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次挣扎一次打击
1、掉进猛火里
胡涂是福,所以难得胡涂。
——如果陈剑谁能像温文一般胡涂,那么就保准可以吃到一顿好消夜了。
——如果有人跟你说: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先听哪一个?
许多人都会是选“坏”的,那是希望“苦尽甘来”“先苦后乐”已是一种美德;当然也有人先选“好”的听,因为既有苦的,不如先乐了再说,要不然,听了“坏”的之后,心情也“坏”听“好”的也“好”不起来。
———其实还有一种方式。
那就是两者都不选。
反正好的坏的消息,迟早都会来的,等来时再说吧。不如现在不听,免得影响心情。
温文似乎是这种人。
陈剑谁注意到他看报纸只看副刊,大概就是因为其他版面都刊载着太多悲苦事之故吧。
一个精明的人,就做不到这点。
——精明的人讲求先机“料敌机先”使是在那个“先”字上,对一切有用的资讯,他们一定要比别人先掌握,才能在竞争中占优势。
至于史
芳和骆铃,又是典型的两种人。
如果叫一碗四宝粉,骆铃一定会把“四宝”先行一口气吃完,然后才来吃粉,史
芳则恰好胡反,先吃完粉,再来好好享受那些鱼丸、牛
丸、鱼皮饺、墨鱼丸什么的。
——而牛丽生呢?则简单得很。他可是这四宝带粉,一齐骨碌碌狂风扫落叶长鲸汲溪水似的,全
到肚子里去,只要还留着碗碟筷子已算是客气的,事后你问他哪样好吃,他可能还会反问你:“四宝?什么四宝?我刚才吃了什么?我吃过这东西吗?”
一就算是吃一碗面,四个人都吃出不同的个性来。
可是这次谁都一样。
——匆匆的把碗里的食物
入肚子里,马上就动身了。
而陈剑谁根本不想吃。
因为失去了胃口。
原因出在那一份报纸上。
茶店中有小童兜销报纸,温文随便买了一份,正在阅读副刊。
陈剑谁突然发现,温文手上拿的报纸的背页,正有这几个字:“四幸惨死/痛不
生”这两行字上面肯定还有句子的,但给温文折到另一边去了。
除剑谁立即伸手夺过报纸,才把标题看个分明:“青年技击家饼店少东蔡四幸惨死/深夜黑火焚身女友
睹痛不
生”下面还有几个字的副题:
“妖火再度肆凶
婚事变作丧卒”
陈剑谁皱着眉、迅速地,而且仔细地看报上的内容,知道那是两天前的事;但因为太耸人听闻,所以新闻继续追踪这件事。这时,旁边的人也都看到了标题:都震愕住了。
史
芳呻
了一声:“天!”
骆铃失声道:“他…,他竟死了!”
只有温文在陈剑谁对面,还莫名其妙对方为何一把就抢去了他手中的报纸,也只有他看不见陈剑谁所注视的内容,奇道:“死了?谁死了?”
然后他伸过头去。
一个明了真相的人就会失去糊涂的福气。
他也发现了是什么事。
他已知道死的是什么人。
他惊愕莫已的说了一句:“怎么会…怎么会…”
然后他一直哭。
一直流泪。
骆铃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会哭成这样子。
直到他哭得告一段落,然后泪
脸的去买单,吓的那店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他却非常镇定,口到桌前,说:“我们走!”
“去哪里?”骆铃问。
“我们现在就南下。”温文悲痛的说“去查明真相,替四幸报仇!”
陈剑谁强抑难过,故意问:“你不相信四幸是死于意外?”
“不可能,绝不可能。以小蔡的身手,哪有火沾得上他的身子?我担保连电都电不那他!一定是有人害他的!”温文大声地说“我是他的朋友,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自!”
“你不相信那黑火就是鬼火?”陈剑谁紧迫盯人的问“就算是人放的火,能烧死得了蔡四幸的,定非同凡响,你也要去惹他?”
“如果他是人,他敢杀我的朋友,我就要他杀胎命!”温文理直气壮的说“如果他是鬼,我就要把这魔鬼揪出来,问问他为什么要害人!”
然后他气冲冲的说:“你们要是不敢去,可以不去!”
牛丽生怒道:“你说什么!”
史
芳冷笑:“我们会不敢去?”
“就这么办!”陈剑谁说“咱们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出杀死四幸的原因,替小蔡报仇!”
他们敌忾同仇,匆匆把食物扫入胃里,就敏捷的上了车,车门几乎是同一时间关上的。
史
芳见温文仍泪
不止,情绪激动,便问:“你要不要暂由我来驾车?”
“不必。”温文斩钉截铁的说:“四幸的死
使大家跳迸猛火里,现在谁都不能死。我自会留着自己和大家的性命,不然谁替小蔡报仇!”他一面说一面倒车,车后头碰的一下像是撞上了什么物体。
史
芳仍是有点不放心。
“不要紧的,”陈剑谁说“他刚才在猝闻噩耗时仍能先去替我们结账才行动,他还是清醒得很。”
车子在黑夜的柏油道上狂
着路碑。
车灯在千障万重的黑幕中
出两线黄芒。
“也许,你得要在一面驾车“陈剑谁凝重的说“一面告诉我一些有关蔡四幸和可能与‘黑火’有关的事。”
“可以。”温文坚定他说“这儿离目的地还有九十多英里,至少要三四个小时才能抵达,我一路上会把所知的告诉你们。”
他们本来兴高采烈的来,可是因为一个朋友的死讯,使他们都陷进了水深火热里。
抵达“贝多”埠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他们自然都无心睡眠,一路上还买了四五份报纸,一抵埠就想先到蔡四幸的家里去打探情形。
陈剑准则认为:“先找个地方歇一歇,洗把脸再去。”
牛丽生、骆铃、史
劳都很不以为然。
“反正蔡四幸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陈剑谁只好进一步解释“人家正在伤心难过,咱们要是去得太过贸然,也未免太令四幸的家人错愕了。”
听了这话,史、骆、牛三人才不情不愿的,在温文带领之下,随便找了家旅社落脚。
温文也观察着他们,问亮着眼睛:“听说,你们之中只有剑谁兄见过四幸,你们都未见过他,是不是?”
