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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人洞玩耍的阿宝-2
  可是没有。前面除了手电的光线外,黑漆漆一片。

 “所有人关了手电。”梁应物下令。

 14道手电的光在三秒钟之内就灭了,然后,所有的人陷入黑暗。

 绝对的黑暗。没有一星点的光。

 梁应物重重地出了口气,再次拧开手电。

 “我记得进来的时候路高低不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挡住了光线?”袁秋泓说。

 这次不用梁应物回答,已经知道这一回凶多吉少的我说:“你记的没错,可是上一个弯转过来,我们已经走了近二十米,你觉得这条路还和原来一样高低不平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也有点抖。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这条已经不是我们进来的路了。

 前面漆黑一片,到底通向何方?

 “说不定外面忽然下雨,神农架的天气说变就变的,一下雨不就没光线了?”朱自力说出的理由,大概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可是路已经明显不同了,这个理由说的通吗?

 安静的可怕,所有的学生,在这一刻都不知所措。如果说之前的白骨,让恐惧在每个人的心中埋下了种子,那么现在这颗种子已经发芽,紧紧地缚住所有人的心脏。我知道从小在科学的环境中长大,自认为一切都可以理解、可以掌握的人,第一次陷入无法解释的困境中会有什么反应。我曾经经历过,而这些学生,说到底还是孩子,连我和梁应物都一时无措,更别提他们了。

 死循环

 “往前走,还是退回去?”我问梁应物。

 “先退回去吧。”梁应物思考了片刻说。

 “退?”我有些迟疑。

 “大家向后转,先回去,走的时候慢一点,手电仔细照一下两边的壁。我们可能走到岔路上去了。”梁应物此话一出,所有的学生都出了口气,岔路,这是惟一的解释,我想他们一定都同意梁应物的猜测,一定是不知不觉中走错了路,或许有一个难以分辨的岔路口,或许白骨那儿其实有两条甬道的入口,一时不察走错了。

 岔路啊,这样的解释,虽然听似合理,但可能吗?

 以我对梁应物的了解,当然知道他是个绝对理性的人,尽管进入X机构有好几年,遇到过甚至比我还多的超自然或超出一般人类想像的事件,但是他始终是以科学的、理性的态度去对待,相信这也是整个X机构对此类事件的态度。抱着这种态度,无论碰到什么状况,都要有严密的分析和逻辑推断支撑,不放过任何细节。所以梁应物现在才会说退回去,看看是不是走到了岔路上。只不过我相信尽管嘴里这样说,他心里对自己说的话所抱的希望,绝不会超过万分之一。

 如果是甬道里有岔路,怎么来的时候没发现,回去的时候也没发现,要走错14个人一起错;如果说白骨里有两个通路,则更不可能,先不说大家都没发现有两个通路,而且女生们就站在进来的甬道口没有动过,有这样清晰的坐标,怎么可能搞错?

 我有九成九的把握,我们已经陷入麻烦了。

 回去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每个人都放缓了脚步。一个弯,再转过一个弯,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14支手电在周围的石壁上作地毯式的搜索,终究还是回到了原先的白骨

 尽管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还是让我十分颓丧。等到那些学生几乎是用手围着这五百平方米的大摸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甬道口时,几个男生已经无法按捺自己心中的惶恐,破口大骂起来:

 “看来,只有往前走了,虽然不知道会通向哪里,但总比待在这里好。”梁应物立刻做出了下一个决策。经验告诉我,既然来路已经令人无法理解地消失了,那未知黑暗的另一头,毫无疑问隐藏着危险。梁应物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但除此之外,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学生们的手电依然仔细地照着两边的石壁,徒劳地想要找出并不存在的岔路,结束这一场噩梦。而我和梁应物则把注意力放在了前方的黑暗中,手电在前方的黑暗里投出两道不断错的光柱,我紧紧盯着那里,那是最有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

 转过第二个弯了。所有的学生开始祈祷,祈祷这条就是进来的路,祈祷在路的那一头就是出口,只不过因为下雨而使阳光照不进来。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脚下的路平坦依旧。我心里清楚地明白,这,绝对不是进来的那条路。

 我已经隐隐约约看到出口了,相信梁应物也看到了,因为他把原先就缓慢的步伐进一步放慢了,每前进一步都小心翼翼,并注意着两边壁的反应。在这种未知的神秘环境中,任何平时觉得没有问题的地方都有可能忽然发生状况。

 随着离口越来越近,我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里一点点成型,不会吧,难道说,竟然离奇到这种程度?

