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流苏
纠
的人生,
受命运驱使而来。
?1?
记不清昨晚到底是什么时候睡下的。音琪醒来时,手里还拽着手机,柔和的信号灯在视线里一闪一闪。她将蒙住脑袋的被子掀到一旁,从
上爬起来,望见了外面淡蓝的晨光。
打开窗户,楼下传来环卫人员在清扫人行道的声音。音琪洗漱后,换上轻松的运动衣下楼,步行去街口的豆浆店。买好鲜豆浆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打扫完的环卫人员推着绿色环卫车离开。
推车离开的阿姨经过她身边时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音琪回头看了看她,往住着的那栋楼走去。走在草坪边的槐树下,她忍不住抬头深深
了口气,清晨的味道带着
润的甘甜。草坪那边就是居住区了,蔓延着爬山虎的绿山墙,还有黑色砖墙内外开得正茂盛的白蔷薇红蔷薇与粉蔷薇,让人的心情顿时好起来。
沿着那排槐树快要走到院墙边时,音琪看见槐树下面的长凳上躺着人。那人辗转着换了个睡姿,手机从身上掉到了旁边的草坪上。躺着的人被长凳靠背拦住了视线,只有长长的腿伸出来
在外面。音琪望了一眼长凳上的人,匆忙走了过去。
快进院墙门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既然看见他的手机掉下来,就有必要帮他把手机捡起来,免得丢了。这样想着的音琪决定再折回去。
将地上的手机拾起,准备将它放在那个人的手上,音琪抬头时不
叫了出来:“Jean!?”
没有反应,好象睡得很沉。
她想到昨天夜里的电话…
天,他不会从昨晚睡到现在吧?
“Jean,醒醒,你醒醒。”音琪抓着他的手臂摇唤着,许久,他才睁开疲倦的双眼,一边抬手捂住自己的头。
“好痛…”
Jean眯着眼睛望了一眼蹲在草地上的音琪,显得神情很迷糊。
将他额上的手拿开,她用手探了探,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将手机放进口袋后,把他从长凳上扶了起来。
费了好大力气才爬完楼,走到门口的音琪翻遍身上的口袋也没找着钥匙。她只好让Jean靠着门边坐下,自己下楼去找钥匙。
在刚刚的长凳边,她看见自己的钥匙和刚买的豆浆正躺在那里。
拿着东西又跑回楼上,发现他倚着门好象又睡着了。就是这个画面,音琪想到多年前坐在农庄门口等自己回来的明浚。她抱着买回的东西出现在门口的木桥上时,他正低头望着地上的叶子发呆…
音琪清了清神,拿钥匙将门打开,将钥匙和豆浆放在桌上,赶忙出来将Jean扶进房间的沙发上。
他烧得很厉害,呈昏
状态,大概是昨天喝多酒加上在夜
下睡一晚受了寒的缘故。
音琪拿出卧室的线毯替他盖好,想着用什么方法帮他退烧才好。上午第二节是她的课,今天又是公布乐理笔试成绩的日子,音琪看看时间,抓起桌上的钥匙又跑下楼去。
上来的时候,从手里的塑料袋里倒出一些退烧驱寒的药片,林林总总好几样。按照医生所说的,还有说明书上的用法与剂量,音琪一一喂他服下,又替他换了干净的
巾。感觉了一下房间里的温度,又检查了厨房和窗户后,她才换了衣服赶去学校。
Jean觉得昏昏沉沉,躺在什么地方被一种香气催眠着,似醒未醒。他感觉自己身体变软了,躺着的地方也是软的,很舒服却没有一点力气。朦朦胧胧的,觉得自己在往那柔软的中心滑进去,像缓缓掉进一直不会抵达边际的空中,又觉得是在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越来越清晰的琴声,那旋律也似曾听到过。
Jean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果绿的布沙发上,盖着蓝色的厚线毯,旁边的桌上放着酸
杯、布巾、装着
糖的小篮子,还有两张CD的封套。温暖而带着
度的风从窗户那边吹过来,让额前的头发
得皮肤
的。Jean向外面侧了侧身重新躺好,看见窗户边敞开式的书架上分开放着开本不一厚薄不均的书籍,还有唱片、CD,零落地放着一些小摆设什么的。中间一格靠近窗户的位置立着一个相框,只是镜面有些反光,看不大清楚。
Jean想里面应该有张悠闲娴静的笑脸,他试着再将身子侧过去一点看清楚,不料咚地一声,整个人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钢琴声嘎然而止。
“呀…”Jean连忙用手搂着线毯爬起来,抬头看见站在眼前的音琪,她正一脸担心的样子。
“你没事吧?”
