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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初生之犊 飞梭却敌
  李茂到岩后查看,忽听涧水“花刺”的一响,他暗哼一声道:“算你有种,果然来了!”

 当下一紧身,跃落实地,便向峰下扑去。

 这万月峡中四面山壁之上,垂有万道山泉,夜都有泉水奔之声,如果不留心,很难听得出来其它异响。

 李茂存心而来,特别留神,但奔下山壁之后,但见溪水淙淙,那有一点人影,不心头大奇,暗道:“难道我听错了不成。”

 他乃久走江湖之人,四下瞧了两眼,故作若无其事一般,向山壁间一处大突岩上走去,心中暗自盘算道:“山上已有几处暗桩监视,我不如隐在那大岩之后。”

 忖思之间,人已到了那大岩旁边,正待闪入岩后,突觉身后风声飒然,心知有异,急忙一个箭步,向前跃去。

 他应变之势虽快,但来人身手奇高,竟然比他还快,李茂双足刚一着地,连头还未来得及回转,突然肩后“风府”上一麻,已被人点了道。

 只觉衣领被人紧紧抓着,提了起来,直向那大岩之处走去。

 这块突岩,足是有两间房子大小,但岩石相距山壁,还有三四尺远近。

 李茂道虽然被点,但他神志尚清,只见那巨岩和山壁之间,站了两个背宝剑的道人,只因道被点,无法叫出声来,空自心中焦急。

 但觉衣领一松,被人摔在地上。

 抬头看去,只见点中自己道之人,也是位中年道士,身着黑袍,垂墨髯,目中神光如电,一望而知此人内功十分深。

 但听他冷笑一声,说道:“万晓光可在谷中…”忽然想到他道被点,难以开口说话,当下接道:“现在拍活你被点道,但如妄图逃走,可别怪贫道不教而诛。”说完,果然拍活了李茂道,此人不知是没有江湖经验,还是自恃武功高强,拍活李茂道之后,缓步退到后面山口一站,说道:“你现在可以答复我的话了。”

 李茂转头望去,只见刚才站在岩后的两个道人,已然拔出宝剑,挡在前面出口,前后出路,已被人封挡,当下说道:“你问我什么话了?”借机微一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两旁峭壁,高有数丈,绝非自己轻功能够一跃而上。

 那中年道人冷冷地说道:“我问你万晓光是否在家?”

 李茂随口应道:“你是什么人?怎的问话毫无礼貌。”心中却在暗暗盘算,如何设法身,或是招呼同伴。

 那中年道人怒道:“我是问你的话,你倒敢反问起我来了?”

 李茂道:“你如不说明身份,在下自不便说出谷主行踪。”言中故卖关子,叫对方猜想不透。

 那中年道人仰脸冷笑一声,道:“贫道白,特来找万晓光,清结一本旧帐。”

 李茂凝目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道:“白道长!几位可都是武当派的门下?”

 白道长武功虽高,但从不涉足江湖,是以知他名头之人不多,当下脸色微微一变,道:

 “不错,万晓光如若不在谷中,贫道也不便和尔等为难,不过你要转告于他,三之后,贫道重来相访!”

 他见李茂竟然不知他的名头,忽然觉着堂堂的武当派四老之一,在江湖之上竟这等籍籍无闻,一气之下,忽然改变了主意,侧身让开了一条去路。

 李茂微微一笑道:“武当派乃江湖上堂堂正正的剑派,做事正该光明磊落,在下定当遵守道长吩咐之言,转禀谷主,三之后恭候大驾。”

 白道长被他拿话一扣,只好冷然说道:“既是如此,三后贫道再来,届时不管他在与不在,贫道一样深入你们万月峡中,凡有拦阻,一律格杀!”李茂抱拳说道:“道长但请放心,三之后,在下准在峡口恭候大驾。”

 白道长冷哼了一声,转身疾奔而去。

 另两个身背宝剑的道人,一见白道长急奔而去,立时相随奔走。

 李茂望着几人背影去远,急急向谷中奔去,只见万晓光一人端坐大厅之上,独自品茗,当下奔了进去,拜伏地上说道:“李茂有事禀告主人。”

 万晓光挥手笑道:“你起来。”

 李茂道:“武当派白道长…”

 万晓光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立刻通知他们,各自准备,第三天一早撤退各处暗桩,齐集门前草坪之上等候。”

 李茂怔了一怔,站起身子,奔出大厅。

 万晓光缓缓站起身子,在厅中走来走去,脸忧虑之,忽听厅外传入万映霞娇脆的声音叫道:“爹爹!”大步奔了进来。

 万晓光故作愉之容,回头笑道:“你们到哪里去了?”

 万映霞神色紧张的说道:“刚才我和师兄看到了几个佩剑道人,不知是不是武当派中人?”

 万晓光道:“你们和他们动了手吗?”

 万映霞回头望了望相随身后的师兄一眼,说道:“以我之意,要追上他们问个明白,但师兄却极力拦住,不要我出手,叫我早些回来告诉爹爹!”

 万晓光两道眼神凝注在爱女和弟子脸上,神情十分凝重地说道:“你们两人过来!”他缓步走到桌案之旁,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声音十分低沉地说道:“爹爹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们,不知你会不会听?”

 万映霞呆了一呆,下来两行清泪,说道:“爹爹可是要女儿和师兄离开此地,避仇远去吗?”

 万晓光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很聪明,猜的不错。”

 万映霞道:“爹爹武功绝世,为什么要这般害怕白道长寻仇?”

 万晓光道:“武当派乃当今武林中一大剑派,门下弟子众多,咱们万月峡这点实力岂能抵拒得住,爹爹年过花甲,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近两月来,每愁苦难遣,全都是担忧你们两个…”

 文天生急上前两步,拜伏地上说道:“弟子身受师父一十五年教养之恩…”

 万晓光脸色一整,冷冷接道:“武当派的剑术,素有领袖武林之称,连我都未有胜人之能,你们纵然留在此地,也是于事无补,快些准备一下,立刻随我出谷。”

 万映霞突然展颜笑道:“爹爹可要和我们一道走吗?”