 走出口的一瞬间,我一阵眩晕。我那该死的直觉总是在非常糟糕的时候发挥作用。即使是梁应物,看到眼前的情况,也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对从后面涌上来的学生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了,因为没有人可以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居然又回到了里,从白骨出发,走了一百多米,当中转了两个大弯,然后,就像画了一个三角形一样,最终又回到了白骨里。

 是的,就像用笔在纸上画三角形,笔尖在最后还是可以回到原先的那个点上,可是在这里,在这个现实中的山,我们一直在向前走,没有岔路,没有第二个,怎么可能又回到了原处?

 山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除此之外,就是旁边同伴重浊的息。

 “鬼…鬼打墙了。”费情缩在卞小鸥的怀里,颤抖着说。

 何运开的气息越来越,他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两个一样的山,不行,我要再走一次。”他忽地一个转身,一个人跑进了甬道。

 “何运开,回来,别一个人去。”梁应物急忙喊,可这个时候,何运开又怎么听得进他的话。

 梁应物连忙跟着跑进了,我紧跟着他也跑了进去,在我后面,所有的学生也跟着跑。

 两个弯很快就转了过去,等到我们又跑出甬道时,手电筒照到的,依然是地的枯骨。还是白骨,何运开蹲在口不远处,双手抱头,手指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的眼睛从面前的枯骨上慢慢扫过去,心里不由得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这些人,莫非就是困死在这儿的?当年,他们也是走了进来,然后发现再也走不出去了?

 “人”这样的名字,莫非是因为,这是个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的,是个吃人

 “大家镇定,不要慌,虽然我们遭遇到了非常特殊的情况,但如果一,只会使事件越来越糟糕。”梁应物的话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恐慌已经无可避免地在这些年轻人中间蔓延了。

 “大家听我说,我们还有希望,你们要知道那多并不是一般的记者,他以前曾经经历过比这更奇怪更凶险的事,对这类事件非常有经验,有他在这里,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

 我算真正领教了梁应物的手段,真是为求目的什么招数都用的出来,自己X机构的身份不能曝光,就为安抚学生的情绪,先把我出卖了。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显然非常重要,梁应物这样一说,无疑让我系众人期望于一身,千斤重担一人挑啊。

 这话一出,所有的学生都望向我,手电的光线下,大家的眼睛里是希望。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梁应物的话:“是的,我确实有一些此类的经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管碰到了什么,都要镇定,然后用理智去分析,尝试一切解决问题的可能。”

 尽管我的话里一点实质的东西都没有,学生们还是稍稍镇定了下来。

 “大家整理出一块空地来,检查一下随身的行李,然后把水和食物都拿出来,堆在一起。”梁应物看到大家已经可以听得进话了,立刻发出了实质的指令。

 许多学生在照做之前,都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居然还可以在心里微微有点得意的情绪,真是有点佩服自己。

 大家用脚把旁边的白骨踢到一边,整理出一块大概六七十平方米的空地来。我把背上的背包解下,坐在地上打开背包,借着手电的光线,查看包里有什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派得上用处的东西。

 长时间使用后,手电的光线已经弱了不少。我心里苦笑,原本还笑那些学生带了太多的零食,可现在不知要多久才能困,看起来多半我包里有用的东西是所有人中最少的。好在我这里还有一段登山专用的尼龙绳,一把短刀,此外,一个红外线的夜视望远镜没准什么时候也会有用。

 我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再用手电筒仔细地照包里的角角落落,看看有什么东西漏了。打开前面的拉链,我发现还有两节大号电池。我心里一震,忙把电池拿出来,进口袋里,大声对梁应物和其他人说:“从现在开始,大家要节约手电,谁有备用电池先统计一下,大家在整理完东西后,保留两支长明手电,其他全都关掉。”

 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所有人的手电光线都和我的一样,已经呈现出黄,而不是最开始的强力白光。在这个里,如果没有了光,那可是真会让人发疯的。

