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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阴魔出世 两败俱伤
  胡柏龄暗道:“此人不知是何许人,应该先把他底细摸清再说,”当下答非所问地道:

 “不知老英雄上名高姓?”

 那怪人脸色一沉,冷冷说道:“老夫昔年行道江湖之时,承得武林同道抬举,送了个‘手一魔’称号,不过老夫几十年未在江湖上行走,知这称号之人,只怕已所余无几了。”

 胡柏龄虽是当代绿林盟主之尊,但他出没之区,只在江北一带,除了当代中几个盛名卓著的高手之外,对江湖上老一代的高手,知之不多,心中暗自忖思道:“手一魔之名,确未听人说过,但这称号之中,既又魔,相必是十分凶残之人。”立时抱拳笑道:“久仰,久仰!”

 那怪人原想胡柏龄这等年龄,决不会知道数十年前之事,是以说出绰号之后,重又加上一句,以便留个下台之阶,哪知胡柏龄竟然抱拳作礼,连道久仰、久仰,心中甚觉意外,暗道:“昔年我被少林高僧大举围歼,身负重伤,突围而走,世人大都认为我已死去,难道我的名号,当真还在江湖之上传诵不成?”

 他生阴沉残酷,一向多疑,喜怒之情,从不形于神色之间,尽管心中沾沾自喜,但面色仍是一片冷漠地说道:“你纵然知道老夫这绰号,但以你那点年龄对昔年江湖上事,也难了然许多,何况无知世人,大都以为老夫早已死去。”

 胡柏龄暗暗忖道:“他既然重出江湖,必预备有一番作为,倒不如借机和他攀谈,恭维他几句,探听他的意如何!”

 当下拱手说道:“老英雄这次重履江湖,想来必预备作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了?”

 手一魔冷冷笑道:“老夫这番重出江湖,本想就找绿林道上,联络几位高手,合力同心,和那些自诩正大门户中人,作一次生死之搏,那知竟被你抢了先着,夺得天下绿林盟主之位。”

 胡柏龄道:“老英雄说的不错,近数年采咱们绿林其中人实在受他们的恶气不少…”

 手一魔听他所说之话,和自己想说的话一样,不心头大悦,阴沉冷漠的脸上,忽然间现出一抹笑容,说道:“想不到老夫隐居之后,咱们绿林道上,竟然出了这样一位人才…”

 他微微顿了一顿,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对人生过如许好感,但对你,却甚例外,老夫原意要一争长短,但你既和老夫气味相投,这绿林盟主之位不取也罢。”

 胡柏龄心中暗道:“这中间还有这大曲折…”心念初动,手一魔又接着说道:“老夫虽可容你坐绿林盟主之位,但却必需依老夫三个条件!”

 胡柏龄暗暗骂道:“老大的口气!”口中却微笑道:“不知三个什么条件?”

 手一魔道:“第一件,要把绿林盟主的实权,于老夫,一切尽依老夫暗中调度;第二件,你要拜在老夫门下,由我再传你几种绝技;那第三件…”

 胡柏龄道:“第三件怎么样?”

 手一魔突然举手一挥,四个绿衣小婢各自向后退了三步,举起手中灯笼,齐声说道:

 “上酒。”

 胡柏龄暗骂道:“哪来的这许多臭排场。”抬头看去,只见那神像之后,缓步走出一绿、一白两个中年妇,每人手中托着一只小巧的玉盘,姗姗而来,到了胡柏龄身前停下。

 手一魔冷冷说道:“第三件,最是简单,只要你把玉盘中两杯药酒饮下。”

 胡柏龄低头望去,只见两只玉盘中酒各异,那白衣妇手托玉盘中的酒一片血红,绿衣妇玉盘中的酒,却是浓黑如墨,不觉一皱眉头,问道:“不知又有何妙用?”

 手一魔哈哈大笑道:“老夫和你一见投缘,索破例告诉你吧!那墨浓酒,名叫‘向心’,饮下此酒,终生一世,都将对老夫不生二心,凡入我门,必饮此酒。”

 胡柏龄道:“一杯药酒,能有多大毒力,我就不信,使人终生一世向心于你。”伸出手去,取过那墨药酒。

 只见那白衣妇脸上闪过一抹愁虑,素腕一伸送来玉盘,说道:“凡入我师之门,大都先饮此酒,对你岂可破例。”

 手一魔突然放声大笑,目注胡柏龄道:“老夫索让你占个便宜,只要饮下她杯中之酒,老夫连人一并相赠。”

 此等之言,如在胡柏龄未改过向善之前,听后不过付之一笑,但此刻听来,却甚感逆耳难进,不脸色一变,冷然说道:“这等媚之酒,岂是大丈夫应饮之物,虽然区区一杯药酒之力,未必能使在下。”

 那白衣妇星目中闪动着奇异的神光,盯注在胡柏龄脸上说道:“先饮此酒,是我师门中严厉之规,你既答应入我师门,拒饮此酒,那是不敬师长…”

 胡柏龄纵声笑道:“我几时答应了拜在你师父门下?”

 手一魔脸色一沉,冷冷说道:“多口的婢!…”忽的向前欺了两步,左掌一伸,掌势已按在那白衣妇背心“命门”上,只要他一吐掌中的蕴蓄内力,这少妇势非被震死掌下不可。

 胡柏龄忽然大喝一声:“住手!对付一个妇人女子,突然下手,岂是大丈夫的行径!”

 手一魔怒道:“她是我门下弟子,杀留任我之意,如何算得突然下手。”

 胡柏龄朗朗大笑,道:“她纵然是你门下弟子,你也不能这般对待于她。”

 手一魔缓缓收回放在那白衣妇“命门”上的左掌,笑道:“你是替她求情吗?”

 胡柏龄道:“那倒不是,一门之中,应有门规戒律,她纵然犯了门规,也该按律规治罪,这等出手就要杀人的行径,哼哼!哪里像一派宗师的身份!”

 手一魔被他几句反问之言,说的张口结舌,答不出话,呆了一阵,道:“你说的倒是不错。”

 胡柏龄突然一耸浓眉,环目中神光闪闪地说道:“举凡比试,首应求得公允,老英雄命我饮下这两杯药酒,想来定然自信这药酒下腹之后,在下有生之年,都将对你不生二心,不过在下饮下这两杯药酒之后,要是果如所言,那也罢了,万一这两杯药酒难以失我的本,不知老英雄何以自处?”

 手一魔冷冷说道:“你让老夫如何?”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如若我饮下这两杯药酒,仍是依然故我,那就请老英雄想个自绝之法,离开人间,也免得丢丑现眼,有伤身份。”

 手一魔看他不慌不忙的侃侃而谈,似是根本未把两杯毒酒放在心上,不心中动了怀疑,暗道:我这毒酒百试不,此人竟然敢这等和我相赌,难道他身怀解毒的灵药不成?一时之间,沉难答。

 胡柏龄看他神色,是迟疑之态,便知他是怀疑自己手持有解药,当下也对手一魔瞧了一眼笑道:“看老英雄神色,难道疑心在下话中有诈,或是认定在下身有解化你药酒之药不成?”