 万晓光微微一叹,道:“自你母亲死后,我-直对你宠爱有加,纵有错误之处,也不忍责罚于你…”话至此处,泪水滚滚夺眶而出。

 万映霞大叫一声:“爹爹。”直向万晓光怀中扑去。

 万晓光轻拂爱女秀发,黯然叹息一声,接道:“如不是为了看顾你这孩子,爹爹早已追随你妈妈于九泉之下了…”

 大厅之中,弥漫着悲怆气氛,个个泪水如泉,万映霞娇啼之声,更是远传厅外。

 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起自大厅门口,道:“什么事,害得大哥这等伤神。”

 万晓光推开爱女,拭去泪痕望去,只见虬髯绕颊的雄伟大汉,和一个绝世无伦的美女,并肩站在大厅门口。

 来人正是领袖天下绿林的冷面阎罗胡柏龄,和他的爱谷寒香。

 万晓光急急了上去,强作颜,抱拳笑道:“不知贤弟夫妇驾到,未曾远,尚望恕罪。”

 胡柏龄缓步入厅,躬身作礼,答道:“大哥怎的对待小弟也这等客气起来?”他目光缓缓扫掠过万映霞和文天生两人脸上,又道:“大哥这等感伤,定然有什么忧苦之事,不知可否相告,小弟或可为大哥一解忧虑。”

 万晓光强作笑颜道:“今是你大嫂忌,我们谈起此事,不自觉的悲从中来,倒叫贤弟见笑了。”

 胡柏龄微微一笑,也不再问,转过话题说道:“兄弟近数月中,一直忙碌着内部琐事,未能前来拜望大哥…”

 他微微一顿,脸上泛出愉之容,笑道:“总算这数月时间,没有白费,‘踪谷’已为兄弟整理的初具规模,后中午,兄弟准备盛宴属下,特来奉邀大哥…”

 万晓光一皱眉头,说道:“贤弟一代霸才,竟能在短短数月时间之中,有此大成,‘踪谷’人迹难至,贤弟却把它改作天下绿林盟主的总寨,天然形势,再加上贤弟一番苦心布置,想来定当如铜墙铁壁了…”他微一沉,又道:“不过,近之中,正值你大嫂忌辰,小兄心绪不宁,赴会之约歉难应邀了。”

 谷寒香正待开口劝说,胡柏龄已抢先起身说道:“大哥既是心情不佳,小弟怎敢相强,兄弟这就告辞!”

 站起身来,深深一揖,拉着谷寒香向外走去。

 万晓光缓步送到大厅门外,高声说道:“贤弟慢走,小兄不远送了。”

 胡柏龄回身说道:“大哥心绪不宁,怎敢有劳相送!”

 万晓光站在大厅门口,直待两人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才缓缓转回厅中,说道:“你们即刻收拾点应用之物,咱们马上动身。”

 万映霞樱启动,话还未说出口,万晓光突然一沉脸色,接道:“你如是有着些微孝心之人,就不该再伤老夫之心…”

 万映霞呆了一呆,道:“女儿怎敢…”

 万晓光道:“快收拾行李去吧!”

 万映霞举起衣袖,拂拭一下颊上泪水,慢慢的转过身子,缓步向后走去。

 万晓光目光转动,瞧了文天生一眼,看他仍然站着不动,微怒叱道:“你还不快去收拾行李,站在这里等什么呢?”

 文天生垂泪说道:“师父请带着师妹离此,这峡中之事,由弟子出面…”

 万晓光冷笑一声说道:“好啊!你的武功已经比师父强了吗?”

 文天生扑身拜倒地上,道:“弟子怎敢存这等狂妄之心…”

 万晓光道:“那你还不快去收拾衣物,当真要惹我生气,教训你一顿吗?”

 文天生仍然跪在地上,垂首不言。

 万晓光正当心绪欠佳之时,看他不言不语,心中怒火更大,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但闻一阵响,撞得桌上茶杯横飞,文天生也被撞的皮破血,但他却仍然跪在地上不动。

 万晓光踢中文天生后,已觉出他没有运气抗拒,心中甚感后悔,但一时之间,又无法收住去势,百忙中一真气,力道虽然被收住许多,但去势仍然凌厉。

 只见万映霞眼含泪光,濡濡滴,站在楼梯口处。

 原来她听到了茶壶、茶碗的撞击之声,转回身来。

 万晓光缓步走到文天生身边,挥手对站在楼梯口的万映霞道:“快去收拾衣物!”十几年来万映霞一直未见父亲发过这样大的脾气,瞧了被打的师兄一眼,转过身子缓步向楼上走去。

 万晓光轻轻叹息一声,望着文天生说道:“白道长志在找我,我如不在谷中,事情就不能算完,你认为留在谷中就可以代替我了,孩子!你用心虽然可贵,但江湖险诈,却不是你能想得到!”

 文天生慢慢的抬起头来,身站起,脸坚毅之说道:“师娘早逝,师妹一直追随在师父身侧长大,武当派人多势众,如若真的大举寻仇,绝非咱们万月峡能够抵拒得住,师父留此,和弟子留此,实无什么不同之处…”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师妹毫无江湖阅历,弟子年幼无知,对江湖上的事情,也是毫无经验,一旦遇上什么凶险,弟子实难相护师妹安全,不知师父以为弟子之言,是否有些道理?”

 万晓光被他说的怔了一怔,沉半晌,道:“话是不错,不过你看的只是过于短见,别说我还未必真的会伤在武当派道人手中,纵然伤亡在武当派群攻剑阵之下,他们也将付出代价…”他黯然叹息一声,又道:“孩子,我已活了六十多岁,早已把生死之事看穿,你师妹和你,都还是十几二十岁的人,来方长,你们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情愫早植,这些事早就看到了我的眼中,我送你们离开万月峡,你们可一直奔她外公之处,那里山明水秀,风景绝佳,霞儿的外公和几位舅父,都是学之士,和他们相处一起,对你们都有甚大益处,唉!如果你们能够常留那青山绿水之中,作一对深山隐士,闲暇之时,游玩于山水之间,养情逸,真真正正的度一生快乐时光,我纵然死在万月峡中,也将含笑九泉了,快去收拾衣物,立刻随我山谷。”

 这一番话,无疑已把万映霞终身之事,托付于他,只听得文天生脸紧,呆在当地,半晌才拜地上说道:“弟子!弟子…”他心中实在早已对师妹倾心,但又觉保护师妹安全事大,非自己力能胜任,心中情绪矛盾,使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弟子半天,仍然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万晓光道:“你们能否逃出武当派道人之手,还难预料,此事一半天成,一半人谋,还不快去收拾携带之物,再要延误时间,想走也走不了啦!”

