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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米完美大结局(中)
  “她是我嫂子,而你,是我子…”

 艾伦身体一僵,眼眶里的泪水越涌越多,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嘴在哆嗦,而心,也在颤抖。不为别的,为了他的这一句话,为了她追求他的这些时光…一切的一切,到了此刻,似乎都值得了。

 “阿翊…阿翊…”

 一滴,又一滴。

 她的泪,掉落得很实在。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在他黑口下,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她很害怕,害怕等声响起时,她将再没有这样的机会,没有机会再看见他万年不变的面瘫脸,还有凛冽如劲松般拔的身躯,伟岸而高华。

 然而,现实残酷,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在章中凯的指使下,那两个她根本瞧不清面孔的男人,根本就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两双让她恶心的贼手巅狂到了极点,怒睁着眼睛,她视着不远处的铁手,嘶声厉喝。

 “阿翊!你快开…阿翊,你杀了我…杀了我…”

 铁手一直没有再吭声儿,隐在黑暗里的目光也看不清楚。

 他拿的手很稳,眉头微皱,样子在山风下凛冽得让人琢磨不透…可占离他太近,她却看得很清楚,他的口真真切切面对着艾伦的,而他的表情,也多少有一些浮躁了,再一次,他手指上了板机——

 “不——!”

 心里一动,占突然瞪大双眼,气息不均的大喊了一声儿,一把抱住铁手拿的胳膊。

 “手哥你听我说,你换我过去,他不会杀我的…”

 话没有说完,她的上一紧,就被铁手突然伸过来的胳膊勒住身体往后一带,整个人速度极快地被他安置在了他的身后。紧接着黑暗里就传来了几道破风般的声儿…

 “砰砰砰”!

 “啊啊…”艾伦尖叫!占也在尖叫!

 整个人瑟瑟颤抖着,占心里惊惧,手指拽住铁手的,几乎站不稳。

 他开了?

 “艾伦,艾伦…”

 没有人回答她,山风再起,而声响过后,手电筒的光线没有了,现在山顶什么情况,她完全看不见。更不会知道,就在她刚才失声惊叫时,章中凯手底下的几个跟班,几乎没有挣扎就倒了下去,只有将艾伦挡在身前的章中凯,才幸免一难。

 不过短短几秒钟,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更没有人能相信,铁手在那样的情况下开也那么精准。

 风声一时大作,在树木的呼啸声里,章中凯恼羞成怒。

 “铁手,真有你的!敢玩我?”

 铁手声音低沉“放了她,我饶你一命。”

 “哈哈哈…”一种仿佛从喉咙口里挤出来的尖利笑声后,章中凯大口着气儿的声音,带着比刚才更甚的震怒在黑暗里传了过来“可惜了,哈哈哈…铁手,我筹谋了这么久,你以为这样就算完?”

 铁手没有说话。

 就着黑暗,他将占护在身后,慢慢地退至了一处树木后面掩藏,一动不动,仿若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

 占这时候,已经猜测出来了,铁手开并没有打中艾伦,她没事儿了。

 可是,没听见她的动静。她也看不清楚,不知道她是被章中凯捂了嘴,还是被刚才的声和死人给骇住了。但她清楚,章中凯一定会用她来做盾挡箭牌,继续威胁铁手。

 章中凯——

 默默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她觉得像他这样杀人眼睛都不眨的人,既然在这个山顶上埋伏这么久,明知道面对的人会是铁手,怎么可能就带几个人,这么疏于防范?

 他一定会有后招。

 心里沉了一下,她小心地拉了拉铁手的衣袖。

 “手哥,小心。”

 铁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表示知道了。

 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不远处的章中凯和吓得几乎昏厥过去的艾伦。

 他不会再随便开

 刚才那几其实很冒险,他利用了敌人的嚣张和疏忽,才顺利得手。现在,只剩下老巨滑的章中凯,已经吃了一亏的他,会更加小心谨慎。只要艾伦在他手里,他就不能随便来。

 突然!黑暗里的艾伦,吃痛地尖叫了一声。

 铁手心慌之下,条件反地探头出去…

 “砰!”章中凯举手就是一

 他在利用艾伦的声音,来引铁手出去击杀…

 占心跳了一下。依他对章中凯的个人心理状况分析,刚才他们刚上山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要马上杀他们的,他喜欢践踏别人的智商,喜欢看别人挣扎时的痛苦。用艾伦来威胁铁手选择,他能找到个中的快。而现在他选择了开,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他又改变了之前的决定。

