃掉,然后消失不见?这个想法实在太荒谬了,因此我并未轻易口而出,相信一般正常人都会这么做。

 然而,药师寺凉子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迟疑”这个词,她起傲人的前斩钉截铁地断言道:“我知道犯人是谁了,无庸置疑地,画中的食人鬼跑出来把画家吃掉,然后消失不见!”

 Ⅲ

 阪田警部补微皱眉头,张开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又闭了起来,这是因为他经过极力的克制。我很同情他,不过像这样的压力对我已经是每天的家常便饭。

 “能够如此迅速地找出犯人,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经过半晌,阪田警部补总算勉强挤出声音,凉子态度傲慢地点头,我也尽可能假装若无其事地把话接下去。

 “问题是要如何逮捕犯人呢?法院会对画里的食人鬼发出拘票吗?”

 看来这句话接得不是时候,阪田警部补扳起脸孔几乎要火了。

 “一切包在我身上,不过我需要这个案件的相关资料才能查出犯人的所在。”

 “资料在哪里呢?”

 “警视厅我的办公室,我得去找找看,助手A,跟我来。”

 凉子的高跟鞋鞋跟踩着响亮的步伐离开,我向阪田警部补表示谢意后紧追而去,看到阪田警部补的表情,可以确定的是我已经失去朋友的信赖了。然而站在我的立场,我只能服从上司,虽说凉子的一番话听来毫无头绪,不过其中有一点倒是令我很介意。

 在返回警视厅的车内,我向凉子问道:“参事官所说的意思是指绘制食人鬼的颜料是有生命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正确的解释是颜料里混杂着特殊的微生物,当这个微生物接触到光线,便从假死状态苏醒开始蠢蠢动,然后把在场的人类吃掉,大致是这样的情形。”

 “这种微生物真的存在吗?”

 提出这么平凡又普通的问题是华生(译注:英国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主角福尔摩斯的助手)这个角色的义务,我那亲爱的福尔摩斯女士以湛得过火的驾驶技术,闪过了一只突然跑出来的猫。

 “根据我以前读过的英国杂志‘NATURE’,有种微生物叫做熊虫,学术界称之为缓步动物,在零下二百五十三度、气压六千毫巴的严酷环境中都能存活。”

 “六千毫巴!?”

 “它可以让身体的度大幅下降,因此能够承受超高气压,全身干燥后呈现粉末状态,称为‘TURN状态’,熊虫的同类当中还有更极端的叫做‘QoVejuna’。”

 女王陛下返回警视厅了。

 高跟鞋踩出清脆的声响,昂首阔步的凉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即使是对她抱持敌意与反感的人(也就是警视厅里大多数相关人士),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架势与动作充了美感,膝盖不弯曲、修长的小腿笔直投向前方的走法,背脊伸得又直又,如同在征服的土地上接见败将的女王陛下一般威风凛凛。

 凉子办公室的书柜上排了稀奇古怪的旧书,只有她才看得懂书名跟内容,也因此她才必须亲自回来确认。

 此时她从书柜的一隅出一本厚厚的外文书。

 “LlbrodelasIndIasyhechIcerIas”

 看来是西班牙文的书籍,除此之外我一概莫宰羊,皮制的封面看起来像字典一样。

 我毕业于大学英文系,第二外语选修法文,之所以不选德文而选法文,是因为我想直接阅读法国原文的推理小说,例如怪盗鲁邦、梅格雷刑警或歌剧魅影等等;德国文学并没有推理小说的传统,我这个推理小说自然是选择了法文。

 这么说来,我的英语跟法语都相当流利啰?当然…是不可能的。我的英文程度约比国中生好一点,法文只记得几个单字而已,在语文方面,我是远远比不上凉子。

 “翻译成文应该就是‘关于IndIas与妖术之书’吧。”

 “IndIas指的是印度吗?”

 “是哥伦布误以为印度的土地。”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西元一四九二年,成功横渡大西洋的克里斯多夫·哥伦布将南北美洲大陆当成是印度。

 “你对十六世纪西班牙的印象是什么?”

