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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纵虎归山 深入虎穴
  谷寒香突然奔了过去,偎在胡柏龄怀中笑道:“大哥这次出外归来,好像和我生疏多了,我是你的子啊!怎么可以和我说这些话?”一脸上笑容依然,两行热泪却顺腮而下。

 胡柏龄轻轻叹息一声,拂着娇头上秀发,心中泛起了无比的凄凉之感,暗自忖道:我本可带娇隐迹世外,悠游林泉,过着神仙般的清静生活,却偏偏动了争什么绿林盟主之心,闹得骑虎难下,外不能得各正大门派首脑人物谅解,内不得绿林同道倾服,以酆秋为首的一群归隐魔头,即将重出江湖,势非把武林中搅个天翻地覆不可,眼看一场悲惨的杀劫,即将展现于武林之间,自己夹在中间两面受敌…。想到忧苦之处,不觉雄心顿消。

 谷寒香缓缓由胡柏龄怀抱之中,抬起头来,拭去脸上泪痕,笑道:“大哥你心里不快乐了,唉!我不该这样喜爱流泪…”

 胡柏龄心头一懔,一振精神,豪壮地笑道:“香妹不要多心,我哪里不快乐了,咱们喝杯酒吧!”首先举杯,一饮而尽。

 谷寒香微微一笑,举起手中酒杯,一口喝完,说道:“大哥,你生日快要到了。”

 胡柏龄略一思忖道:“你记得很清楚啊…”谷寒香笑道:“过去我们终奔逃,没有时间替你庆贺,今后我要好好的烧些菜,替你庆祝一番。”

 胡柏龄回头望了那孩子一眼,笑道:“眼下距我生日,还有半月之久,到时候再说吧!”

 霍然而起,笑道:“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陪你们了。”伸出手来,拍拍那孩子头顶,大步向外走去。

 原来胡柏龄忽然觉着谷寒香似水柔情,使他豪壮之心大消,不敢再坐下去,才起身离座而去。

 胡柏龄步出石,草丛,面吹来了一阵山风,顿觉神志一清。

 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忖道:酆师叔一向诡计多端,让师弟到我‘踪谷’中送信,决不会不作预防,我既然有了救世之心,何不索涉险群魔大会,一探他们密谋诡计,先作预防之策。

 胡柏龄行到一面光滑的山壁之处,伸手在石壁之上轻轻弹了三下。

 等候片刻工夫,那石壁间忽然自行裂出一扇门来。

 一个劲装佩带着单刀的大汉,急步走了出来,对着胡柏龄躬身一礼,垂下双手,恭敬的站在一侧。

 胡柏龄微微一颔首,缓步直向里走去。这座石室,乃“踪谷”

 中最坚固隐秘的一座石室,专以用来囚重要的人犯。

 转过几个弯子,只见一座两间房子大小的石室中,一层厚厚的枯草上,仰卧着张敬安。

 胡柏龄叩了两下铁栅,叫道:“师弟…”

 张敬安缓缓睁了一下双目,望了胡柏龄一眼,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眼光涣散,一副有气无力神态,看去伤势似是极重。

 胡柏龄回头望了那随在身后、佩带单刀的大汉一眼,说道:“打开栅门。”

 原来那室前面配以茶杯细的铁栅。

 那佩刀大汉应了一声,取出钥匙打开栅门铁锁。

 胡柏龄推开栅门,缓步走到张敬安身侧,举手在他前“玄机”上拍了一掌,说道:

 “师弟伤势很重吗?”

 张敬安突然一睁双目,身坐了起来,脸愤怒之,说道:“师兄可是来要小弟命吗?”

 胡柏龄摇头叹道:“我如想要你的命,也不会来看你了。”

 张敬安振起的精神,忽然一懈,双目中暴出的神光,也忽然散去,又缓缓躺下身去,冷冷说道:“师兄可是想以故旧之情,骗我说出中隐秘,然后再把我杀了。”

 胡柏龄道:“兄弟如此多虑,倒叫小兄有口难辩了。”

 张敬安道:“师兄既非要我性命,又不是想探求我中隐秘,到石牢中来看我不知是何用心?”

