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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瘾
  温柔一叫,王小石就像当头着了一颗流星石,忙问:

 “怎的?!”

 温柔气急败坏地道:“不好了。”

 王小石更是急切“什么不好了。”

 温柔情切地说:“刚才那一颗流星掠过,你有没有许愿?听说见着了流星在它光芒未消之前许的愿,会很灵的。你可许了愿没?”

 王小石这才放了心“许愿?没。”

 温柔却问:“为什么不许愿?”

 王小石苦笑道:“我不知道这个…”

 温柔嘟起了嘴,忽又怀希望起来,双手合在颈下前,仰首说:“一个许不及,不要紧,待下一个,就来得及许愿了。”

 王小石表示了怀疑,温柔鼓着腮执意地说:“我就知道会有下一颗流星的!”

 王小石本没怎么放在心上,见温柔如此虔诚,连她的玉颈和秀颔都透出一种极柔极美极祥和的幽光来,心中不由温柔敬诚了起来,也双掌合十,抬头望天,说:

 “是的,总还会有下一颗流星的…”

 忽然,这次是两个人都“哎哟”了一声,目瞪口呆,愣愣地望着黑麻麻的无垠苍穹,怔在那儿。

 原来刚才那颗又大又亮的星,竟不见了!

 好一会,温柔才期期艾艾地道:“那星…你的心不见了耶!”

 王小石也在极目找那颗星,搔着头皮说:“对呀,我看它是躲起来了吧?”

 温柔狐疑地道:“…会不会刚才的流星就是它呢?”

 王小石偏头想了想“不会的吧?这么大这么亮的一颗星,也会那么一下子就…那个了吗?”

 说到这儿,大概有点顾星自怜,竟感伤了起来了。

 温柔却又怀高兴地说:“不要紧。就算是它也无妨。我爹说:一样东西一万年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是毫无意义的。那星在天空十万年百万年,再亮也是寂寞的,只有它爆炸了、焚烧了,那才有火花、有强光、有力量、有意思!我想,流星就是爆炸时飞动的星星吧?那才凄厉那才美!你若是它,才算没白活呢!滚动的石子是不会生苔藓的。”

 王小石仍在设法寻找那颗星,听温柔这么说,忍笑道:“你几时学了这大番道理来安慰我?我看它大概一时半刻让密云给遮去了。这会儿天色不稳定,今明恐有雷雨。晚上看不真切,上边一定布乌云呢!”

 温柔见他左张右望,踮足伸脖的,像只猴子,笑着打了他一下,啐道:

 “找什么?不如等吧!”

 “等?”

 “等流星呀。”

 “还有流星吗?”

 “有的吧?”温柔想了一下,肯定地道:“天空那么大,总容得下三五颗流星吧?有次我在家里,一直等到天亮,我就知道流星还会再现了,果然一夜里就足足等到四枚流星。”

 王小石本来想笑她“你以前可真闲啊!”忽又想到:这妮子而今也一样的闲!同时也为她真诚所感,就不取笑她了。

 于是,两人就坐在花树下。

 看花飘。

 等流星。

 ——流星啊流星,你怎么不来?

 流星不来,春风不吹,三月的柳絮不飞,四月桃花落尽,那时纵有千千星花飞雨在苍穹掠过,可还能照亮这一对恋人眼里恋爱的星星?

 元夜却将风倒吹

 飞絮萤复活帏

 流星不来。

 萤却来了。

 且各提一盏盏、一点点、一星星、一丁丁小灯笼,无处不在。

 星光点点。

 在人间。

 ——在心。

 尤其是在情人的心。

 他们眼窗里都是星:

 点点颤动、霎动,忽高、忽低,有起、有伏,人但不炫人的光芒,离也惑的点缀了整个院子、整个苍穹。

 “许愿吧。”王小石用肘触了触温柔的臂。

 温柔“噗”地笑了:

 “这是萤,不是流星。”

 “都一样,”王小石悠悠地说:“只要能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和热就好。”

 “多美。”

 温柔赞叹不已:

 “在点灯哪。”

 她的感怀似愈渐深刻起来,感叹也分外深明了:

 “我像它们就好喽——多自由自在呀!”

 王小石心忖:她可比它们都自由、都自在呢。

 他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却听桃花树上有只老蝉在“知了、知了”个不停。

 他听了就笑说:“你才不像它们。”

 温柔白了他一眼“那我像什么?”

 王小石说:“像蝉。”

 温柔诧然“什么?”

 王小石指着桃树道:“树上那只蝉儿。”

 温柔的眼波顿时黯淡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像桃花呢。”

 王小石有点讶异“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像花的吗?”

 温柔的语音跟以前大不一样,还略带了点失望与无奈:

 “以前是以前。今晚是今晚。今晚我想如花似玉。我想跟桃花一样,我很想过一过桃花瘾。”

 王小石怔了一会,好像懂了,又似没懂。

 温柔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反问:“你为什么说我像蝉?”

 王小石想冲淡她的感伤,故意哈哈一笑“因为你一天到晚都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知了知了,跟蝉一样。”

 温柔一笑,委婉地说:“你是在拐着弯子骂我。”

 王小石愣了“怎么回事?我可不懂了。”

 温柔眼里闪着两朵幽静清明的萤光:“你不是在嫌我的聒躁,就是讽刺我不懂装懂。”

 王小石叫起撞天屈来:“我可——可真的没这个意思!我心里没这个意思!”

 温柔扯了扯他,昵声道:“信你了,信你了,你这没心的人。”

 然后甜着脸让他看看自己浅笑时的深梨涡儿“那你原意是什么——要照实说。”

 王小石只好坦坦诚诚地“招供”:“长寿。”

 “长寿?”

 温柔这回可怎么都不明白了。

 “萤火虫生命比较亮,也比较短,凡是燃烧生光着火的东西的生命都比较短促。”王小石直估直白地说“蝉会壳,叫得通天作响,又会隐,寿命比较长。”

 然后他直直地望着温柔:

 “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幸福快活。”

 温柔忽然觉得很感动,几乎淌下泪来,哽咽地说:

 “…小石头…”

 王小石心里着,不知该如何去抚慰跟前这泪眼婆娑、温香玉软、呵气若兰、乍嗔乍媚的人儿是好,却觉得首要之务是不能令她伤情、伤怀,是以故意岔到别处去了:

 “说实在的,要是你刚才见着流星,能及时许愿,你会许个什么愿?”

 这样问了出口,王小石又觉得自己太过冒昧、唐突。

 ——人家小女孩的心事,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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