 文天生见师父心意坚决,知道再说无用,当下站起身子,转身回房,收拾好应用之物,带上兵刃、暗器,重回到大厅之时,万映霞已经在厅中等候。

 两人携带的行囊,都很简单,除了几件随身的衣服之外,就是兵刃、暗器。

 万映霞当先奔出大厅,但见万晓光背负双手,身背着一个蓝色包裹,站立大厅外台阶之上,脸上微现忧愤之

 他回头望了女儿一眼,缓步向前走去。

 万映震一看爹爹神情,已知他不愿多延时刻,紧随爹爹身后而行。

 万晓光脚步逐渐的加快了速度,行约百丈,已是步履如飞,万映霞、文天生不得不施展轻身功夫疾追,不大工夫,已然翻越过两座山峰。

 万映霞忽然想到,此次离开万月峡,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该到母亲坟上拜拜再走,当下高声叫道:“爹爹请慢走一步,女儿要到妈妈坟上奠拜一番再走。”

 万晓光停了脚步,回头道:“此刻寸如金,不拜也罢!”

 万映霞幽幽说道:“女儿这次一走,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重返万月峡中,奠拜母亲之墓…”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万晓光仰望着无际蓝天,沉声说道:“可以,但不许久留。”

 万映霞道:“女儿拜过就走!”

 万晓光不再多说,转身向丈许宽窄的峡谷之中走去。

 原来万晓光心痛娇之死,不忍把她尸体埋去,异想天开,开出一个巨大的石棺,把爱尸体放在石棺之中,然后灌清水,让水结成坚冰,棺盖是用一块白色透明水晶石做成,把这具石棺存放在十分寒之处,不使棺内结冰溶化,只需到那石棺之前,即可瞻仰爱遗容。

 这条峡谷十分寒,山峰倒掩,非到午夜时分,难见峡月,但谷底两侧都是坚硬的石壁,看去虽是森,却是十分干燥。

 深入约五丈之后,地势连向上升,万晓光领先带路,向上奔行。

 这道峡谷,除了万映霞随父亲来过两次之外,平甚难得父亲允准来此,文天生在万月峡中居住了十几年,却一直没有来过,他幼年之时,曾受过万夫人抚育之恩,对那多病娇弱的美丽师娘,怀念甚深,但却一直无法找到师娘的坟墓奠拜一下,他也曾暗中问过师妹,探询师娘遗体下葬之处,万映霞虽是对他无话不说,但独独对此事,不肯告诉于他,文天生问了几次之后,得不到答复,也不再问。

 但见地势愈来愈高,直向一处崖壁所在走去。

 万晓光似是十分小心,不时回头张望。

 走完那崖壁倾斜的陡坡,到了一处突岩下面,抬头看去,立壁如削,已无去路。

 万晓光又四下望了一阵,才回身在突岩下的光滑石壁上,用力一推,但闻一阵轻微轧轧之声,石壁突然裂开了一座石门。

 一阵凉风吹出,使人顿生寒意。

 这是一座两丈深浅的石,四面石壁,光滑如镜,靠后壁处,横放着一具石棺,万映霞目睹石棺,早已忍不住悲伤之情,娇喊一声:“妈妈。”扑在地上,大哭起来。

 万晓光举起手来,轻轻挥弹一下脸上的泪痕,缓步走近石棺,低头疑视,默然无语,一颗颗泪珠,滴在石地上,发出轻微的音响。

 文天生缓步随在师父身后,探头望去,但见那石棺之中,一片晶莹冰层里,仰卧着一个美丽的中年妇人,她嘴角间,仍然现着微微的笑意,神志十分安详。

 翠绿罗衣,在莹莹透明的坚冰层中,仍然光彩耀目,儿时的回忆一幕幕展现脑际,他想到这美妇人对他诸般的爱护,殷殷亲情,视若己出…他想到她辗转病榻的痛苦呻,声声如诉,但当她清醒时,她仍然拉着他问长问短…

 只觉中热血沸腾,泪水夺眶而出,终于难再抑制住腔悲苦,大叫一声,扑到那石棺之下,放声大哭。

 万晓光黯然长叹一声,强忍着腔痛苦,说道:“时间已然不早,咱们要上路啦!”

 文天生长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子,拭去脸上泪痕说道:“师父,弟子…”

 万晓光摇摇头不让他再说下去,接道:“我决定之事,永不更改,快些拿着东西走吧!”

 万映霞经过一阵痛哭之后,心情似是平静不少,拿起放在地上的衣物,站起娇躯,当先退出石

 万晓光关好石密门,正待急步下山,忽见四个佩剑道人,并肩站在十丈外峡谷之中。

 四个道人都在三旬以上,一的青布道袍,颊黑髯。

 万晓光一旦临敌,激动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大步直向山下闯去。

 文天生、万映霞紧随身后,疾扑而下,骤见敌踪,三人都为之精神大振,下山的奔行之势,快速了不少。

 顷刻之间,已然到四个道人身前一丈左右之处。

 万晓光停下脚来,抬头打量了四个道人一眼,冷然问道:“四位可是来自武当山吗?”

 左边一个佩剑道人答道:“不错,阁下想必是万大侠了?”

 万晓光道:“不敢,在下万晓光,几位深入我万月峡来,不知有何见教?”

 那左边的道人,似是几人之中的首领,合掌笑道:“贫道等是奉白师叔的遣派,不让万月峡的人随便他往,至于敝派白师叔和万月峡有些什么约会,晚辈等则不敢多问了。”

 这几句话答的十分得体,婉转之中,和缓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万晓光仰脸大笑了一阵,道:“这万月峡乃是万某人费尽了千辛万苦开辟的地方,万某人要出就出,要入就入,几位既然想阻拦我们,不知凭仗些什么?”