 如此,他一定还会有招。

 “啊!”又是一声失控的尖叫。

 不过,艾伦似乎也察觉到了章中凯的意图,知道他想利用自己来分铁手的心。只短促喊了一下,剩下来的痛苦呻又被她活生生咽了回去,咬着下,不管章中凯怎么对她,哪怕痛得额头都是冷汗,角咬出了血来,她也再不吭一声。

 一次!又一次!

 寂静的黑暗里,只有她压抑的痛苦——

 章中凯再没有机会开,可占却察觉得到铁手的身体在轻颤,而他搂住她的那只胳膊也越来越紧,越来越狠。四个人的距离都不太远,呼呼的风声里,她也依稀能听清艾伦吭哧吭哧的声音,心都跟着揪痛了。可想而知,铁手心里如何?

 “铁手,你再不把人交给我,我可就真不客气了?”章中凯声音狂妄,语气恶“艾二小姐这一身细皮的,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铁手依旧没有回应。

 他也没有发现,他把占的手都捏痛了。

 “砰砰砰——”

 正在这时,远处的山上,一阵此起彼伏的声密集地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听不分明的喧嚣声儿,很明显是多人火拼的声音,在夜晚的金三角声音传得很远。

 占心脏一阵猛缩。

 四哥那边儿也开火了吗?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她看不到情况,只能见到冲天而起的火光,还有在空山之间回声。声震耳聋,像夜魔入侵耳膜,每多响一下,就让她的心跳多加速几分。

 “章中凯!”铁手低沉的声音也在这时响了起来“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她过来,我饶你一命!”

 章中凯自然也听到了那边儿上火的声音,狰狞着大笑几声,他拖住艾伦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而艾伦在吃痛下隐忍的呜咽声儿,比任何时候都要紧揪人心。

 “铁手,我没工夫再逗你玩了!我现在数到十…你再不把占换过来,我就把你女人给死…我说话算数。”

 “十…”

 “九…”

 “阿翊…”艾伦尖呼一声,想要说话,章中凯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八…”

 “七…”

 在章中凯一声比一声重的数数声里,铁手搂住占的手越来越紧,就在他寂静沉默的当儿,深深了解章中凯为人的占,突然转过身来挡在他的身前,拉住他的胳膊,反手将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看向了章中凯。

 “师兄,我说过,我最讨厌被人要挟,放了她。”

 她声音尖利而严肃,章中凯愣了一下,突地哈哈大笑。

 “,你真愿意为了别人去死?”

 “我为什么不愿意?我跟你不一样!”占目光冷冽,学着章中凯的威胁手段,声音一字比一字狠戾“我只数三声,你要不放开她,我就开。”

 铁手面色僵硬,没有说话。

 可占感觉得到,他的手在放松,并没有反对。

 她当然不会傻到开。不过,她需要这样的孤注一掷。

 比命,比狠,比凶悍,就比谁比较不怕死。

 更何况,就算她这招儿威胁不了章中凯,也可以拖延一下时间。

 “哈哈哈哈…”在山风的呼啸声里,章中凯狂地大笑着,入了魔般的声音带着一种灵魂深处的“恶”听上起令人不寒而栗。笑声毕,他勒住艾伦的身体突地向前,直视着占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语气有着说不出来的绝决。

 “,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是分。本来就是我为你准备好的日子。而我多了解你,像你这样冷面冷心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乖乖跟着我走,由着我摆布?”

 分?

 眉头一缩,占手指收紧,冷哼一声“少废话,放了她。”

 “放了她?哈哈…”似哭似笑地重复了一遍,章中凯突然腾出一只手缓缓拉开了外套,出一个个绑在身上的烈炸药来,声音古怪而尖锐。

 “铁手,算你聪明,刚才没有冲我开,要不然咱们早就一起见阎王了。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天在这个山头上的人,一个也跑不掉。而我的研究课题也完成了,答案也知道了。剩下来,将会是我章中凯人生中最完美的一次艺术化杀人演出。”

 咚!占似乎听见了心底的一声重响。

 放开了铁手的胳膊,她静静地看着章中凯,面色冷厉。

 “你到底要做什么?”