 胡柏龄道:“我来替你疗治伤势来了。”

 张敬安冷冷道:“我自信家师有能疗治天星指的伤势,师兄如果真存下放我之心,只要护送我离开‘踪谷’也就是了。”

 胡柏龄心中一动,道:“纵然我送你离开‘踪谷’,还有一段千里行程,你身负重伤,如何能够走得回去?”

 张敬安微微一启双目,冷笑道:“师兄可是怀疑这‘踪谷’外有人接应我吗?”

 胡柏龄正容说道:“咱们究竟有着同门之谊,我伤你之后,心中甚是不安,几经沉思,才跑来探望于你,我要把你伤势疗治好后,亲自送你去见酆师叔,当面向他请罪,面领责罚。”

 张敬安略一沉,冷然道:“师兄果不非凡,心机深沉,常人难及…”

 胡柏龄淡淡一笑,接道:“师弟伤势甚重,不宜多说话,快请暗中运气,等我打通你几处受伤经脉之后,和我攻入你体内真气相应,只要血脉一畅,伤势就不会再继续恶化。”说完,伸手扶起张敬安的身体。

 张敬安口中虽然未置可否,但暗中却依照了胡柏龄吩咐之言,勉强受着痛苦,运行真气。

 胡柏龄手掌一和张敬安背心相触,立时觉出他已在暗中运功,也不点破,微微一笑,道:

 “师弟请小心了,现下小兄先点你后背八。”左手扶着张敬安的肩头,右手挥指起落,眨眼间,连拍张敬安八处道。

 张敬安自知眼下伤势甚重,胡柏龄如存有杀他之心,防也无用,心中倒甚坦然,毫不戒备。

 胡柏龄拍完他后背八之后,略一停息,又道:“我现在要用本身真气,由师弟‘命门’攻入,师弟如能强忍伤疼之苦,勉力运气相应,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张敬安已觉出胡柏龄真心真意的在替自己疗伤,长长吁一口气,答道:“师兄吩咐,小弟无不从命。”

 胡柏龄举手一掌按在张敬安背心之上,登时由掌心传出一股热,直向张敬安体内攻去。

 张敬安觉出那热有如长江大河一般,滚滚不绝的攻入体内,立时把强行提聚的一口真气,向后去。

 两气相合,张敬安发觉身上痛苦大减,轻松甚多。

 但觉全身行血,被一股强烈热推动,疾向身体四周行去,畅通四肢,行达百骸。

 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胡柏龄才收回按在张敬安后背“命门”上的右掌,笑道:

 “师弟请自行运气调息一周,小兄也在此处相陪,待你行气一周之后,再用一点药,伤势可减去大半,两三天内,就可完全复元了。”

 张敬安回头看时,只见胡柏龄正自挥着手帕,擦拭着脸大汗,微微一笑,道:“小弟只道这次必死,却未料到师兄回心转意,又亲替我疗治伤势。”

 胡柏龄低声说道:“师弟气血初通,不宜多劳神说话,快些运气调息。”

 张敬安运气行血一周之后,睁眼看时,胡柏龄已先他调息完毕,笑道:“师兄…”

 胡柏龄挥手止住他的话,轻声说道:“委屈师弟,暂仍留在这石牢之中,小兄立时着人送上酒饭,师弟用过酒饭后,请继续运功调息,今夜三更时分。小兄再来石牢中接你,亲自送你出谷。”

 张敬安微微一笑,道:“师兄尽管请便。”

 胡柏龄转身离开石牢,回头带上铁栅,大步而去。

 张敬安望着胡柏龄的背影,心中反复推想胡柏龄相救之意,想来想去,找不着一点破绽…

 不大工夫,铁栅重开,一个二十左右的壮汉,捧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瓶中放着四样精美菜肴,和一瓶上好的大曲酒,八张油饼。

 张敬安腹中早已甚感饥饿,狼虎咽的大吃起来,一瓶大曲,八张油饼,和四盘菜肴,一气吃光。

 那送饭壮汉,一直十分拘谨的垂手站在一侧,待张敬安用完酒饭,便收拾了碗筷而去。

 张敬安用过酒饭,觉着精神已恢复了不少,依照胡柏龄相嘱之言,继续运气调息。

 晚上三更时分,胡柏龄果然依约而来,全身劲装,佩剑提拐,开了栅门,笑道:“师弟可觉着伤势好些吗?”