 手一魔被他一问,暗道了一声“惭愧”脸色微变,呵呵一笑,却未言语。

 那白衣妇听得二人言语,紧张惶急的脸色,略略一松,星目中闪现出一种惊讶,关切,和期待的光辉,款款的向胡柏龄望了一眼。

 胡柏龄偷眼看了看天色,心里暗中盘算,当下接道:“在下虽存心一试老英雄的药酒,但是老英雄却疑我藏有解药,而且看老英雄神色,不但不信在下之言,且还想搜查于我,看将起来,老英雄也太不信人了,这真使在下不敢恭维。”

 这几句话,说的不但理直气壮,而且十分锋利,只说得手一魔脸色骤变。

 那白衣妇听胡柏龄言词这等锋利,斜目看了他一眼,但见他依然毫无顾忌的侃侃而言,不暗中叹了口气,樱口张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星目转,又向手一魔看去。

 手一斑被胡柏龄说的恼羞成怒,脸色一变,暴喝道:“难道老夫就当真不能搜查于你吗?”

 胡柏龄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手一魔喝道:“你不要在老夫面前卖狂!”说话间右掌疾扬,起一股强猛的劲风,直向胡柏龄撞去。

 胡柏龄不闪不避,左掌在前划了一圈,硬把手一魔击来的劲道,挡开去。

 手一魔一阵怪笑,道:“老夫几十年未在江湖走动,也二十年未和他人动手,想不到江湖上倒真的出了不少人物,看你这一掌,确很有一点功力,难怪你能争得绿林盟主之位了。”说罢又是一声怪笑,道:“今天老夫倒要见识见识呢。”

 胡柏龄硬挡了手一魔一掌,知他功力实是深厚,这时心里暗自忖道:“眼下不用说他们人多势众,就单这手一魔一人,也就不易对付了,现下只有与他拖延时间,待余亦乐几人到来,再作道理。

 心念转动,人却微向一侧略让一步,道:“在下尊敬你是前辈英雄…”

 那静站一旁的白衣妇,适才见他二人言词犀利,已是十分不安,又见手一魔向胡柏龄发出一掌,只惊得花容失,嘴发白,如若不是心惧手一魔,真想向前阻劝。

 这时她见胡柏龄让向一侧,再也无法按拣得住,当即启口向着胡柏龄道:“你既答应入我师门,如何能这等无礼…”

 胡柏龄道:“在下何时曾答允入你师门了?”

 那白衣妇道:“你允饮此酒,就算答应,难道还不承认吗?”

 胡柏龄道:“我答应饮此药酒,乃是不信这药酒有什么怪异的药力。”

 手一魔心里不由得一动,暗道:只要你饮了此酒,只要你真的没有解药,老夫还怕你逃出我的手掌吗?

 但他继而一想,看胡柏龄那种对药酒有恃无恐的神态,心里又狐疑不定起来。

 这手一魔乃心多疑忌喜怒不形于之人,心里一阵盘算,越想越疑,暗下一片决心,转脸对伺立身侧的绿衣少女道:“你们上去,搜搜他身上,可有什么私藏的解药没有?”

 胡柏龄冷哼一声,沉声喝道:“你们当真要搜吗?”

 那两个绿衣少女望了手一魔一眼,也不答话,直欺而来。

 胡柏龄见二女直欺过来,不心头微怒,大喝一声,道:“站住!”他外貌原就伟岸庄穆,这一声又宛似半空雷。

 二女被他一喝,不由莲步一缓,双双对他望去,只见他目光如电,脸色肃穆,一种慑人的神威,使人不敢仰视,二女心里同时一寒,正待转脸向手一魔看去,那边手一魔已冷冷喝道:“速去搜来!”

 手一魔为人极为冷酷凶狠,二女心中虽怯于胡柏龄那股凛凛神威,但对手一魔的命令,更是不敢有违,二人互望了一眼,只得向前走去。

 胡柏龄急道:“好男不跟女斗,胡柏龄堂堂大丈夫,怎肯与你弱女子动手,快退回去。”

 二个绿衣少女对他的话,竟如未闻一般。

 胡柏龄见二女不理自己的呼喝,心中一急,又后移一步,道:“老英雄,在下敬你是位前辈人物,你怎么叫这两个绿衣少女前来纠,快叫她们回去,在下愿和老英雄两下解决。”

 手一魔别过头去,连瞧也不瞧他一眼。

 两个绿衣少女来到胡柏龄面前,相距还有三四尺之处,忽探臂抖腕,已各取出一柄软剑,这两柄软剑风一抖,一柄是金光耀眼生花,一柄是银光闪闪,如流星划空。

 胡柏龄一见二女兵刃,心中暗道:“这软剑乃兵器中最深奥的兵刃,没有深厚的修为,不敢使用,看她二人,竟是使用软剑,功夫定然不弱。”心念转动,当即提高警觉,口中说道:“你们不听在下之言,可休怪胡某…”

 他话尚未完,二女已各虚晃一剑,守住两方,面站的绿衣少女道:“你如藏有解药,快拿出来。”

 胡柏龄口微微冷笑,却未答话。

 另一个站在胡柏龄身侧的绿衣少女说道:“问你的话,你可听到没有?”

 胡柏龄还是冷冷一笑。

 二女互望了一眼,再不打话,只听一声清,金光一闪,银花点点,二女已挥剑分向胡柏龄刺去。

 胡柏龄左手挟拐,右掌一招“经天纬地”拍出一股罡风,分向刺来的双剑去。

 这招“经天纬地”直划过来,威力非同小可,掌风过处,变一股厉啸之声,待与那袭来的剑势一接触,但见那剑身被震得在半空的一阵晃动。

 两个绿衣少女,陡觉手中剑身一虚,几乎把握不牢,不由悚然一惊,赶忙又一提内力,功贯剑身。

 手一魔在旁看的也不口赞道:“果然好功力。”

 二女一剑未中,二次联剑再攻,这一次两柄剑分上中下三路,直向要点刺。

 胡柏龄见二剑来得厉害,冷笑一声,道:“你可不要怪我胡某欺侮女了…”说着依然单运右掌,一招“流星坠地”这一招暗含两式,上拒下砸,快如电奔,力如山岳,硬将两剑拒挡回去。

 两个绿衣少女方才与胡柏龄接触一招,竟被他掌风一震之力,震得直晃,知他功力深厚,心里早存戒意,这时见他一招“流星坠地”上拒下砸,直向自己剑势上拒而来,便觉一股极强猛的力道,封住剑势。

 二女哪敢大意,倏的收招,玉腕一抖,绿光闪动,二人散而复聚,一前一后,分别袭到。

 她二人这一联剑相攻,配合得严密异常,前面金光一点,直向“肩井”刺来。

 胡柏龄耳目聪明,大异常人,正待出手封架前面金剑,陡觉后面金风微动,那绿衣少女已挥剑点到。

 这前后夹攻,而且又是剑攻要,情势真是紧张之至。

 那怔怔愣在一旁的白衣妇,只觉心头一寒,用力咬住下,香颊上已见汗珠隐隐,睁着一双星目,无比关切的向胡柏龄款款凝视。

 陡闻胡柏龄一声虎吼,左手一翻,铁拐笔直竖起,脚下用力,身子借力一旋,拐演“困龙升天”但听两声清脆的金玉大振,二女已惊叫一声,绿衣飘拂,佩环叮咚,二人已退出五七尺之外。