 那左边道人微微一笑,道:“大侠誉扛湖,贫道已久慕大名,怎会轻生狂想,但白师叔之命,贫道又不敢违抗,只好请万大侠原谅一二,好在我等只是奉命,监视一方,待白师叔和万大侠见面之后,我等立即撤守…”

 他微微一顿之后,继道:“不敢相瞒万大侠,这万月峡四面八方,都早已有人守望,而且彼此之间,早已约定互通声息之法。”话至此处,倏而住口不言。

 万晓光微微一皱眉头,心中暗自忖道:“听他之言,武当派早已在这万月峡四周布暗桩,这两个孩子,毫无经验阅历,不知隐秘行踪,纵然闯过拦截,也难摆人家追踪铁骑…”心念及此,忽想到了胡柏龄来,如若把这两个孩子他带走,护送出去,纵有武当派层层拦劫,也是不惧。

 正在为难之际,耳边又响起了那道人的声音,说道:“万大侠名重一时,又和敝派掌门相识,纵和白师叔有些误会的地方,也不难解释清楚,贫道等却不敢无故相犯。”左手-

 挥,四个道人一齐向后退去。

 万晓光听他说的甚是有理,暗道:“这话确也不错,白道长这等劳师动众,决难瞒得紫道长,只要紫道长亲身赶来,此事就不难圆解决,如其让这两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孩子,冒险远去,倒不如留在峡中静待变化。”

 抬头看去,只见四个佩剑的道长,早已退过山弯不见。

 万映霞聪明绝伦,看父亲犹豫神色,知他心中正在为自己之事愁苦,她不愿避仇远走,离开年迈的老父,当下说道:“师兄和我都是毫无江湖经验之人,与其避仇远走,倒不如和您守在一起好些…”

 万晓光轻轻的哼了一声,缓步向前走去。

 出得峡谷,只见八个佩剑道人,远远站在一处山壁之前,刚好把出峡之路挡住。

 原来武当派中之人,早已把这万月峡进出之路,摸的清清楚楚。

 忽听两声长啸,接连响起,对面山峰之下,流星泻飞般奔下两人。

 来人身法奇快,片刻工夫,已到八个佩剑道人身前。

 只见那八个佩剑道人,疾忙旁侧一闪,让开了一条路,那两人也同时放慢脚步,昂头脸而过,神态之间,甚是倨傲。

 万晓光微微一皱眉头,暗道:“这两人是哪里来的…”

 但见来人重又加快脚步,疾行如飞,眨眼之间,已到了万晓光等身前。

 当先一人黑纱蒙面,一身劲装,中微微隆起,也不知佩带的什么兵刃。

 随后一人,一身落魄的文士装扮,挂铜锣,肩铁板。

 奔到万晓光身前三四尺处,陡然停了下来,那面蒙黑纱之人抱拳说道:“在下等奉盟主之命而来,万大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万晓光明知故问地说道:“在下和两位素不相识,不知是哪位盟主派遣而来?”

 那当先之人因有黑纱蒙面,无法看出他脸色神情,那较后文士装扮之人脸色微微一变,似要发作,但终于忍了下去,仰天打个哈哈道:“万大侠虽和我们素不相识,但总该知道当今天下绿林盟主胡柏龄了…”

 万晓光冷冷接道:“胡柏龄虽和我万某人有着金兰之义,但我万某之事,从来不喜别人手,敬请两位上复盟主,就说我万晓光心领盛情就是。”

 那蒙面之人突然嘴说道:“武当派在这万月峡外,早已设下天罗地网,万大侠武功再高,也难以寡抵众,我们奉命而来,只是听候差遣,一切悉遵吩咐,决不擅自出手,万大侠尚请三思!”

 万晓光将手一挥,道:“盛情只好心领,两位还是早些请回。”说着话,缓缓转过身,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叫道:“生儿,霞儿,咱们走啦!”

 那面垂黑纱之人冷笑一声,骂道:“好大的架子…”

 中年文士低声接道:“他不愿咱们手相助,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咱们回去请命盟主,看他怎么处理。”

 那面蒙黑纱之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这老儿如此狂傲,如非他和盟主有过结盟之义,就这付神情,也得出手教训他一顿!”

 那文士装扮之人微微一笑,道:“钟兄也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咱们既是受命而来,只要能够复命就行,此人外形虽是狂傲,但他心中何尝不知万月峡这点实力,决非武当派中之敌,他所以这般恶言相加咱们,只不过怕失去他侠客身份而已。”

 蒙面人不再接言,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向前奔去。

 且说万晓光带着弟子,爱女,缓步直向谷中走去,他心中一直在想着是否该让弟子、爱女离开万月峡,心有所思,不知不觉间,重又走回到庄院前面。

 万映霞几度启动樱,想和父亲说话,但见他一直皱着眉头,几度又忍了下去。

 直待到了庄院前面,万晓光才似有了决定,突然长叹一声,道:“好吧!你们避仇远走,既然未必能逃得武当派追踪铁蹄,倒不如留在万月峡中。”

 文天生听得万晓光允准他和师妹留在峡中,才算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万晓光心中似是甚为沉重,回头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我要到外面去查看一下。”

 也不待两人回答,放下肩上包裹,竟自走去。

 原来他突然变了决定,想单人匹马去找白道长,寻一处幽静的山坳,单打独斗,硬拼一场。

 万映霞望着父亲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叫一声:“爹爹!”追了上去。

 万晓光突然加快了脚步,但见人影一闪已窜入翠竹林中不见。

 万映霞追过翠竹围墙之时,早已不见了父亲的踪影。

 不知何故,她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凄凉,不由连声大叫:“爹爹!爹爹!”

 但闻山回音,尽都是呼唤爹爹之声。

 她愈叫愈觉凄凉,叫了十几声后,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忽听一声沉重凄凉的叹息,起自身后,道:“霞师妹,别哭啦!

 眼下大事正多,你如哭坏了身体,那就更不值得了。”

 转脸望去,只见文天生剑眉愁锁,静静的站在一侧,他虽然在劝师妹不要哭,但自己却是热泪滚滚,直落下来。

 万映霞挥袖拭去泪痕,道:“走!咱们找爹爹去!”

 文天生道:“师父不要我们随同前去,纵然找到了,也将招惹他老人家生气,还是先回去吧!”

 万映霞娇声叱道:“那你一个人回去好啦!我要找爹爹去!”

 转身向左面山弯中奔去。

 文天生只得随她身后奔行,转过几个山弯,到一处峡谷出口。

 但见四个身佩宝剑的道人,一排拦在谷口。

 万映霞略一停顿脚步,疾冲过去。

 四个佩剑道人忽然分散开来,中间两人向后疾退五步,拔出宝剑,当先两人却齐齐合掌当,垂首说道:“女英雄请留玉趾。”

 万映霞哼了一声,收住脚步,问道:“我爹爹到哪里去了?”