 张敬安道:“伤势已好了甚多,只是有劳师兄亲自相送。”

 胡柏龄不容他再说下去,接道:“师弟既觉着伤势好了甚多,咱们就此上路,我已派人在谷外备马相候了。”

 张敬安站起身来,随在胡柏龄身后而行,一路行去,遇到甚多巡夜之人,见到胡柏龄时,齐齐施礼拜见。

 直待出了谷口,胡柏龄从那两个大汉手中接过马缰,才回头笑对张敬安道:“师弟请上马赶路。”

 张敬安纵身跃上马背,道:“师兄请。”

 胡柏龄道:“小兄走前一步,替师弟带路。”一抖缰绳,放马向前冲去,张敬安纵马急追,借一弯新月,急奔而去。

 两人放马奔行了十余里,张敬安突然勒住马缰,说道:“师兄请慢行一步,小弟有几句话…”

 胡柏龄勒住马回头,道:“师弟有什么话,尽管请说。”

 张敬安道:“不敢相瞒师兄,这‘踪谷’外,还有人接小弟。”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不知接师弟之人,现在何处,咱们一起去见他吧!”

 张敬安道:“师兄如不相疑,小弟立时可召他来此。”

 胡柏龄心头微微一震,但表面之上,仍然保持着十分镇静的神态,说道:“师弟说哪里话,小兄如会相疑,也不会亲自送你了。”

 张敬安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圆型之物,在手巾掂一掂,笑道:“这是家师精心研制而成的传音器,师兄不知是否见过。”突然振腕一抛,投了出去。

 但闻一阵嗡嗡之声,不绝如缕,划破了寂静的月夜。

 张敬安臂力过人,那投掷之物,斜斜飞出了十几丈,嗡嗡之声,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

 果见西面的山谷之中,奔来一条人影,来势迅快,片刻之间,已到两人停身之处。

 胡柏龄凝目望去,只见来人年约三旬上下,一身劲装,身上佩着一柄长剑。

 张敬安指着来人,笑对胡柏龄道:“这位周兄,乃家师一位好友门下,这次和小弟同来,本想一齐入谷,拜见师兄,但周兄觉着师兄盛名过大,只怕不肯接见,是以留在谷外相候!”

 胡柏龄目光何等利害,一见来人立时觉着此人甚是自负,当下一抱拳,说道:“周兄。”

 他心思缜密,一听张敬安引见之言,并未说出来人究竟是何人门下,知对方仍有相防之心,也未多问。

 来人本甚倨傲,见到胡柏龄后,有如未见一般,神态之间,十分冷漠,但见胡柏龄当先对他抱拳作礼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忙还了一礼,笑道:“久闻胡兄大名,今一见,足慰生平渴慕。”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周兄过奖。”

 张敬安突然接口笑道:“英雄相惜,两位是一见如故了。”

 胡柏龄回头望了张敬安一眼,笑道:“师弟,咱们早些赶路如何,我想师叔老人家,定在盼望着你的回音。”

 张敬安还未来及答话,那劲装大汉突然接口说道:“胡兄这‘踪谷’外,来了甚多道士、和尚,不知何故?”

 胡柏龄一皱眉头,心中忖道:少林、武当两派,也未免有些欺人过甚了,纵是对我存有防范之心,也不能这等明目张胆。

 那劲装中年大汉,眼看胡柏龄沉思不语,忍不住又接口说道:“据在下所见,这些和尚、道士,个个都是身怀上乘武功,而且身佩兵刃,似非一般的游方道士,行脚和尚,成群结队,若有所图。”

 胡柏龄心中虽然愤怒,但他定力过人,能把喜怒之情,压制心中,不使形于外,当下淡淡一笑,道:“周兄所见之人,想来定是少林、武当两派的门下了。”

 张敬安道:“怎么,师兄已和两派结过嫌怨?”