 白衣妇转头向二女望去,但见二女花容失,手战白,在那里息不止,再看胡柏龄,已收拐卓立当地。她心里不由起一种敬慕之情,口角微绽笑意,星目含情,低头斜望了他一眼,这一眼之中,包含了深深情意。

 绿衣少女略一息,惊恐的向手一魔瞧去。

 手一魔嘿嘿笑道:“如此功力,自是难与,此番纵然是败,也怪不得你们二人。”说着,向前移了两步,冷冷地道:“能破老夫双珠联剑的,恐怕在今江湖上,没有几人,你竟然在过手之间,就把她二人震退,足见你的武功修为,火候不弱了。”

 白衣妇一见手一魔向前移动,一颗芳心不知为何竟放在胡柏龄的安危之上,不自觉的也向前移了两步。

 手一魔冷笑道:“老夫见猎心喜,多年未曾动过手了,今天难得有此机缘,倒要看看天下绿林盟主这付身手,到底有多大的功力。”说到此处,哈哈一笑,道:“老夫也不强求,只要你接老夫三招试试…”

 胡柏龄英雄盖世,豪气干云,哪里甘心雌伏,当下也朗朗大笑,道:“老英雄如若有兴,在下自当奉陪,不要说只赐教三招,就是三十招,三百招又待如何?”

 手一魔仰首一声怪啸道:“好,你小心接招吧…”

 一语未毕,突然前面传过来一阵争吵之声,接着又是一阵金铁鸣。

 二人听得俱都微微一震。

 正在这时,又传来一声暴的喝声,道:“你少说废话,俺老王就不吃这一套,要不是俺老王心里着急,少不得把你们这群王八蛋的脑袋瓜子,砸个稀烂…”

 手一魔听到那喝之声,宛如洪钟一般,心里不由一怔,忖道:“这是什么样的人物,怎的这等莽撞?”

 他心念未歇,外面一阵乒乓之声,接着又响起呼喝,与急奔的步履声,眨眼间,一阵错的脚步之声,已到了门外。

 手一魔闻听这阵嚣喧之声,已知有变,但他乃经验丰富,生深沉之人,脸上表情一丝未变,倏的收回正待击出的掌势,掉脸向门外一瞧。

 但见四条人影,横冲直撞而来,前面一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脸色赤红,短须如戟,背上斜着一柄金背开山刀,圆睁虎目,气冲冲的直朝前闯。后面跟定了两个劲装大汉,这三人正是崂山三雄。

 王大康一眼瞧见胡柏龄,远远的高声嚷道:“呔,盟主在这里了。”他说着话,便向手一魔奔去。

 胡柏龄知他为人鲁莽,怕他有失,正待开口相阻,那王大康已伸手一指,对着手一魔喝道:“你这老鬼是什么人,这是咱们天下绿林盟主,你没有见过,也该听过,怎的敢对盟主这等吹胡子瞪眼,少不得俺老王要教训教训你才好…”胡柏龄疾出左手阻道:“王贤弟不可造次,这位乃是前辈英雄,快些退下…”

 王大康哈哈大笑,道:“盟主放心,俺老王纵然打不过他,却自信还挨得起打,俺老王怕他何来。”说着便欺身而上。

 手一魔见王大康生率,不愿理他,只是冷然一笑。

 就在王大康欺向上前,胡柏龄正待出手相阻,手一魔冷笑之际,突然间门外“当当”

 锣声,又是呵呵一笑。

 手一魔回眼望去,只见一个文士打扮之人,手持铜锣铁板,踱着八字步,笑着缓步而来,他肩上还挂着一个长长的白布袋子。

 王大康趁手一魔转脸瞧望余亦乐之际,高声喝道:“你不要东张西望,俺老王可要动手了。”

 手一魔听他说来甚是有趣,不觉转头望了他一眼。

 王大康不服气似地说道:“你笑什么,俺老王素来正大光明,从不打人家冷拳。”顿了顿,接道:“你准备好,俺老王要动手了。”

 一语未毕,身躯闪跃,已呼的击出一拳,这一拳是他气极而发,一股强劲的拳风,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直向手一魔击去。

 手一魔见他拳来,嘴角间泛起一丝冷冷笑意,说了声:“来的好,不懂事的蠢物。”

 说话间,臂腕微微向上一翻,只听一声轻微风响,衣袖向上一拂,拂提之间,袖角已拂掠到王大康的手腕之上。

 但听“哇呀”一声大喝,王大康陡然向外一跳,左手托着右拳,翻着一双虎目,恨恨的瞪注在手一魔脸上,道:“你打不过人,却施用什么妖法作俺老王…”

 胡柏龄细看王大康右手已然红肿起来,不心头大骇,暗道:“一个人纵然功力深厚,内劲强猛,也不能在指扫袖拂之下,把一个身具横练功夫的人,伤的这等利害,只怕此人练有什么歹的功夫。”

 心念一转,疑虑大生,当下低声喝道:“王兄弟,快把指臂伸屈几下,看看筋骨是否受伤?”

 王大康道:“盟主放心,俺老王打人之技虽不高明,但挨起打来,却是有着过人之能。”

 他口中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却也感到有点不对,依言把指臂伸屈了几下。

 但觉指臂运用自如,筋骨毫未受损,大声笑道:“承蒙盟主垂顾,俺老王生得皮坚厚,指臂俱未受伤。”

 胡柏龄轻轻的哼了一声,脸色愈发凝重起来,双肩微晃动,人已欺到了王大康的身侧,沉声说道:“快把右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王大康缓缓伸开五指,平把右手背送出,果在手背之上,有一道极细的血痕,只是这血疽细如游丝,不留心极不易看得出来。

 胡柏龄缓缓转过脸去,目注手一魔,冷冷说道:“对一个心地浑厚之人,暗下这毒手,你也不觉着惭愧吗?”

 手一魔听得怔了一怔,思索一阵,才冷然答道:“难道我这手一魔绰号,是人白叫的吗?”

 原来他生平之中,很少有人以善良人之言,责问过他,是以听来甚感意外,沉了良久,才答出话来。

 胡柏龄右手缓缓举起,拔出背上长剑,虎目神光如电,投注在手一魔脸上,缓缓走了过去,神威凛凛,气度慑人。

 手一魔那等阴冷之人,也不觉为他威武的气度所慑,神色骤然紧张起来,圆睁着一双白多黑少的怪目,暗中提气戒备。

 胡柏龄轻轻一挥手,宝剑划起一圈银虹,血红的剑穗,在碧绿的灯光之下闪动,红绿相映,幻起一圈暗紫,随着剑光幻起银虹摇动。

 那紧随手一魔身侧的白衣妇,突然弯下柳,把手中一杯药酒,放在地上,探手入怀,从间解下一条红丝结成的索绳,一端结着一个光芒耀目的鸠头锤,一端系着一个雪白的银珠,握在右手,左手却一翻腕从背上拔出一柄长剑,低声对手一魔道:“师父,我先出手挡他一阵,好吗?”

 手一魔还未开口说话,忽听三声当当锣响,余亦乐拔出间铁板,纵身跃落胡柏龄身侧说道:“盟主乃我天下绿林龙头,岂能随便出手,这一阵让给在下吧!”