 左首道人被她问的微微一怔说:“贫道等奉命守此谷口,已有一时间之久,并未见到令尊。”

 万映霞心中是怨愤之火,怒声说道:“我瞧着我爹爹到这里来啦!你们为什么没有见到,哼,牛鼻子老道士,就是不肯说实话。”

 四个佩剑道人被她骂的个个脸色大变,互相瞧了一眼,右首道人答道:“姑娘不可出口伤人,贫道等素来不说谎言,确实未曾见到令尊。”

 万映霞道:“这万月峡是我们居住之处,你们未得我们允准,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左首道人答道:“这个贫道很难解说,师长之命,我等不敢不遵。”

 万映霞身子一侧,直向谷口冲去,口中娇声叱道:“闪开!让我们过去。”

 当先两个道人同时向中间移动身形,推出一掌。

 万映霞只觉对方推击过来的掌力,十分强猛,被后退了一步,道:“好啊!你们还敢出手打人!”

 右首道人合掌答道:“我等奉命守此谷口,任何人也不许擅自通过,只要姑娘不从此谷经过,贫道决不敢出手相拦。”

 万映霞怒气愈大,大声喝道:“这万月峡是我住家之地,我高兴往哪里走,你们还能管得了吗?我非要从此谷经过-次试试!”翻腕拔出宝剑,硬向谷中闯去。

 当先两个道人,一见万映霞拔剑攻来,突然向后退去,五步外两个手横宝剑的道人,却猛向前冲来,一退一进,迅快如电,彼此之势刚刚错过,两个仗剑道人手中宝剑已自探臂击出,双剑错,阻住去路。

 万映霞长剑急出,一招“野火烧天”玉腕翻挥,手中剑由底向上一抬,竞把两个道人手中宝剑一齐挑开,娇躯侧进,剑锋左右扫击,分向两个道人攻去。两个道人似是未曾料到她竟然施展这等险招,出手两剑,又狠又辣,被她迫的各自后退了一步。

 万映霞一击得手,抢了先机,借势猛攻,玉腕挥动,连攻八剑。

 两个仗剑道人还真被她这一轮猛攻急袭,迫得连向后退了三步。

 阵势一稳,展开反击,但闻两声大喝,双剑分由左右两个方向袭来。

 万映霞初次和人真正动手,心中又急于寻找父亲,战志昴,锐不可当,出手剑势,常走险招,一见对方双剑合击过来,突然一提丹田真气,娇躯凌空而起,右手宝剑疾向左面一个道人头上点去。

 忽听左面道人长啸一声,喝道:“姑娘未免欺人太甚,当真就这等藐视我们吗?”振臂跃起,悬空出剑,一招“穿云月”连人带剑疾向万映霞猛冲过去。

 原来万映霞铤险出剑,几招猛攻,起两个道人的怒火。

 万映霞一见二人出剑凶猛,娇躯侧让,一声娇叱,道:“你们身为清修之人,竟然找上我们这里来欺人,要是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还要笑我万月峡中无人呢。”

 右面那道人哈哈一声狂笑,道:“丫头,你要是乖巧一点,还可以饶你一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口齿却如此之凶,这是你自讨苦吃,可怨不得道爷心狠了…”一语甫毕,与左面那道人施了一个眼色,但见二人同时跃起,两柄长剑,宛如两条出云神龙,直向万映霞攻到。

 万映霞脸愤怒,银牙轻咬,正待举剑封架,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同时暴出一圈剑幕,已将道人两道攻来的剑势架开。那两个道人但觉来人剑气如虹,赶忙回剑势,举目一看,来人正是万晓光的爱徒文天生。

 文天生跃落场中,横剑当,侧脸向万映霞微微笑道:“师妹乃是千金之体,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这牛鼻子让小兄来对付就是了。”

 左面那瘦长道人一见眼前这少年,英气发,静如山岳,一时倒也不敢贸然出手,打量了文天生一眼,问道:“你是何人?何必硬要搅这次浑水,与我等作对?”

 文天生朗朗一笑,高声说道:“你们是来者不善,我可不买你这假人情。”

 万映霞道:“你退开去,谁要你来帮我了?”当着四个道人之面,文天生受她这样一顿申斥,不觉脸通红,半晌说不出话。

 万映霞似是自觉说的重了一点,歉然一笑道:“文哥哥,你在旁边替我掠阵,等我打不过时,再上来接替我。”

 他们虽然从小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像这般亲热的称呼,还是第一次,万映霞叫过之后,不自觉粉颊上泛起两朵红晕,振剑猛向左面一个道人刺去。

 文天生口中“啊”了两声,向后退了几步。

 万映霞宝剑刺向左面道人,左手也同时一掌向右边一个道人劈去。

 她似乎存心要对方两人一起出手,左一剑,右一剑的同时分袭两人。

 两个道人都被她的心头火起,双剑齐振,展开反击,武当派被尊为江湖第一大剑派,门下弟子在剑术上大都有极深的造诣,两支剑施展开来,攻势凌厉绝伦,刹那间两道剑光结成了一片剑幕,但见寒光飞绕,顷刻间已把万映霞困入了剑光之中。

 万映霞和人动手几招,攻的十分锐利,但待对方剑法展开反击过来,才知道逢上劲敌,当下暗咬银牙,拼出全力,一支剑尽展所学,力斗两个道人。

 她自小在万晓光细心调教之下,可以说一出娘胎,就开始练习武功,不但剑术上造诣甚深,内功上也有了十几年火候,耐战之力甚强,在两个道人凌厉剑势夹击之下,仍然能暇反击。

 文天生看师妹被两个道人的剑光所困,心中十分担心,暗中提聚真气,凝神观战,只要一发现万映霞难再独支,立时跃入场中抢救。

 两个武当弟子的全力合攻,场中局势立时大变,万映霞不再像初次被困剑影之中那般从容,只觉对方剑势,有如长江大河一般,绵绵不绝而上,单是招架,已觉十分吃力,根本就无法暇还击,免强支撑过十合,已是险象环生。