史
芳很有些黯然:“唉,缘悭一见。”
温文说:“难得,难得。”
史
芳“哦”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难得”
“要是你们跟四幸相知相
,为他报仇自是理所当然的。”温文感叹的说“可是你们素不相识,却为他的事这般焦切悬心,实在难得。”
“蔡先生跟我们的老大肥鸭是结义兄弟,我们跟老大也是结拜兄弟,”史
芳断然的说“那就等于我们跟四幸也是结义兄弟,结义义兄弟就算设见过,也是兄弟,他给人害了,咱们决不能坐视不理的、是不是?”
他顿了顿,又说:“正如你的一个好友;曾经跟你有过一段欢乐时光,可是他后来离开你了,不再跟你在一起了,可是他若遇祸,或者遭劫,你总不会袖手旁观,相应不理的吧?”
骆铃刚洗过了脸,一张脸像出水的芙蓉似的,只是一晚没好好睡过、很下呈现了两抹蛾翼似的黑眼袋。她嫣然一笑说:“人,不一定要相
才能相知的,是不是?”
温文望向牛丽生。
自从听说蔡四幸丧命之后,这个一向贪睡的彪形大汉,迄今一直未曾合过眼皮。
他瞪着牛一般的火眼,只等待出发。
陈剑谁轻咳了一声:他的拳轻轻握着,放在
边。
大家都知道他要说话,立即聚拢了过去。
“温文也靠了过去。
“咱们来到此地是客,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万勿搞惹是非,切勿轻易出手。”他说得很慢,可是也很有力“黑色的火白色的女人,自然都有古怪。我们是人生地不
,而世间事又无奇不有,要查个水落石出,自然要胆大心细,谨慎从事,不可打草惊蛇。”
温文问:“您认为该从何着手呢?”
“张小愁。”陈剑谁回答。
“一,她是蔡四幸死时唯一目击证人,二,她是四幸的亲密女友,她了解小蔡比咱们都多,调查应从她那儿着手。”陈剑谁明晰的说“还有,四幸死后?据报载张小愁一直不肯向记者提供任何消息,听说警方也束手手无策,究竟她是不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还是有什么她不便说、不能说的?”
“我见过她,”温文同意,但他也很同情:“小愁是个好女孩。”
“所以我们更应从她那儿着手。”这就是陈剑谁的结论。
2、打草惊蚊
到了贝多埠蔡家,正好赶上蔡四幸的大殓之
。
蔡四幸生前
游广阔,但葬礼来的人并不多,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当地的人迷信:给黑火烧死的人,说不定遭天谴,至少也是撞了
,这种霉气还是不要去惹的好。
所以灵堂甚为冷清。
大厅当中,置放了一付棺木,寿木前一对蜡烛,一个铁皮桶是拿来烧冥纸的,想到这本来是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而今在棺木里也只是具烧焦的尸体,就令人感慨不已。
他们一踏进去,温文率先在灵柩前三鞠躬,然后转向一名身材福福泰泰、脸孔圆圆
,连眼睛、眼镜,鼻头、脸胚、甚至连门牙、几粒脸上的青春痘都是圆形的汉子,说了几句话。
那汉子不住点头,向他们这边望来,然后又去跟一对老夫妇说了几句。
陈剑谁一进大门,就在厅内差不多二十人里,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令人一跟看去,就知道他是个充
叛逆
的年轻人。
这人全身都充
了劲和力,而且几乎要溢出来了,这还不能完全抒发他的活力,所以就连一个眼神,也仿似是一记出击,充斥着无比的劲和力。
他挑衅的望过这边,可是只要仔细现察,发现他眼里有抑制不住的好奇,这种令人感到有他在的地方,常事也会变成怪事。
陈见谁则刚好相反。
他向来都是个把怪事当作常事的人。
他气定神闲,趋前上香,鞠躬,然后垂手而立,心里只向棺木里重复的念一句话:“四奉,我们来迟了一步,你安息吧,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
蔡四幸的母亲因为丧子之痛,没有心情说话,只表心情谢过这四位远方来客的吊唁之情。
温文则把蔡三择拉到一边,问他详情。
“四幸是怎么死的?”
“他给火烧死的。”
“什么火?”
“…妖火。”
“他好端端的,为何会给烧死?”
“他开车载张小姐出去,车子引擎坏了,停在郊外,他下车去修理,结果…”
“张小愁呢?”
“…”“她在哪里?”
“她…”
“干什么
吐吐的!”
“她…没有来。”
“什么?四幸是她的未婚夫…大殓之
她都不来!”
“也许,”蔡三择软弱的说“也许她是有苦衷的吧。”
“她大过份了!”温文忿忿的说“不行,我们要去问问她。”
“算了吧,别惹事了。”蔡三择连忙劝阻。
“她住在哪里?”温文一点也不温文了,而且还很紧迫
人…
“她…”蔡三择儿乎是在恳求“她有个很凶的哥哥呀,你还是别生事好吗!”
史
芳叫了起来:“你也是蔡四幸的哥哥呀!”
“可是…”蔡三择苦着脸说:“四幸的不幸,跟黑火有关,听说,有妖孽
身,才会沾上黑火…我们就更不能得罪‘红
拿督’的人啊!”““红
拿督”史
芳莫名其妙“什么红
拿督?”
蔡三择显然不想多说。
刚巧哺佬又要念经超渡,蔡三择连忙赶回去加入行列。
骆铃却把他拦了一拦,灿亮亮的一笑“蔡先生,我有一句舌要告诉你。”
——眼前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谁也不会介意听句话的。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连暗疮都是圆的了,”骆铃说“因为你的人太圆了——比在草场上给人踢的球还圆!”
“你不告诉我们张小姐的住址,”骆铃扬长而去“我们还是一样会找得到。”
他们果然找到了。
——这山城本来就不大,只有不过几千户人家,张小愁又是这儿极为出色的女子,一打探便知道了。
张小愁往的地方,是自大街转入黄泥道上。道旁尽是碧草,但因为常有人行,也不算高,有几个树头,显然是被砍过的,也有一段时时
了。树头都成了
黑色,其中也有一两棵长出了
绿的新芽,有几棵白兰花树,鹤立
群的屹立着,风一来时,花大如手,旋呀转呀的飘落下来,有一朵还打在温文的头上,温文大叫了一声“好痛!”