“哦,没事…你…我怎么在这里?”
“你昨天晚上在楼下的椅子上睡了一晚,发高烧了。”
“对不起…”
“头还痛吗?”音琪边问边走过去用手探Jean的额头,他木木的站在那里,没有躲闪,有些失神地望着她。
知道已经退烧的音琪将手拿下来,舒了口气后,笑着看他。Jean却一脸失落的样子,回到刚才掉下来的地方坐着,像个任
起来的小孩。
“怎么了?”
“真希望还在发高烧啊。”
“烧过了吧,怎么说胡话呢。”
听音琪这样一说,Jean马上又变回认真的样子,问她:“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没有听到。可能…睡着了,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音琪辩白着,神情没有了刚才的自然与镇定。
“送你回家…”
“昨天是正勋送我…”
“我知道。”音琪还没有说完的话被Jean打断了“身为正与你交往人,应该要送自己的女朋友回家。所以应该是我送你回家…”
“Jean…”
“沈真发誓下次再也不和我一起出来喝酒,我喝醉的样子一定很难看。”Jean说着冷冷地笑了一下,接着说:“因为感觉自己的内心无法再看着你坐在他身边,而我只能一直坐在你们对面的第三个人的位置…换成是以前的年代,我至少可以对他说‘许正勋,我们决斗吧’,可是…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
音琪知道他有多困难地在掩饰自己的叹息,她望了望花瓶里用太阳花与雏菊扎成的小花束,转身走进厨房。
“你一定饿了,我煎好了鸡蛋,先下面给你吃。”
背过身去的眼睛里,涌出了热热的东西,不只是因为Jean,这里面也有对正勋的心疼。一个人到底拥有多少情感,对正勋浓到无法化开的感情,对明浚不能磨灭掉的爱情,还有面对Jean的
恋与说不清原由的依赖,让她
惑。
音琪将煮好的鸡蛋面和一小碟酱萝卜端到方桌上,自己在他坐着的沙发背后的钢琴面前坐下来。
?2?
是刚刚将Jean唤醒来的旋律。
他低头吃着碗里的面条,听到音琪弹起刚才的曲子,越来越熟悉的乐音让他停了下来。是第一次在教堂听到的旋律——音琪一直没有完成的曲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没有…我在认真听,想记住它呢。”
“很有大师的风格吧,可惜…还没有完成。”
“嗯,是献给我的吧,不过记得要在开始写上名字。对,就这样写——献给我的最爱,明浚。”
“…”音琪脑海里出现她和明浚在一起的画面,在明浚经常带她去的农庄,她常弹起这首不完整的曲子。
直到弹完最后一个音,音琪也没有转身,她坐在钢琴面前,望着窗外面明晃晃的
光,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
“这是我在首尔念书时写的曲子,当时只写了一部分,这段时间才将它完成。它是我送给…一个人的礼物,只是…他一直没有能够听到完整的版本。”Jean坐在沙发上听着,没有回头。说到一半的音琪呆了一会,接着说:
“回上海的时候,我没有向家里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愿再回首尔。只有正勋知道,因为他一直跟着我,几乎不愿意离开半步。白天他去找工作,下午便坐城铁再换汽车去郊外看我,知道很晚赶着末班车回市里住的地方…每天如此。后来,他找到玩具设计的工作,慢慢在上海有了朋友圈子,想到介绍我去现在的学校教钢琴。起初,人家不愿意收中途辍学没毕业的学生做他们的老师,是正勋想方设法帮我录了演奏光盘,拿去给学校,还解释…”
音琪的声音有些哽咽,可她没有停下来,一直说着。
“他换到更好的公司去做事,他买车,他看中了房子…我们都会一起去庆祝;我的生日、爸爸妈妈生日、圣诞节、情人节,传统的中国节,他都会带着准备好的礼物来等我;筹划旅行,带我去见他的朋友,帮我建网上音乐教室,为爸爸开辟花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站在我这边,笑着望着我。我知道,他是要让我觉得安全。在他的保护下度过这样的三年,我也渐渐忘记以前发生的事,甚至让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是全新的我了,一个和正勋在一起的幸福的冯音琪。直到因为授课的事第一次约你见面…”
“起初,你和他的相似让我害怕…好象原本好好的生活给搅