 胡柏龄笑道:“百年以来,咱们绿林道上人物,无时无刻不在和少林、武当两派冲突,小兄这‘踪谷’既被称作天下绿林总寨,自是要引起两派注意…”

 那劲装大汉忽然冷笑一声,接道:“胡兄气度恢宏,量大如海,如是兄弟早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了!”

 胡柏龄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何人门下,口气如此狂傲,”留神瞧去,只见其人两面太阳高高突起,目中神光如电,果是身负上乘武功之人,当下微微一笑,道:“兄弟虽取得天下绿林盟主之位,但各位豪雄,大都是一方霸主身份,一时之间,甚难消除彼此歧见,无暇对外,致少林、武当两派,这等嚣张…”

 他话还未完,突然丈余外一座山石之后,传出一声冷笑。

 那冷笑之声虽甚轻微,但三人均是一高手,耳目灵敏异常,俱都听得甚是清晰。

 那劲装大汉首先发难,大喝一声,道:“什么人!”探怀扬腕,两点寒芒,破空而出。

 但闻两声金石相击,月光下闪起一串火花。

 胡柏龄看他发出暗器,并非存心打人,不过是借机卖一下强劲的腕功。

 那中年劲装大汉暗器出手,人也随着急跃而起,两臂一振,直向上升起了一丈五六尺高,然后一收双腿,凭空打了一个旋身,斜向传出冷笑的巨石扑去,宛似一只巨鸟扑下,身法迅捷,姿势又极好看,将要扑近山石,右腕一翻,背上宝剑出鞘,撒出一片剑光猛击而下。

 就在他长剑挥舞出手之时,一条人影,突由山石后面直冲而起。

 但闻一阵铿锵金铁击之声,剑光忽敛,两条人影,乍合即分,同时由空中飘落实地。

 胡柏龄凝神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灰袍,手横禅杖的老僧,卓立在月光之下。

 那劲装中年大汉,回目望了胡柏龄一眼,问道:“胡兄可识得这位大和尚吗?”

 胡柏龄虽然不识,但却知这老僧定是少林寺中之人,当下说道:“这位大师父倒是陌生,但想定是少林寺中的高僧!”

 那劲装大汉纵声长笑道:“胡兄既不相识,那就交给兄弟对付吧!”一挥手中长剑,向前欺进两步,说道:“久闻少林和尚,个个身负绝世武功,但在下一直恨无机会相遇,今宵得能一晤,良机难再…”

 那灰袍僧人高宣一声佛号,打断了那中年劲装大汉的未完之言,说道:“贫僧乃‘达摩院’中天望…”

 那中年劲装大汉冷然接道:“管你天望地望先接我三剑试试。”

 话出口,剑势随发,一招“天外来云”当刺去。

 天望大师长眉耸动,面上微泛怒,一杖“野舟横渡”封开剑势。

 那中年劲装大汉不容天望大师还手,手中长剑左扫右点,两招连续击出。

 但见一片动的剑光,幻起朵朵剑花,齐向天望禅师攻了过去。

 天望禅师冷笑一声,铁禅杖“雨打梨花”舞出一片护身杖影,一片叮叮咚咚之声,把那劲装大汉剑势震开,口中高宣一声:“阿弥陀佛!”反臂一招“挟山超海”铁禅杖带起一股风啸之声,当头劈下。

 这一招威烈强猛,饶是那劲装中年大汉生凶悍,也不敢横剑硬接,双肩一晃,向后退开五尺,让避开一杖猛击。

 那劲装中年大汉初动手几招,剑势绵绵不绝,攻势异常强锐,但打过几十招后,攻势逐渐松懈下来,反观天望禅师,却是愈战愈勇,杖势也更为强烈,相形之下,那劲装中年大汉的剑光,渐被对方禅杖压制,愈来愈小。

 那中年大汉适时改变打法,攻势变成守势,剑招绵绵不绝,把门户封守十分紧严。

 天望大师却是展开了强猛的反击,铁禅杖纵送横击,挟带着呼呼的啸风之声,威势越来越是强猛。但那劲装大汉,剑势绵密异常,天望禅师虽把他圈入一片杖影之中,但一时之间,却也无法把他伤在杖下,看来这两人还有得一阵好打。