骆铃说嘴:“没情趣!”
他们手上的地址是“LOT十七一三号”他们找到了“十七一一号”也寻到了一十六一二号”再找下去,使是“十六一五号”就是没有三号。
他们大奇。
“妈的,我就不信找不到,”史
芳和温文两人都不信
,但再来的门牌号码,已到了十八,十九号了。
牛丽生忽“啊”的叫了一声,伸手一指,众人望去,只见一阵眩目,正对着自屋檐后伏着的
光,灿亮得令他们一时睁不开眼来。
原来眼前是一大栋庙宇。也不算大,但烟雾
漫,看来香火很盛。
在阳光下,忽见一间半以青瓦级砖、半以水泥洋灰、半中不西的庙宇立在那儿,不免有些突兀的感觉。
在庙宇附近,灰烬四飘,香客极多,而且很有点不寻常。
一家庙宇如果相传灵验,人们竞相走告,来进香的善男信女必然更多,本来就是常事,就像香港的车公庙、黄大仙祠、天后庙,每当神诞过节,朝拜的香客得要远从庙门排到街上去,绝不稀奇。至于中国大陆的一些名寺古刹,香火鼎盛更不在话下。奇的是这间寺庙忽生坐落在这寻常百姓巷
里,香客直从后门鱼贯排列出一条长蛇阵来,足有三十码长,直排到荒地草丛的窄道上去,至少也有二三百人在轮
着,但更为异常的是,平常最吵闹不休的香客,到了这里,竟丝毫不敢喧嚣,比在敌军的刺刀下列队搜身的时候还要肃静。
所以,几百人站在那里,竟静得像一个人在那儿打饨儿一样,也许不同的只是:连打吨的声音也不可闻。
骆铃一向口没遮拦,冲口便说“哎、怎么竟有一大堆人在这里,吓了我一跳。”
史
芳好奇他说:“这是什么庙?怎么静得这样子,不是给集体催眠了吧?”
陈剑谁没有说话,双眉紧皱,致使额上竖起一道悬针似的直纹,像自印堂间放一把飞剑到额上去了。
他用手指了指。
大家都看到庙门上的横匾。
“红
拿督…”骆铃边念边说“哪有这般古怪的寺名…”
陈剑谁清了清喉咙,说:“这是一座庙。”
史
芳笑着说“这当然不是咖啡店。”
陈剑谁并不欣赏他的幽默“而且这座庙的门牌就是十六一三号。”
大家都“啊”了一声,留意之下,这才发现在门上确挂了一块被香火熏得灰灰黑黑的门牌号码。
庙也有门牌号码,就像总统也有身份证、有翅膀的蝙蝠也是鼠类的道理一样。
陈剑谁问:“刚才是谁问的路?”
温文说:“我!”
这几人里,要算他是“地头”打探问路的事:自然该他负责。
陈剑谁问:“你是向谁问的路?”
温文说:“其实我并没有问人,是人问我的。”
“怎么说?”
“刚才在蔡家灵堂前,蔡三择不肯吐
,大家悻悻离开的时候,就有一个青年过来问我,是不是要找张小愁的地址?我说是,他说这不难找呀,就给了我这个地址。”
史
芳嘿声说:“我还以为是你打探出来的呢,原来是人主动提供的,咱们这回可给人家涮了,自跑了一故冤枉路。”
陈剑谁说:“不是冤枉路。”
史
芳说:“难道张小愁住在庙里不成?”
骆铃的联想力可更快一步:“莫非张小愁悲伤过度,看破红尘,来这儿出家当尼姑了?”
“这都有可能,不过,不会是冤枉路。”陈剑谁说:“那人要的,便是要你带大家来这儿。”
“来这里?”骆铃仍是不解“做什么?”
“看!”陈剑谁说:“看这座庙。”
“红
拿督。”
大家望着这在阳光中浮升着烟雾的庙宇,仿佛罩上了一层纱幕,更加神秘。
温文有点忿忿:“他干啥要哄咱们来这里?”
除剑谁问:“刚才把地址告诉你的人,是不是一个长有一双浓眉、很文气、很沉着、颧上有一颗灰痣、痣上还长了一丛
的青年人?”
“对呀,要不是他长得还像很稳重的样子,我又怎会相信他的话呢?,温文说了一半,忽然想起“嗳,你怎么那么清楚他的长相?”
“因为他来了。”陈剑谁说:“你要问的话,何不问他去!”
来的人可以用“精明强干,谦恭有礼”八个字形容。
这人一看就知道他聪明,而且有见识,并且在社会上的地位一定不低。
—个人的才学气器,只要谈上几句话,就一定可以分辨得出来。
难得的是这人年轻,完全没有骄气。
只有一点点
气。
——这么一个英伟青年,却不是给人“伟男子”的感觉,反而令人觉得有“娘娘腔”的印象。
不过,这人的举止虽有点“女
化“,但说话却很直接“我姓
,名念行,对不起,是我把你们引来这儿的。”
温文温文地说:“不要紧,不要紧。”
陈剑谁向牛丽生扬了扬左眉。
牛丽生忽然大怒,猛向前陷了一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念行了无惧
,只淡定的说:“我想要你们看看这座庙。”
大家都
不住向陈剑谁望去。
陈剑谁也慢条斯理的说:“我们看了,你要我们进去看吗?”
念行笑说“各位请随意。”
史
芳
了一句:“我们是来找张小愁,不是来拜神。”
念行说:“各位为何要找张小愁?”说完,
目望向每一个人,眼色都在各人面上打了一个秋波。
史
芳强硬地道:“这不关你事。”
念行神色不变:“我知道各位为啥找张小愁。”
陈剑谁说:“你说说看。”
“是为了蔡四幸惨死的事,”
念行狡诈地说。
史
芳看不惯对方的神色:“那也没你的事。”
“可是蔡四幸的死跟黑火有关。”
念行立即道。
陈剑谁紧接着问:“那么说:你也跟黑火有关了?”
“不,不是我。”
念行眼色向庙那儿示意地转了一下:“这座庙。”
史
芳奇道:“这座庙跟黑火有什么关系?”
陈剑谁谈然说“你既然引我们来了,就一定会告诉我们一些事的,是不是?”
念行笑说:“诸位不觉得这座庙很有点…那个吗?”