 “我想想…大航海时代、无敌舰队、魔女审判、唐吉诃德、美国原住民大屠杀…大概就是这些。”

 我翻阅着脑海里的世界史课本,勉强作出道番回答。

 “还不错!唐吉诃德这部小说是在十七世纪初叶出版,内容描写的是十六世纪的西班牙社会,而在这部小说里有个名叫荷西·戴·巴贝迪的恶徒。”

 这本小说里收集了许多故事,巴贝迪为人心肠残忍、贪得无厌,因此我只记得他是“故事里的大反派”

 西元一五九八年,他在西班牙特雷德的住家神秘失踪。

 “当时每年有五吨黄金与三百吨银矿越过大西洋运到西班牙,换算成现代货币应该有几兆圆。”

 “不过这样也必须花费不少成本吧。”

 “几乎等于零。”

 凉子不客气地验下断言。

 “你仔细想想,人事费打从一开始就不用支出。”

 “啊…说的也是。”

 西班牙人把被称为“IndIo印第安”的美国原住民当成家畜一样任意使唤,也因此不必付出一分一毫的人事费。身为军人的巴贝迪负责在当地矿山监工长达五年时间,成果斐然,在以数万原住民的血泪换成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后,回到祖国西班牙。

 “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让西班牙变得富有,却使得向来勤奋的西班牙人趋怠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后来呢,取代不再吃苦耐劳的西班牙人孜孜不倦努力工作,成为经济原动力的就是犹太人。”

 紧接着就进入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的世界,对于犹太人的反感袭卷着全欧洲。

 同一时期,西班牙国内发生遭受迫害的新教徒引起暴动,却很快被镇下来的事件。巴贝迪在当时以极端残酷的手段处理这次事件,他甚至杀害新教徒的婴儿,还把毫无关连的犹太人扣上莫须有罪名,视其为共犯严刑拷打,藉此敲榨大笔金钱才放人。

 后来,巴贝迪从军中退伍,悠哉地过着退休生活。

 巴贝迪的所做所为使自己成了印第安人、犹太人与新教徒三者憎恶、怨恨、诅咒的对象,套一句话形容就是“只会欺负弱小的卑鄙恶人”不过听说这个人在家里却是标准的好丈夫跟好父亲。这是常有的事,就像奥斯威辛集中营(译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希特勒纳粹在波兰的奥斯威辛镇建立的集中营)的守卫也不乏相同的例子。

 最特别的是,巴贝迪还拥有绘画的天份,在当时的西班牙最着名的画家就是埃尔·格列哥(ElGreco,1541-1614),他的本名叫德梅尼克·提奥特克普罗斯(DomenIkosTheotocopoulos),巴贝迪对此人怀抱着强烈的竞争意识。在身为后人的我看来只觉得:“把埃尔·格列哥现为劲敌?这家伙可真不自量力”不过不管任何一位伟人的成就,在同时代的人眼中都只是“走运”罢了。

 巴贝迪努力作画,也获得了应有的评价,只是与埃尔·格列哥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巴贝迪为此焦躁不安,一下子怪颜料品质差,一下子怪画笔不好用,开始把责任推卸给别人,一名仆人还被烂醉的巴贝迪拿笔戳中眼睛而失明。于是巴贝迪的风评一落千丈,而他也变得暴。

 有一天,一名老迈的犹太商人前来拜访巴贝迪的馆邸。

 “小的收购了一套从IndIas进口的神奇颜料,是采集努耶伯·艾斯帕尼亚副王领的内地丛林生产的蘑菇制作而成,一接触到光线就会微微动,以这个颜料作画,画中的景物会宛如活的一般栩栩如生。”

 努耶伯·艾斯帕尼亚副王领是一片非常广大的土地,横跨现今的墨西哥、委内瑞拉,以及中美洲诸国与西印度群岛整个区域,因此“内地”一词是相当略的说法,不过巴贝迪并未质疑,只要能够超越埃尔·格列哥,就算借助恶魔的力量他也在所不惜,然而他还是佯装慎重,态度自大地答道:“我觉得你的话很可疑。我的才能根本就不需要依靠颜料这种东西左右,不过我可以尝试看看,把你手边所有的颜料全部留下,我待会就付款给你。”