 “大家看一下,如果有可以燃烧的东西,包括打火机,也放到一起保管起来。”梁应物把自己的手电关了,补充说道。

 集中起来的食品有一大堆,可是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膨化食品,虽然味道很好,可是一点都不管,饼干只有七八盒,其中最管用的一盒压缩饼干是梁应物贡献的。再就是两个方腿和几肠。饮料有牛、酸和可乐等。对此我倒不是太担心,虽然人缺了水能坚持的时间远比缺食物的情况下短,但如果那口水潭没问题的话,就是几乎无限的水源。

 午饭吃得早,运动量这么大,现在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本来带的食物远不止这些,但大多数都和大件行李一起,堆放在山下了。

 “快把手电关了。”我看到大多数人居然还磨磨蹭蹭,没把手电关掉,等到手电没了光,看他们怎么哭去。在这里,真正是只有有光,才能找出关键所在,成功走出这个“人

 “朱自力和何运开拿着手电,保持周围的警戒,其他人快关了。”在梁应物的催促下,很快整个山里只剩下两道昏黄的光线。与这两道光相比,四周地上的人骨发出的磷光,倒更显眼些。只是想到这些磷光背后代表的东西,每个人的心都冰凉。

 “见鬼。”我忽然骂了自己一句,从间摸出手机来。震惊之下,怎么连这个也忘了,只要能和外界保持联系,找到出去的办法总该没有问题吧。

 看到我把手机拿出来,所有的人都醒悟过来,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机,连梁应物也不例外。照理被困后的第一反应该就是拿手机和外界联系,可是这次的被困实在太不寻常,平时再冷静的人,如今竟也失了方寸。

 我的手机是诺基亚8210,前两年的机型了,但一直很好使,我又没有频繁换手机的兴趣和财力,便一直用到现在。昨天在村里的时候,我还和报社里通了个电话,信号还可以。可是现在再看闪着荧光的屏幕,左边的四格信号标志,如今竟一格也没有了。

 我原该想得到,本来神农架的手机信号覆盖就不充分,在这样的山腹里,没有信号更是非常有可能。但希望一个个被打碎,握着手机的手指也不由用力握紧,指节处握得发白。

 我还不死心,拨出上海的报社总机号码,屏幕上显示正在拨出中,但果然很快就跳掉了。

 “没信号。”虽然我的声音不响,还是足以让每一个人听到。抬起头来看看大家的表情,手机微光映照着的年轻脸庞,每一个都极其严峻。

 “我也没有。”

 “我也没信号。”

 14门手机,不管是摩托罗拉、诺基亚、三星,还是号称“手机中的战斗机”的波导,全都没有信号。

 最先进的科技,在这个原始而凶险的地方,全然失去了作用。我拿着手机在里走了好几圈,试了无数个方位,还差点被一大腿骨绊倒在死人堆里,屏幕上的信号标志,还是一格都不面。

 “要再走一次。”我放弃了对手机的努力,向着甬道的方向,对梁应物低声说。

 “你想到了什么?”梁应物问我。

 我摇了摇头,却想起黑暗中他看不见我这个动作,说:“没有,可是,我们一直在往前走,每一步都是自己迈出去的,不管怎么绕,没道理会再回到原点。虽然转了两个弯,但这和延着一条直线走的概念是一样的,向前走出几百米,怎么会又忽然回来了呢?这一回,和我从前碰到过的事不太一样。以前不管事情怎么怪,但我总想得通,那背后一定是有个说得通的理由的,尽管那个理由可能远远超越普通人的理解。”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和我的感觉一样,从前的事件,就像是一团线球,我可能看不清线的纹路和绕方式,也看不见线尾,但总可以找到线头在哪里。可现在,我就像对着一个乒乓球,光溜溜的,连下嘴的地方都找不到。”

 “对,就是这个感觉。所以,问题一定出在甬道里,特别是那两个转弯的弯道口,那里多半有古怪。”

 任何事情,都会有关键的那一点,找到那一点,虽然问题未必可以刃而解,但至少可以知道该往哪儿用力使劲。

 现在,我和梁应物都认为,那关键点一定就在甬道内。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我和梁应物怪事经历多了,都相信自己有那么一点直觉,仔细地再走一遍,相信可以找到解决问题的蛛丝马迹。