 胡柏龄一面留神两人打斗情形,一面心中暗暗忖道:这人不知是何人门下,剑术虽非上乘,倒也登堂入室。

 张敬安对两人打斗情景,虽然十分留神,但神色间并无关心之情,似是这两人不管哪个拼死,都和自己无关一般。

 胡柏龄初见张敬安神色,心中甚感不解,继而一想,忽然大悟,暗暗忖道:“是了,酆秋为人,城府深沉,杀机敛藏不,张敬安久随酆秋,对他为人作事的阴沉,险诈,想必已领受不少,如若那施剑之人伤在天望大师手中,必然要起他师父强烈的复仇之心,又多替少林派树了一个强敌…”

 正在忖思之间,忽听一声大喝,那施剑中年大汉,忽然振剑反击,眨眼间剑光大盛,冲破了天望大师重重杖影,跃飞出一丈开外。

 天望大师横杖未追,高宣一声佛号,哈哈笑道:“施主武功不弱,老衲不忍施毒手伤害于你…”那劲装中年大汉冷笑,接道:“我不过一时失神,被你点中道,三月之内我必雪今夜之!”

 天望大师道:“你已被我施展金刚指,点伤经脉,但老衲下手之时,已替施主留了一步退路,只用出三成功力,虽无大碍,但至少需要三月以上时间,才能养息复元,我佛慈悲,广容万物,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胡柏龄暗暗叹道:“少林高僧,修养、定力,实有过人之处,在和人性命相搏之时,仍存有这等慈悲之心…”

 只听那劲装大汉纵声大笑道:“老和尚少给我说教因果报应,先试试我夺魂子母梭,味道如何?”

 突然一扬左腕,一溜金光,直向天望禅师打去。

 胡柏龄听得夺魂子母梭暗器之名,心中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不吃了一惊,暗暗忖道:

 夺魂子母梭,乃当今武林中暗器一绝,这老和尚如果不知底细,只怕要吃大亏…

 但见天望大师禅杖一举,疾向那金梭上面击去。

 他出手奇快,禅杖一击,正中金梭,只听一声似金石相击的脆声,那金梭突然暴裂出一片蓝雾,罩落下来。

 天望大师哪里想到这金梭里面,竟然暗藏毒火,发生意外,想闪避哪里来得及,只觉火光闪动,衣袖、前几处,已被那蓝雾烧到。

 他武功深,定力过人,虽然衣着数处烧去,心神仍是不,纵身向后退出三尺,举手一掌向前燃烧之处拍去。

 哪知右手一和前火焰相触,手掌衣袖,也随着燃烧起来。

 片刻之间,全身火势大盛,熊熊碧焰,照得他脸深绿之

 天望大师扑熄不灭身上火势,心中已感慌乱,脸上突然泛现起悲愤之容,大喝一声,直向那劲装中年大汉扑了过去。

 夜风飘飞起他的衣袂和闪闪火光,有如一只巨鸟破空而下。

 那劲装大汉正自洋洋得意,忽见天望大师挟着身烈焰,直扑而下,心中大为骇然,竟然不敢硬接天望大师扑击之势,纵身而起,斜斜向一侧跃去。

 只听天望大师厉声喝道:“使用这等歹毒暗器,饶你不得。”声音悲壮,有似古刹晨钟一般。

 喝声中,带着身烈焰,悬空一个大转身,转向那劲装大汉扑去。

 那劲装中年大汉纵身跃起,忽觉右腿一麻,才知自己已真的受了重伤,不心中一惊。

 转头望去,天望大师挥动禅杖,当头击了下来。

 他心气已馁,哪里还有勇气硬接天望大师的杖势,用出全力,纵身又向一侧跃出八尺。

 天望大师冷哼一声,下击禅杖,已点实地,身躯又忽然间升了起来,疾追过去。

 他这三升三降的扑击之势,身子未落实地,轻功之高,甚为少见。

 那劲装大汉第二次虽然跃避开去,但全身的伤势,已然发作,自知已无能再避开对方扑击之势,暗暗一叹,道:“完了。”举起右手宝剑,准备拼尽全力,硬接天望杖势。

 忽听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大喝,一条人影,横里直冲过来。

 凭空住了天望大师,挥动铁拐,硬接了天望大师的铁禅杖。

 一声金铁相击的大震,双方都被震落在实地。

 天望大师已被那贴身毒火,烧伤了数处,但他强忍着火灼之苦,准备把那施用夺魂子母梭的中年大汉,击毙杖下之后,再自碎天灵要一死,免受毒火活活烧死之苦。

 但却未料到胡柏龄会突然出手助拳,用铁拐硬接了他下击杖势。

 这是一招真才实学的硬拼,谁也没有取巧。

 天望禅师似已感受毒火焚身之苦,光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目光移在胡柏龄身上,说道:“老衲曾听天明师兄说过,胡盟主神力过人,武功绝世,今一见,果然不凡,可惜老衲…”熊熊的毒火,在他身上燃烧,他身上的一件灰包僧袍,已大半着火。胡柏龄突然接口说道:“但望老禅师留下命来,以便在下能有机会,再度请教。”

 天望大师突然一振双臂,正在燃烧的僧袍,突然片片碎烈,散落在地上。

 他虽震碎了僧袍,但身上仍有几处蓝色的火焰未熄。

 原来那毒火顽强无比,不论何处,只要沾染一点,就一直延烧不绝。

 胡柏龄回头望了那中年劲装大汉一眼,又回头冷冷对天望大师说道:“大师已被火毒烧伤数处,只怕剧毒已侵入体内,纵然用沙土熄去身上毒火,只怕也难保得性命了。”

 言下之意,已暗中相示,要他快用沙土熄去身上火势。

 天望大师不再答话,纵身跃起,两三个纵跃,隐入一个山角之中不见。

 胡柏龄知他不愿在自己面前,地翻滚,失了他的身份,才任凭身上毒火燃烧,先行走避。

 张敬安缓步走了上来,笑道:“那老和尚纵然扑熄身上火势,只怕也难活得下去。”

 胡柏龄淡淡一笑,也不追问,心中却在暗暗忖道:“难道这夺魂子母梭中暗藏的毒火,世间当真就无药医得吗?”

 只听张敬安继续说道:“如他衣服刚燃之时,立即用沙土扑灭,那就不致毒火侵入体内了。”

 胡柏龄是何等聪明之人,已知张敬安知道了他暗中相示天望大师扑熄毒火之法,心中暗道:“我如不想出适当之法,掩去此事,只怕要引起他怀疑。”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这少林和尚如当场被毒火烧死,势必引起少林僧侣的强烈报复行动,师弟和周兄,伤势未愈,小兄一人只怕也难抵挡…”

 张敬安微笑接道:“小弟久闻少林派被誉为武林中泰山北斗,门下弟子,个个武功高强,今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胡柏龄缓步走到那劲装中年大汉身侧,说道:“周兄伤势如何,如若无碍,咱们要早些赶路,如果伤势沉重,那就先到兄弟‘踪谷’中去,休息几再走不迟。”

 他微一沉忖,又道:“据我推想,这少林和尚身受重伤之后,势将引起其他僧侣报复之心,再晚片刻,只怕就难以走得了。”

 那劲装大汉虽然身受伤势不轻,但却不愿示弱,大笑说道:“区区一点伤势,兄弟还可以支撑得住,咱们还是赶路要紧。”转过身子,当先向前奔去。

 胡柏龄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健马如飞,疾追上去,追到那劲装大汉时,突然伸出右臂,一把将劲装大汉抱上马鞍,自己一点马镫,翻身而下,笑道:“周兄身受微伤,不宜奔行赶路,请用兄弟坐骑。”

 那劲装大汉,回头望了胡柏龄一眼,也未说一句感激之言,纵马而行。

 半宵紧赶,待天色黎明时光,已离“踪谷”五十余里,张敬安突然跃下马背说道:

 “师兄奔走半夜,想已疲累,请骑小弟坐骑。”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小兄毫无倦意,师弟不用客气。”

 张敬安犹豫了一阵,道:“小弟有几句话,未能事先相告师兄,心中极是不安…不过…不过…”他不过了半天,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胡柏龄道:“师弟有什么难言苦衷吗?”