骆铃听不惯这种“晦涩”语言:“那个是哪个?”
念行干笑了两声“不是有点‘怪异’吗?”
“对呀!”史
芳立即表示他早就觉察出来了”刚才我就说了,这庙有点怪怪的,上香朝拜的人都似被集体催眠了。”
念行说:“好观察力呀!”
史
芳立时高兴了起来,对眼前的人印象也大为改观。
“香客自然都是信奉才来,也没什么可怪的。”陈剑谁说:“不知黑火跟这儿有什么关系?”
念行
低声音,神神秘秘他说:“诸位可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求拜些什么的?”
陈剑谁干脆直截地问:“求什么?”
“求符。”
“符?”
“破解黑火的符咒!”
“哦?”“你们想知道仔细,这儿说话不方便,”
念行四顾说:“请跟我来。”
陈剑谁在大家启步跟
念行而走之际,在史
芳耳边低声说:“焚化塔旁的那个人,是不是在四幸灵堂前那个像豹子一般的年轻人?”
史
芳望去的时候,那焚烧铅宝用的石塔旁,只有纸灰飘飞,塔后己不见了刚才一直都在那儿的灰色影子。
他们在街口的一座咖啡摊坐下来。
这儿的咖啡店当然没什么雅座,一切都以经济廉宜为准则,十分简陋,铁锌屋顶、铁皮凳子,但视野十分宽广,坐在这儿乘凉聊天喝咖啡,也别有意趣。
他们各叫了一杯咖啡。
史
芳呷了一口,就嚷道:“太辛苦了。”
骆铃一听,就猛往杯里下糖。
温文滴咕他说:“咖啡本来要这样才够原味呀!”
牛丽生喝咖啡,一仰颈子喝一杯,然后又叫了一杯。又是一口气干完,再叫一杯,看他的样子,喝咖啡跟喝酒、喝水没么差别。
念行为之瞠目:“这位…很喜欢喝咖啡吧?”
骆铃没好气的说:“别管他,他喝什么都一样,一喝就是大桶的。”
陈剑谁说“你的话,在这里应该没什么不方便说了吧?”
“实不相瞒,在这一带几个市镇里,无论说什么话,只要关系到‘红
拿督’,都是不便说的。”
念行感慨的道:“但我已经豁出去了。”
大家见他语气凝重,都静了下来。
“我是蔡四幸的好朋友,我听他提过你们,对你们的各种事迹,都很敬仰…”
陈剑谁额上又悬起了一支针:“客气话都可以不必说了。”
他补充了一句:“如果四幸死得冤,我们是他的朋友,应该为他报仇才对。”
“对。”
念行一拍桌子“所以我请你们来。”
“不是请,”温文仍有余忿“而是骗。”
“好了,”陈剑谁阻止道:“那些事就别提了,黑火和红
拿督有什么关系?”
“你们可知道这儿发生了黑火事件,谁最获利?”
念行先问然后自行说出答案:
“红
拿督。”
“为什么?”史
芳和温文都问。
“因为据说只有红
拿督的灵符、麒麟、葫芦和神像,才可以辟镇黑火的妖
,只有到红
拿督庙里上过香,才可以不为那白色的女鬼所惑,步上噩运。所以人人都到红
拿督那儿,不惜高价求灵符、神牌的保佑,听说拿督神不喜欢人声喧哄,来拜神求符的人便大气都不敢吐,等三天两夜也要在这里领一道符、拜一拜神才能放心离去。”
“有这种事!”史
芳有点不敢置信。
“迷信!这是骆铃的直接反应。
“当然是迷信,但绝对是有这种事!”
念行分辨说:“有几个人曾碰上黑火而劫后余生的,他们都有红
拿督庙求得的灵符,至少,也是在最近去庙里拜过神上过香的,这样一来,只要入庙就有可能得免于劫,谁不唯恐后人一步,大家都去了,谁敢不去?”
陈剑谁一直在听,没有作声,然后才问:“张小愁身上也有灵符?”
念行说:“是呀!”
“所以,你怀疑…”
“我不敢怀疑,怀疑两个字,也亵读神明。”他解开
前第一粒钒扣,掏出一条已褪了
的银链,链端系着一座佛牌“你看,连我也免不了,戴着总是心安。”
“那么,你只是提示我们:凡是红
拿督庙的信徒,就能免却黑火的祸害,因而,黑火事件的最大得利者,便是红
拿督庙?”陈剑谁仍紧盯不放。
“可以…这样说。”
念行有点犹豫,接着他又提供了一个事实“在黑火肆威之前,红
拿督香火稀少,门庭冷落。”
“我明白了。”陈剑谁的眼神,像手电筒一般的定在
念行的脸上:“多谢你提供的消息。红
拿督一定有不少信徒,你来告诉我们这些也真要冒上点危险。”
然后说“我们还要你提供一个消息。”
念行说:“当尽所能。”
“张小愁住在哪里?”
“这里。”
“这里?”
“其实就在庙的隔壁,十六一三号。”
“谢谢。”
“要我先通知张小姐?”
念行自告奋勇的说,”我是她的好朋友,她当我是她的兄长一样。”
“我们不想打草惊蛇。”陈剑谁断然说:“你是本地人,太
脸容易牵连进去。”
“我不怕牵连,不过说实在的,我也相当相信红
拿督的神验。”
念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还有,我得提醒你们一件事。”
“请说。”
“小心顾影。”
“顾…”牛丽主抓不谁下一个字音。
“影?”史
芳是听到了,但也很怀疑。
“你说的是那个诗与功夫合一的顾影?”温文叫了起来“他在这里?”
念行点头。
温文亢奋地说:“他怎么了?”
“他是一直都追求张小愁的人。”
念行说,”而且,他就是红
拿督的少主人,他老爸顾步就是庙里的主持,一切灵符、神牌都是由他老爸发出来的。”
史
芳补充说:“当然,你的意思是:钞票也是他收的了?”
念行耸肩说“顾影武功高强,人多势众,年轻人都听他的指挥。他当张小姐是宝,不许别人接近,结果给四幸赢得了芳心,我知道他对这件事很是不忿。”
“我们现在都明白你的意思了。”陈剑谁说“我们会小心的。”
“如果没有必要,最好不要得罪顾影。”
念行仍不放心“他很厉害。当然,不碰顾影,只要不沾张小愁就得了。”
陈剑谁笑了“要是这样,我们还来这里干什么?拜祭过了四幸,就该回去了。”
大家都明白陈剑谁的意思。
念行留下了联络电话,走了。
陈剑谁问温文:“顾影是你的朋友?”
