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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萱草(1-2)
  分与合是不能更改的命运,你准备好了?

 1。

 童曈花了一晚上精心制作完简历,把它投进了指定的信箱。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文学专业,胜出的概率至少比本专业的人要小,所以,在简历中她除了充分说明自己如何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以外,还特地在自我介绍中加了一幅自己的形象漫画进去。

 三天后的早上,童曈接到了校刊办公室的人打来的电话,叫她下周一去大学城A区十三号楼901室面谈。

 接完电话,她才从上爬起来。外面的阳光在绿色花纹的窗帘上投着树木漂亮的光影,整个房间也仿佛被涂上了浅绿色。她将窗帘拉开,愉快地打着哈欠,顿时觉得信心

 许欣怡正坐在上对着镜子修眉,她瞟了童曈一眼,说:“你做两份兼职,想累死自己啊?”

 童曈说:“不管了,我已经不想再向爸爸妈妈要生活费了。”

 许欣怡没好气地说:“别以为事情会很顺利。据说陆希臣那个人脾气古怪,没人看过他笑。你要是做了他的助理,可不是份轻松活。”

 童曈问:“你又不认识人家,怎么会知道?”

 许欣怡得意地扬了一下眉说:“我现在可是在男生的聚集地——影评社,那里什么消息都有。再说,社长陈丁禾是我的铁哥们,他和陆希臣就是高中同学。”

 童曈心想,即使不成功,多一次面试的经历也好,她不是一定要做这份工作的。所以,她笑了笑,转身进了卫生间。

 面试那天,陆希臣主编果然打着官腔说:“你很幸运,我们收到的简历足以用三个大柜子来装。”

 陆希臣说这句话时,眼睛并没有看着童曈。他身后是一个爬绿篱的大窗子,这个自傲的家伙正侧身坐在电脑屏幕后面,自顾自地低头拨着一盆叶子有些发黄的植物。

 “你知道这盆花叫什么吗?”他微微颔首,手指在花盆上点了一下,语气冷淡得就像是在打发旁边的花店伙计。童曈猜不透这个问题是否真的和面试有关,只得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那盆植物,坦率地答道:“我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希臣傲慢地将手指在桌上弹琴般敲了两下,然后扬了扬眉说:“这个你都不知道,还敢来应聘编辑助理?”

 童曈有点气愤。虽然这是一次面试,但她还没听说过不知道一盆植物的名字就要受到这样的讥讽。而且,眼前这个人一开始就表现出盛气凌人的架势,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陆主编瞟了童曈一眼,然后说:“这叫萱草,它有令人心平气和的功效,可以帮助病人解除病痛,消除忧愁,所以萱草又被称为‘忘忧之草’,花期在六月上旬到七月中旬,每朵花仅开放一天,常是凌晨开放,暮闭合,午夜萎谢,她只有一天的美丽。”

 童曈想,你就尽情卖吧,主编同志。

 她口而出:“我不是园丁,我是来应聘助理的。”

 陆主编把她的简历推到一边,一本正经地说:“连植物常识都不懂,还理直气壮?另外我想提醒你,做我的助理,首先要懂得打理我的花草,不然再优秀的人也没资格站在这里。”

 童曈有一股把桌上的那瓶蓝墨水倒在他头上的冲动。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希臣站了起来。他把手撑在杏黄的办公桌上,盯着她的脸说:“还有,你的样子已经出对面试官的不了。你懂不懂礼貌?”

 童曈睁大了眼睛,十分不客气地瞪着他。

 他的长相还好,只是儒雅的外表与鸡蛋里挑骨头的毛病十分不吻合——虽然眉眼深,眸子亮,却目光短浅。即使是亚洲人少有的精致鹰钩鼻型,还有可与鱼的侧身媲美的完美形,也避免不了童曈对他的轻视与厌恶。

 童曈真想大声冲他嚷一句:皮相不错有什么了不起,如此不厚道的人,谁稀罕!

 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简历,接着说:“唯一有新意的是,你在简历的正面画了张漫画自画像,所以才会被挑来面试。我们有时需要一些Q版画,这样吧,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场画一张漫画试一下。”

 童曈学的是英语,画漫画完全是好玩,她喜欢在纸上无拘无束地自由发挥。她不服气地瞪了陆希臣一眼,咬了咬嘴,夺过他桌上的笔,飞快地在纸上画起来——一只硕大的相当难看的乌在地上爬,一个女孩子倒坐在上面,手里还牵着系着乌脖子的一线。她又画了一张——一只乌翻在了地上,那个女孩叉着,一手拿鞭子训斥它,一脚踩扁了它。

 画完后,童曈把笔掷在陆希臣面前,又从他手中用力过自己的简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一边下楼一边想象着某主编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回到宿舍后,童曈告诉许欣怡:“这件事彻底泡汤了!那个家伙简直不可理喻,不仅傲慢,不尊重人,还专门出一些刁钻的问题。好在我画漫画时还恶搞了一下,要不今天准被他气到吐血!”

