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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喜丧(下)
  当时的场面真的很大,二三十村民手持短以及铁锹冲了上去,我和钱扎纸俩人站在后面都被镇住了。

 而那伙儿挖坟的人也愣了,就在这时,有村民冲到了近前,扶起了地上的姜家兄弟,又有几个人拿着家伙将那个姜家的老三救了下来,期间双方不免发生一些肢体上的冲突,但幸好,最后被村里面一个说话管用的人拉住了。

 那个人似乎是这村里的支书,本来也在那聂家吃喜酒,不想,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幸好他没有喝多少酒,头脑还算清醒,于是便慌忙大喊道:“都住手!”

 被他这么一喊,村民们都停下了,一边安慰着那姜家兄弟,一边对着那伙人怒目而视,那支书上前,对着之前再院子里过面的那个中年人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

 那个中年人冷笑了一下,然后对着支书说了两句话,那支书皱了皱眉头,回头对着身旁的人低语了几句,由于隔得有些远,我没有听清,索人群中传话很快,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这伙子挖坟的人是哪路货

 原来,这活人是当地的民政部门,来这里执法的,我这么一听就又纳闷儿了,虽然我也不清楚这民政部门是具体干啥的,但是从字面上来讲,民政民政,民在先政在后,这应该是保护老百姓的吧,为啥要做出这种缺大德的事情呢?

 看来大家都跟我想的差不多,只见人群中有子急的,对着那伙子人破口大骂:“他们是哪儿的咱们管不着,但是为他妈啥要挖人家的坟?还是不是人了?!”

 那个好像干部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头,然后大声的说道:“大家先冷静冷静…”

 “我冷静你个腿!”很显然,这帮土生土长的老乡没惯着这干部,外加上他们喝多了酒,更是jī动,一时间大家又破口大骂,有冲动的又要上前动手,一时间气氛十分的紧张,只见那干部大声说道:“瞎吵吵什么!我们这是合理执法,江家非法土葬,我们已经提前给江家发出了处罚通知单。但是姜白山依旧没有缴纳罚款,我们只好秉公处理。”

 那支书听到这干部的话后,转头对着那个叫做姜白山的人询问了一句,那姜白山哭道:“我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再说王叔,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哪有五千块钱给他们啊?他们见不钱,就要挖俺妈的坟…我,我不活啦!”

 说罢他嚎啕大哭,哭的这个凄惨,听在心里甚是凄凉,村里人群情jī奋,大家伙早已忍不住,好几个大小伙子又冲了出去同那些家伙厮打在了一起,而就在这时,一个穿制服的男子大喝了一声:“都住手!扰执法,信不信我把你们全抓起来?!”

 虽然大家愤怒,但毕竟都是平民百姓,被这个人一喊,顿时愣住了,见那几个穿制服的拦在前面,大家也就都不敢再动,而那个干部则说道:“其实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咱们也是依法办事,下午家属里来人,到火葬场认领骨灰吧。~~~~”

 说到了此处,他转身对着身旁的人叫道:“搬走!”

 得了号令,那些人便开始行动,偌大个红棺材被几下凿开,棺材盖被翻开之后,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见棺材被凿,在场的众人无不敢怒而不敢言,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而那姜家的人顿时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那些人不理会他们,但却都皱了皱眉头,因为当时乃是盛夏,据说那老太太才死了两个多月,应该还没有腐烂干净,呵之中动,想想就渗人,那股尸臭更是让好些个人将刚吃进去不久的酒菜全都吐了出来。

 但是那些人却没有在意,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几个抬棺材的是火葬场的,面对死尸早已轻车路,稍微皱了皱鼻子,几个人就带着手套,将那埋在地里多时的老太太搬到了一个专用的袋子中,封好了之后,丢在了一个车后。

 姜家的哥儿几个见自己母亲死后还受到如此之祸,顿时失去了理智,哭喊着冲出去想同那些人拼命,不过被村里人拉住了,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儿,大家的酒大多都已经醒了,他们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于是便拦着姜家的几个人,不让他们做傻事,之后,那些人上了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在场的村民们大眼瞪小眼的不住叹息,姜家那四个人趴在空的棺材上嚎啕大哭,那棺材质地通红,福荫子孙多福多寿几个字煞是扎眼。

 我叹了口气,心想着真是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如果是以前你跟我说这种事儿,那打死我我都不敢相信,虽然国家明令止土葬,但是这些生长在边远农村里面的庄家人由于种种原因,世世代代都是葬先人于祖坟,即使土葬固然不对,但毕竟死者为大,既然都埋在土里了,为啥还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刨出来?

 古人说,哀大莫过于心死,罪大莫过于抄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能受到刨坟掘尸这等待遇的,一般都是一些封建官僚主义出于一己sī心sī利的那种极端报复,怎么现在这个社会还会发生呢?