“不是,他的诗在这儿很有名,他写得很有禅味,我有时都看不懂。”温文说“听说他的武功也很好,十六七岁铁当上副教头了,现在更不得了,几届国术比赛他都进入了三甲,直到去年为止。”
“哈!小时了了!”骆铃笑说“现在可被淘汰出局了吧!”
“不,”温文说,去年开始,他当了评审。”
他伸了伸舌头,好厉害,才不过二十几岁,就当了教头和评审。”
骆铃登时沉了脸:“他很厉害吗?有空,我倒要会会。”
“算了,我们不是来拳打甫北英雄尽惹事的。”陈剑谁说“我们是来
清楚四幸是怎么死的。”
“另外,刚才在焚化塔旁有人一直在注视我们,我认得出来,他就是刚才在灵堂前像一头豹子似的年轻人。”陈剑谁补充道:“他大概就是顾影。”
“好开心,我终于跟顾影碰面了。”温文仍在兴奋中“本地两大国际文豪终于会面了。”
“国际文豪?”骆铃老实不客气的说“我在外地还役听说过有你这一号人物呢!”
他们去拜访张小愁。
他们几乎进不去。
因为张小愁的哥哥不许他们进去。
他以为他们是记者,
当史
芳等人表明了身份、张小愁的哥哥更不许他们进入。
“我没听蔡四幸提过你们,怎知道你们不是白撞的?”张小愁的哥哥张诞执意不肯,且自以为聪明:“我妹妹近
心情很坏,谁都不见。”
这时候温文站出来了。
这时候,他们才了解温文的本领。
温文自接机开始,无论驾车,安排住宿、膳食,找人,均不见精明,但俟他向张诞展动三寸不烂之舌,千方说服、百计说动、软硬兼施之际,时扮小丑,时作解人,时佯怒状,真是千变万化,好人恶人坏人善人小人甚至连不是人他都一手包办,使得陈剑淮等人叹为观止,为之瞠目。
张诞终于被软化。
“只一会儿。”张诞犹豫。
“一会儿就好了。”
“不会见报?”
“我们又不是记者,见报干吗?”
“那么…”
“谢谢。”
“不,”张诞说“我去问妹妹她愿不愿见你们再说。”
张诞转头走了进去了,房门布帘一阵轻摇。
陈剑谁游目四顾,目光落在木板墙上接着的一幅巨型海报月历上,月历女郎是近十年来一直都红得发紫的女星,很英
地微笑着,有几分俊气帅气,难怪她会红得那么久了,原来美到了极致,便成了中
,
的英朗和女
的柔丽都兼而有之。陈剑谁想。
然后他发现那月历上,其中一个
期,被红笔圈了一圈。
这时,房门的布帘又一阵摇晃。
出来的不止是张诞。
还有张诞的父母。
唯独没有张小愁。
张小愁父母年纪都很大了,整张脸就像是火躁脾气但偏又写不出东西来的作家所丢弃的稿纸,布
了纵横
错的路轨般的皱纹。皱纹在两张老人的脸上,各布奇兵,但脉络各不相近,只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的
角都往下拗。
这一点,显示了他们接近孤独的倔强。
温文咧开了一个笑容,比月饼馅还甜的,说:“你们好,我…”
“不好。”老人答:“谁都不可以
扰小愁。”
老婆婆立即支持老公:“谁来打扰小愁都不好。”
——看来,温文的那一张口到此已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却在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她站在门口,一晃身走了进来,门外的阳光暗了一暗,然后忽然在屋里亮了起来,可能由于屋里本来是暗凉的原故吧,亦亮丽也是柔和的,令人以为她把阳光也带了进来。
温文喜呼:“小愁。”
张小愁一步陷入屋子里,乍见那么多人,吓了一跳,双手自然放到
口上,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谁是谁,也没意会到和温文相炽还是未识。
“你是…”
“我是温文。”
“温…文…”张小愁显然要以读音来唤醒对这个名字的记忆,这样一个女孩子,让人一看,不知怎的,就会怎起美丽与哀愁的结合。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那完全没有侵略
的美丽所感动,而且升起了一阵恍佬的温柔。
“我…是…牛…丽…生…”
这句话,说得
意轻怜,结结巴巴着他的柔情万种,可是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都吓了一跳。
因为说话的人是牛丽生。
一向
豪得接近
鲁的牛丽生!
素来虎虎生风视死如归的牛丽生,男儿本
变化作
断柔肠的多情种,在向张小愁作自我介绍。
不由得大家不啼笑皆非。
“是你…”张小愁用一只纤细的食指,指着温文。
她记起来了。
她背着阳光,阳光自她的身后照进来,衣着、耳廓都映漾出透亮的颜色,外面明明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屋室边也都是人声,可是这女子一出现,一切便都宁静了下来。就像在忙碌的办公桌上的玻璃瓶里的一朵自莲花、尽管周围的人依然在打字机和计算机按钮上寻生计,但花依然是花,静它超然的静。
“是我呀。”温文见她还记得自己,也很高兴。
“他们是…”张小愁的跟里迅快的抹过了两朵惊惶。
“他们是四幸的好朋友,打从香港来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所四幸说过…”温文热切得不允对方有任何机会打回票“他们就是、六人帮’,一向行侠仗义…”
没料张小愁失惊无神的陡一点头:“我知道。”
然后她又加强了一句:“我听过。”
之后她拾起柔弱而又
感得似不敢跟任何有生命力的目光对视的美眸,楚楚而坚定的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众人没料到这柔弱女子会这么爽快,一时面面相觑。
陈剑谁说“有关四幸的死,你能告诉我们什么什么?”
张小愁的眼神里有千言万语,每一个眼色都有愁有怨,但就像煤油灯焰舌上那一道蓝火光影,不可捉模,但又比火更柔凄美绝。
她只一笑。
笑比不笑更愁。
张诞有阻止之意:“小愁…”
小愁一摇首,然后咬着下
,坚定的向她的哥哥、父亲、母亲,用力一点头。
“好吧,”张老头儿叹了一声,终于极不放心也只好放心的说“反正,你已长大了,什么是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你自己都晓得的了。““爸,你放心吧,该说的,总是要说的,不该说的,又有什么好说呢。”张小愁勇敢的向只有一个相识而其他都是初见的陌生人说“你们要到哪里去谈?”