 章中凯站在那里,瘦削的身躯,黑色的衣服在山风吹拂下轻飘,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鬼魅一般森。他像是儿没有听见占的发问,表情暴戾而变态,声音如同山风在呜咽。

 “炸药引爆的时间,马上就到了,谁也跑不掉。你,我,我们,还有他,都跑不掉…你信吗,,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我推算的准确度高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只有我一个人才是天才。你们每一个人想的什么,你们每一个人要做什么,我都想到了…权少皇,严战,杨梅,铁手,艾伦,还有你占…”

 说起她的名字的时候,章中凯的声音里,难得出一抹温柔来。

 “,你只是想要威胁我,你并不会真正的开,你这个人最自私,最惜命,你怎么可能舍得去死?你只不过断定我舍不得你死,可惜,你错了!”

 气压愈低。

 章中凯竭力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冷。

 “世界上最美最艺术的死法,就是跟爱的人一起死,尸骨相融,难分彼此…所以,我把我们的死期安排在了今天,安排在了这个山顶上,让另外一对相爱的人为我们陪葬,让权少皇看着这个山顶升起来的爆炸火焰,看着我们一起灰飞烟灭,血,永远也分不开,然后他也会投入在这炸陷里…可我们分开,再也不会分开了…一起下黄泉,一起投胎转世,下辈子,我一定会让你先爱上我…”

 “你这个疯子!”占咬牙切齿。

 章中凯呜咽出声“,你相信吗?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会比他对你更好。不会利用你,不会欺骗你,不会约束你,我会给你想要的所有…现在,你乖乖的听话,只要你走过来,我就会告诉你,解开你封闭记忆的催眠指令。如果你不想再记起来,我也会帮你永远封存,甚至,我可以让你相信,你爱的人一直是我…你会很幸福的,好吗?”

 嘴哆嗦一下,占头晕乎乎的,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章中凯,你个变态!变态!”

 他还在一步一步走近,可艾伦在他手里,占知道他们不能走…

 见状,艾伦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阿翊,你们快走,你快带着占小妞儿走。不要再管我了…来不及了…”

 “哈哈哈…”章中凯看着焦躁的三个人,死死拽住艾伦的脖子,盯着占

 “,时间不多了,还有30秒…过来…过来…”

 不再看他的眼睛,抗拒着他的声音,占恨恨咬牙。

 “你去死!”

 “你过来,我就去死。我要你陪着我一起去死。只要你过来了,我就放开她,让她和她的男人去恩爱,去幸福,去白头到老,来年清明的时候,他们还会来给我们上坟…呵呵,,你说我,是不是心肠也很好的?”

 “章中凯,你个混蛋!”占的手脚都在发颤。

 “乖,过来…要么你选择跟我一起死,要么就大家一起死…”

 章中凯说得对,占很自私,她从来都舍不得死。可是,如果非得二选一,她只能去死“章中凯,你说话算数!”轻幽幽地说完,她向前迈了一步。另一只脚刚踏出去,手臂就被铁手死死地拽了回去,那重重的力度,让他感觉到这个男人平静的外表下面,情绪已经沸腾到了极点。

 “手哥?”

 铁手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哪怕到了现在,他的样子还是淡定得令人发寒。

 “不要怕。”

 “阿翊…”艾伦被章中凯束缚在身前,声音急切“你们快走,你快带她走!”

 占罩寒霜。

 他们怎么可能丢下她,自己去逃命?

 “你们快走,走啊!走啊!”艾伦嘶喊着,终于再次大哭起来。

 “哈哈哈…”章中凯的笑声更加癫狂了,勒住艾伦的脖子,一步一步往前近,大声说:“谁也别想走,谁也别想走了…来不及了…”

 “阿翊…阿翊…”

 艾伦彻底疯狂了,她离章中凯最近,看清楚了他的手腕上,是一个类似爆炸装置的引发器。多亏了她在zmi机关历练的这段日子,瞧到这个东西,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阿翊,炸弹不是定时的,引爆器就在他的手上…你们快走…来得及,快走啊…”占眼睁睁看着章中凯一步步近,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铁手神情微微一变,一双黑眸嗜血一般盯住艾伦。紧接着,他像是终于权衡出来了结果一般,突然伸手拽住占,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速度极快地往山下掠去——

 艾伦看着他转身,嘴咬在了角,不觉疼痛。

 “阿翊,走快一点——快一点!”