了,因为害怕让自己的学生取笑而变得更加严厉,却像失了魂一样更加慌乱…”
Jean无法再坐在那里,他绕过沙发,走到沙发背后站着,望着她一动不动的背影。
“他很喜欢摄影,可从不拍有人物的照片,是因为他的妈妈…我和他遇见就是因为一张照片,所以那次在山上不小心崴了脚遇见你…让我觉得一切都好象重新经历一样。后来在车里你说了那句话,我好象控制不了自己将你和他联系在一起,你望着我的眼神,还有…你的背,都那么像他…对不起,我…”
音琪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慢慢将头低下去,眼泪从眼眶里一直滴落到地上。一直站在她身后的Jean走到她背后,轻轻的抱住了她。
她从琴凳上转身过来,将头埋进Jean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我一直爱他,无法忘记他,对不起,对不起…”
将头抬起来,泪眼婆娑的望着Jean,口中喃喃自语似的念叨着的音琪,让他觉得
口剧烈地绞痛。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灼热地
了什么,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你这个傻瓜”直到从眼眶里滚出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她浓密的发丝上。
“你爱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Jean的话里透着冷冷的寒意,他伸开抱着她的双手,低头看着那双眼睛。
音琪慢慢站起来,走进卧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只盒子——Jean认出来是上次在海边时她抱着的盒子。她将盒子打开,Jean看见三年前的圣诞夜自己丢失的全部,无数个梦里苦苦找寻的全部。他像被钉住了一样,木然地矗在那里,无法动弹。事实上,支持着精神的力量早已在看见这一堆旧物的时候像被
丝般一一撤去。
一想到她三年来守着这只盒子的心情,Jean便觉得自己犯下了无法饶恕的错误,为什么到现在才来上海?
“这是他留下的…是三年前的圣诞节,因为车祸…”
坐在沙发上,音琪将盒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在手里抚摩着又放下。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沉默地望了Jean一会,才说:“他和你一样,高个子,肩膀一样宽厚,甚至是完全一样的眼神,还有背影…都那么冷漠。还有,他也知道桔梗花的传说…”
“音琪,其实我…”
对于身世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她有心理准备吗?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话,他真怕。
“音琪,看着我的眼睛。我爱你,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Jean走过去,夺去她手里的盒子后,将它放在了一边。他将她拉到站在自己面前,两个人离得很近,音琪有些躲闪的眼神睛望向别处,他却不放过她,牢牢地抓住那双眼睛。
真的无处可逃了。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要她妥协的,她只能用理智去反悔,就像这房子里的一切正代替正勋责问自己一样。音琪别过目光,冷冷地说:“我不爱你,我爱的人三年前已经不在了…”
“你说谎!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爱我,看着我的眼睛说啊…”面对事实真相而无法说出的痛苦让Jean变得像来上海之前的每一天那样暴躁。在她的情感世界里,只有对明浚的爱情与对正勋的感恩的区别。
“那…那些都算什么?算什么?”
他,连最起码的被选择的资格都没有,Jean的愤怒让他像困兽般去伤害内心的另一个自己,然而音琪并不知道。
“我只是…将你当成是他,对不起…”
音琪近似于忏悔的告白彻底地伤到他。如果可以,他会杀死内心那个叫明浚的男人,不惜余力地。
“我可以给你和那个人一样的爱情。完全一样的爱情,完全一样的幸福,可以吗?”