其实,这样面对问题的态度,也谈不上什么“勇敢”只是发生在张小愁身上,就让人觉得她勇敢,很想鼓舞她那么亮丽的勇敢下去。
“就这里,好吗?”
陈剑准沉着他说。
至少,他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教张小愁本人和她家人都比较放心的地方。
“我看这回不会是打草惊蛇了。”
“怎么说?”
史
芳和骆铃在细语。
牛丽生在傻笑。
“像张小愁这样的女孩子怎会像条蛇?”史
芳大惊小怪的说:“哪有这么优美、温驯、轻柔的蛇!”
“对,”温文伸过头来凑一把嘴说“至多,那只是打草惊蚊而已。”
3、失去的金铃子
“你们想知道什么?”
“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
“四幸是怎么死的?”陈剑谁诚挚他说“我们都很想知道。”
张小愁似是坠入了本是要刻意遗忘的回忆中。
她的眼色惊惧。
她的神色慌惶。
——就像是跌人噩梦里,她不
梦下去只有醒来,又像触及了火,如果不被烧伤,唯有远离那火焰。
要她说出那晚的事,就等于要她回到过去的忧惧里,对这样一个镜湖清月似的女孩而言,非要有极大的残忍才狠得了心去惊扰。
陈剑谁却坚持要张小愁说下去。
张小愁大概是想说,要说、会说的,可是,屋前的犬,突然剧烈的吠了起来。
然后是三两声低沉的叱喝。
犬吠声立即静止。
有的吠声还变成呜呜的低鸣,就像狗儿见到了主人的样子。
那两三声低叱,来势极快,初时还明明只在路口,但一下子已到了门口。
那人奔走时所带起的风声,极其厉烈,但脚下踏步之轻,宛似无声,若不是有狗吠,还错觉只是在门外刮过了一阵风。
但那阵风已到了门前。
几头大大小小的狗,都跟在他身边。
——那些狗乍见有人飞奔,没认清是谁便吠了起来,可是一旦知道了原来是这人,都死心塌地的围拢过来。
这人在门前一站,阳光遮去了一大半。
张小愁的位子是面对门口。
陈剑谁没有回身。
他甚至不曾回头。
大家都证了怔,温文干咳了一声。用缓和的语音说:“朋友,我看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来拜访张小姐的。”
“胡说!”那人冷笑“小愁根本不入识你们!”
“不是的。”温文依然好气地解释:“张小姐和我是素识,还是四幸兄给我们引介的呢。”
“可是他们呢?”那人充
敌意的说“这些外来人!”
“外来人又怎样!外来人也不是外星人,你没见过从外国来的客人么!”史
芳可没好气“我们找的是张小愁、关你什么事!”
然则他其实比牛丽生矮小。
至少矮上一尺余,少了五十磅。
牛丽生日
凶光,
出白森森的牙齿。
那几头野狗,本来就野
未驯,对屋里这几个不速之客正胡胡地低吼着,但牛丽生这一站起来,那些犬只全都往后退,夹着尾巴,连叫也没敢叫上半声。
牛丽生森然道:“你、刚才说什么?””我现在说,”那人冷然道:“滚出去。”
牛丽生推开了凳子。
张小愁忽然说话了。
“你要干什么!”他们都没料到这样一个衷哀愁愁的张小愁,凶起来会那么凶,”这儿役你的事!”
那人坚定、坚决、坚毅的脸上立即现出了为难之极
:“我…我怕他们…对你…”“我的事不关你事!”张小愁疾言厉
“关你什么事?你走!”
那人脸上
出黯然之
。
然后又有一种难言的怨愤。
他恨和忿都在眼色里
无遗。
但他似不敢违抗张小愁的话。
“我…”
他的脸肌
搐着。
“你还不走!”
他握紧了拳头。
“好!我走!”他决意得似一刀断臂“可是你要小心,这班人不是好人。你被人骗过,难道还要给人欺骗下去吗?”
温文叹道:“唉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张小愁气得眼里
着泪花,这使得她清澈的眸子更清澈。一如把雨花石放在清水里更见有雨有花:“你还说,你还说!”
那人黯然但忿忿的说:“好,我走!”
“顾先生。”一直未曾回头的陈剑谁突然发话。
那人猛然止步,全身肌骨,仍保持着跟正要跨步而行的时候完全一样的姿势,可是他的精神与战志,已全集中到一个焦点上。
他的“焦点”便是陈剑谁。
“你怎么知道我姓顾?”他充
故意地问。
“你就是顾影。”陈剑谁并不回身,只淡淡他说:“你的下盘功夫练得实在好,大概在浮沙上也现不出脚印吧?这种‘登萍渡水’的功夫,没想到这次到海外来才得以大开眼界。”
顾影的眼神依然锐烈。
曳
芳在凝视一个人的时候,足以把对方的精神意志以控制,可以说是一种夺去他人志魄的目力。
但他与顾影对视的时候,庙觉到对方的眼神反
自己的眼力,就算自己尽展所能,也未必就能驾驭得了这豹子一般
悍的人。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顾影的眼神稍微敛了一敛。
如果史
芳要以眼神攫去对方的魂魄的话,此际便是上佳时机,也就是说,好比高手的对决,在这稍纵即逝的时机里对方竟然出现了破绽,正可趁虚而入,一击致命。
顾影的眼神之所以怯了一怯,是因为那个从背影看去已有一股
人气势的汉子,竟然不回身就看到了他的武功家数。
“你怎么知道?”
他没问下去。
因为他如果问下去,气势就弱了。
——对方只说了两句活,就抖出了他两个“底细”要是他还要倒过去问人家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那么就会无气势可言了。
他省起了这点,所以不问下去。
可是他已问了一半。
问了一半不问,不管是没有信心还是省觉自己问错了,在气势上,仍是短了一大截。
陈剑谁也不回答他的话,只说:“听说你们有镇制黑火的法力,十分希望能向你请教。”
“你也伯黑火么?”顾影装做不屑的样子“那你求求我爸爸吧!”