 在叮嘱了学生们小心四周的突发情况之后,我和梁应物又一次走进了甬道。不用看,我都能感觉到黑暗中,身后那12双期盼的眼神。他们一定希望我这个据说经历丰富的记者,可以帮他们渡过眼下的难关。

 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太自信了。这个世界,实在是有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已经把自己的感觉发挥到最灵敏,每走一步,都顺着手电的光柱,用心地看周围的变化,我甚至用心地感觉四周气流的变化,每一丝微小的声音和气味的不同,每到转角,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还来回走了几遍,而行进的每一步,我都确保踩得扎扎实实,一只脚迈出去,等完全踏在地上,另一只脚再离地。山里要比外面凉得多,但我依然很快就衣衫尽。相信梁应物也和我一样,用尽了所有的心力,试图找出这甬道的破绽。

 可是,我们终究还是一步一步走出了甬道,接我们的是两道手电的光柱,后面是12双期待了半个小时的眼睛,还有白骨。

 又回来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像不知不觉间通过了一扇空间转移的大门,自己却一无所觉。

 何运开和朱自力拿的手电,光芒又暗了一些,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没电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甬道,握着手电的手颤抖着,晃动的光线更使甬道口看起来莫明的妖异。我相信许多人都想再去试试看,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人一定会再做很多次徒劳无望的努力,才会彻底放弃希望,可是在这里,在黑暗中,那个甬道让人产生的恐惧,竟然让人连试一试的勇气,都产生不出来,宁愿停留在这个是白骨的里。因为就连我也相信,这个甬道既然能让人走不出去,很可能也可以让人走不回来。

 “你对学生说些什么吧,现在需要安抚大家的情绪。”梁应物对我说。

 “说什么啊,你说说什么,连我们都没有办法,还能说出什么来。至于安抚情绪这种事,你最擅长。”

 梁应物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开口对大学生们说:“同学们,我想大家都已经明白,我们被困住了,原因不明。总之我们暂时走不出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这种困境,似乎不太可能是人为的,而是这个‘人’在起着神秘的作用。我相信事情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我们这14个人在一起,齐心协力。我们都受过高等教育,应该相信自己的知识和能力。今天大家已经很累了,所以先休息,明天早晨开始,我们详细分析讨论目前遭遇的情况。今天晚上大家也可以想一想,有什么可能会造成我们现在的处境。”

 我承认梁应物是个好老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照顾到学生的情绪,尽可能地使他们不要悲观绝望,集合起众人的力量以求突破难关。可是在我的心底里,一点都不乐观。

 我同意梁应物的观点。照目前的情况看,似乎不太可能是有什么人故意使我们陷入到这样的困境。但这样反而糟糕。如果是人的话,再怎么先进的技术,人总会有破绽,有马脚,有线索可寻,人是会犯错误的。可是如果没有人的因素在里面,只是单纯的这个的古怪,那就几乎无懈可击。

 你可以想像,人类破解自然的一个奥秘,需要多少代人的知识、经验和智慧的积累,绝没有一蹴而就的先例。如果这个的现象,代表着一种新的知识,新的规律,那么凭我们这14个人想要破解,这是连奇迹也无法做到的事,如果真的可以发生,那只能称之为神迹了。要知道,我们并没有时间,我们的食物有限。

 梁应物继续说着:“现在颁布几个临时规定,如果大家想出去的话,就一定要遵守。一,从现在起,限量供应食物,每人一天供应一次食物,原因不用我多说了吧;二,晚上睡觉时,所有男士轮值,每一轮两小时,每晚四轮,从我和那多开始。另外还有一个建议,建议大家不要随意单独进入甬道,那里一定有古怪,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黑暗中,除了手表,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可以当做时间的标志。到了晚上7点多,照四周的手电筒光柱,只剩下一。那并不属于之前何运开和朱自力的任何一支手电,那两支手电已经没电了。现在亮着的,是路云的手电。