 那白衣妇突然一瞪双目,望着余亦乐冷然说道:“我不要和你动手,快些退下去,免得自讨苦吃!”

 余亦乐微微一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这笔易纵然不成,也该留点见面之情…”

 白衣妇娇声叱道:“你胡说什么?”举手一剑“毒蟒出”当心刺去。

 余亦乐铁板一封,但闻当的一声,板剑相触,宝剑被铁板架开。

 胡柏龄突然低声喝道:“住手!”

 那白衣妇一剑未中,右手红索鸠头锤抖腕直击过来,余亦乐横抡左手铜锣,幻起一片金光护住身子,耳际间锣声大震,鸠头锤又被铜锣架开,余亦乐借势跃到一侧,躬身说道:

 “盟主有何吩咐?”

 胡柏龄双目瞪在那白衣妇手中的红索鸠头锤上,脸疑虑的问道:“你手中用的兵刃叫什么名字?”

 白衣妇侧脸向手一魔望去,只见他微闭双目,背手而立,不觉脸色微变,一挥手中宝剑,高声答道:“用的什么兵刃,你能管得着么?”

 胡柏龄正容说道:“你用这红索鸠头锤,江湖上甚是少见,可是令师相授的吗?”他刚才追问兵刃名字,此刻却自行叫了出来,而且神情庄庄重重,好像对这种奇形兵刃,十分尊重一般。

 余亦乐机智过人,看到盟主神情,心中忽然大悟,暗道:“是了,这等红索鸠头锤的兵刃,江湖上施用之人不多,此人所用和他夫人所用兵刃一样,自是难怪追寻底了。”

 那白衣妇凝目沉了一阵,陡然欺身而上,剑锤齐施,着着攻向胡柏龄要害大之处。

 胡柏龄却是随手挥动着铁拐、宝剑,化解那凌厉的攻势,出手不轻不重,只把她兵刃封架开去。

 他对娇敬爱无比,因这白衣妇手中兵刃和谷寒香所用的一样,心中不忍伤害于她,要她知难而退。

 那白衣妇连攻几招,看去虽然凌厉,但那剑、锤之中,并未含蕴劲力,但见胡柏龄随手挥舞剑拐,打来轻描淡写,不自觉起了好胜之心,攻出剑锤,劲道渐增,二十合后,锤影已带起啸风之声,剑光电奔,幻起一片森森剑幕。

 胡柏龄微微一耸肩头,暗道:“她这般不知进退,不知要打到何时为止,如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只怕她永无知难自退之心。”

 念头一转,暗运功力,手中铁拐突出一招“惊鸿离苇”铁拐横向白衣妇剑锤上扫去。

 只听一声金铁相击的大震,那幻起的剑影,突然被直开去,那白衣妇也同时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你不是我的敌手。”转脸望着那负手闭目,站在一侧的手一魔,豪壮地说道:“几位高足的武功,在下已经领教,现在该领教一下老英雄的武功了,快请亮出兵刃吧!”

 手一魔一直闭着双目静静的站在一侧,听了胡柏龄挑战之言,才缓缓睁开双目,冷然笑道:“老夫就凭一双掌,接你的宝剑铁拐。”

 胡柏龄朗朗大笑,道:“老英雄好大的口气,既然不愿亮出兵刃,在下只好空手奉陪了。”

 正待出手,忽听一声闷哼!

 转头望去,只见王大康左手抱着右手,脸痛苦之,头上汗珠如雨,纷纷滚了下来,那受伤的右手,己然肿大了一倍。

 胡柏龄心中暗吃一骇,忖道:“此人不知用的什么武功,竟是这般歹毒。”心中虽然甚感惊震,但外貌仍然保持着镇静,淡淡一笑,说道:“咱们这场比武,多少赌点东西,不知尊意如何?”

 手一魔突然仰脸一声尖厉的长笑,道:“如果你输在老夫手中,就把那绿林盟主之位让与老夫。”

 胡柏龄道:“如是在下胜了呢?”

 手一魔突然回头望了那白衣妇一眼,道:“胜了我就把她送给你终身为婢。”

 胡柏龄暗暗骂道:“可恶的老鬼。”口中却微笑说道:“老英雄盛情可感,但恐在下没有这等福…”

 他微微一顿,又道:“如若在下侥幸胜得,只望老英雄把我那受伤兄弟的伤势疗好也就是了。”

 手一魔似是大感意外,冷冷地说道:“江湖之上,最重信诺,你身为绿林盟主,如若口不应心,可要被天下武林朋友笑了。”

 胡柏龄道:“丈夫一言,驷马九鼎,老英雄但请放心。”

 崂山三雄中的鲍超,突然向前走了两步,大声说道:“大丈夫生死有命,盟主岂可为一个人的生死之事,赌那绿林盟主的崇高之位。”

 胡柏龄淡淡一笑道:“我已久经思虑而决,诸位不必再多进言。”抱拳大步而出,直对手一魔走去。

 那手执灯笼的四个绿衣小婢突然散布开来,各自把手中灯笼高高举起,四灯光焰随着大张。

 浓重的夜,吃那四盏绿焰火光一照,大殿中一片深碧,所有人的脸色都变的青光渗渗,直似置身鬼域一般。

 手一魔微微一笑,说道:“老夫生平和人动招,从未对人礼让,今破例让你三招,三招之内,老夫只避不还,你有什么绝技,尽管施展出手,三招一过,你获胜的希望,即将消失。”

 胡柏龄笑道:“老英雄还未答应在下相赌之约。”

 手一魔道:“如若你胜得老夫,不但疗好你受伤兄弟,而且还放走你们今宵所有之人。”

 余亦乐冷笑一声,接道:“这位老掌柜打的一手好算盘,做生意虽讲求将本求利,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等赌约,未免有失公允,难道你不放,我们就当真走不了吗?”

 手一魔冷然一笑,还未来及开口,胡柏龄已抢先说道:“就此一言为定,在下要出手了。”纵身一跃,直欺过去,右手左挥右扫,连续拍出三掌,说道:“三招已过,老英雄请出手吧!”举手一拳当直击过去。

 这一拳劲道强猛,和前三掌大不相同,拳势未到,拳风已近前

 手一魔右手平而立,着胡柏龄击来的拳势一推,冷冷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股暗劲,应手而出。

 两股潜力一接,陡然涌出一阵旋风,吹得那四个高举灯笼的绿衣美婢衣袂飘。

 胡柏龄左掌突然一伸,疾向手一魔推出的右腕之上抓去,出手迅如雷奔。

 手一魔不闪不避,右手突然一翻,反向胡柏龄左腕之上扣去。

 应变反击,易守为攻,快速如电光一闪,只看得余亦乐暗生惊骇,忖道:“此人无怪口气狂妄,果是身负绝技,单看这一招应变手法,已知武功不凡。”

 胡柏龄手臂微微一缩,避开了手一魔反手擒拿之势,在微缩手臂的同时,五指同时一屈,立时弹出,直向手一魔右臂弹去。

 手一魔心头一震,暗道:此人武功果有过人之处!丹田气一收,身子倏然向后缩退半尺。

 两人手一接之间,连续几招诡奇的攻守变化,彼此心中都有了数,谁也不敢有轻敌之心,各自收回掌势,相对而立,四目投,静站不动。

 但两人心中都明白这是大风暴前的暂时沉寂,双方都在运集真气,只要一出手,攻势定然更为凌厉。

 双方相持约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胡柏龄突然向前欺进一步,左掌运指如风,疾点手一魔前“玄机”要。右手一招“横打金钟”侧击过去。

