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忽而今夏(双城故事) 下章
Chapter 14 气象报告
  亲爱的们:

 谢谢大家一直陪伴《双城》里的一双少年走到现在。

 第二乐章已经落幕。看到那么多jm也回忆起最初青涩纯真的感情,我也开心得很。但是生活是单程车票,永不回头,甚至不能稍作停留。

 《双城》的重头戏刚刚上演,仍然有甜蜜温馨的故事,但是也将渐渐有一些沉重的内容。我们的成长不也是这样么?

 原谅我跳跃了高三的欢乐。少年时简简单单的快乐一再重复,写出来故事会拖沓。然而,或许就是这样无波无澜的平凡幸福更让人缅怀吧。

 ==================

 “要是地球是平的我就每天开窗

 眺望你在的远方”——

 byGigi《气象报告》

 大一甫入学,是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章远晒黑不少,何洛看到他的照片笑得前仰后合,在电话里说:“你晚上出门一定要穿可以反光的衣服,否则司机都看不到,过马路太危险了。”

 第一次班级干部例会,辅导员说:“大家磨合了一个月了,说说看彼此工作上的体会和意见吧。”

 女生班长朱宁莉站起来:“章远太不团结同学了,十一就要到了,他身为本地人,还是班长,居然不组织我们这些外地同学去参观市区;还有,他对我们女生从来没笑脸。”

 章远说:“我以为你们每个周末都去逛街,就这么大点的城市,该看的也看的差不多了。”顿了顿又道“如果我天天对你笑,你有安全感么?”

 朱宁莉瞪瞪眼睛,气呼呼坐下。

 “丫头,你说有这种事情么?又不是我女朋友,凭什么指手画脚,让我每天笑给她看?”

 实在想象不出章远黑口黑面的样子。他怎么会不笑呢?何洛又何时见过他板着脸呢?

 读章远的信,看看照片中严肃黧黑的脸庞,何洛还是忍不住笑,笑着笑着,不急促地咳嗽起来。

 同寝室的北京女孩儿周欣颜提了两壶热水回来,皱眉说:“哎,何洛,让你躺着休息,你怎么又坐在那儿看信?天天看、天天看,都要翻烂了!”她翻着抽屉找出两片VC泡腾片,放在水杯里“喏,你又吃不下东西,补充点维生素吧,好得快些。”

 药片嗞嗞地冒着泡,像高二化学课上制造乙炔。

 那时候章远还对她说,小时候总去小商贩那儿拿人家零散的电石,在雨天扔到街边的水沟里,一群小孩子兴奋地围着看污水翻泡。

 “又淘气又无聊。”何洛笑他。

 “这叫富于探索精神。”章远扬扬头。怎样飞扬的神色,一切历历在目,恍然之间已经过去了两年。

 何洛的眼睛的。她想念章远,也很想家。

 上午在校医院经历了漫长的等待,陪她同去的周欣颜不停地看表,万分歉疚地说:“何洛,高数课就要开始了,我…”大一的孩子带着高中的思维惯性,尚不敢逃课。

 “去吧,我没关系,不会晕倒在这儿的。”何洛浅浅地笑。她只是很冷,在北京九月依旧溽热的天气里,穿着长袖衬衫和线坎肩,皮肤上带着粘粘的汗,浸泡其中,只觉得整个人都发糟发朽了;下一刻却打一个冷战,皮疙瘩也起来了,忽地出一层冷汗,更觉得虚无力。

 总算见到了医生,询问病因后,她嗤之以鼻“前两天那么大雨,你站在外面打半个小时电话,没得肺炎都是你好运了。给男朋友打吧?就说不是给家里打电话。你们这些孩子,从来不知道父母多担心,就知道和男朋友卿卿我我,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话是逆耳忠言,可用了尖酸的语气,听起来总是冷嘲热讽的意味更多。

 何洛无力辩解,也无心辩解。

 宿舍没有通电话,校园里的公用电话和用餐时间食堂的窗口一样拥挤繁忙,拖着长长的队伍。那天好不容易排到她,就开始淅淅沥沥下雨,片刻便滂沱地分不清天地。但实在不舍得放下话筒,何洛抱着肩膀站在公用电话亭橘黄的小帽下,风不断将雨丝刮进来,她说着说着就开始上下牙打架。

 “你的声音都不对了。”章远奇怪“怎么开始僵了?如果累了就赶紧休息,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你不是说不好打?”哆哆嗦嗦地问。

 “是啊是啊,你们全楼六百女生,就楼长室一部电话,比广播电台的热线还要热。”章远抱怨“我上次在家按了一下午号码,指头都按扁了也打不进去。”

 “就为这个,你就把自己折腾病了?”叶芝放下书包,过来摸摸何洛的额头“啊呀,烫得要死!我去打饭,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米粥,咸菜,谢谢。”何洛肚子很空,但想到油腻的食物就反胃,很怀念母亲的鸡蛋羹,一抹绿的葱花儿,两滴澄褐的香油,洒在黄柔滑的蛋羹上,是每次病中最爱的安慰。

 寝室里年龄最大的童嘉颖也探头过来:“何洛,生病的时候更想家了吧?”