 文天生越看越觉不对,右手一松中扣把,抖出龙头软鞭,左手一翻,出背上长剑,大喝一声,直冲过去。

 他本和师父万晓光施用一样兵刃金丝龙头鞭,因为万映霞不喜用鞭,改用宝剑,好在万晓光精通各种各类兵刃的武功,随把鞭法易化作剑招,传授万映霞。

 文天生看师妹习剑,不见猎心喜,也拿了一支来跟着学习,他乃好学有恒之人,每除了练习鞭法之外,又练习剑法,两种兵刃,居然都被他学的十分纯

 剑法学好之后,又开始自行摸索着混合应用,常常在夜深更静之时,起自行练习,居然被悟出鞭剑合作的对敌之法。

 但他为人拘谨,因师父没有正式传授他的剑法,平不肯带剑,今要和师妹避仇远走,故而把宝剑也带上同行。

 他这里刚向场中跃去,准备解教师妹之危,那守候在一侧的另外两个道人,也一齐飞身扑来,双剑齐出“力屏天南”挡往了去路。

 文天生猛一沉丹田真气,身子疾落实地,右手金丝龙头鞭一抖,疾向左面点去,身随鞭进,左手长剑忽化一招“神龙出云”刺向右面一个道人。

 他手中两般兵刃,同在一刹那间击出,抢了先机。

 左面道人身子一侧,避开龙头鞭点击之势,右面道人却一挥手中长剑,硬把一剑封开。

 但闻一阵金铁鸣之声,双剑齐触,文天生立时收剑暴退出六七尺远近,略一停息,重又挥剑舞鞭而上。

 两个道人目睹万映霞和另外两个道人动手情形,对文天生已不敢存轻视之心,一动上手,立时施展开八仙剑法,分由两个方面抢攻,寒锋疾转,剑风似轮。

 万映霞生灵巧,打到五十合后,已觉出不对,再这般打下去,只是自讨苦吃,趁现在尚有余力,早些冲出围困,施展暗器求胜。

 心念一转,暗中运集真力,忽然挥剑反击,唰唰喇一连三剑,果然把两个道人联手的绵密剑光冲开,出围困。

 两个道人也不追赶,忽的分向两边一跃,横剑而立。

 万映霞冲破剑光向后跃退的刹那间,已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支燕尾银梭,但见两人横剑不追,倒不好立时打出,微微一怔后,说道:“你们两人合力出手,我也要施放暗器了。”

 两个道人齐声说道:“姑娘但请出手。”

 万映霞微一沉思,暗道:“父亲和武当派中结仇,全是白道长惹出的麻炳,只要把白道长打败,或是把他打伤,就好办了,我何不先找白道长打上一场,如胜得了他,也可替爹爹出一口气。”

 万映霞道:“咱们现在要赌点什么才行。”

 右面一个道人道:“不知有如何一个赌法,还请姑娘说明!”

 万映霞道:“我在三种手法之内,如果伤不了你们,立时退出此谷,如果伤了你们,那就请两位带我去见你们的白师叔。”

 两个道人被她拿言语一,未作考虑的就答应下来。

 万映霞道:“好吧!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了。”探手入怀中,摸出一把燕尾银梭,说道:

 “这一招叫‘天花雨’手法。”玉腕一挥,七支银梭一起飞去。

 两个道人的目光,一起投注那破空而来的燕尾银梭之上,凝神横剑,蓄势戒备。

 因那七支破空飞去的银梭,并不指向两人,而直向高空飞去,两个道人虽然觉着奇怪,但却丝毫不敢大意。

 但见那银梭飞到二人头顶之后,突然一起向下落来,四支袭向右面道人,三支向左面道人袭去。

 这等手法,极是少见,两个道人心中先为之大生震惊,举剑盘顶疾旋,划起一片剑光。

 但闻一阵金铁鸣,紧接着响起两声闷哼!剑光忽的敛去,两个道人步履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

 万映霞初试这等手法,能否伤得两人,心中亦无把握,定神看去,只见两个道人左肩头上,各中了一枚银梭,不微微一怔,暗暗忖道:这两个人同时被打中左肩,倒是十分奇怪之事。

 原来两人功力相若,运气施剑,剑势到左肩上时,劲力减弱,速度亦为之缓慢了很多,那盘空疾落而下的银梭,借势而下,是以两人同时被打中了左肩。

 武当派乃领袖武林的一大剑派,门规极是森严,两个道人对承诺之言,极是认真,中了银梭之后,果然不再挥剑反击,同时把手中兵刃,投到地上。

 万映霞本想出言讥讽两个道人几句,但见人家正大磊落的风度,哪里还能说得出口,缓步走了过去,伏身捡起地上的燕尾银梭,收入镖袋之中,说道:“两位既然输了,就请带我去见白道长吧!”

 两个道人相互瞧了一眼,一语不发,转身向前走去。

 万映霞见两个道人左肩之上的银梭,也不拔下,心中暗暗忖道:“我那银梭之上,都制有倒须,两个道人不知,用力一拔,定然要带出一片来。”心中忽生慈悲,高声说道:

 “我那银梭尖端,制有倒须,如不知起梭之法,定然十分痛苦,两位请等上一等,待我替两位起下银梭,再去找你们白师叔。”

 两个道人同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左面一人冷冷说道:“别说区区一枚银梭,就是断去一条臂膀,又有何妨?姑娘盛情,我们歉难接受。”

 万映霞暗暗骂道:“哼!不知好歹的老道,不吃一点苦头,也不知我燕尾银梭的利害。”

 回头望去,只见文天生和另外两个道人打的难分难解,不心中一动,暗道:眼下几个道人,个个武技高强,单凭真实本领,决难打得过人,我如去找白道长,留得师兄一人在此,如果抵不住两人联攻之势,连个救应之人也没有了。

 一时去留难决,不由呆呆的立在那里出神。

 那两个道人似是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意,施展出八仙剑,这八仙剑若是单打独斗,尚显不出什么奇奥妙处,如是有人联手呼应,那就多一个人有多一个人的威力,要是八人联剑出手,按八卦方位,分布剑阵,那威力便如风雨齐发,雷电共鸣一般,这原是武当绝艺,极少使用。

 今天这两个道人施展出八仙剑,幸好只是两人配合,尚未把八仙剑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文天生一人拼斗二人,一时还不至落败。

 武当道士两柄长剑,势如游龙,互相策应,织成一面极大的剑幕,把文天生围在当中。

 文天生初生之犊,又抱着敌忾之心,右手金丝龙头鞭,左手长剑,左封右挡,前冲后击,这一鞭一剑被他用的得心应手,熟练已极,竟宛如两人联合出手一般。

 转眼间过了三十余招,武当道士一看斗了半天,连一个尚未出道江湖的后生都不能取胜,纵然师门不见责,一旦传扬开去,那实是有伤武当的盛名。

 两个道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左手也暗中打了个暗号,那左边年长的道人,猛的回长剑,倏的向后退了两步。