 在50平方米居住区的外面,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厕所。没有其他的材料,惟一可用的,只有人骨。用人骨堆出来的隔离墙。在后面方便的时候,蹲下去,对着自己的是好几个骷髅头,和人身上各种各样的大骨。在垒这道墙的时候,朱自力和卡小鸥的手在发抖。这将是他们很多人今后上厕所时的噩梦,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其实,什么地方都是一片黑暗,随便跑一个地方上厕所,都不会被人看见。可是一来女生不习惯,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人,包括我和梁应物,都希望在上厕所这种相对单独的处境中,可以有一道手电照着自己的位置,心里安定一些。

 没有人有聊天的兴致。朱自力曾打起精神,和大家讲鬼故事,可是只讲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自己已经脸色惨白,被恐惧牢牢抓住心神,这鬼故事怎么还说得下去,只怕没等吓到别人,自己的心脏就已经受不了了。

 我不停地看表,时间从未过得像现在这么慢。每一分钟都那么难熬。到8点多的时候,大家就开始睡觉了。

 每个人的衣衫都很薄,没睡的时候,已经有点冷,只是心思被恐惧占领了,才不太觉得。一躺到地上,冰冷的地面就让人一抖,然后寒的山气直上来,冷得直打哆嗦,几乎躺不住,还怎么睡得着。没有办法,五个女生抱成一团,男人们也拼命挤在一起,一来取暖,二来壮胆。

 我是第一个值夜的,两个小时,比两天还长。四周寂静,隐隐传来女生的泣声。好在两个小时守下来,没什么异常状况发生。当然,在那手电筒照不到的大部分的黑暗区域中,或许无声地发生着什么,也未可知。

 大约快11点,我把梁应物叫起来接替我。

 等到梁应物值完两小时,躺到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没有睡着。这里,实在太阴冷了,危机四伏的地方,要安心睡去,谈何容易。我心里不断想着今天进来时的情景,从外面的进入甬道,然后到白骨,然后几次折返,像电影一样,一点点回放。我想努力整理出些头绪,却最终还是一团麻。

 惟一回想起来、有点印象的是,在第一个石的时候,就已经稍稍感觉到有点异样了。这种异样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可以想到,或许就有希望了。

 “这些人,像是清朝的。”察觉了我没有睡着,梁应物躺在我身边轻轻说。

 “清朝,你说这些人骨?”

 “我看到几块没有烂干净的衣服布料上的图案,还有,我看到了一些扎辫子的头绳。”

 我不由暗暗佩服梁应物的观察力,这些我都没有发现。

 “我还有一些发现,我推想,推想…”

 梁应物的语音忽然低沉了很多,并且言又止。

 “什么?”我追问。

 “算了,慢慢再说,先睡觉。”梁应物出人意料地回避了我的追问,不管我再怎么催促,竟自顾自睡了过去。

 “见鬼。”我暗暗骂了一声,也只好努力培养睡意。

 黑暗中的实验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在一片冰寒中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一个人从混沌中回复神智的时候,心灵最软弱。当昨夜的种种重新涌进我的脑海中时,我不由在心里暗暗祈祷,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依然是掺杂着微弱手电光线的黑暗。

 我看了看表,才5点不到。

 我缩了缩身子,我想我是被冻醒和饿醒的。食物有限,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吃东西,就是今天,也只能吃一顿。这种饥饿感,将维持到我们困,或者直至死去。

 我睁着眼睛,细细思索。睡了一觉后,冰凉的石地虽然让我清醒了一些,可是就像昨天梁应物说的,整件事和一个乒乓球一样,完全不知道该从何着手。至少只想不行,要多走几遍看看。

 可是回想起来,昨天一进入甬道,就再也找不到出来的最后一段路。难道这是一条单向不可逆的路,还是说,在不知不觉中,我们触动了什么,引发了变化?