 真要命,平素是个内向的南方女孩子,话不多,但此刻专抛重磅催泪弹。

 “嗯,也还好啦。我先睡会儿。”何洛扭头冲着墙,躲在蚊帐后鼻眼一酸,泪珠断线一样滚落下来。

 迷糊糊中,好像回到故乡,又走在熟悉的长街,一块一块方砖铺成,似乎有淋漓的雨声,复古的欧式街灯在水汽中笼上一层浑圆的昏黄光晕。何妈说:“走啊,去吃富氏农家菜,卤猪尾。我总觉得你还是妈妈的小尾巴,怎么一转眼就要自个儿去外地上学了啊。”

 又似乎天气闷热,还在准备高考。何洛看着一桌子的复习材料,心惊胆战。“不是已经考完了么?”她问。

 “谁说的!”旁边的同学头不抬眼不眨“那次是模拟,还有这么多题目呢!快做快做!”

 “这么多,怎么能做的完啊!”四下看去,章远却不在教室里。一定又在操场上打球呢“快回来,又发了这么多练习册!”她趴在窗台上大喊。

 越想越心急,急得一头大汗,猛然一惊,原来已经在大学的宿舍里了。

 刚刚熄灯,另三个女孩子收拾着铺,低声抱怨着高数老师一堂课跨越了书上二十页的内容。何洛睁大眼睛,看着上铺的木头板,一条一条,有树节有虫疤,周欣颜爬上去的时候,老旧的双层吱嘎嘎轻响,似乎要从木头里都出一些陈年的烟尘来。

 窗外是哗哗的水声。

 “下雨了么?”何洛问。

 “你醒了?”周欣颜把着栏杆探头下来“没下雨啊!是风吹叶子吧。”

 “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啊。”叶芝道“没有吵到你吧。”

 “没,我一直都晕晕的,半睡半醒。”

 “你刚刚好像做恶梦了,念叨着什么,没听清。”

 “噢…是我烧糊涂了吧。”

 何洛闭上眼睛,头依然隐隐作痛,就要炸裂开一样。她用掌住两侧的太阳,轻轻着。窗外传来篮球击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欣颜蹬蹬地爬下来,推开纱窗大喊一声:“别拍了!你三更半夜发神经,我们还睡觉呢!”又回身笑着“我们这儿还有个病号。”

 “不用担心我啊。”何洛说“你们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窗外的篮球声住了,何洛却有些失望。她在信中提到这件事情,对章远说:“那一刻,我真以为是你,拍着篮球,隔了千山万水的来看我。很傻,是不是?于是我就安慰自己,说那就是你拍球的声音,离多远,我都听得到。”

 关于淋雨生病的事情,何洛只字未提。她骑车去看田馨,他们学校正在进行新生军训。远远的就看每人举着一支板凳。教官威严地喊:“放小凳,预备,放!”

 “带小凳,起立!”

 乒乒乓乓一阵响,草绿色的一群学生,帽檐都挡着小半张脸。何洛一队队看过去,终于找到了田馨。到底是学过美声的,报数的时候无比嘹亮。

 “啊,你真是没良心!这么多天才过来看我。”休息的时候,田馨冲过来,抓着何洛的车把一顿晃“是不是每天都和章同学鸿雁传情,忘记姐妹我还在受苦受难!”

 “什么啊,我前两天生病了。”

 “啊,没事儿吧!好利索了?”

 “嗯。不要告诉别人…”何洛想了想“我家里和章远都不知道。”

 “你真是逞强。”田馨说“如果我爸妈知道,肯定哭着喊着,坐飞机就过来了。”

 “你看我现在不是精神的?那还干吗要他们担心呢?”

 “真是辛苦你了。”田馨走过来轻轻拥抱了何洛“可惜我也不能去照顾你,要是章远在就好了。”

 “切记,这话千万不能对他说。”何洛叹气“他已经…郁闷的了。”

 “换了我是他也会郁闷,报了清华,又只差两分。”田馨说“这家伙,什么时候模拟都是640多,谁想到今年题目简单,大家都是640,他也还是640,一点优势都没有。”

 “我们本来说好,一起考到北京,然后就和父母说我们的事情。”何洛用脚在沙尘上划着圈子“但他一个暑假都很沉闷,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家伙总是太自大,吃点教训也好。”田馨说。

 这算是安慰么?何洛苦笑。这个教训未免也太大了,意味着四年的分离。

 因为落下一周的课程,何洛连着几天泡在自习室,直到熄灯才回寝室。大学课程和高中完全不同,一节课的内容一晚上也看不懂。尤其是高等数学中的极限证明,什么对于任意的“易朴西龙”大于0,都存在一个正整数N,足如下如下条件,那么某A公式的极限就是B。

 天书奇谈吧!何洛挠头,恨自己不是蛋生。

 “要是章远在就好了。”她想起高一的那个冬天,温暖的让人昏昏睡的大教室,还有雪花纷飞的站台。他笑着说:我记你一辈子。

 当时坐车回家,路过省大,何洛说:“我以后就考这儿算了,离家近。”

 章远笑:“怎么考,都会考到比这儿更好的学校吧!”