 “不好意思,其中一半的颜料是埃尔·格列哥大人预约的…我记得价钱是一千列仪…”

 当时的一千列仪据说是明星级开业医生一个月的收入,以颜料而言太离谱了,不过一听到埃尔·格列哥的名字,巴贝迪就陷入进退不得的状况,最后他付了二千五百列仪把颜料全部买下,当然是夹带着恫吓的语气。

 “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割开你的血管,放掉你全身的血给猪喝。”

 于是巴贝迪抱着“神奇颜料”成天关在豪华的画室里,他打算在一幅巨大的画布上完成名为“被放逐到地狱的路西法”之画作。连家人也止出入画室,只有一名待了三十年以上的仆人一天两次把饭菜送到画室门口,就这样到了第五十天的晚上…

 “完成了、完成了!路西法全身随着光线在动!”

 欣喜若狂的欢呼连仆人也听见了,不过仆役并未走进画室,只把摆有红酒、面包、卡里亚诺(混合、兔与蔬菜的炖锅)的大餐盘放在门口就告退了。等第二天再送饭菜过来时,仆人发现昨天的食物仍然搁在门口,已经凉掉了,家人经过讨论后破门而入,只见画室的正中央摆着画布,衣服与画具散落一地,却看不到主人的踪影,巨幅画作已经完成了没错,然而画面中央的魔王只剩下一大块空白的轮廓。

 Ⅳ

 “…那有没有抓到犯人?”

 “怎么可能抓得到,我又不在十六世纪的西班牙。”

 “哦,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你的‘说的也是’讲一遍就行了,不过就算知道犯人是谁,我也不一定会加以逮捕。”

 “基于同情吗?”

 “感谢,感谢他让一个万人嫌消失无踪。”

 当时混入颜料里的正是“QoVejuna”凉子手上的西班牙原文书里是如此记载的。

 “这本书还没有出版文译本,所以照理说来,会知道魔法颜料存在的,只有看得懂西班牙文的人。”

 语毕,凉子便命令我联络自由之丘分局的阪田警部补,我对着电话话筒频频鞠躬哈,恳请他再让我们与鸟井星志面会。

 一小时后,当着一脸不悦,仿佛含着半打苦虫的阪田警部补,药师寺凉子警视朝着鸟井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道:“是你杀了长谷川的吧,给我从实招来!”

 “噢噢——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诬赖!怎么会有这么非理性的推测!怎么会有这种凭空杜撰的伪证!”

 “演技有稍微进步一点,这次学会控制声调了,不过距离一之路还远得很。”

 凉子的讥讽让鸟井的态度丕变,出目中无人的表情顶撞回去:“那你又怎样?一的搜查官做事敷衍草率,没有证据就随便定我的罪名,你根本没有按照程序!”

 “我不是一。”

 “哟,想不到你也有谦虚的时候啊?”

 “说什么白痴话,我不是一而是超一,所以程序这种东西能省则省。”

 鸟井星志顿时哑口无言,取而代之…其实不能这么说,是阪田警部补在此时向我低声说道:“喂、喂!泉田,把这件事交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嘛,你尽管放心,就当自己搭乘铁达尼号就行了。”

 “那不是完了吗!?”

 阪田警部补的压力随着声音用力倾吐出来,怒目瞪视着药师寺凉子飒的背影。

 说到凉子,她正执拗地向不成气候的演员鸟井星志问话,由于声音太小加上说话速度太快,我无法听得很清楚,不过鸟井星志的声音倒是听得见。

 “你在说什么啊,用我听得懂的话讲行不行?”