“有机会,”陈剑谁平静的说“倒真的要拜会他老人家。”
“你来吧,”顾影狠狠的说:“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们的。”
说罢,用一种“等着瞧”的表情,愤愤然的离去了。
骆铃扬声叫道:“不用等以后,现在就来吧。”
顾影根本没把她瞧在眼里,连眼角也不脸她一眼,大步而去。
骆铃气的粉腮邀红,一面追出去一面驾道:“你这人,我在跟你说话呀,怎么那么没礼貌!”
陈剑谁低声喝止:“金铃子!”
但远处传来颀影不屑的语音:“女孩子最好还是回家抱娃娃,学人多管闲事,待会儿可别哭着回家叫妈妈!”
骆铃一听,忍无可忍,一步就越过那张桌子,跳到门外去,抛下一句话:“不行,无论如何,我得要教训教训他!”
陈剑谁向牛丽生疾道:“阿牛,你也会看看。”
他一向知道骆铃的本领,但也没看轻顾影,他一向疼骆铃,所以更不想失去这美丽聪
的金铃子。
牛丽主用力一点头,颈部发出“得”的一声闷响:“好。”一步就跨出了门槛。
张诞见这些人的身手都那么好,不由得傻了眼,隔了好一会儿才能说:“顾影这人…
很有本领,就是…很骄傲…”
“不管他多有本领、“史
芳哼哼地道:“有金铃子和阿牛,他有多大的本领都没本事去领了。”
陈剑谁没说什么。
可是他心底里也同意史
芳的话。
因为他相传这两个绪拜弟妹的本领。
所以他向张小愁说:“那晚的事…”
他要问下去。
他一定要知道个究竟,就算有人故意来打扰、阻止,在知道前因后果前,他是决不会被引离,一定会守在张小愁边,直至听她说出真相为止。
除非是张小愁自己不愿意说。
4、当天晚上
张小愁决不愿再忆起那天晚上的事。
那可怕的晚上。
那羞
的晚上。
那伤心的晚上。
那如噩梦一般令人畏惧的晚上。
可是,他们要他说出那晚的经过。
这使她不得不又堕人了那像恶魔编结的蛛网一般的回忆之中。
对张小愁而言,在她美丽的形貌成长的岁月里,有的是无尽的辛酸和悲凉,说不出的寂寞,而且还是每一次挣扎都换来再一次打击。
挣扎得辛辛苦苦,打击得沉沉重重。
这些打击,有时候;沉重得令张小愁几乎不愿再站起来。
——永远不挣扎也是一种安静和幸福。
挣扎本身就有着不得不挣扎的痛苦。
她的样子很有一种女
柔媚的魅力。
但她的问题也出在这里。
一直以来,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麻烦也特别多。
还在念小学的时候,因为她的美貌与可爱,竟引起了一个人面兽心的老师动了
心,试图以义务教她补习的名义,常在有意无意间向她作
亵的举止。
那时张小愁年纪还太小,还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有一次那教员兽
大发想要强暴她的时候,正好给那教员的太大撞破,她惊呼着跟教员扭打,那教员老羞成怒竟要勒死
子,强暴小愁。
不过,呼叫声却引起顾影的父亲,顾步的注意,他及时制住了那教员,也制止了这件暴行。
从此以后,在张小愁的幼小心灵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对男女间的事感到畏惧和疑虑,对“
”也完全有扭曲的观念:她只觉得那是一种不洁的行为。
张小愁还因而转了校。
他的小学五年级,也因此念了两年。
要是还留在那间学校里)从同学到教师、学长,难免都会对她指指点点,就算是同情她的遭遇的,也都会为她感叹:年纪小小就“引人犯罪、长大了还得了?红颜祸水啊!
祸不单行。张小愁在念初中的时候,在归家的路上,这是差点就给邻村的暴徒强暴了。
这次是顾影和
念行及时赶到,把暴徒打跑。
那时候张小愁衣衫不兹,还是顾影把她抱回来的。
这件事对张小愁的伤害更大。
顾影和
念行和她可说是自小玩到大,那一段时候,她甚至不想见这两个老友。
适逢那段时候,她家里也有大变,家道中落,几乎不能维持她那么一点点的学费。
自那时候开始,张小愁就出来跟父亲的冰果摊帮手,半工半读,帮补家计。
如果不是他哥哥张诞当时力主她念下去,恐怕她多半已经辍学了。
不过张诞自己却从那时起便失学了。
到了高中,张小愁心无旁骛,专心念书、不谈恋爱,但她的美貌,引动了许多男生的非分之想,虽然她毫不假
,但也不想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太过伤人。这一来,却使一个男生,竞为得不到她的青睐而自杀。
这一下,把事情闹大了。
那男生死不成,但那男生的家长到学校来,当众怒斥张小愁的不是,说她是“小妖情!”
张小愁无法承认这种无辜的侮辱。
她真想:“死了算了!”
那一年,她心情大
,一向成绩优秀的她、竞也会考落榜。在这个地方和这个年头,考不上对一个年轻女予来说是前景堪虞的,除非是找个好婆家嫁了算数。
可是张小愁又不甘于此。
如此一来,这次打击接踵而来,把张小愁原先的美梦都打碎了。
张小愁出来找工作的第一天,偏又在光天化
的街头,遇上了一个半疯不癫的
体狂,向她作出不雅的举措。
那人虽被扭送到警局去,但对张小愁而言,是一次挣扎便来一次打击,由于打击太大、太多,使她感觉到:只要不挣扎便活不下去。
如此,挣扎便不是勉力而为的事了,而是生存的必需。
经过这一件亭之后,张小愁对男女之间的事反而能够正视,以往那一种“肮脏”“不洁”的感觉,倒是遂渐地消失了。
有些人遇到一点小挫,可能会很沮丧;变得退缩;但当遇上重大打击,而且只要不接受这次打击便无法生存下去的时候,反而能够去面对这些打击,并予以反击。
张小愁就是这种人。
私底下,她认为蔡四幸也是这种人。
与蔡四幸相识之后,那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蔡四幸
朗、自信、能干,而且爱她。
“爱她”并且“尊重她”
这对张小愁而言,是最重要的。
但张小愁并不认为蔡四幸一生都是幸运和幸福的。
她觉得蔡四幸也壮志未酬,忧郁难伸。
——蔡四幸其实
怀大志,很想为民族文化做点事,但处身在这样的一个缺乏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里,他又能做些什么?