 “恶搞?童曈,人家的背景深厚着呢。他的妈妈是文学院前院长,他的爸爸是省委的什么人。这样的人肯定从小就被惯坏了,只习惯发号施令的。他跟我们草阶级的思想不一样。”许欣怡提醒童曈“你别恶搞了好不好,要不然哪天被人‘咔’——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着,她还将手放在童曈的脖子边上做了一个形象的动作吓唬她。

 高干子弟?背景真复杂啊。童曈的脑海里浮现出齐宇的样子,他才华横溢,又平易近人,一想到他,她的心里就觉得温暖。

 谁知道两天后,童曈接到了校刊的录取电话。

 她有些惊讶。不!应该是绝对的惊讶!陆主编为什么让自己做他的助理?难道他被乌漫画晕了,会错意了?他没有那么笨吧?童曈差点笑出声来,她要和这位乌主儿共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还得慎重考虑。

 许欣怡的眼睛瞪得老大,说:“你最近走什么运啊?想什么来什么啊!”童曈张开了双臂,闭上眼睛说:“神啊!那我还想变得漂亮、苗条、可爱!”

 许欣怡朝童曈的脑袋丢过去一只袜子,说:“你晕糊涂了吧!到底去不去做助理啊?”

 童曈有些勉为其难地冲许欣怡傻笑,说:“那就去吧。说不定以后我会做编辑,积累一点经验也是非常有好处的。”

 许欣怡说:“现在就考虑以后的路了,嗯,看来还是我们童曈有远见!”

 童曈说:“好酸啊,因为我没有一个资本家老爸啊!”许欣怡的爸爸在沿海开了一家外贸公司,她毕业后或者读研或者继承父业,总之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品学兼优、家境又好的女孩看人也是格外挑剔,所以许欣怡一直没有男朋友。

 许欣怡有点生气地说:“去你的!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什么都被人约束着的痛苦!”

 唉,真是人各有忧啊。

 2。

 童曈鼓足信心和勇气去校刊那边报道,准备面对一切挑战。

 校刊的办公楼位于北校区的最里边,不仅离童曈的宿舍很远,还得穿过一片高大的樟树林。十三号楼是灰红色砖墙的三层小楼,很古旧的样子,据说还是民国时期保存下来的房子。绿色的藤萝密密麻麻地包住了小楼的一大半外墙,像只大脚,只套了半双线袜子。

 童曈敲开陆希臣办公室的门时,他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他头也不抬地说:“快点,帮我找东西。”

 童曈蹲下身来说:“找什么?”

 他低下头,把檀木柜子底层的书全移出来堆到地上,说:“有本蓝色的册子,可能夹在某本书里。册子里夹着两张照片,马上要拿到印刷厂去电分的。”

 第一天做事得积极点。童曈分过一半的书,把它们堆放在办公桌上,又把另一堆放在远一点的地方。她一本一本仔细地翻着书,生怕错过其中的任何一本。很多书是砖头厚的装书,翻起来特别费劲。她太“积极”了,以至于有些旧锁线订的书,被翻得掉了好多页出来。她把它们胡乱地进去,还偷偷地看了看陆希臣,还好,他一点也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他只是皱着眉,手里拿着一张落的扉页往一本书上拼。

 阳光越过窗子,洒出一点光打在他的侧脸,给他镀上了通透的金色。他的侧面轮廓像美术馆的雕塑一样精致,只是表情稍显僵硬,缺少生气。童曈暗自想,这个人的表情柔和一点,再温柔一点,那就完美了。

 在手都快翻断了的时候,童曈找到了那本册子。照片被书得很平整,还有些发黄。她举起照片,兴奋地说:“喂,我找到了!”陆希臣说:“给我看看。”她兴冲冲地站起来,把办公桌上的书全都带倒了。她赶紧用手去扶,谁知不扶还好,一扶就把中间一本木壳包装的装书打落了下来…眼看这本书马上就要砸到陆主编的宝贝萱草,她伸手用力一拦,哇,好险!书差一点就把萱草扁了。她刚松了一口气,那本书竟碰落了旁边的那瓶墨水!

 墨水瓶从桌上落下来,撞到椅子的扶手边,掉在了木地板的接处,摔成了几块碎片。陆希臣往后一退,手里的书页落在了旁边。墨水像在他的前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夸张地吐着口水,更难看的是,他的左脸颊像沾了黑芝麻…

 童曈简直不敢朝他看。她心里更慌了,连忙说:“我帮你擦!”

 陆希臣的眼睛盯着地面,喝道:“你别动!”