 说完就把手伸向侦讯专用桌拿起茶杯抵着嘴巴,因为空气干燥、加上刚才又大声说话,以致于喉咙干渴,他仰向天花阪一口气把茶水灌进喉咙。

 凉子只是盯着他,不发一语。

 “真是的,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我可以离开了吧,一切等到下次法院的正式传唤,想找我问话,就把那个…叫传票对吧,先拿来再说。”

 说完,鸟井站起身向我们丢出一个嘲笑,惹得阪田警部补发出低吼。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故意挡在鸟并面前与他的身体接触,然后怒斥:“妨碍公务执行!”不过鲜少有人会出此下策。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以鸟井的程度,充其量只能说些这一类的挖苦话,他歪着嘴角,向凉子投以胜利者的得意目光。

 “我想问你一件事,摆出正义使者的嘴脸审判别人,真的这么有趣吗?”

 鸟井这句话其实是想怒凉子,可惜对凉子起不了任何作用。

 “哦,这是当然啦!如果你还知道更多有趣的事情,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会尝试看看。”

 鸟井星志无言以对,凉子则带着讥讽的笑意附加一句:“不服气的话尽量破口大骂没关系,因为你很快就没这机会了。”

 “我要告你们侵犯人权,给我等着瞧!”

 鸟井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而这也是他生前所说的最后遗言,因为当天晚上,他从世田谷区下北泽的高级大楼住处就此消失无踪。

 虽说不能阻止鸟井回到住处,不过自由之丘分局也不可能放任他自由行动。阪田警部补指示刑事监视鸟井居住的高级大楼,美其名是高级大楼,其实说穿了只是一般公寓,不过隔着一条街就有停车场,因此两名刑事忍受着晚秋夜里的寒气在车内埋伏。

 鸟井位于二楼的房间亮起了灯,过了几个小时好像听见叫声,两名刑事睁大双眼看过去,只见窗帘映出一个挣扎的人影,显得相当痛苦的样子。其中一名刑事以手机向分局联络,另一名则冲上楼破门而入,但是室内却空无一人,只有地阪散落着看似扔的衣服。

 两名刑事可以作证那段时间完全没有任何人出入,鸟井整个人就这样平消失了。

 翌,虽是星期六,但在接到伤透脑筋的阪田警部补打来电话之后,我立刻向凉子报告。

 “果然没错!”——这是上司回答我的第一句话。

 “那个三演员不是凶手,昨天我当着他的面用西班牙语狠狠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结果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泉田你应该注意到了吧。”

 记得那时鸟井星志说了一句:“用我听得懂的话请行不行?”原来那不是比喻也不是挖苦。

 “那么犯人究竟是…”

 “花冈空海。”

 “你确定吗?”

 花冈空海在加州待了三年,今年五月才回来。

 我恍然大悟,加州有许多西班牙裔的移民,想学习西班牙语并非难事。

 “假如空海是凶手的话,她的动机又是什么?难道是对于一直无法出人头地的两个男朋友开始感到厌烦了吗?”

 “更积极一点——清理身边人事物。”

 “该不会是了新的男朋友…”

 凉子摇摇头,出一脸无奈。

 “你的观念要是总停留在这个水平就落伍啦!空海进入JACES,即将成为旧金山支局的工作人员,依赖心过强又不懂自力更生的男朋友们,自然就成了工作跟升迁的绊脚石。”

 如果把男女的立场对调,的确是不算少见的动机。这么说来,凉子一开始就盯上花冈空海了,之所以把鸟井星志视为犯人,只是一种障眼法吗?

 “如果我把箭头指向那家伙,空海就会失去戒心自马脚,不过那时我心想,其实把那家伙直接定罪结案也行,反正我看他很不顺眼。”

 “你怎么可以随便裁赃!”

 “捏造一、二桩冤罪才够资格称得上是警察官僚。”

 这是哪门子的逻辑啊!