 文天生右鞭正拒另一道人的剑势,及见左边道人忽然后跃,心中还怕他要乘隙施放暗器,哪里能容他得逞,一个滑旋,身子也左闪二尺,长剑疾吐,直那年长的道人。

 年长道人既被选派来此,自非弱手,同时他已是成竹在,早有打算,一见文天生剑到,却不举剑封架,微一冷笑,双肩略一点晃,人已拔空而起。

 文天生一见那年长道人凌空而起,不由得就提高警觉,本能的左腿斜跨一步,一个旋身,身子一挫,同时右腕微抬,金丝龙头鞭,舞起了一圈鞭影,以拒上面的击袭。

 就在文天生挫矮身,收鞭挥鞭之时,那中年道人已暴喝一声,长剑一招“拨草寻蛇”直向文天生下盘刺到。

 文天生边侧受敌,这时自己身矮腿屈,要想跃避,已是无法施为,同时,那年长道人凌厉的剑势又在半空下,这一来上下受敌,要想化解,乃是大为不易,而且对敌经验又少,一时间,竟不免慌乱起来。

 眼看下面长剑就要刺中文天生大腿之际,陡然银光一闪,其速无比,接着一声脆响,同时间响起一声娇叱,道:“真不要脸,两个打人家一个,还用这等歹毒的打法,真不知武当派怎么好意思在武林立足现世的。”

 发话之人,正是万映霞。

 原来万映霞在一旁难以决定行止,但是一双秀目依然凝神注视着场中的变化,她一看师兄竟然鞭剑同时出手,而且使运的奇招迭出,一时童心大发,觉得师兄这等打法,很是好玩,所以就全神的在一旁观战。

 等到那两个道人倏然分开,上下分袭文天生之时,她已料到师兄处境危险,自己要想出手相助,已实是来不及,同时那两个道人一上一下,配合得势如迅雷,任谁也无法跃前解救,她情急之下,只得一抖手,发出一枚燕尾银梭,砸开那直文天生下盘的剑势。

 那中年道人长剑吃那银梭斜地里一击,但觉虎口一震,剑势被的偏开去七八寸远,心头一凛,转脸一看,冷哼一声道:“小姑娘,你好厚的腕力。”说着便缓缓向万映霞立身之处走来。

 在万映霞银梭震开那道人长剑之时,那年长道人也已脚落实地,横剑当,护戒着文天生以防突袭,一面口中说道:“小姑娘,你辱及我武当清誉,如不是看你年幼无知,定然…”

 那道人一言未完,万映霞圆睁秀目,呸了一声,道:“你少自鸣清高,你们这班牛鼻子,率众侵犯我万月峡,谁知你们所存何心?

 依我看,哼,你们是自标清高,其实以你们这等作为,连黑道上那些干下五门勾当的都不如…”

 这万月峡原本是一片乐土,如今却因他们的寻仇,得愁云惨雾,甚至骨分离,万映霞自是气恼万分,越骂越气,骂到后来,气得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一抡手中长剑,愤愤地骂道:“你们这班鬼牛鼻子,不要如此欺人,姑娘今天非拿点颜色给你们看看不可。”一翻身,就往前扑。

 那中年道士心中正恨万映霞发梭解围,见万映霞扑来,立时挥剑相

 二人心中各怀怒恨,更不打话,剑光飞闪,便斗在一起。

 文天生一见师妹已出手,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右手金丝龙头鞭往间一圈,剑右手,对那道人微微一笑,道:“武当以剑驰名天下,领袖武林,今天我要在剑上领教几招武当绝学。”脚下微移,左手一引,剑如长虹,便向那年长道人刺去。

 二人这一手,各出绝学,但见剑影似幕,剑势绵绵,斗在一起。

 那边万映霞腔怨怒,再加上方才力斗另外两个武当道人,是以在手二十招过后,便感到有点心气浮动,后力不继,心中不免一动。暗道:“我何苦与他这等长拼下去,何不用燕尾银梭取他。”

 心念微动,手中不觉间就慢了下来,等她取出银梭,那道人已暴喝一声,长剑挟着万钧之势袭来。

 万映霞手下一慢,先机顿失,要想扳回劣势,已是不易,只得硬着头皮,一抖手,打出两枚燕尾银梭,但凌厉的剑势,也已袭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响起一声:“霞儿不要慌乱…”随着话音,一股强猛绝沦的内劲,啸空而至,但听一声闷哼,那道人被震得踉跄跌出一丈多远。

 定神看去,只见七八尺左右之处,站着面色铁青的万晓光。

 万映霞一见父亲,立时大叫一声:“爹爹!”扑了过去。

 万晓光目光动,瞧了女儿一眼,轻伸右手,把万映霞扑来的娇躯拨在一边,仍然一语不发。

 这时,全场的搏斗,都停了下来。那个被万晓光劈空掌震伤的道人,似是受伤不轻,嘴角间鲜血出,但却圆睁着双目,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出一句呻之声。

 万映霞发觉了父亲脸色有异,心中甚是惶恐,只觉千言万语,齐涌喉间,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文天生倒提金丝龙头鞭,缓步退到师父身侧,双方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万晓光眉宇几度泛上杀机,缓缓的举起手来,但又几度放了下来。

 忽听那被万晓光掌力震伤的道人,大叫一声,出-大口紫血,双腿一伸,闭目而逝。

 万映霞生平未遇过此等之事,吓得“啊哟”一声惊叫。

 仔细看去,只见那一滩紫血之中,不少团团的血块,敢情这道人已被万晓光强劲的劈空掌力,震得内腑碎裂。

 三个武当道人的眼中,缓缓的出泪水,但却无一人去扶那躺在地上的尸体。

 万晓光脸色逐惭恢复了正常,低声对文天生和万映霞道:“咱们走啦!”当先转过身子,缓步而去。

 万映霞、文天生紧随在师父身后,走约五六丈远,突见一道横过峡谷之中,奔出十几个道人,个个手捧长剑,一字排开。

 万晓光冷哼一声,停下脚步,但见一股黑气,泛现脸上,片刻间,脸尽成了铁青之,双目圆睁,眉宇间杀机重重。

 万映霞从未见过父亲这等脸色,芳心中大为震骇,低唤了一声:“爹爹,你是怎么…”