 我苦苦回忆,昨天一路走来,是否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进入甬道之后,因为地形特异,所有的人在行进时都很小心,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当场就会发现,现在事后回溯,却也没什么用处。

 进入甬道之后想不出,那么之前呢?外面那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大,也是在被列为地的人范围之内啊。

 想到那个大,我不由心里一动,似乎隐隐约约,想到了些什么。

 在那个大里,特别是准备进入甬道一探究竟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一般的气息,可是那样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我闭上眼睛,细细回味大里的情形,终于想到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感觉。

 是石头。

 那个大的地上,有一些大石头,约有十几二十块的样子,每块都至少有几百斤重,东一块西一块地躺在地上。原本在石里有石头,并不会让人有多大的突兀感,可是现在仔细琢磨起来,这里又不是钟会从顶掉石头下来,就算是从顶风化落下,也不可能这么大这么完整,还有这么多块。而这些石头,好像正是分布在甬道周围的。

 对,就是在甬道口的周围,要进入甬道,所有的人都会从这些石头中走过。而我当时就是在这些石头中走的时候,产生奇怪感觉的。

 可是这些石头,和甬道走不出去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呢?难道说我们走不出去,还会和这些在甬道外的石有关不成?我深入思索之后,不由得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

 困住人的石头,不会是阵法吧?

 古老的东方文化中,所谓的阵法,其实分成两个不太一样的种类。一个是军队作战时用到的阵法,其实是通过把兵排成某种队形队列,以达到撕裂敌人的战线,或惑敌人深入等目的,只要平时士兵常常练习,战场上将领灵活运用,就可以产生出巨大的战力。许多阵形,经过演化,就是在现代战争中,也可以见到。

 另一种阵法,就玄奥的多。相传诸葛亮困住陆逊的八卦阵就是其中之一。这种阵法,按照天上的星宿排列和易经里的坎离乾坤布置,常人进去会产生幻觉,走不出去。这样的阵法,尽管在传说和小说中时有出现,但现实中,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难道这一次,就撞上了?

 可是细想之下,还是不对。如果那些石头是一个阵的话,我们并没有被困在这个阵里,而是通过了这个阵,进入了甬道啊。

 正在想着石头和甬道之间是否可能有所关联,躺在身边的梁应物忽然一动,然后坐了起来。我睁眼看去,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几乎睁眼如盲。那支手电的光太弱了,看来不久就会完全熄灭。

 我正想开口和梁应物说话,他却站了起来。我一愣,看他行走的方向,是临时搭起来的人骨厕所。

 在这个绝对安静的里,就算是女人小解,声音也能听到。男人小解,水冲击人骨的声音,隔着十几米,也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梁应物解决完,却没有走回这里继续躺下睡觉,而是走过我身边,直向前去。那是甬道的方向。

 我微微支起身子,拿着电筒值班的是卞小鸥。他坐着,左手的电筒靠在地上,右手支头,多半是撑不住睡过去了。而那一边的梁应物,没有回来的意思,好像进了甬道。

 这家伙想干什么?联想到昨天晚上他言又止,我肯定他发现了什么。

 我翻身起来,其他人依然不出声地睡着,也不知醒来了没有。

 带上手电,我追着梁应物进了甬道。手电的光柱照过去,发现他的姿态怪异到了极点。我的心一突,他这是怎么啦?

 梁应物身子紧挨着甬道的右边,正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不是走,而是挪,而且他竟然没有使用手电。我手里手电的光柱照在他前方的路上,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照样一点点往前移去。身体姿势之奇怪僵硬,就好像在梦游一般。

 我心里一震,快步追上他,走近了才发现,他的手正紧贴着石壁,就像一个盲人,以手代眼向前走。我顾不上那么多,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同时在他耳边低喝了一声“梁应物”

 梁应物身子一抖,回过头来,手电的光线照在他脸上,看起来并无异常。

 梁应物一把将手电推开,骂道:“你吓什么人啊。”

 “你在吓什么人啊,刚才你在干什么?”我反问。

 “我正试着排除视觉的干扰。”

 “视觉的干扰?”我不解。

 梁应物转身退出刚走了没几步的甬道,我也跟着退了出来。

 并不是只有我和梁应物两个人起的早,刚才我的一声低喝,虽然不太响,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显然还是被别人听到了。学生那边爬起来一个人,朝我们走过来,到划定的生活圈边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我们这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用手电晃了一下,是路云。值班的卞小鸥却居然还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路云轻轻地问。

 梁应物示意我熄了手电,说:“我正在和那多想出去的办法。”

 他顿了一顿,却问我:“那多你说,我们为什么走不出去?”