 一语成箴。

 两年半之后,拿着省大的录取通知书,他是怎样的心情。何洛不敢猜测,心上隐约有一片黑影。

 回到寝室,叶芝说:“啊,你终于回来了!看,今天大丰收呀。”桌上三个一样的信封,都用熟悉的笔迹写着何洛的名字,还标明了阅读顺序。

 在第一封信里,章远说:上个周末在家,周一出门时忍不住想要右拐,直走,再右拐,然后就能看到你在街口。家里这边已经冷了,看着空中的南飞的雀鸟,觉得它们更幸福一些。

 第二封信里,章远说: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全部落空。你有Email信箱吗?去申请一个吧,光速传递。而且更保险,每次你的来信都被同寝室的人扣留,对我加以要挟,就差让我帮他们刷球鞋洗臭袜子了。

 第三封信里,章远说:试验了几次,我又有些不喜欢Email,和写信一样,都是听不到声音的。相比较之下,能拿到手里的书信更温暖一些。我以前从不写信,现在却不断地为我国邮政系统作贡献。去买信纸,站在一群小丫头中间无比尴尬,下次回来,你去买自己喜欢的,预备一麻袋给我。

 其余就是一些零散的琐事,但也密密地写了纸。何洛忍不住挑有趣的段落念给众人,说到信件被扣的一段,周欣颜大笑:“好,宝贵经验啊,哈哈。”

 “完了,何洛你惨了。”叶芝眨着眼睛,同情地看她“可怜的Cinderella,以后帮姐姐我们洗衣打饭吧。”

 “看你以后找到男朋友,我怎么报复!”何洛筋着鼻子,吐吐舌“把你们一个两个都关在屋子里,让他们来赎!”

 “啊?什么关在屋子里,你们在讨论马来西亚绑架案么?”童嘉颖洗漱归来,不解地问。

 “对对,绑架绑架!”周欣颜在何洛身边晃来晃去“如果你不给巨额赎金,比如三食堂的红烧鸡腿,我就撕票!”

 “你撕什么啊?”何洛不解。

 “喏~就说你今天大丰收!”周欣颜扬手“简直是三句半,三封厚的,一封薄的。”

 “啊,拿来!”何洛扑上去。

 “哇,强抢啊。”周欣颜向上倒去,顺势把手举高;叶芝坐在上铺,探身将信走。

 “给我,给我!”何洛跳着脚,鞋也顾不得,踩着侧梯爬上去。

 “别过来!”叶芝指着她“再过来我就扔下去。来,叫大姐。”

 “好像我最大吧。”童嘉颖吃吃地笑“一会儿赎金给我大头就好了。”

 “快给我,一会儿熄灯了。”好多只小手在心上抓,的。

 “好啦好啦。”叶芝递过去“看你都要哭了。”

 “你…”周欣颜清脆地哼了一声“我们今儿个就发慈悲了,等章远同学来,他就瞧好吧。”

 这封信格外的薄,甚至让人怀疑其中空无一物。何洛翻来掉去看了几遍,背面封口处打着一个叉,深蓝的钢笔,就是章远的。为了保持信封平整,她特意买了拆封刀,银灰色,像小小的宝剑。

 里面只有一张便签,写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然后是一个传呼号码。

 “呀!”何洛惊喜地叫了一声,抓起放硬币的小盒子就向外跑。

 “喂,要熄灯了,你去哪儿!”

 “拜托,我去打电话,一会儿给我开门啊!”何洛说“就告诉楼长,我跑步锻炼,回来晚了…”后半句已经飘在走廊里。

 穿皮鞋、及膝裙跑步?叶芝和周欣颜面面相觑,觉得不如对楼长阿姨坦白从宽。

 “你为什么买BP机?又不能及时回话”何洛问“你们学校打公用电话不用排队么?”

 “我可以在十分钟内冲到导员办公室去。”章远说“谁让他要我整理档案。”

 “我收到你的信了,一口气好多,我们寝室的说是三句半。”

 章远呵呵干笑了两声,有些傻傻地发窘:“我都写什么了?你看到就算了,千万别念,牙会酸倒的。”

 何洛立时想到一个更酸的回复:怎么可能,读着很甜。立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喂,为什么最后一封信有一个叉叉?”她问。

 “有么?”

 “有啊。什么意思?”

 “噢,太薄了,怕被当作空信封扔掉。”

 “啊,这样啊。”何洛有些失望“我还以为…”

 她不说话。

 “以为什么?”

 “一首老歌,英文的。”

 “什么歌?那么多,我怎么想?”章远笑“Rightherewaiting?”

 “Sealedwithakiss。”

 “你的小脑袋里面,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章远顿了顿“等你回来,自己主动点吧。”

 热度从下巴直冲脑门。“美的你。”何洛低低地说。

 听见她羞涩的声音,仿佛凉爽的夜风里,盛开出袅袅婷婷的水莲花。  m.BwoXs.coM
上章 忽而今夏(双城故事)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