 文天生轻轻的扯了下万映霞的衣角,说道:“师父已默运神功,准备克敌,你别分散了他老人家的心神。”

 只见那一十二个捧剑道人一齐停下脚步,个个脸上一片肃穆。

 万晓光只道几人要布置什么剑阵,右手一抬,平推出一掌。

 一股强厉绝伦的暗劲,直撞过去,左首一个三十多岁的道人首当其冲,闷哼了一声,身躯飞了起来。摔出去七八尺远,跌在地上,口中出一口紫血,抱剑而逝。

 余下的十一个道人,脸色同时为之大变,但也只回目瞧了那伤亡在地上的道人一眼,仍然静站在原地未动。

 万晓光右手连挥,强劲的劈空掌力,连续击出,但闻闷哼之声,不绝如缕,眨眼之间,被他连伤五人,每人都掉出七八尺外,口紫血而死。

 奇怪的是活着的道人,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捧剑而立,毫无出手之意。

 万晓光突然心头一凛,暗道:“一个人生死之事,是何等重大,但这十几个道人何以竟会把生死看得这等轻,纵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也不致这样的束手待毙。”

 他缓缓放下举起的掌势,心中疑虑重重,不知这些道人们,用心何在。

 只见余下的七个道人,仍然原姿不变的捧剑而立。

 这等藐视生死的豪气,不但是文天生、万映霞看的心寒胆颤,就是久走江湖的万晓光,也看的暗生敬仰之心,当下闭目而立,散去凝集的功力,正待开口相询,忽见那山谷之中,又缓缓走出来四个眉目清秀的年轻道童。

 四人一般打扮,发挽道誓,身着青色道袍,背上斜宝剑,手中拿着拂尘,年纪都在十八九岁左右。

 万晓光只觉这四个道童,面目形貌甚,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四个道童一见那五具尸体,脸上立时泛现出一股杀机。

 当先那道童,望了万晓光一眼,冷冷地问道:“我这五位师兄,可都是万大侠杀的吗?”

 万晓光听得那道童声音,忽然想到这四个道童正是武当派掌门人紫道长的随侍护法,不大吃一惊,暗道:“难道紫道长也来了不成。”一面缓缓点头,答道:“不错,他们五人都是伤在我的手中。”

 那当先道童冷笑一声,道:“万大侠好辣的手段,无怪被人尊为神鞭飞梭…”

 万晓光接道:“他们虽是伤在我的手中,但我并无存有伤害他们之心,事出误会,一时间收手不及。”

 那道童又冷笑一声,道:“连伤五人,个个被震碎内腑,还说是事出误会,如果万大侠有了杀人之心,只怕我这十二位师兄,尽要送命在万大侠的手下了?”

 五尸横陈,铁证如山,万晓光纵有苏秦的辩才,也无法解说的清楚。

 正自沉的当儿,忽听一声朗朗大笑,道:“万大侠别来无恙,还识得贫道紫吗?”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五绺长髯垂,身着藏青道袍,身躯修伟的道人,出现在谷口之处。

 此人一派仙风道骨,望去飘飘出尘。

 万晓光抱拳说道:“不知道长鹤驾光临,万某未能远。”

 紫道长目光一掠横卧在地上的五具尸体说道:“贫道因事他往,师弟白擅传令谕,派遣门下弟子,相犯万月峡,贫道返山之后,惊悉此讯,连夜赶到此地…”他轻轻叹息一声,望望横陈在地上的五具尸体,倏而住口不言。

 这位誉武林的大宗师,虽然目睹五个弟子的惨死之情,仍然能保持着镇静神态。

 万晓光忽然向前欺进两步,抱拳说道:“道长到晚一步,万某已铸成大错,连伤了贵派中六名弟子。”

 紫道长单掌当,还了一礼,笑道:“不知万大侠施用的什么武功,竟能在片刻之间,连伤了本派中五个弟子。”

 万晓光沉一阵,道:“万某施展的武功难登大雅之堂,对连伤责派门下六个弟子之事,愿凭道长裁决。”

 紫道长微微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忽听身后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万大侠连伤了我们武当派六个弟子,偿还三条人命,不算苛求吧!”

 万映霞抬头望去,只见两个身佩宝剑的中年道人,联肩而立,站在紫道长身后四五尺处。

 万晓光拱手笑道:“青道兄说的不错,万某人既然杀了人,自是应该偿命,不过,诸位无缘无故的侵入我万月峡中,只怕也非武林公道。”

 刚才说话的道人,转脸对身旁的道人说道:“师弟,掌门师兄既已亲自赶来,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还不快把经过之情告诉掌门,听候裁夺。”

 紫道长突然回过头去,冷冷地说道:“两位师弟,过来一步,愚兄有话要问你们。”

 原来在他身边这两个道人,都是紫道长的师弟,和紫道长并称武当四的青、白,还有一位金道长,因修习上乘内功,闭关十年,限届未,没有同来。

 青、白急急奔到师兄身前,躬身说道:“师兄有何教诲。”

 紫道长冷冷地说道:“哪个擅传令谕,调遣门下弟子来此的?”

 白道长急道:“小弟擅自做主,私传令谕,愿受门规裁制。”

 青道长截住了白道长未完之言,接道:“师兄神目如电,岂能容得师弟欺蒙…”

 他回头望了横陈在地上的五具尸体一眼,接道:“白师弟有心要代我受过,其实擅传令谕,调遣弟子来此之事,全是小弟所为。”

 紫道长冷笑一声,道:“你们可记得派中规忌条律吗?”

 青道:“小弟记得,愿领责罚。”

 紫道:“那很好,你们两人虽然轻重有别,但却已犯我本门戒律,虽然辈分尊长,但也得一样受罚…”

 他略一停顿,突然声俱厉地喝道:“给我拿下。”

 四个眉目清秀的道童,立时奔了过去,从怀中取出两条金索,把两人捆了起来,推到一边。

 万晓光一阵羞红,泛上脸来,疾向后面退了五步。

 紫道长高声说道:“万大侠但请说出重创本派弟子的武功手法,贫道也有解教办法。”

 万晓光叹息一声,道:“道长虽有灵丹妙药,只怕也无法救得几人性命了,他们已被极歹毒的黑煞掌力,震碎了内腑。”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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