 “知道啦,算我说错话了,你没看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件案子。”

 虽然凉子没有说出口,但这次之所以眼睁睁看着鸟井星志惨死,全是受到凶手空海的误导,想必凉子内心一定也是大为光火。

 应该联络自由之丘分局的阪田警部补才对,我心想。

 然而配合度等于零,甚至自负的凉子似乎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她开着黑色积架带领我直往花冈空海所在的高级大楼而去。

 空海居住的大楼位于涉谷区的西原,用“高级”一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凉子的黑色积架停在大楼门前,却丝毫没有不协调的感觉。

 空海透过室内对讲机表示自己正要外出,不方便招待客人,不过一听凉子搬出鸟井星志的名字,门锁随即打开,让我们进入她的房间。

 这栋大楼虽然楼层很少,但由于位处高地,从客厅的窗口便可以远眺新宿的高楼大厦,不过此时的凉子自然是无心欣赏风景,她看着换上一身外出服的空海出冷笑。

 “解决了两个没出息的家伙,终于得以展开全新的生活之际,却临时跑出个程咬金,真是抱歉啦。”

 “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海一脸困惑地蹙起眉心。

 “我有不可抗力的因素,打算在中午以前把这个案子结掉。你的演技比起那个蹩脚演员鸟井来得好一些,不过不值得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跟你在这儿耗。所幸法律规定,即使你连续杀害两个人,顶多只判无期徒刑,快点自首吧!”

 一开始就是正面攻击,究竟对空海能不能奏效呢?

 这次轮到空海轻笑起来,嘲地侧着头。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倒是讲讲看你查到了些什么?”

 “杀人的动机与方法。”

 “会道么认定的只有你吧!关于杀人方法,你根本提不出证据不是吗?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尸体的杀人案件要如何成立?”

 这个外表清秀可人的美女表现出来的态度,远比鸟井来得更不好对付。

 “提事件给法院是自由之丘分局的任务,起诉案件并公开审判是检察官的工作,他们只管忙他们该忙的事情,而我只是不想放任你为所为,免得你后得寸进尺,以相同的手法除掉你姊姊,大摇大摆接你姊姊的班,那我可看不过去。”

 我左右瞄了一下凉子跟空海,原来如此,的确是有这个可能。空海想在JACES内部展头角,如果能够取代姊姊天海成为总裁的情妇,在公司的立场就会更为稳固,不,既然总裁夫人已经去世,嫁给总裁,然后爬升至下任总裁地位的可能也是存在的。犯罪者是不会改变成功的犯罪手法,他们会一而再、再而三重覆使用,除非事机败

 “简直荒谬透顶,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

 空海刻意笑出声来,凉子则泰然自若地继续说下去。

 “你的姊姊可笑不出来哦。”

 瞬间,空海的笑声从听觉范围抹消。

 “今天早上,我在上班前打了通电话给天海,把我的推测全部告诉她,她也是相当爱惜性命与地位的,所以她想起你在即将从加州回国的前几天寄了封航空信,正好在回国后收信。虽然你告诉她是植物标本,不过她看到内容是白色粉末,担心会不会是麻药,为了预防万一就偷偷保存了一部分,只要拿去鉴定就会真相大白,你还是别再挣扎了!”

 凝重的沉默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接着空海口中溢出怪异的呻,整个人身子一僵就昏倒在沙发上。

 Ⅴ

 我走近空海,把她的身体整个扶躺在沙发上,然后量了一下手腕的脉搏。

 “还有脉搏,不过很微弱。”

 “这是突发歇斯底里症状,死不了的。”

 “你怎么知道?”

 “我从天海那边打听到的,如果情况需要的话,我还想直她的心理层面,想不到她这么不堪一击。”

 “关于你提到的证物,真有那个粉末吗?”

 “怎么可能会有。”

 凉子动作优雅地以手指爬梳发丝。

 “小格局野心的报应,同情这种人等于浪费脑细胞。逮捕、起诉、审判这些麻烦的手续就交给自由之丘分局处理吧,终于破案了!“

 “事情哪有那么快就结束的!”

 “为什么没有?研究潜藏在犯罪行为背后的现代社会病因这种事就让空闲的人去做,我可是忙得很,下午已经订好位子要到国家剧院观赏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的‘理查三世’。”

 她刚才对空海提到“不可抗力的因素”指的原来就是去看戏这档事。

 “研不研究现代社会的病因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追查食人鬼的下落吧?”

