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章 卖国者与爱国者
且渠且雕难抬起头,看着单于庭的里里外外的那些匈奴贵族。
他的嘴角
出一丝冷笑。
“一群蛮子…”在汉朝的长安,得到了汉朝皇帝的礼遇和厚待,尤其是看到了他的‘乌孙候’候邸的模样后,再回到匈奴,且渠且雕难忽然发现,这单于庭的上上下下,怎么这么扎眼?
一个个披头散发,喜欢在鼻孔和耳朵甚至嘴巴上穿孔吊环的匈奴武士,更让他有些反胃。
而单于庭的这些穹庐大帐,在他眼里,也变得奇丑无比。
不知不觉间,且渠且雕难愕然发现,他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不过,他心里却连半分内疚和惭愧也没有。
反而为此得意洋洋。
“一群井底之蛙…”他看着自己身前的那两个忠心耿耿的单于庭的卫士,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虽然曾几何时,他也曾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只恨不能为单于而死。
但现在,他已经见识过世界了,知道了天下到底有多大,也明白了他之前是多么的愚昧可笑。
正因为如此,现在,当他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时,他的眼里
是嘲
和不屑。
“给挛鞮氏卖命有什么好处呢?”且渠且雕难在心里冷笑着:“何况挛鞮氏从来不需要奴隶的忠诚!”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他为挛鞮氏为单于庭效死之时,
腔忠诚,结果。却只是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甚至连单于的会议都不允许参加。只能跪在帐外,等候大帐内单于的问话。
单于甚至都不想见他!
然而。当他出卖单于庭,出卖挛鞮氏,出卖匈奴,将楼烦、折兰南下的情报通报给汉朝,导致南侵大军全军覆没后。
一切都变了。
甚至变的比他在汉朝谈下那个史无前例的和亲条约后还要夸张。
因为,南侵失败,全军覆没,所以,他在单于庭的地位。迅速高涨,成为了单于庭需要的人才。
不止单于屈尊降贵,亲自招询和委托他。
各大氏族的橄榄枝也纷纷递了过来。
真是搞笑!
出卖匈奴,他获得了比为匈奴卖命还要多无数倍的好处。
不止单于庭拿他当宝,汉朝也是。
“果真如汉朝所言,夷狄,不知礼仪,率兽食人,无有天命。迟早要灭亡…”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着。
因为立场的转变,他开始研读起汉朝的典籍。
尤其是他在得到了汉朝皇帝承诺的爵位后,他立刻开始钻研汉朝的《诗》《书》。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就如同历史上无数倍洗脑的人一般。
此刻。匈奴在他眼里,丑陋而可笑,
鄙而愚昧。
在他的感觉和意识里。他成为了整个匈奴唯一的聪明人和有识之士。
因为,他跳出了这个圈子。站到了更高的层次。
这种微妙的心理变化,让他无所畏惧。也无所恐惧。
因为,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匈奴人如此丑陋不堪,这草原民族的习俗和文化,如此愚昧,确实需要****王化沐浴。
此刻,在他内心,他自我感觉,他的所作所为,并不可
。
相反,非常崇高!
“只有让****王化,滋润到这茫茫大草原,感化民众,教化部族,使人们
离愚昧,这草原部族,才能有未来!不然,生生世世,都要在愚昧和腐朽的丑陋社会里生存,子子孙孙,永永无穷被上苍诅咒!”
“我的事业是正义的!”
且渠且雕难,也不清楚,这种奇怪而别扭的想法是从何时产生的。
但他知道,当这个想法产生后,他就变得坦然而无畏了。
在他眼里,他就是类似汉朝历史的孔丘一般的人物。
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为万世之师,做万族先贤。
虽千万人,吾往矣!
带着这样的气势,这样的气魄,这样的想法,他抬头
,
杆比整个单于庭的所有人都直,脑袋,比整个单于庭所有人都高。
这让许多的匈奴武士和牧民见了,私下议论纷纷。
“这位大人真是威武不凡,气魄非常啊…”有武士羡慕嫉妒恨的看着昂首
,矗立在单于大帐门口的且渠且雕难,说道:“据说,他是我大匈奴百年难得一见的英雄人物呢!汉朝皇帝,那么恐怖和伟大的神王,都能被他说服…”
周围武士纷纷对他投以崇拜的神色。
匈奴人崇拜强者。
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结果证明,你比其他人强,那你理所当然就会获得崇拜,获得拥戴。
反之,则是死人一个!