 “艾伦——”占大叫。

 铁手脊背僵硬,却没有停下脚步。

 “真以为走得了吗?”章中凯哈哈大笑着,在一种不像正常人的笑声里,他干脆利落地放开了艾伦的身体,看样子是准备引爆绑在身上的烈炸药。

 “阿翊…快…”

 艾伦瞪大了眼睛,声音嘶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只见已经掠开的铁手突然放开占,一只脚猛蹬在一棵松树上,身体借力之下,如离弦之箭,劲道十足冲向了章中凯,飞起一脚将他踢得腾空而起,整个人直往山下滚了出去。

 呼啦啦——

 滚了十几米,章中凯的身体被一颗矮松挡在了那里,痛得捂住了心窝。

 “铁,铁手…”

 艾伦心里一松,整个人软了下来。

 铁手冲过去搂她入怀,双眼一闭,一滴汗从额头滴落了下来。

 “没事了!”

 如同电影情节般的惊悚画面,让艾伦久久回不过神儿来,迟疑了足有十来秒,她才紧紧环住铁手的,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儿哭出了出来。

 “阿翊…我没死…我没死…”

 “我不会让你死。”

 铁手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臂稳稳举起,口对准了坡下的章中凯。

 “哈哈哈…”章中凯放肆大笑着,手臂扶着矮松站起来。

 “你们好天真!你们以为这样就逃过一劫了?哈哈哈!我章中凯向来算无遗漏,我们一定会一起死的…一起死吧…一会死吧…哈哈哈……你的催眠指令…永远也不要想知道了…都去死吧…”

 大笑着,他伸向了手腕上的引爆器。

 就在炸弹引爆的刹那,矮松的背后,突地再次蹿上来一个人影。她身手矫健地勒住了章中凯的脖子,一个扫膛腿就将他摁在了地上,声音凄厉地大吼。“你去死吧,你个死人渣…”

 杨梅?竟然是杨梅!

 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杨梅为什么要救他们?

 “嘭——”

 巨响声,震耳聋!

 杨梅还是晚了一步,章中凯身上的炸药引爆了,黑雾和着火光冲天而起。然而,毕竟距离有些远,坡上的三个人没事儿,只有章中凯和杨梅被炸得飞起来的身体腾空分开了,空气中,回着章中凯近乎鬼魅一般的咆哮声,还有杨梅的尖叫声,转瞬即戛然而止——

 爆炸声过,山上死亡一般静默了下来。

 “杨梅…?”

 低低喊了声,占的心跳声无法平静。

 为什么会这样?

 她来不及思考章中凯死了,她还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的问题。她只是觉得,这样的结果,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铁手揽住瑟瑟发抖的艾伦,将身上的衣服下来裹在她的身上。

 “还能走吗?我们先离开这里。”

 “阿翊…”艾伦脸上挂着眼泪,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根本就没有从爆炸声里回过神儿来。

 “没事了!”铁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艾伦吐一口气,大口息几下,让自己心情平复了才抬起头来,目光与铁手几乎融入了黑暗的目光相遇,片刻后,她像下了极大的决心般,脸上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来。

 “你刚才…真的打算放弃我吗?”

 铁手目光复杂,在她期待的眸子里,声音低沉。

 “不会!”

 咧着嘴巴,艾伦抹了一把上的鲜血,兴奋得像一个吃到了糖的小孩子,使劲儿环住他的,在他怀里蹭了下,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垂下了头。

 “阿翊,我这一次又给你们添麻烦了。那天我看到占小妞儿被严战带上了车,我先通知了追命,然后我就一路追踪过去想救她来着…没有想到被姓章的人给掳了…阿翊,我,我每次都想帮忙,可结果总是成为你的累赘…阿翊,我一点用都没有…我太蠢了…”

 她低低的呢喃声,内疚而无助。

 铁手皱下眉头,安抚地轻拍着她,顿了顿,又扭头望向占,声音再次沉重了下来。

 “嫂子,这里不安全,我先带你们下山,过了国境线就好了!”