 我当真震撼了,久久不能平静,本来今天小村子里面好端端的一桩喜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丧事影响,最后大家都不而散。

 回到了那聂家,只剩下聂家人以及几个帮忙的邻居收拾着碗筷,我对着韩万说出了这件事情,奇怪的是,韩万竟不以为然,他对我说,嘿,你才多大岁数啊,吃过几天的咸盐?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这很正常。

 为啥?我问道。

 韩万对我说:“要是大家死了以后都用土埋了,那骨灰盒殓葬费啥的上哪儿去?多少个火葬场得倒闭?多少个工人得下岗?多少块土地被占据?多少…”

 我对韩万说:“打住打住,怎么喝多了,说起了胡话呢,你又不是干部,掏要紧的说行不?”

 韩万嘿嘿一笑,然后对我说:“这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只有纯粹的利益,无利不起早你知道不?”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我哼了一声。

 好好的喜宴就这样落幕,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吃罢了饭,我便和钱扎纸出去遛弯儿,碰见大树下村民聊天谈论白天这事,于是我俩就停下来听,只见一个戴着草帽的村民绘声绘的说道:“真是造孽啊,老姜家这是做了哪辈子的孽,竟然碰上这事儿。”

 另一个说:“可不是么,听说白山回来都哭完了,哥几个打算告状呢。”

 那个戴着草帽的说:“告状顶个用,坟都给挖了,还能再填回去?”

 另一个说:“说的也在理,哎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咱村儿人死了都拿棺材葬,怎么就他家被挖了呢?”

 那个戴草帽的说:“嘘,小点声,你们几个臭老娘们没啥事别瞎说,刚才我也碰见白山了,人家话都说的明明白白,这种事情其实多去了,管的过来么?这叫‘民不举,官不究’!”

 “你说有人背地里他家?”

 “那你看看,要是没人说,谁知道你家怎么回事儿啊。”

 几个村民们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听的我心中一阵恶寒,心想着这个社会太可怕了,感情原来是那个江家得罪了谁,所以才遭此厄运,唉,这上哪儿说理去?

 没地儿说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种事情大多都有两个共同点,一是老百姓听说了以后都会很愤怒,二是这种事情大多都有一个模棱两可的结局,到最后只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我和钱扎纸对视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便回到了聂家,今天再住一晚上,明天上午我们就要走了。

 我记得,那一晚很热很闷,躺在炕上有点透不过气,似乎要下雨了似的,好久才睡着,第二天早上我起了,发现聂宝中和聂老爷子俩人早已起身,正坐在院子里说些什么,见我来了,便招呼我过去。

 只见聂宝中对那老爷子说:“二大爷,你也别瞎寻思了,那都是没有的事儿。”

 那老爷子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可是这也太吓人了,那谁都梦着了。”

 梦着什么了?我有些好奇,便询问老爷子,老爷子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完全没有了昨春风得意老来逢的那副风光,只见他对着我说道:“小二神儿,你给我解解梦,太吓人了。”

 说罢,他就跟我讲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昨晚这老爷子做了个梦,他竟然梦见那姜家的老太太来找他,那老太太站在他的炕前,面无血森森的对他说:“你乐呵啊,我身子被人刨,你们却在这儿喝酒。”

 老爷子当时吓坏了,慌忙对她解释自己不知道,而那老太太则对着他说:“说啥都没用了,我没有好,你们都别想有好。”

 说完后,那老太太刷的一下就没了,而老爷子这时也醒了过了,他吓得一身冷汗,慌忙摇醒了自己的媳妇儿,没想到他媳妇儿竟然也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梦。

 老爷子说完这些后,便叹道:“哎,那大妹子活着的时候就不讲理,没想到死了以后还这么折腾人…”

 聂宝中怕自己的二大爷多想,便劝他说:“都说了是没有的事儿了,你这老爷子,总是疑神疑鬼的,想开点儿吧,别老瞎琢磨了,好好过日子得了,现在我也帮你把二娘给你娶回来了,我家老爷子昨天打电话也高兴,没啥事儿,我们**点钟就走了啊。”

 “小二神儿,你说这是咋回事儿,能给我破破不?”老爷子没有理那聂宝中,反而对我问道。

 我听他说的这个慎得慌,心想着我哪知道这是咋回事儿,要知道我是萨,不是周公啊,也给你解不了这个梦啊,见那聂宝中讨了个没趣儿,心中便有了主意,于是便附和着聂宝中说道:“聂哥说的对啊,老爷子,你别瞎想了,没有的事儿,你就放宽了心享福…”

 话还没有说完,院子的门开了,只见聂老爷子的大儿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兜子油条走了进来,人还没近前,话就已经传了过来:“又出事儿了!”

 “怎么了?”聂老爷子问道。

 他大儿子把早点放在一边,然后对着我们说道:“刚才警车来了,把姜白山带走了。”

 “为啥啊?”聂宝中问道。

 只见那聂老爷子的大儿子说道:“好像昨天晚上死人了,就是那个带人刨他家坟的那个干部。”

 “真的假的?”我愣了一下,那聂老爷子的大儿子说道:“好像是真的,要不能抓人么?可是昨天白山一直在家啊,晚上还上咱家借钱想罚款呢,你说这事儿得。”

 “那人怎么死的啊?”聂老爷子问道。

 他那大儿子说道:“大伙儿都说这事儿呢,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越说越乎,有人说是那老姜太太显灵把那人整死了,还有好几个人都说昨天晚上他也梦见那老太太了,说的我一身的jī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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