而牧民们则是战战兢兢的望着且渠且雕难的身影,纷纷低下头颅,不敢直视和面对。
这样的大人物,这样的传奇,岂是他们能直面的?
便是一些匈奴贵族,也是私下议论着:“难怪这且渠氏能在汉朝谈回那样的条约,完成前人所不能的事情,光看这气势,这气魄,这模样,整个匈奴,哪怕挛鞮氏之中,也没几人能比!”
这确是事实。
匈奴,等级森严,上下井然。
哪怕是挛鞮氏,在单于庭的大纛之前,也会下意识的躬身弯
。
因为,单于大纛之上,是冒顿和老上两代单于,用上百万的敌人的鲜血浇筑而成的权力之花。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纵横上下数万里,无数部族和王国,在这面大纛面前,低下自己的头颅,献上自己的忠诚。
能如且渠且雕难这样无所畏惧的人。少之又少!
物以稀为贵,加之且渠且雕难表现给人看的表像。
自然就会产生这些议论。
耳中听着这些私底下的议论声。
且渠且雕难内心更加高傲了起来。
他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匈奴部众。
“真是可怜啊,愚昧、落后、
鄙。却不自知…”且渠且雕难的眼神扫过那些奴颜婢膝的身影,扫过那些
脸笑容,想要巴结的贵族们的身影,他在心里沉痛的道:“丑陋的匈奴人啊!”
“且渠氏…”
“大单于请您入帐议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且渠且雕难耳畔响起。
他抬头,就看到了兰陀辛熟悉的身影。
且渠且雕难微微点点头,对这个对头报以一笑,说道:“我知道了…”
两人身形
错而过,不经意间。且渠且雕难听到兰陀辛说:“你瞒得过大单于,但瞒不过我!”
“嗯?”且渠且雕难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是中行说教你来说这话的吗?”
后者身形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且渠且雕难。
“我早就知道你悄悄的将中行说从北海接出来的事情了…”且渠且雕难在兰陀辛耳畔说道:“你打的主意,以为我不知道?信不信我去告诉大单于?”
“你看,大单于信我这个从汉朝谈下前所未有的条约,说服汉朝皇帝与匈奴继续友好的臣子,还是你。这个违反大单于命令,私自从北海将中行说接出来的逆臣?”
兰陀辛的神情终于变得无比凝重。
他将中行说悄悄的从北海接出来的事情,在这个单于庭绝对不会有超过五人知晓。
很显然,这其中出了一个叛徒。
但到底是谁呢?
“你别来干涉我。我也不会干涉你…”且渠且雕难冷笑着威胁,然后扬长而去。
能让兰氏的未来族长,下一任的单于庭大当户吃瘪。
且渠且雕难心里得意无比。
在且渠且雕难看来。这个兰氏的未来族长,终究还是太
了。
被他轻而易举就诈到了。
至于且渠且雕难为何知道此事?
答案很简单。
嗅觉而已。
就在兰陀辛说出那句话的刹那。他就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在这匈奴帝国,能成为他的同类的。除了中行说,还能有谁?
“兰陀辛将中行说悄悄救出来,肯定在策划阴谋…”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着。
匈奴人内部的阴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和发生。
但兰陀辛在策划什么呢?
难道是密谋推翻单于?
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摇摇头。
在尹稚斜没死之前,这个判断或许成立。
但如今尹稚斜已死,虽然单于庭新立了老上单于的庶子之后呼揭王。
但是…
那毕竟是庶子,除非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的嫡子子孙死光了,不然,他没有机会上位。
“我或许可以去跟左大将说说这个事情…”且渠且雕难在心里寻思着。
左大将呼衍当屠,肯定很乐意,将这些背着单于玩
手段的家伙送下地狱。
但,且渠且雕难想了想,放弃了这个想法。
左大将呼衍当屠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在折兰部族主力覆灭后,这个疯子更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要杀人’的气息。
且渠且雕难并不想招惹他。
万一被误伤就麻烦了。
况且,中行说跟兰陀辛在背后想要搞什么阴谋,与他无关。
只要他们不来招惹自己就行了。
…………
兰陀辛目送着且渠且雕难远去。
“怎么样?套出什么来了吗?”一个魁梧的身躯站在了兰陀辛身后。
假如且渠且雕难在此,那他必然认得此人——单于之犬,左大将呼衍当屠。
“没有…”兰陀辛摇摇头,道:“反倒是他似乎知道了我们将中行说救出来的事情…”
呼衍当屠闻言,眉毛一挑。神色凝重无比。
“我审讯过东胡王部族的一些战俘,战俘告诉我。有人曾经悄悄的将楼烦和折兰南下的消息,告诉了卢它之那个混账…”呼衍当屠轻声道:“所以。我才怀疑此人,现在,看来,此人确实有些我们所不清楚的底细…”
“我会去仔细调查,此人究竟在瞒着我们什么…”呼衍当屠说道:“至于中行说之事,我会私底下与单于说的!”