 一攻之中,势道不同,而且各极其锐。

 手一魔不退反进,突然向前一倾身子,双手齐出,左手“傍花拂柳”横扫右臂,右手“拒虎门外”硬接左掌。

 胡柏龄掌指将要和手一魔掌势相触之际,突然向后跃退五尺。

 手一魔似是未料到胡柏龄有此一着,不自主的身子向前一倾,双掌落空。

 就这一瞬之间,胡柏龄已招换式,绕到手一魔身后,飞起一脚直向背心踢去。

 手一魔双掌落空,人已戒备,知胡柏龄必有杀手,借着身子向前倾倒之势,突然向前移动三步,刚好把胡柏龄踢向背心的一脚让开。

 胡柏龄朗朗大笑,一提丹田真气,身子凌空而起,踢出的右脚向下一踏,左脚紧接踢了出去。

 手一魔避开胡柏龄一击之后,身子一翻,疾转过来,却未料胡柏龄左脚竟连着踢来,一着失神,立陷危境,身子还未转过,胡柏龄左脚已到前

 但他乃久经大敌之人,临危不,猛一气,全身忽然向后收缩了一尺五寸,胡柏龄踢来左脚,掠过前而过。

 手一魔还未来得及还手,胡柏龄悬空的身子一振,右脚又随着攻了上来。

 这一招兼具了迅快、辛辣,脚尖指袭之处,又是“将台”要,迫得手一魔又向后跃退了五尺。

 胡柏龄大展神威,双臂平伸,两掌向下一拍,稳住了悬空的身子,左右双脚连环向外踢出,刹那间连续踢出八脚。

 这八脚猛攻,招招间不容发,手一魔毫无息还手的机会,被迫得连跳带躲,才算把八脚让开。”

 胡柏龄身子落着实地,微微一笑,道:“老英雄武功果是不凡,天下武林同道,能躲过我这‘飞凤十二连环脚’的,想来恐怕没有几人!”

 手一魔冷哼一声,欺身直攻上去,双掌连环劈出,一掌快似一掌,瞬息之间,连攻了一十八掌。

 胡柏龄也被迫得向后退了七尺,才把一十八掌让开。

 双方手一瞬,各以绝技抢得了一轮先机快攻,迫得对方无力还手,彼此之间,仍是半斤八两,难分胜败。

 这时,双方已成了近身相搏之局,拳掌的变化,迅快无比,当真是招招间不容发,着着疾如电火,刹那之间,两人已换了四五十招。

 大殿中四个高举碧焰灯笼的绿衣小婢,不自觉的围了上来,分站四个方向,把两人围在中间。

 但见两人搏斗愈来愈是烈,掌指上的变化,也愈来愈快,两条人影,在五尺方圆以内错旋走,疾转如轮,难分你我,看得人眼花缭,目不暇接。

 斗中忽听一声冷哼,暴喝,那错的人影倏然分开。

 在场之人,都为之心头一震,只见两人对面而立,中间相距约四五步,各自微闭双目而立。

 此等情景,一望即知,双方都受了伤,但两人脸色平和,似是受伤不重。

 那白衣妇缓步向手一魔身侧走去,樱轻启,似像说话,但声音还未出口,忽然神情大变,纵身跃退了七尺。

 她这惊骇异常的举动,使崂山三雄和余亦乐同时动了疑心,鲍超大喝一声,直向那白衣妇冲去。

 余亦乐为人谨慎,看那白衣妇不似借机暗向胡柏龄下手的模样,赶忙高声叫道:“鲍兄弟,不可鲁莽。”纵身一跃直飞过去。

 他虽然发动较慢,但因轻功过人,去势异常快速,反而抢到了鲍超的前面,回身拦住,接道:“盟主和人相约比武,还未分出胜败,咱们岂可擅自出手?”

 鲍超仍然气呼呼的瞪了那白衣妇一眼,骂道:“这不要脸的货,为了引咱们盟主上当,不惜披麻戴孝,假装着死了男人,我一看她心里就有气。”

 那白衣妇轻合着双目,一任鲍超大声责骂,不但没有还口,连眼也不睁动一下,静静的站在当地,有如一座石像。

 余亦乐心思缜密,一面阻止鲍超,不让他出手,一面仔细的向那白衣妇的脸上望去。

 碧绿的灯光,使她原本十分娇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淡青之,疑神细看,十分可怖。

 她脸上的喜怒之,虽然无法辨看,但神情却可辨出,只见她柳眉愁锁,脸忧苦之容,微闭双目,似是受了重伤,亦似有着重重心事,如痴如呆的站着不动,鲍超对她那般辱骂之言,她竟似浑然不闻一样,不心中暗感奇怪,忖道:“此女怎的忽然变成这等神情,似是受了内伤一般,但她从未接近盟主,难道是她师父伤了她不成。”

 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是啦!定然是老魔头在暗运什么内功,周身数尺之内,别人不能接近。”

 正在忖思之间,忽听那白衣妇轻轻叹息一声,睁开眼睛,先望了胡柏龄一眼,又把目光转投到余亦乐身上,微微摇头,轻启樱说道:“完啦!”

 这两个字,说的声音十分低弱,余亦乐虽然在她对面而立,也无法听的清楚,还得看口齿启动的情形加以思索,才能听出来她说的什么。

 余亦乐皱皱眉头,忖道:“这是怎么,难道受伤之后,发了疯癫之症不成。”

 他一向自负机灵,江湖上诸般诡计阴谋,都不易瞒得过他的双目,但此刻却有难于一目了然之感。

 这时,王大康的右手,已然比平时肿了一倍,伤口之处,亦变成紫黑之,但他怕影响胡柏龄的精神不敢呻出声,强忍着痛苦,一语不发。

 那白衣妇经过了一阵惊骇之后,精神逐渐平复下来,又缓缓举步向手一魔走去。

 余亦乐暗暗忖道:这女人行动鬼鬼祟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别让她冷子暗下毒手,当下暗中取出铁板,运功戒备,目光盯住那白衣妇,一瞬不瞬,只要一发现她有什么举动,立时将以迅快的行动截击。

 但见那白衣妇缓缓向前移动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似是心中十分害怕。

 手一魔慢慢睁开微闭的双目,望了那白衣妇一眼,冷冷地说道:“你要找死吗?”