 这是个最难解的结,我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谨慎地说:“这是最奇怪的地方,相对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在甬道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空间折口,就像可以折光线的镜子一样,我们一通过这个镜面,就开始走回头路,最终再次走回来。但这个解释是我想像的,一点依据也没有。我从前曾听说过自然界有时会产生时空的弯折地带,那样的地带里,会有一些传送点,把走进去的人或动物传到另一处,可是我们的情况,用简单的空间传送来解释,是说不通的,因为我们走得很畅,一点也没有被传送的感觉。在行进的过程中发生不让当事人觉察的传送现象,就是我也无法进行这样夸张的想像。所以我只好杜撰出一个空间反镜面。”

 这一大段话我说的断断续续,一点底气都没有。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我会这么有预见,随便一个推测就会正中红心。可是目前我只想得出这样的推测,更要命的是,就算事实真的接近我的推测,如何解决,仍然一点谱也没有。

 梁应物沉思了片刻。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像这样的讨论,如果是平时,讨论的双方一定兴致高昂,说到关键处,眉飞舞甚而配合手势都是常有的事,可是你完全无法想像,在人里,在这种如果没有几十步外微弱的手电光线和四周的点点磷火就是绝对黑暗,并且连风和水的声音都没有的地方;在这种就算是再熟悉的人站在对面,都因为无边的黑暗而鬼气森森的地方进行这样的讨论,和平时会有多大的区别。无时无刻,我都可以感受到来自黑暗的压力,这种压力的来源是恐惧,这种恐惧的来源是无知,就算我用尽目力,都没办法看清楚梁应物和路云的面目,更不用说黑暗深处的东西了。

 好在梁应物沉默的时间并不太久:“你的想法很新奇,我没有想到过,可是空间传送这一节,我也考虑过。你的想法和空间传送有一个同样的致命缺陷。”

 梁应物顿了顿,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我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看见梁应物的头动了动,应该是做了个点头的动作:“是的,一个让脆弱而感的人类一无所知的反点,居然可以畅到让14个全神贯注的人无法发现一瞬间开始走回头路的反点,一个让14个人在确认行进途中前面和后面的人没有忽然消失等异状的反点,就算用尽你的想像力,你认为会有多大的几率?”

 我无法回答,我的推论是建立在我自己的想像上的,而梁应物的反驳则是基于我们14个人,其中也包括我自己的感知能力上的。如果我拒绝梁应物的反驳,就等于完全抹杀自己和周围人的感觉判断能力。事实摆在那里,我们来回走了几遍,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可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一点点异常,更不用说自己发生位移这种大状况了。

 自己的猜想被推倒了,我心里却反而生出了一丝希望。梁应物这样问这样说,显然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我不同的想法。

 果然,梁应物说:“我想了很久,我们没有办法从外界找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奇怪痕迹,所以,假设由此推断,其实外界并没有问题的话,那么问题…”

 “问题在我们自己?”路云口而出。

 我心里一动,想到了那些有点奇怪的石头。

 “是的,我猜想,如果是我们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影响了我们所有人的感知能力,至少混淆了我们的视觉,让我们走了回头路,自己却以为一直向前走,这样说,倒还解释得通些。”

 “感觉被影响了?”我思考着梁应物提出的解释,同时,把我对之前那些石头的怀疑说了出来。

 “嗯,如果真的是我们的感觉被影响,那么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次非自然的事件,虽然多半不会是针对我们而来,只是由于我们的好奇心让自己身处险境。所以,那些石头,或许真的是一种阵法也说不定,自从我们进开始,就已经陷入了阵中。”有了我新提供的线索,梁应物的语气肯定了一些。

 回想起梁应物刚才的动作,联想到他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了他刚才在干什么。

 “刚才你是不是闭着眼睛,想单靠触觉沿着一边的石壁走出去?”我问。

 “是的,”梁应物肯定地回答“如果甬道本身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我们的感觉,那么摸着石壁前进,应该就可以走出去。”

 “我们一起试,你摸左边,我摸右边。”我说。

 “好,”梁应物同意,他转头对路云说“你就在这里等我们,这样子走一遍,无论出得去出不去,时间都会比较长,如果有同学醒过来问起,你就把我们的情况和推测说一下。你们放心,如果我们走出去,我会让那多在口联系外界,我再走回来。”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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