“兰陀辛,本大将觉得你说的没有错!”呼衍当屠握着自己
间的那柄狼牙锤,道:“大匈奴确实是应该向汉朝学习,因为。无论马邑之战的实情如何,楼烦和折兰以及白羊南下之事是否是被
细通报汉朝,这都证明了,我大匈奴已经在装备、战术和其他所有方面,全面落后汉朝了!”
“汉朝骑兵甚至能出
数百里,袭击南池…”呼衍当屠抬头道:“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这意味着,我们再不努力,将来就可能要面对汉朝人北上的事实。到那个时候,龙城、碲林、胭脂山、祁连山,都将可能不保!”
“为了大匈奴,所以我同意并帮助你救出了中行说…”
在事实上也确实唯有呼衍当屠这个军臣的绝对心腹和鹰犬。能派人去北海准确的找到中行说,并且还能在不惊动守卫和监督中行说的骑兵的情况下将他救出来。
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像呼衍当屠这样做的如此干净。
呼衍当屠说到这里,神色凝重。看向兰陀辛:“但是,你与中行说。必须向我和大单于证明你们的价值…”
“一旦,被我发现你们在背后耍花招…“呼衍当屠摩挲着自己
间的狼牙锤:“我对天神和老上单于发誓。我会将你们的脑浆锤出来…”
对呼衍当屠来说,他的命是老上单于给的。
所以,他会誓死捍卫老上单于的帝国。
任何人都休想在没有杀死他之前,就危害到老上单于的子孙和他的帝国。
兰陀辛点点头,正
道:“请左大将放心,也请左大将相信我们!”
“我们与左大将一样,都是为了匈奴的霸业,为了匈奴的未来…”兰陀辛郑重的说道:“我对天神发誓,我的所作所为,绝无任何危害匈奴之事,若有,就请天神将我的灵魂放置到火山之中灼烧一万年!”
“那本大将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呼衍当屠凝视着兰陀辛数秒后说道。
“请左大将暂时不要告知大单于中行说已被救出之事…”兰陀辛躬身请求道:“大单于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左大将应该清楚,若我们还没有做出成绩,就让大单于知道了此事,我担心大单于会发怒,这样会使得我们的计划前功尽弃!”
呼衍当屠在心里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
如今的大单于根本就不想看到中行说回归,若被他知道了此事,不止兰陀辛要被贬为奴隶,中行说和其他被救出来的从前右贤王的幕僚们要被杀光。
就是他,怕也要吃上一顿鞭子。
他点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他伸出一
手指:“我只能为你们保守一年秘密,一年之后,我就必须禀报大单于!”
兰陀辛想了想,一年时间,确实有些紧。
但他也知道,能让呼衍当屠能瞒着军臣一年,几乎是极限了。
这头单于的猎犬,外表
鄙疯狂,实则心思细腻至极,而且忠心耿耿。
不然老上单于也不会让他辅佐军臣单于。
而一年时间,虽然紧张,但也应该足够他和他的追随者们
出一些成绩了。
譬如,用重金在汉朝的商人里收买一些人,通过这些人,从汉朝
到许多技术,甚至工匠!
譬如,在被汉朝赎回的人中,安
一些间谍,重建被破坏殆尽的情报网。
甚至于,窃取一套汉朝在武州
外,击破了折兰部族的骑兵装备。
兰陀辛相信,大匈奴以前能吊打汉朝,以后也一定能。
汉朝无非是仗着装备先进而已。
只要匈奴也能拥有和获得汉朝的装备,能懂得生产制造,那必然就能武装出一支比汉朝的那支骑兵更厉害的骑兵,然后就能报马邑之战的一箭之仇了!
即使做不到这些,也要尽可能的为匈奴帝国积蓄力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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