 白衣妇急道:“师父,我…”声音颤抖,显然她心中还有无比的惊惧。

 手一魔冷冷接道:“退开!”右手遥遥对那白衣妇拂出一掌。

 这一掌击来势道,十分缓慢,毫无破空的风声,但那白衣妇,却似大难临头一般,尖叫一声,向后退了三步。

 此等变化,大出了余亦乐意料之外,不瞧的一呆。

 手一魔对那少妇拂出一掌之后,立时举步一跃,直向胡柏龄冲奔过去,双掌齐齐推出。

 胡柏龄突然大喝一声,须发怒张,右手食中二指,并在一起,疾点过来,身随指进,疾向手一魔了过去。

 双方举动,均极快速,一进一,疾如雷奔电闪,两条人影,一错而过。

 手一魔似受重创,身子摇颤不稳,停息了片刻工夫,才冷然说道:“今宵之战,就此罢手,三月之内,老夫当找上北岳求教。”

 胡柏龄脸庄严,但声音仍然十分缓和地说道:“在下随时候教,但老英雄请留下解药再走。”

 手一魔阴沉的脸上,突然泛起怒意,似想发作,但一和胡柏龄那炯炯的眼神相触,竟然忍了下去,缓缓从身上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倒出两粒黑色丹丸。

 另一个身着绿衣女子,缓步走了过来,接过丹丸,急步送到胡柏龄身旁,过丹丸之后,又退到手一魔身侧。

 手一魔目光环扫了大殿中群豪一眼,举步向殿外走去。

 他经过那白衣妇身侧之时,冷笑了一声,那白衣妇应声倒了下去。

 胡柏龄大声喝道:“老英雄先请传谕撤去殿中埋伏,再走不迟。”手一魔回过头,望了胡柏龄一眼,举手在头上绕了一个圆圈。

 只听大殿内四周暗影之中,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奔出来十八九个身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的大汉,纷纷向大殿外面奔去。

 鲍超眼瞧这大殿暗影之中,奔出了这么多人,心头甚火,回头叫道:“老王动手吧!咱们先宰他几个出出气。”

 一个枯瘦如柴的中年汉子应声而出,横身挡住去路。

 胡柏龄大声喝道:“站开去。”

 鲍超和那枯瘦中年汉子,听得胡柏龄喝声,果然让到一边。

 手一魔眼看奔出来的大汉走完之后,阴冷的脸上,突然泛现一股怜惜之情,望了那白衣妇一眼,才缓缓转了过去,那绿衣女子和四个执灯笼的小婢,一步亦趋的随在身后。

 胡柏龄在手一魔转过身子时,突然一皱眉头,长长一口气,一,登时又精神大振,虎目中光如电,大声说道:“老英雄慢走一步,恕在下不远送了。”

 手一魔头也不转地冷冷答道:“三月限期之约,就此一言为定。”

 胡柏龄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但三月限期未之前,老英雄应守信诺,不许再假冒我胡某之名,惹事生非,伤人劫财。”

 手一魔突然回过身来,说道:“老夫是何等之人,岂肯假冒你的姓名?”

 胡柏龄看他眉宇间是怨毒仇怒之气,心中暗暗想道:“此人行动之间,这样大的排场,而且是早已在江湖上获得盛誉之人,想来不致冒充我的名号,如若是他的下人所为,只怕难以找出那样好的武功,七星神弹彭靖之名,在江南一带盛誉甚著,武功亦非小可,局中镖头,个个都有几手,那假冒我名号和他随行之人,能在几招之中,伤了强敌,武功自是不弱…”

 手一魔目睹胡柏龄只管低头沉忖,不答自己问话,不觉大怒,冷笑一声,说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受过今之…”话未说完,身子忽然向前一栽,又左右摇了几摇,几乎摔在地上。

 胡柏龄拱手说道:“老英雄一言九鼎,在下怎敢不信,老英雄请吧!”

 手一魔冷笑一声,转过身子,缓步向外走去,行至大殿门口,步履已是不稳,左摇右晃,勉勉强强走出了殿门。

 那绿衣女子和四个执灯小婢,紧随他身后出了大殿,一出殿门,立时把四盏绿灯熄去,隐入夜暗之中不见。

 鲍超一见敌人离去,晃燃千里火筒,脸怀疑的对胡柏龄道:“那老鬼眼看已经身受重伤,盟主为何放他而去,纵虎归山,留下后患,为什么不借机把他除去…”

 胡柏龄突然长长吁一口气,神色大变,脸汗水,滚滚而下,有气无力的举起左手,接道:“快些把这解药,送给王兄弟服下,此人身剧毒,再晚了恐怕施救不易…”话至此处,身躯摇了几摇,又道:“还有这白衣妇人,一起救…”话未完,一跌坐地上。

 原来在和手一魔那最后一击之中,各自出了全力,一击之下,都受了重伤,但两人又都不愿让对方知道自己已受创,难再应战,各自凭借着数十年深厚的功力,勉强把伤势压制着,不让它发作出来。

 手一魔因为伤了那白衣妇之后,忽生怜惜之心,再吃胡柏龄责他冒充绿林盟主的名号,一时大怒,心情浮动,神志无法集中,伤势首先发作。

 胡柏龄因为心无杂念,装出未受创伤的样子,十分真,不但崂山三雄没有看出,就是手一魔也有些惊疑不定,只道他还有再战之能,是以事事依照胡柏龄吩咐而作,听他没有留难之心,立时急急遁走。

 余亦乐纵身一跃,飞落在胡柏龄身侧,扶着他的后背,急声问道:“盟主伤势很重吗?”

 崂山三雄看的呆了一呆,齐齐奔了过去,王大康左手托着受伤的右手大声问道:“算命的,盟主的伤势重是不重?”

 余亦乐转头瞪了王大康一眼,从胡柏龄手中取过解药,一粒存在手中,一粒递给王大康道:“快把这粒解药服下。”

 王大康接过那黑色丹丸,入腹中。

 鲍超蹲着身子,低声问道:“盟主伤的如何?怎么刚才一点也看不出来?”

 余亦乐道:“伤的只怕不轻,快去想法子找块木板,咱们先把盟主抬回城中客栈,此地药物不便,疗救困难。”

 忽见胡柏龄睁开微闭的双目,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必啦!扶我站起身子,走动一下再说。”

 余亦乐依言扶起了胡柏龄,鲍超急急横跨两步,扶着胡柏龄左臂,向前走去。

 但见胡柏龄脸痛苦之,提着脚步,慢慢的向前走去,每一举步之间,全身的骨胳关节,都格格作响,头上的汗水有如下雨一般,直向下滚。

 沿着大殿走了一周,胡柏龄已是累得气如牛,但他脸上神色,却似好转甚多。

 这时鲍超手中的火折子,已经燃尽,火焰一闪而熄。

 余亦乐探手入怀,摸出自己的千里火一晃而燃,又从身挂的白布袋中,摸出一只蜡烛燃起,放在神像供桌之上,低声说道:“盟主可要我们再扶你走一转吗?”

 胡柏龄摇摇头,道:“不要啦,我要静坐休息一下,你们快用‘推宫过’的手法,救醒那白衣妇人。”说完这句话,人又了一阵,才缓缓盘膝坐下,闭目养息。

 余亦乐看了王大康一眼,只见他右手肿如故,一皱眉头,问道:“王兄伤是否轻了一些?”