几乎是企求的语气,这意想不是他的风格。现在因为她而说出这样令自己讶异的话来,Jean紧握着她双肩的手渐渐失去力气,朝两边无力地垂了下去。为了最后的希望,他将所有的力量放在了眼睛里,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
“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而我也不能离开正勋,这样对他不公平。对不起…”
像听到最后一刻的宣判一样,他没有再做出任何肢体上的暗示,也没有再说一个字,而是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我一直爱他,无法忘记他,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着这样的话,带着泪眼抬头望着他的表情就这样定格在Jean的脑海里,任他怎么转移视线也不能抹去。从音琪住着的楼里出来,他没有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体味被自己击倒的苦涩。
?3?
清晨醒来,外面就是个阴沉沉的天,现在窗外竟氤氲着烟雾似的雨,她将桌上花瓶里的花换成了近乎于白色的淡粉
蔷薇。
房间里飘
着帕歇尔贝尔的Canon。
翻开的手机躺在琴箱上,两个影子的图片孤单地亮着。
她后悔了。
——我想见你。
——你在哪里?
——对不起…
附和着指尖下倾诉般的琴声,她心里这样喊着,一遍一遍。
?4?
音琪站在撒
阳光的站台下面,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
至少有两个礼拜没有见到Jean,不管是通过正勋还是单独联系。不,再也不会单独联系了。自从他上次走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正勋的车很快在音琪面前停下来,他从里面打开车门,音琪坐了进去。
“带你去个地方。”
正勋显得心情很愉快的样子。
“什么地方?”
音琪顺着他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上次不是说带你去个地方吗?今天去吧。”
正勋转过头望着音琪笑着,一脸神秘的样子。
“是去做什么?”有些好奇的音琪猜到某处视线很好的地方,或者去品尝美食。
“去了你就知道了。”正勋的样子很自信,让音琪觉得自己猜测的都不对。不过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乖乖的坐着等抵达的地方。一路上,她有意无意的用目光浏览车窗外再也普通不过的街景。即使这样,心里的空隙里还是会钻出某个人的样子,是Jean。他和正勋这段时间应该见面的吧?她想问正勋关于Jean的事情,却又觉得冒失而打消了念头。
正勋将车开到一座公寓楼门口停下,灰、红、黑的外墙装饰风格显示出它的身份。正勋带音琪进了里面的电梯,然后在18的数字上轻轻按下。
在叮的声音提示下出了电梯,正勋用手里的钥匙将其中一张门打开
,侧过身子让音琪先进去。
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宽敞的阳台,浅蓝色窗纱,浅灰磨沙效果的背景墙,
晶屏电视,被包成橙
馒头似的沙发,可爱猪头靠枕,整墙的书架,绿色鲜丽的盆载,过滤式矿泉饮水机,浅绿巨荷形地毯,玻璃几上的花瓶里还斜
着几枝随意折回来的新鲜
枝条…
见站在房子中间感到意外的音琪不说一句话,正勋连忙解释:“因为这次项目上的广告业务合作,便买下了这里,因为你前段时间生病,又忙着上课,便自作主张按自己的意愿简单
了一下,到现在才带你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让这里成为我们以后的家…”
音琪回头看着身边的正勋,他有些腼腆的神情还是
不了孩子气。是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男人,上天将男人品质中最优异的东西筛选后再赋予他…她在心里轻轻的叹口气,为自己没能给他百分之百的爱情而伤心。
“你不高兴吗?”
看见音琪有些红的眼睛,正勋
出他的担忧。
“不,我高兴。谢谢你,正勋。可我…”
她想说自己度过了怎样的三年,而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怎么能这样草率的面对他给的幸福。
“那就好了。音琪,你现在了解我了吗?”
知道她要说什么,正勋才不让她说下去,他要的是幸福的音琪,以前都不复存在了,永远。
“了解…”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以前的我曾伤害过你。”
“可那只会让我更了解你,更坚定地守着你…答应我你不会再当逃兵,会勇敢的和我分享幸福,做我的
子…”
“嗯。”音琪望着正勋用力点点头。
一直等待着紧绷着的正勋,看到她点头答应的样子,终于
出笑来。他将音琪用力地抱进自己的双臂内,一直不放开。
?5?