 “嗯。好。”

 在他们两个人低低说话的时候,占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杨梅与章中凯矮松边儿上黑乎乎的身体,心里并不安定。她一直在想,章中凯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威胁、易、绑炸药,就完了吗?

 不!他那个人心思缜密,他敢说那样的狠话,一定还会其他的后招…

 在铁手的搀扶下,她的脑子高速运转着,太阳隐隐作痛,一时间又想不明白问题在哪儿。

 “占小姐——”

 一道虚弱沙哑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杨梅没有死?

 心里一喜,占看向铁手,正准备说话,没有想到耳朵边上再一次传来了比刚才还要剧烈无数倍的“轰轰”声。同时,一道几乎可以称得上亮丽的光线,突地划破了黑暗的天际,让整个山头摇摇坠了起来。

 “不好!这山上还埋了炸药!”

 铁手的喊声儿,吓得占浑身都是冷汗,脸色惨白。

 果然,章中凯不会那么轻易饶过他们。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炸药才真正是定时爆炸的。

 他一共做了几个步骤,如果占跟着他走,他会顺利带着她离开。如果事情起了变化,他可以引爆身上的炸药自爆。就算这两个都不成,时间也在他的恰算之内,他还在山上安置了数量极大的定时引爆的炸药,让所有人都得为他一个人陪葬。

 呵…望着变成了一团焦尸的章中凯,占突然忍不住想笑,真特么想笑。

 章师兄,你计算了这么多,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你赢了吗?你不照样输得一无所有?

 炸药估计埋得有些多,爆炸的威力不容小觑,整个山头似乎都在它的影响下喝醉了酒似的摇晃了起来。占拽住铁手的胳膊,身体微微发着颤,看着面前这接近电影里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气氛,目光极力远眺,望向了山的另一边儿,心里默默念叨。

 “四哥…看来咱们得下辈子再见了…”

 狂嚣的声音里,她人被拉拽了一下,就听见铁手在大吼。“占,抱住头蹲下!”

 对!炸药不还没有炸过来吗?还有机会不是?怎么能放弃?

 大脑还没作出指令,她已经一把抱住了脑袋,正准备蹲下身体去搏一下运气时,一个久违的熟悉声音就在恐怖的爆炸声里,从几米之外大声传了过来。

 “占小幺!”

 “轰——”

 接着,他的声音,又被一阵强烈的爆炸声淹没了。

 而随着声音飞奔过来的男人,张开手臂紧紧地裹住了她的身体,一身的冷汗把他前的衣服都透了,他整个人身体僵硬得像堵石墙。从这个情形来看,很容易就猜测得到,他一定是在听见这边儿的动静之后,从山那边儿飞快赶过来的。

 “四哥…”

 憋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滑了下来。

 占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你个大傻瓜,你过来干什么?你没看见这里都是炸药吗?章中凯他,他想炸平这里…你来送死啊,傻瓜…”

 眼睛刺痛了一下,权少皇眉头微敛。

 在一阵强似一阵的爆炸声里,他紧紧抱住她,寻找掩体躲藏。

 “慌什么慌?死不了!”

 有了主心骨,占的心安定了不少。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头窝在他的怀里,在静静等待爆炸和死亡的临近里,她突然想到章中凯之前的话,醒悟了过来,忍不住苦笑一声。

 “呵,章中凯人虽然死了,可这事情,还真在按照他事先的预想进行…四哥,他猜到你会过来的。我想,他最后的一个艺术化杀人演出,这才是最华丽的‘同归于尽盛宴’呢!这座山,就是他给我们造的坟…”

 他恨的,他喜欢的,他厌恶的,都会陪着他,一起去阎王大殿报道!

 多狠的人啊?利用了对人心的了解,他一步步走得如此精准…

 地动山摇之间,占静静俯在权少皇的怀里,简直无法想象。

 章中凯这厮到底提前在这山里埋了多少炸药,才会有这么强烈的震撼力?