 王大康望了伤手一眼,笑道:“未服黑药丸子之前,有些痛,现下痛已消失了。”

 余亦乐点头道:“相必是药力已到,你现下千万不要走动,也不要大嚷大叫,还是坐下休息的好。”

 王大康托着受伤的右手呵呵大笑道:“看不出你这算命先生,也会替人看病疗伤呢…”

 余亦乐见他一股憨劲,对他笑了笑,也不和他说话,走到那白衣妇卧倒之处,看了一看,转脸对鲍超道:“有劳鲍兄把神案上的蜡烛拿过来。”

 鲍超依言取过蜡烛。

 余亦乐伸手接过蜡烛,蹲下身子,照着那白衣妇,低头仔细的察看了一阵,只见她原是娇如霞的脸上,一片青白,嘴也滞无光泽,双目紧闭,娇躯蜷屈,并且微微动。二人看了一阵,余亦乐仿佛自言自语地道:“看样子,受伤似是很不轻,这老怪物,倒真的忍心下手。”

 鲍超道:“适才盟主吩咐,用‘推宫过’的手法,相教于她,事不宜迟,我看咱们就动手吧!”

 余亦乐嗯了一声,怔怔的望着那白衣妇,却不动手。

 鲍超用肘臂触了余亦乐一下,道:“怎么啦,你怎的不动手,难道这秀就这等可餐么?”说着耸肩一笑。

 余亦乐正道:“兄弟倒不是贪餐秀,只觉着男女有别,如何能施用‘推宫过’的手法?是以正在为难。”

 鲍超笑道:“余兄也可算得江湖上一位奇士,为何事到紧急关头,反而拘泥起来了呢!

 岂不知凡事必须权衡利害轻重么。现在咱们身在敌窟,自然是救人要紧,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些酸礼。”

 余亦乐略一沉,一整脸色,点头道:“既是如此,就请鲍兄放下火烛,先将她身子顺正,待兄弟为她推拿血脉便了。”顿了一顿,又道:“尚请鲍兄与兄弟护法…”言毕,立即运功蓄气。

 片刻工夫,余亦乐卷起宽袖,缓缓伸运双掌,按着白衣妇双腕的内侧,隔衣按摩了一阵。

 余亦乐在她臂腕上推拿了一阵,又将她秀发散开,在她脑后、天灵、额心等处按摩了一阵。

 约有一盏热茶工夫,那白衣妇突然一声长吁,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瘀血,鬓发间冷汗涔涔,忽的睁开星眸,一见余亦乐与鲍超二人蹲在自己身侧,而且余亦乐正在握住自己右腕脉门,在那里推按,不由用力一挣,娇躯猛一翻动,竟霍的用左手支地,半坐了起来。余亦乐怕她误会,忙道:“你受伤不轻,在下奉盟主之命,在为你施‘推宫过’的手法,你还是躺下来休息为是。”

 白衣妇这一挣坐起,那如云的秀发,不由的散披脸,她赶忙的用左手拂了拂,茫然又略带紧张地问道:“那么你们盟主呢?”

 余亦乐道:“方才他与那老怪硬拼了一阵,仿佛也伤的不轻,现在正在那里自行调息呢。”说着转脸对胡柏龄坐的地方望去。

 白衣妇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胡柏龄盘膝静坐,正在运气调息,长长吁一口气,目光动,不停的左右张望了一阵,道:“我师父也走了吗?”

 鲍超冷冷地接道:“你问的可是那人不像人,带着几分森森鬼气的老头子吗?”

 白衣妇醒来之时,一连串说出几句话,似已很累,那支撑着她坐着的手臂,似已不胜负重,又缓缓躺了下去,声音十分微弱地答道:“就是那人…”

 鲍超道:“他已伤在我们盟主手中,逃走了…”

 那白衣妇脸上忽现异常惊恐之,道:“怎么?他败在你们盟主手中了?”挣扎着抬起头来,又向静坐的胡柏龄望了一眼。

 余亦乐早已窥出她心中之意,不待她开口相问,自动接口说道:“他们硬拼之下,成了两败俱伤之局,不过令师似是受伤较重一些。”

 白衣妇吃力的摇摇头,道:“我那师父练成了一种极为歹毒的‘风掌’,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之人,也难挡一击,只怕你们盟主中了他的‘风掌’了…”她大伤初愈,体力未复,说话断断续续,无法一气说完。

 余亦乐皱皱眉头,说道:“姑娘可也是被令师‘风掌’力所伤吗?”

 白衣妇轻轻闭上双目,有气无力的说道:“不错,我看他静站运功之时,已知他要用‘风掌’了,想上前去阻挡于他,哪知他竟先对我下了毒手。”但闻娇吁吁,下面之言难再接续。

 余亦乐忽然觉着眼前躺在地上的白衣妇人,十分柔弱可怜,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虽然有些可恨之处,但在那老魔头积威之下,自然无能抗拒了,也难完全怪她。”念头一转,油生同情之心,说道:“姑娘可知那‘风掌’伤人之后,有何药物可以解救吗?”

 白衣妇强自振作精神说道:“那‘风掌’歹毒无比,据我所知,世间只有纯内功的‘先天功拳’可以疗救,但此武功,乃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之首,当代少林高僧,不知是否有人会练此种武功…”

 她息了一阵,又道:“他运了功力之后,先对我拂出一掌,‘风掌’的威力,可能消减甚多,你们盟主之伤,也许发作会缓慢一些,我已经深中‘风掌’毒,诸位不必再为我费心了,快些想办法救你们盟主要紧。”

 余亦乐轻轻叹息一声,道:“盟主内功深厚,机智过人,令师虽然练有绝毒无伦的‘风掌’,也未必真能伤得了他,他在中掌之后,尚能运功疗息,可见掌伤不重。”

 白衣妇惨白的脸色上浮现出愉之,微微一笑,道:“但愿他受伤不重,早复元。”说完,缓缓闭上双目。

 余亦乐举起手来,轻轻在她额角之上一按,只觉她额角之上,微微渗出冷汗,知她伤的极为惨重,救治之望,十分渺茫。

 回头望去,只见胡柏龄气息均匀,伤势似已好转甚多。

 当下站起身来,低声对崂山三雄说道:“盟主运气正值紧张关头,不能惊扰着他,王兄伤手未愈,亦应静静的养息一下,咱们就在此地候到盟主清醒之后再走,至于这白衣妇人,只怕是难以救治了。”

 鲍超望了那白衣少妇一眼,骂道:“这货死了算啦…”

 那白衣妇忽然睁开眼来,望了鲍超一眼,又缓缓闭上。

 这轻轻一瞥之间,是那样娇弱凄凉,鲍超突感心头不安起来,暗道:“我一个堂堂男子,对一个挣扎在死亡边沿的妇道人家,口出这等放肆之言,未免有失大丈夫的风度。”当下转过身去,低声对余亦乐道:“余兄照顾盟主伤势,兄弟去守左面侧门,也免得有人闯了进来,惊扰到盟主疗伤。”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向左面侧门走去。

 那枯瘦如柴的中年大汉,接道:“我去守右面殿门。”转身急奔而去。

 此人看去虽然十分瘦弱,一付皮包骨头,但在崂山三雄之中,武功仅次于老大鲍超,比起高头大马的王大康,尤胜一筹,排行第二,姓洪名泽,崂山三雄之中,以他城府最深,手段最辣,故有“鬼诸葛”之称。

