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你教的很好
真是够难听的声音,汝汝这么想着,却停止了哭泣眼睛往半开着的门外瞄了瞄。
没看见人。
晚上。黑。冷。大雾。周围人都睡了。妈妈也睡了。只剩下自己。多么像哪个电影里的恐怖镜头呀。
于是半条街的陷入
睡的人都被汝汝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嘹亮的哭声给惊醒了。
隔壁家的汉姆斯太太摇醒丈夫,“Viola家的日本娃娃又哭了,声音真是比唱歌还好听,要不我去看看吧,Viola肯定又不在家。可怜的娃娃,五岁了还只有那么巴掌点大,真是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着了。”
汉姆斯先生很不乐意地哼了哼,“人家那是支那娃娃!东方的娃娃都长得小巧玲珑,不光块儿小,心也细致,Viola哪里像你的那样,明明是极美的女子。睡吧睡吧,哭一会儿累了就不会哭了。”
汉姆斯太太坐了半天,隔壁的哭声就持续了半天,刚要下
,哭声却停了,可能是真的哭累了吧,她又重新躺下。
门边上靠墙坐着的男人因为门里面那孩子的哭声抖得更厉害了,好不容易连走带爬到了这里,他可不想临时被警察抓走。
苦笑。这场相遇根本不是他事先所想的那样。他大概就像电影里的
鲁的黑色妖怪,专门吃小孩,所以娃娃们都怕他。果然失败,无论是作为丈夫还是…
怎么就那么能哭?
想了想,摘下棉衣大帽,又把有些长的袖子卷了起来,手撑着地面往门框里边挪了挪,然后把那只手伸到门框里,晃了晃,喉结动了很久才发出声音,“小丫头,晚上好。我是…”那人想了想,最终把要出口的话埋进肚子里,“我是背你妈妈回来的人,她喝了酒在路上睡着了。我不是坏人。”那人语气笨拙,最后还加了那么
盖弥彰的一句。
果然,哭声停了下来,伴随着细小的啜泣,那人静静等着,使劲
了
被寒气压得快僵化了的左腿,过了一会儿侧耳去听,啜泣声也没了。
再等了一会儿,那人见屋子里的娃娃一声不吭,只好试探
地清了清嗓子,干干道,“我真的不是坏人。”
“妈咪不要和陌生人话。“汝汝
乎乎的指头顺着门板边沿来回蹭,咽了口口水,“妈咪还那些自己是好人的人绝对是坏人。”
“…”那人看了看自己的手,除了瘦了点,其它也都还好啊,皮肤白手指长的,哪点像坏人了?
有东西从侧躺着的音弥身上慢慢的凸了出来,身侧传来某种触感的时候那人回头,狭长眼角上翘,“谢谢。”
粉
毯,中间有长期折叠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他把
毯拿过来盖在身上,绵绵的
香,那么恰如其分地麻痹了左膝盖以下的剧痛。
“你是中国人?”屋子里脆脆的声音,抛出了橄榄枝。
“是。”那人低低一句,算作回答。
“真巧,我和妈咪也是!”
那人笑,“看出来了。”
“谢谢你把我妈咪背回来,然后呢,对不起啊,不能请你进屋喝咖啡,妈咪这样很危险。”
那人盯着浓雾中泛黄的街灯,深邃黑眸中水光点点,不知道是雾还是其它,“她把你教的很好。”
屋子里的小人
畅的点了点头,“你问我要毯子,你很冷的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正在找。”
“找什么?”
“家。”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呢?”
“继续找下去。”
“你迷路了吗?”
“雾太大,看不清方向太久了。在雾里走路,很容易踩进水洼,等我把脚拔出来的时候,家已经不见了。”那人盯着地面,痴痴愣愣。
“真可怜。”
“你愿不愿意帮助我找到家呢?”
“你家长什么样子?”
话题进行到这里戛然而止,那人突然变得很凉的手攥紧
毯,重复地问自己,家长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
不知道。这么多年,从未留意过家是什么样,兴许是他从不把任何一个地方当成家,他的孤傲和特立独行以及蛮横霸道让他成了苏黎世街头的
汉,这么想着,觉得真是活该。
眉眼垂下去的时候,手在地板上逡巡,然后一把握住躺在门里面安然沉睡的她的手,就如同握住了江南水田里稻草上柔和的光一样。
阿弥,如果我问你家长什么样,你是不是会一脚把我踹飞?
那都算仁慈的了。
汝汝等了很久没等到回答,她撑起身子小脑袋往门外探了探,却只瞄到一团蜷缩起来的黑。她又缩了回去继续蹲着。
“你是第一个叫我小丫头的人咧,妈咪叫我汝汝或者宝宝,从没人像你那样叫过我。”
顿了顿她又问,“小丫头是你女儿的名字吗?”
半晌,寂静,又半晌,从那人
齿间溢出来的那个字的尾音,更像是叹息,汝汝干瞪着眼睛眨呀眨。没听到。
音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地板上,还是上半身进了屋,下半身搁在外面。
头痛
裂。
身上盖着
毯,汝汝就蜷缩在
毯窝里她的怀中,她抖掉
毯抱起她,往屋子里走。
因为动静,汝汝睁开了眼睛,揪着她的手臂,“妈咪你醒啦!你敢偷偷喝酒,汝汝要生气了,要不是叔叔把你背了回来你就睡大马路啦。”
头痛,思绪混乱,音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叔叔?”
“门外的叔叔。”
音弥放下汝汝,蹲下身去捡地上的
毯,门
吱吱呀呀的开了,抬眸的一瞬间,双目几乎失明。
虚掩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个瘦得像鬼浑身像乞丐的大眼男人倚着门沿,泛白的指尖紧紧攥住门把,那么费力,一步一步挪到了她眼前。
他,“阿弥,我真的很饿,饿到快背不起你了。”
躲在音弥身后的汝汝突然把手指向了半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妈咪!他…他好像是…”
音弥叹气,浑身无力,面无表情,平视那人黑色棉衣上第二颗扣子,“他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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