在许正勋以后的人生当中,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这个温柔男人变得风趣幽默起来,工作中的创意小点子经常逗得大伙笑。有人开玩笑似的问:许正勋一定有什么把柄在音琪手上,要不,他怎么比咱们上海男人还听话呢?
——你们不懂,这不叫听话,这叫甘愿,叫甜蜜的承受。真正的爱情里面都有这个味道。没有的话,一定不是爱。
——瞧,都爱出哲理来啦!
——少来,赶快工作!
——哈哈!
每天,办公室的气氛总少不了这些做谈资。正勋和音琪的婚事,也成为工作室季度工作安排中的一个重要项目。
除了工作之外,正勋将所有的时间全给了音琪。
一起逛商场,买新居里的日常用品。
尽管音琪说之前两个人的已经足够用,可正勋坚持一定要买新的。
挑选需要添置的厨具。
经过图书柜台的时候,正勋连以后计划自己下厨想尝试着去做的菜谱都给买了。
定做
上用品。
关于两个人房间不同季节的
上用品颜色,以及客人房、儿童房需要考虑的问题,都一一不落下。
定做新郎礼服和新娘婚纱。
最高兴的要属晓彦了,因为她第一次当伴娘,伴娘礼装也得与新娘婚纱一起挑选相匹配的款式定做。当然还有新郎的伴郎礼服了。
——Jean,在我要结婚的时候你跑去哪里去了?你是伴郎,居然玩失踪,臭小子年可真让人头痛啊!快回我电话。
电话那头又被转接到语音信箱,正勋说完后合上电话,不
皱了皱眉头。
音琪换好试穿的款式从里面出来,听到正勋刚才的话。
——他也没有和正勋联系,他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站在那里的正勋想着还是放心不下,拨了沈真的电话——
沈真,知道Jean去哪里了吗?
公司临时有些事让他回首尔,上周才走的。
回首尔?他说了呆多长的时间吗?
这个不是很清楚,因为他只临时
代了一下这边的事情离开的,估计不会呆很长时间吧。
哦,谢谢你,沈真。他回来告诉他他得当我的伴郎的。
你们要结婚了吗?
是的,正在准备了。
祝福你们,等Jean回来我们去参加婚礼。
谢谢,那再见了。
再见。
——他去首尔了…
音琪的目光落在白纱裙摆巨大的褶皱里面,随着它们的纹理
泻下去,直到自己也不能分辨。她将视线移向窗外,天气特别晴朗,在心里反复想确认的是:已经结束了吧。
慢慢将视线收回来后,音琪
了口气,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纯洁平和的白色,在
前和裙摆下面都缀
了轻盈小花的款式,让她想到茉莉的样子。
她喜欢茉莉悄悄在绿叶中间挤出粉白小脸的样子,胜过所有鲜丽盛开的花园。
设计师将她的头发扎束成黝黑的髻,在周围
上三朵星点般大小的粉白花骨朵。
转身过来,望着正勋。
身形优雅,笑容里
含体贴的温柔男人。
——他因为自己那天的话而难过吗?
即使像现在这样完美的时刻,他们都向她投来惊羡的眼神的时候,她还是想见到Jean,那念头到了很想很想的地步,她都感觉到了心里近似于碎裂般的疼痛。
这样,也是对明浚的背叛吧。难道自己已经不再爱他?
几秒钟的沉默后,一直站在原地的正勋才走到音琪的跟前,深深呼吸一下,然后孩子气地笑着说:
“你真好看。”
听他这样说的音琪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出自内心的笑了笑,却淡到没被任何人察觉。
她重新抬起头来时,正勋伸手碰了碰她
前项链上的戒指,慢慢将手移到上面,掠过脸颊、发丝后又收了回来,说:“音琪,谢谢你答应嫁给我。”
晓彦在一边呆呆的看着,有些失落,还有更多是因为开心,眼睛竟红了起来。
——不要失去。也不要再伤害他了。
这样想着的音琪,伸手紧紧圈住正勋的
,将脸贴在他的肩上。
?6?