 大殿上只余下了静坐调息的胡柏龄,奄奄一息的白衣妇,还有依靠在壁间闭休息的王大康,和脸忧虑的余亦乐。

 余亦乐抬头环顾一下四周的凄凉环境,心中泛起了千百种复杂的情绪,如今这大殿中所有四人,只有他一个没有受伤,只要他暗中施展一点手脚,立时可以不痕迹的把胡柏龄置于死地,再设法暗算了崂山三雄,伪造胡柏龄手示遗书,不难取得绿林盟主之位,自己虽无意此位,但义弟钟一豪却是朝夕盼望着挣得此位,遗书中指明让钟一豪接掌绿林盟主,更是天衣无

 心念转动,杀机忽起,缓缓站起身来,向胡柏龄走了过去,暗中运集功力,正待出手点伤胡柏龄的死,忽听身后那白衣妇轻轻叹息了一声,梦呓般地说道:“冻死我了…”

 这一声低弱的呼喊,顿使余亦乐杀机消灭,回头望去,只见那白衣妇身子动了一动,又寂然无声。

 定神望去,只见胡柏龄闭目静坐,神威凛凛,烛光照耀之下,虬髯如针,虽然在运气疗伤,但仍有着慑人的气度。

 数月来重重往事,陡然在余亦乐脑际泛起,心中暗暗忖道:“绿林中龙蛇混杂,最难统率,除了此人这等襟,气魄之外,实难找出第二人,万一刚才下了毒手,点了他的死,那可是铸错千古一大恨事…”

 忽见胡柏龄微微一笑,道:“那白衣妇人,对我施恩甚重,如非先挡手一魔一记‘风掌’力,只怕我受伤不止这般轻微了。请余兄看看那白衣妇人伤势如何。”

 余亦乐猛然一惊,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微微一皱眉头,面有难地答道:“她伤势甚重,只怕难以救得过来了。”

 胡柏龄道:“你们暂时把她伤势稳住,别让恶化就行,待我再把真气运行一周,再设法救她。”

 余亦乐道:“盟主但请放心,此事我大概还能做到。”

 胡柏龄淡然一笑,又缓缓闭上双目。

 余亦乐缓缓站起身子,走到那白衣妇身旁,扶她坐了起来,自己也盘膝坐好,暗中运集真气,伸出右掌,顶在那白衣妇的背心“命门”上,迫出本身真气,一股热,循臂而出,直向那白衣妇“命门”上攻去。把她将要断绝的气息,又缓缓恢复过来,但闻娇细细,似是人睡一般。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余亦乐顶门之上,已隐隐现出汗水。

 他收回右掌,略一息,又重新伸了出去,顶在那白衣妇背心“命门”上。

 余亦乐既能醒悟过来,是以对胡柏龄之言,奉若纶音,不惜拼耗自己元气,以延续那白衣妇奄奄待毙的生命,在一夜之中,余亦乐以自己内元,在她十二处大上输入她体内。

 天色由一线曙光,转为鱼肚白色,殿中蜡烛已尽,晨曦透进,已可看出那白衣妇面色与呼吸,逐渐转入佳境。

 但余亦乐却是紧闭双目,一脸沉凝之脸汗水像黄豆一般,滚滚而下,身上汗水,已透外衫,身子虽然稳坐不动,但似已隐现不支之意。

 胡柏龄端坐一侧,通宵暗自凋息,试着以自身的真元之气,打通各道经脉,想将“风掌”的寒之气,出体外。

 这时透进大殿的阳光,正照到他的脸上,只觉眼睛一亮,知道天色已亮,缓缓吁舒了一口气,睁开双眼一看,见余亦乐依然盘膝端坐,双手正顶在那白衣妇的“命门”上,身上的汗水,被内元真气一蒸,冉冉的冒着热气。

 胡柏龄一见他此等情形,自然知他是拼耗自己内元,在维持那白衣妇的生命,心中很是感动,当下又舒了口气,气贯丹田,微微伸展身躯,觉着经血通畅,似无异样,起身走了过来。

 余亦乐对胡柏龄走到身前,浑似不知一般。胡柏龄半蹲下身子,低声道:“余兄,看你神色,似是太累了,赶快歇息。”余亦乐还是未曾听见一般,只鼻息重哼了一声。

 胡柏龄举起衣角,在他脸上轻轻擦拭,替他抹去汗水,道:“余兄…”

 余亦乐听得胡柏龄一声唤叫,双眉一紧,用力睁开双眼,嘴开合了一下,低沉地吐了一声:“盟主…”只见他身躯一翻,人便仆倒地上。

 原来余亦乐以本身真元,耗了彻夜长长时间,他之所以还能坐在那里助白衣妇打通经脉,维持她的呼吸,可以说是全凭一种内心对胡柏龄感激的精神作用,这时又因胡柏龄对自己这等关心,为自己擦汗,虽然没有说话,但内心还是很清楚,不由得大是感动,待他睁眼,张口想说话之时,那硬聚的一口真元之气立即散去,真元之气一散,那股精神作用,也随之失去,是以一张口,人便摔倒地上。

 胡柏龄疾伸双手,把他扶倚膝上,运功聚神,双手同出,连点他“紫宫”、“外陵”、“天地”、“神藏”、“衡门”、“百会”六大要

 只听余亦乐长吁一声,口一张,吐出一口浓浊的瘀痰。

 胡柏龄左手紧握他脉门要,右手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翠玉古瓶,咬开瓶,倒出一粒朱丸,道:“余兄,你因耗伤过重,致一时血不归经,快服下这粒丹丸,以保住脾脏心腑。”

 余亦乐也不说话,点点头,张口下朱丸。

 胡柏龄合上瓶,低声说道:“余兄快请运气调息一下。”

 余亦乐微微一笑,道:“盟主但请放心,我服下盟主的灵丹之后,已觉好转甚多,盟主不用再费心管我了,快些想法子救那白衣妇人要紧,恐怕她已快不行了…”

 胡柏龄道:“她得你真元之气相助,人已好转甚多,最低限度,可延长她甚久生命。”

 余亦乐轻轻吁一口气,笑道:“这么说来,我是幸不辱命。”

 忽见那白衣妇转过脸来,接道:“我很感谢你,不惜消耗本身真元之气,延续我的生命,不过我受伤太重,虽蒙相救,只恐也难以熬过今午时…”

 她幽幽的叹息一声,又道:“不过,这已经很够了,我能多活上半时光,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可以讲完了。”

 胡柏龄微一摇头,笑道:“你的伤势,并非绝对难以疗救,不宜多耗精神…”

 那白衣妇黯然接道:“不行啦!他那‘风掌’力,耗去他十五年以上之功,不但歹无比,而且掌力浑厚,我自知难以挨过午时。”

 胡柏龄道:“夫人说的不错,在下和他硬拼的一招之中…”

 那白衣妇突然接口说道:“别向我叫夫人。”

 胡柏龄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

 那白衣妇凄凉一笑,道:“凡在我师父门下之人,向例不准有夫妇之伦,我冒充丈夫、弟弟死在你手,都是为了你到此。”

 胡柏龄道:“我知道了。”

 白衣妇道:“知道啦!那就别再称我夫人了。”

 胡柏龄略一沉忖,道:“姑娘贵姓?”

 白衣妇道:“记得我在家中之时,妈妈常常喊我兰儿,十几年来,就没听人这么叫过我了,你就叫我兰儿吧!”

 胡柏龄皱皱眉头,面有难,默默不言。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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