——蔡四幸其实也很有文才,可是他
子太过拗执,而且才华过于眩目,致使文坛前辈都不肯栽培他,而年轻一辈又模仿了他辛辛苦昔建立的文体,加以发挥,比他还受编者和读者的捧场,这一来,他这个“原创者”便被埋没了。既然从文不受注意,蔡四幸改而习武。
没想到,在武艺上,他却一帆风顺,成名极早。这也许在古人来说但是“军功显
”的那一类人吧,或许在八字上是宜武不适文吧,蔡四幸为人所知,反而是他的冒险事业。
对蔡四幸而言,他每次想去发挥志气上的抱负和文学上的才华,也只是再多遇上一次挣扎一次打击的命运。
只不过蔡四幸一向部往好处想,自觉幸福罢了。
一个人只要时时认为他自己是幸福的,别人也就容易认同他也是幸福的了。
至少,一个常自觉“人在福中”的人,决不会太过不幸。
张小愁也只是心底里觉得蔡四幸并不能算是一个“幸福的人”她也从未对他提起过她的想法,她生怕这些悲观、消极的想法会影响蔡四幸生命里的积极取向。
直至那晚…
张小愁才知道蔡四幸有多么的不幸。
…那天晚上,车子停在荒郊。
白色的女人在黑暗里掠过。
张小愁惊觉。
蔡四幸却没看见。
他出去查看。
张小愁在车里,等了许久。
许久…
许久都未见蔡四幸回来。
车子里的仪器还亮着一盏暗红的灯。
——亮着一点惊心的寂寞。
车外的灯,还把光亮推开了五六尺。
五六尺以外是模糊飘忽的世界,象
分
晓之间的一点昏瞑。
那一点昏瞑后是一片黑暗。
无尽的黑暗像进入了鼓的心脏。
心跳声擂在自己的听觉里,才知道除了疑惧,还有被困的惊恐。
那感觉和她几次受辱,呼天不应,唤地无门时的感受,竟然非常的近似。
——怎么办…
为什么四幸还不回来。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觉察在遥远的黑暗里、有两只白灯笼凝在那里。
等她注意到想看清楚的时候,灯光已迅速地
近、扩大!碎然直刺入她的眼帘!
说到这里,张小愁一只手抚着
口,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椅角,说不下去了。
“后来怎么了?”史
芳急着问。
“后来怎样了?”温文温和的问。
“后来…,张小愁隔了好一会儿,才接得下去:“…后来我看见…”
她看见的人,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别人当然更不能置信。
——这大概就是她不敢公开的原因吧。
一旦公开,只有造成三种后果:一、别人
儿不会相信;二、她的请会使相信的人造成恐慌,三、她就算把话说出来,对她和封查蔡四幸惨死的案件,也断不会有什么助益。
所以她才不愿意说出来。
她见到的竟然是:
阿蒂和德叔!
那两盏强光,陡然到了张小愁近前之后,张小愁的双目被照得几乎睁不开来,可是,她却依然看见,自她所坐的车子所发出来肠灯光和那两道强光之间广有些“物体’经过。
一是阿蒂。
一是德叔。
两个已被“黑火”烧死的“人”
一分明是他们!
“怎么会?”温文和史
芳都叫了起来。
温文加了一句:“你见鬼了不成?”
张小愁居然点头。
温文把下面要说的话都“
回”肚里,他看出张小愁是真的十分恐慌,而且是在说真话,转述真的发生过的事。
史
芳却觉得张小愁在恐惧之余,还有哀愁。
这表情令他心动,同时,也令他几乎要说出口的讽嘲全消解于喉间。
他只能重复的问这一句:“怎么会?”
张小愁扬起了脸,但仍在点头。
她肯定她自己所看到的,虽然她自己似乎也并不十分相信。中“你真的看见德叔和阿蒂?”
陈剑谁问。他们在赶来这儿的途中,已听温文略述过“黑火”肆咸,烧死女胶工阿蒂和看更德叔的事。
张小愁放开了手,坚决地点头。
“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张小愁先摇头,然后眼神一亮,点头。
什么不一样?”陈剑谁仔细地问。
“那时候,我的车灯的电力已经用完,逐渐暗淡下去,直至全熄了。”张小愁说“可是我还是看见了他们。”
“他们比以前黑…”张小愁犹有余悸的说:“…就像是烧焦了的那种黑。”
“他们对你做了些什么?”
“没有…他们只是很痛苦…”
“你怎么知道他们很痛苦?”
“他们的五官都在淌着血,开着口,溢着血,在说话,可是我在车内,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你是怎么认识阿蒂和德叔的?”
“德叔曾跟我舅舅一起砍过柴,来过家里几次,他认识爸爸;阿蒂在小学的时候,是我的同学。”
“哦。”陈剑谁陷入了沉思。
然后问:“而后呢?”
“而后…”张小愁像下了极大的决心说“他们就消失了,他就出现了。”
“他?”
“四幸。”张小愁痛心的说:“他全身被一种黑色的火
烧着,他在远处惨呼,叫我快走,我开车门出去的时候,他已倒在地上…那些黑色的火,直把他烧得一动也不能动的时候,才告消失…”
大家都没说话。
都说不出话来。
“可是,”张小愁忽然说:“火熄了,四幸还是动了一动。”
“啊。”听的人都吓了一跳,很想知道下文。
“只听啪的一声,原来是四幸被烧焦了的尸体,肘部似被什么搁住了还弹了一弹,才落实在地上,”张小愁忽然掩着脸,已泣不成声:“夭啊,那是什么火,竟如许恶毒…”
除剑谁沉声说:“张小姐,你不要难过,我们会竭尽所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然后低声吩咐史
芳“你和温文留在这里,好好看顾张小姐…”
史
芳奇道:“你要去哪里?”
“骆铃和牛丽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恐怕已经是遇事了,陈剑谁说“我去看看。张小姐曾在现场目击,现又重提这件可怕的事,情绪自然不大稳定,宜有人在这里看顾…”
温文和史
芳一齐抢着说:“我来看顾她好了。”说完,而入都止了声,瞪了对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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