 看样子误会变大了!童曈赶忙从桌子上出几张面纸走过去。谁知,陆希臣竟弯下,朝那个墨水瓶伸过手…童曈在闪避中,脚底下又踩中一块碎玻璃,一滑,她顺手扶住了旁边的椅子,站稳了。她呼出一口气,这次总算没惹出什么子来!

 这时,陆希臣指了指她的脚,脸色变得铁青。童曈抬起脚,发现她的鞋底粘了一张纸——纸已经被染黑了一大半。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脚,低声吐出一句话:“我说了,叫你别动的!”原来,他在意的是这张只有半截的纸!

 那张纸上依稀可以看到蓝色的标题,好像还有个签名。陆希臣用冰霜一样的目光盯着童曈,看样子他要发火了。

 童曈想,不至于吧,一本破书而已。她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握着纸的手停在半空。她的手停在他的脸旁一公分的距离,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陆希臣的视线从她的脚底缓缓地扫到她的脸上,像是在对一个人进行智商扫描一样。他看了她几秒,在这个过程中脸上已换了好几种表情,从恼怒慢慢地恢复到了平静的冷漠之——他似乎一向很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童曈发觉他是一个奇怪的人,身上兼具优雅与暴躁,但都中和在他冷漠的外衣下,这应该是他刻意压抑的结果。

 她只好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对不起。”

 陆希臣没说话,雪白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块黑色印记,难看极了。他转身把地上那本打开的书合上。童曈低声说:“你的手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到现在为止,童曈和陆主编还没有进行员工进入新环境照例要走的第一步:自我介绍、对新工作的看法、客套的交谈…看来她已经彻底惹恼了他。

 童曈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灰溜溜地带上了门。她开始否定自己昨天的看法,猜测着自己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太岁当头。她像一个等候听审的罪人一样,心惊胆战地坐在电脑前,胡乱地翻着一本杂志。编辑小凡过来和她说了几句话,她觉得自己完全心不在焉,因为被她碰倒的墨水瓶,因为被她踩到的那张纸…她感觉自己已经坠到了地狱。

 小凡问她:“主编还没布置任务给你?”

 童曈很不自在地点点头。小凡感觉到了她的窘迫,没说话,只拿来几本杂志放在桌上。

 过了好一阵,陆希臣从门里探出头,对童曈说:“你,进来!”可能要进去挨骂了!童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柜子门被关上了,书还堆在原地,碎片和墨迹也没动。她又说了声:“对不起!”

 陆希臣不耐烦地挥手制止了她,然后问道:“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吧,叫什么名字?”

 “童曈。”

 他皱着眉,微微点头说:“好吧,童曈,把这些糟糕的事先放一边吧。”

 她唯唯诺诺地点头。

 陆希臣站起身,把窗子推开了一点,让房间里的光线变得强烈了一些。他跟她说了一些事情,大多是要她跑腿的小任务。童曈放下心来——他虽然还是没有好脸色,但看起来也没有故意要找她麻烦的意思。

 最后,他皱着眉指了指地上的碎片,童曈立刻反应了过来。等她把墨水和碎片打扫完后,陆希臣又喊住了她:“还有,到楼下去取个东西。”他用相当僵硬的语气吩咐了一句“不要老笨手笨脚的!”

 童曈下楼时边跑边想,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他的用人了!他对别人下命令,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楼下已经有人在等了。那个人递过来一个宝蓝色的纸袋子。童曈取过纸袋,闻到了衣服的淡淡香气。爬楼梯时,童曈偷偷地往袋子里瞅了一眼,好像是一件衬衣。哼,派专人送衣服,再派人下去取,这位主编也真够大牌的。

 童曈再进办公室时,陆希臣已经不在了。她把袋子放在他的桌上,忍不住又去看那张他精心呵护的纸。

 纸上面乌黑一片,仔细看,也跟一般的书页没什么两样。纸的旁边摊开着一本旧书,这张纸应该是从那本书上掉下来的。她看了看封面——《故事的风格和银幕剧制作原理》。

 这本书看上去也很普通。唉,只能算她倒霉了。

 上厕所的时候,童曈听到隔壁有人在说:“今天主编又发脾气了?”

 旁边的人接口说:“是啊,凶得像阎王一样。好像是新来的那个外语系的女生惹恼他了。”

 两个人一齐笑起来说:“难得有人敢惹他!”

 回到座位后,小凡走过来安慰童曈:“别想多了,主编的脾气是差了点,但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可怕,他不会记仇的。”小凡和陆希臣搭档做过一年多的专题策划,听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对他十分了解的样子。

 小凡让童曈放宽心,她说跟陆希臣做事能学到很多东西,他在出版社任兼职编辑,有丰富的编辑策划经验,只要细心和负责一点,他不会为难人的。

 童曈望着小凡,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好,我会努力的。”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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