从爬
绿藤植物的铁门内出来,Jean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座大宅院。
现在住在里面的是一家五口,看上去性格温顺的全职太太,应该在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的丈夫,还有大小不等的三个孩子。那么幸福和美的一家,Jean看着竟有些羡慕起那个男人了。与相爱的人在一起,拥有两个以上的孩子,甜蜜地承担家庭的责任,他羡慕这样的男人,也期待能做这样的男人。
——韩成
?没有听说。
——那将房子租给你们的人呢?
——哦,是位40多岁的姓金的太太,据说这房子是她本人的呀。
——请问您知道那位太太住哪里吗?
——应该是利川道附近,她好象喜欢去那边的一家古董店。有好几次我都在那边碰到她,每次都带着她的狗,想想差不多吧。
——哦,谢谢您了。
——不用。
ILLMORE酒吧还在,白天的冷清让它看起来神情慵懒,也有些苍老了。Jean走进去,在熟悉的吧台前面坐下来,服务生的面孔是陌生的,他要了一杯黛克利酒。
钢琴还在,在大厅的一角等人去弹奏。
“下午还早,很少有人来,先生想听什么音乐?”
“随便吧。”
物是人非的景象让Jean体味到一种失去存在感的恐慌。他没有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因为李健英并不属于这里,曾经属于这里的明浚已经死去。
三年来,原来自己一直将另一个无处栖身的灵魂藏匿在身体里。他已经可以做到忘记那个灵魂的存在,成为完全的李健英。是她的出现,将他重新唤醒过来了。
“我一直爱他,无法忘记他,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响彻整个脑海,嗡嗡地回旋着。Jean喝光了冰凉的黛克利酒,自己又续上
一杯。
空空的酒吧里飘
起轻盈的钢琴旋律,如清澈的溪
般浇灌进人心。
重新回到吧台后面的服务生拿起白色绢布开始擦拭玻璃杯,他告诉光顾一个人喝酒什么也不说的Jean:
这是我们酒吧的老顾客最喜欢的音乐了,听说是三年前在这里演奏钢琴的人留下的。现在都很少听到那架钢琴响了,变成买CD回来直接播放。
——三年前?
——是啊,那是ILLMORE最风光的时候。
服务生说完有些失落的将已经擦拭好的杯子放好,拿起另一只来。
Jean点了一
烟,只
了一口后便一直拿在手上让它升起一缕烟雾。
“你知道时间停止下来的感觉吗?”Jean说。
“时间停止?”
“对。”
“听她弹琴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服务生的脸上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Jean独自喝着杯子里的酒,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像回到小时候,在农庄后面的花园里玩,妈妈在锄草松土,什么也不想的感觉;像第一次看到她睁得圆圆的眼睛望着自己,心里很多话却什么也不敢说的情形…”
“你说的她,是你喜欢的人吧。”服务声说着腼腆地笑笑,望了望Jean,手里的杯子和绢布之间发出吱吱的尖锐声音。
Jean淡淡一笑,继续喝着杯子里的黛克利酒。
将钱包从口袋里掏出来,翻开里面
出其中三张放在吧台上,Jean边往
口袋里
钱包边走向后门。
“您要去哪里?那是后门。”
Jean伸手向后面冲他叫喊着的服务生摆了摆,推开后面的小门出了酒吧。
站在那里,好象看见正坐在那里等音琪的明浚,他的头发有些
。一脸没睡好的样子。没过多久,一群人过来将他团团围住打了起来。Jean看着被打的明浚用力地抱住头蜷缩在地上,他冲过去,所有的人都不见了,明浚也不见了,只是一片绿色的灌木丛而已。
这些残留的记忆是等着自己来清扫吧。
Jean枯涩的笑笑,朝那边的教堂走去。
被人家揍到肋骨快断掉的时候,明浚还在冲她顽皮地笑。逞强说一点也不痛的家伙,额头上滚下大颗大颗的冷汗。她扯下衬裙上的棉布条,帮他
住被划开的伤口。
明浚曾经蜷缩着躺在那里的小礼拜堂,门被锁住了。Jean从正门进到教堂里面,抬头望了望上面那架木钢琴,在其中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来。
很少来祈祷的明浚只是为了找音琪才跑来这里的。
Jean祈祷的时候,也替明浚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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