 爆炸声越来越近——

 就要炸到山顶来了吧?

 了下鼻子,她抬头,伸手去摸权少皇的脸“四哥,让我再看看你?”

 权少皇面色冷厉,搂她在怀,无声地注视了片刻才说。

 “死不了你!看什么看,趴好!”他总是这样自信,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哪怕整座山都已经落入了爆炸的火焰中间,他也可以这样子气定神闲地安慰她,身上的锐气霸道半点不减。

 占动了动,突然笑了出来,

 “我知道,就算要死,你也会死在我前面。”

 “知道就好!”权少皇裹紧了她“乖,别怕,有我在!”

 “嗯,有你在,我就不怕。”

 占心说,不怕。可心脏,却悬在了嗓子眼里。

 他们藏身的位置摇晃得更厉害了,耳边儿的声音一阵烈似一阵,整个山顶很快就会被炸得崩裂了吧?而她和四哥,艾伦和铁手,他们几个人都会被埋葬在这个地方。嗯,过些日子,如果还有人来替他们收尸,估计得用DNA鉴定才能分享出来哪一块儿是谁的遗体…

 她很佩服自己。

 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想到这些。

 偷偷苦笑一下,她笑容扭曲地攀住权少皇的脖子。

 “四哥,我很高兴!”

 “,这时候,还高兴个啥玩意儿?”

 “嗯,这一次,终于不是你在算计我!所以我高兴。”

 “闭上嘴,吃沙舒坦啊?”

 狠狠了下她的脑袋,权少皇呵斥了她,自个儿脑门上却全是冷汗。

 实际上,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已经超出了他的设想范围。他真的没有想到,姓章的畜生会那么精明,那么狠戾,关键一个人再算计,也一定会先保全自己的性命,可姓章的竟狠心地连同他自己的命也一块儿搭进去了,谁能够想象得到?

 当然,权少皇不怕死。但前提是只死他自己。

 可现在,抱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他确实前所未有的紧张了。

 他现在只能寄一个希望,占小幺和他们的闺女,在他的怀里,能好好地活下去。

 几个人静静蛰伏着等待,而铺天盖地的爆炸声,如同怪兽张开的獠牙,凶狠地咆哮着,如雷一般声声入耳,在‘嘭嘭’的巨响里,整个山顶在剧烈的颤抖。树木、石块、泥土在爆炸声里,一个个冲天而地,又落回到地面,发出一种让人心惊跳的刺耳声来。

 黑暗中,火光中,泥石飞沙。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

 在咆哮了一会儿后,本该越来越裂的爆炸声,却慢慢弱了下去。

 很快,整个山顶都停止了晃动,爆炸声也彻底消失了,山顶再一次恢复了黑暗和静谧,要不是有空气里浮动着的硝烟味和焦臭味,几乎让人不敢相信刚才有过地动山摇的恐怖画面。

 怎么回事儿?

 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占心悬了起来。

 “四哥,不对劲儿啊?”

 低下头来,权少皇盯她一眼,脸凝重地骂了一声。

 “狗的王八蛋。”

 占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骂谁,只是一口凉气还噎在喉咙里,紧缩的心脏还没有从恐惧中落回实处,狐疑地说“章中凯他搞什么鬼?为什么独独山顶上没有炸?”

 权少皇冷冷抿着,将她扶了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次咬牙切齿地低咒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确认一般抚了抚她的脸。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占皱着眉,摇了摇头“这里又没炸,我哪里会受伤?难道他就为了让我们虚惊一场。四哥,这可绝对不是章中凯的个性,他是鱼死网破的人。怎么会这样?!”

 权少皇黑着脸,眉头皱成了咸菜疙瘩,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等会儿再说,还有事情要办。”

 说完,就像回避什么似的,转头看向铁手。

 “你们俩没事吧?”

 铁手似乎也很不解“没事。”

 权少皇敛着眉,点头“走吧,那边的夜宴开始了,一起去吃一顿再说。”

 夜宴,吃一顿?

 占差点儿停住了心跳。

 在这个时候,去吃饭意味着什么?