 在零下二百五十三度C、气压六千毫巴的条件下都能存活的微生物,如果在东京地底开始繁殖起来,届时会变成什么景象?好莱坞出品的科幻恐怖电影画面在我的脑海浮现。

 “到时就交给自卫队去处理就行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轮到自己上场表现一番,自卫队肯定义不容辞。”

 “在这之前会出现许多被害者。”

 “你是说如果变成那样是我害的?”

 “你多少得担负几分责任,明明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却不在事前采取任何措施。”

 我试着回想那个叫什么Q的微生物全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对了,那本西班牙原文书里有没有写到解决那个微生物的方法?”

 “确实有写到。”

 “那就照着做吧。”

 此话一出,凉子便出贼笑答道:“没关系吗?那本书上所写的方法,是放一把火烧了整个房子。”

 我忍不住想抿嘴。

 “还真是简明扼要的写法。”

 “其实这种方法也不能完全治本,有些微生物甚至可以在原子炉当中生存,不过又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使用自卫队的火焰发器应该是最恰当的吧。”

 “而且外型又很炫。”

 “对、对,没错。”

 “不行,麻烦你认其想想别的方法。趁你动脑的时候,我来找出空海把微生物藏在什么地方。”

 “你要怎么找?”

 “先从角落开始。”

 “这太浪费时间了!”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正当我想走出客厅之际,凉子说了声:“等一下”接着以无可奈何的语气向我说明:“没有必要从角落找起。这栋大楼的房间应该有两间浴室,一个人住并不需要用到两个浴缸。”

 我点一点头,朝浴室的位置找过去,大间浴室里有盥洗室跟厕所,另一间则是三合一式的旅馆型小浴室,我打开遮盖窥探浴缸,看到了一个密闭的强化玻璃箱,箱子内长了状似霉菌的物体…我想到此已经不用再做进一步的追查了。

 回到客厅,凉子正在打电话,她一看到我就向对方说了句:“愈快愈好。”然后放下话筒。

 “我刚刚下了指示,JACES的职员马上就会赶过来。”

 “拿火焰发器过来吗?”

 “不是啦。”

 “那就是水泥啰。”

 听我这么一说,凉子随即眨着眼睛点点头。

 “是啊,你怎么知道?”

 “十六世纪的西班牙没有水泥,只有采用火烧的方浩,可是仔细想想,以这种方法要杀光微生物是相当困难的。其实也没有这个必要,只要封住微生物的活动就行了,那么我现在就联络阪田警部补。”

 我伸手想拿起话筒,却突兀地在半空停住动作,回头望向凉子。

 “你没有把妹妹的所作所为告诉她姊姊吗?”

 “没有。或许姊姊早就发现妹妹的野心,巧妙地加以煽动,导致妹妹陷入一发不可收拾的下场,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迟早我会清理门户。”

 …一个小时之后一切大功告成,浴缸被水泥牢牢封住,花冈空海在随后赶到的阪田警部补监视下,被送上救护车。

 目送救护车离去后,凉子很不雅观地伸了伸懒

 “唉——好无聊的案件。”

 “会吗?我看你投入的嘛。”

 凉子出一脸任大小姐的表情反驳我的异议。

 “可是这次都没办法把责任推卸给警政署长或警视总监啊。”

 “难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

 语毕,才发觉我的回答好像不太恰当,本来是想向凉子提出劝告,难不成我已经受到她的污染了?

 “而且我不喜欢这么单调的结局,用水泥封住浴缸就等于破案,根本违反了我的审美观。”

 此时凉子若有所思地看向手表,突然提高音量。

 “哎呀!糟糕!都已经这么晚了,‘理查三世’就要开演了,快点走吧,泉田。”

 “我为什么要快点走?”

 “头等席的门票会浪费掉!”

 凉子手上拿着二张票。

 “没人作伴我是不会一个人到国家剧院的。走吧,动作快一点,要是赶不上开场全是你害的!”

 说罢便快步跑向黑色积架,我连忙紧追在后。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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