 张敬安道:“不敢再瞒师兄,家师等早已到了北岳,小弟相访之时,因受家师告诚,故而未曾相告师兄。”

 胡柏龄心头一震,暗暗想道:我只料他近内会赶来北岳,想不到却已先到,这么看将起来,只怕他阴谋早已发动…

 胡柏龄沉思片刻接口说道:“酆师叔做事,一向神出鬼没,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快带小兄去见他老人家,我已十几年未见过酆师叔了。”

 张敬安微微一笑,道:“家师就在左近,只是这两匹健马,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胡柏龄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张敬安的话,立时了解他话中含意,略一沉忖,举手一掌击在张敬安坐马头上。

 但见那健马长颈一抬,倒地死去。

 胡柏龄抬头看去,只见那劲装中年大汉,仍然端坐在马上不动,双手扶鞍,两目紧闭,晨光中望去,脸色一片苍白,不一皱眉头,暗道:“此人受伤甚重,再走上十里路,非从马上跌下不可。”大步走了过去,左手扶住那劲装大汉,右手一掌击中马头。

 那马一声低嘶,卧毙地上。

 张敬安望了那劲装大汉一眼,问道:“周兄的伤势很重吗?”

 胡柏龄知他此刻已无行动之能,伸手把他背在身上,说道:“小兄背着他走吧!”

 张敬安道:“有劳师兄了。”转身直向一个山脚处奔去。

 胡柏龄紧随身后而行,转过了一个山脚,景物突然一变。

 只见两道山壁夹峙着一条山谷,谷中是高可及人的荒草,除了那道荒谷之外,再也没有可通之路了,不微微一怔,道:“师弟,难道酆师叔就在这荒草中吗?”

 张敬安道:“不错。”身子一侧,直向荒草中钻去。

 胡柏龄紧随身后,走入草中。这条山谷,荒草甚深,进入数尺,人已全被荒草淹没。

 张敬安双手分拂荒草,走的十分缓慢,似是在暗中用心辨认路途。

 深入了二三里路,张敬安才停下了脚步,高高举起双手,互击三掌。

 片刻之后,遥闻击掌相应之声。

 眼前荒草一阵波动,突然现出来两个劲装大汉,来人一见张敬安,齐齐抱拳一礼。

 张敬安道:“师父在吗?”

 左面那劲装大汉,打量了胡柏龄一眼,反问道:“这人是谁?”

 张敬安笑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当今绿林盟主,胡柏龄,胡师兄!”

 两个大汉微微一拱手,道:“久仰,久仰。”转身向前走去。

 这两人的身份,显然没有张敬安高,但神情词之间,对待张敬安并不如何尊重。

 胡柏龄故意轻轻的咳了一声,引得那两人注意后,低声对张敬安道:“小兄就此去见酆师叔,不知是否方便?我看还是由师弟先去通报一声的好。”

 张敬安还未来及答话,忽闻一个遥遥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不用啦!”声音不大,但却入耳惊心,听得字字清晰。

 胡柏龄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分明是酆师叔的声音,千里传音入密之法,不足为怪,但他能听到我和张师弟之言,难道十余年未见,他真已练具上乘武功中天视地听之技不成…”警觉之心暗中提高不少,高声答道:“弟子久未拜见师叔慈颜,无时不在念中,又不敢冒昧相访,惊扰了师叔的清修…”

 遥闻一个清晰阴冷的笑声,传了过来,截住他未完之言,说道:“贤师侄取得绿林盟主之位,替令师和我增了不少光彩,老夫正有嘉客来访,无暇亲身出。”

 胡柏龄高声答道:“怎敢相劳师叔大驾。”

 那两个来的劲装大汉,听得酆秋和胡柏龄对话之后,忽然变的对胡柏龄客气起来,一前一后地分草带路。

 胡柏龄、张敬安等人又走了四五丈远,到一座突立的大石前面,那个劲装大汉当先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对那大石一个长揖,说道:“当今绿林盟主胡柏龄求见师尊。”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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