 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在往不能预料的方向发展。明明就要让铁手送她离开的权四爷,干嘛又要带她去那个龙潭虎?心里寻思着,她却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临下山的时候,想到了刚才杨梅虚弱的喊声。

 在权四爷的搀扶下,她走到了被炸得不成样子的矮松斜坡。

 “杨梅…!”

 杨梅整个人成了一团黑影,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

 死了吗?

 心里酸了一下,占又喊了一声“杨梅!”

 权少皇瞥他一眼,没有吭声儿,直接蹲下去看了看,突然拎住杨梅的身体,死劲儿掐住她的人中,在她脸上拍打了几下…

 “噗…”一口鲜血吐出来,杨梅虚软的睁开了眼睛。

 看见占,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般,软绵绵地呻着,慢悠悠地喊她“占小姐…”

 她的醒转,让占相信了奇迹,急切地凑过去。

 “杨梅,你忍一下啊,我们马上找人救你。”

 气息不稳地眨了一下眼睛,杨梅的声音如同蚊鸣。

 “不,不用…你…活着…就,就好…”只有你活着,他才会活得好。

 心里闷痛地想着,杨梅虚弱地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来,又吃痛地呻了一下,突然伸出黑乎乎的手一把抓住了占的手腕,指了指自己的前,十分艰涩地说。

 “钥,钥匙…他…”

 说到这里,她像是后续无力了一般,突然瞪了一下双眼,嘴里含糊了几个字,脖子一歪就倒在了她的臂弯里,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杨梅!?”占心跳加速,急得又狠狠摇了她几下“你坚持住啊,我们马上找人救你…一定会救你的…”

 权少皇探了探她的颈动脉,皱着眉头扶住占的肩膀,冲她摇头。

 “死了!”

 心沉下,占狠狠闭了闭眼睛,咬着角,又将目光投向了一米开外的章中凯。哽咽的声音在夜晚的山上,听起来多了几分凄厉。

 “你满意了吗?章中凯,这结果你满意了吗?”

 章中凯当然不会再回答她。

 他死了,他已经完成了他最后的艺术化演出。

 轻轻跌在权少皇的怀里,占想到杨梅刚才救她的壮举,心痛得直冒冷汗。

 与她相处了这么久,她一直知道这个女人的品行不坏,虽然她对严战爱慕到了骨子里,可她并没有像有的女人那样为了嫉妒,在她的身上使点小心眼子,或者故意整她害她,哪怕她心里再不舒服,也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严战的吩咐,认真地服侍她…

 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想到,杨梅竟然会跑上来舍身救他们。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山风的呜咽里静默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掰开了她的手,在她脖子和身前摸索了几下——果然,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

 就着权少皇手中电筒的光芒,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一串钥匙已经很旧了。旧得钥匙的表皮上,甚至有了一层锈斑…

 这是哪里的钥匙?

 杨梅又为什么要给她?难不成她有什么托付的东西,要代她去办,却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她狐疑地望向了权少皇。而他不等她说,就点了点头。

 “回了京都,我会让人去查,别伤心了。”

 占合上杨梅的眼睛,让权少皇帮忙把她的身体放平,咬着下忍住心里滚滚而来的难受劲儿,慢慢地直起身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四哥,等事情完了,记得让人来带她回去。”

 “嗯。”权少皇轻声儿应了,占红着眼眶,看着这已经面目全非的山峦,怎么忍也忍不住眼睛里那一层浮动的水雾,了好几下鼻子,才低下头去,手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对着杨梅的尸体说。

 “杨梅,你还没有孩子吧?我以后让这孩子给你做干女儿好不好?等她会说话了,会走路了,一定会常常去看你…现在,我们就先走了。”

 “占小幺!”权四爷眉头微蹙“放松情绪!要不然该影响到咱闺女了。”

 这一招儿,百试百灵!

 强忍着心头的纠结,占故作轻松地咧开嘴笑了笑,又对着杨梅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由着他搂抱着往山下走。

 刚到山下,她就明白了刚才心存的疑惑。

 一群排列整齐拿着步穿着彩服的男子,已经把整座山的出路都封锁了。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们想不去吃严战家的山顶夜宴,只怕也没有办法了。

 苦笑!

 领头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少,我们家老爵爷等你很久了——”

 权少皇微微一眯眼“带路吧!”

 *

 金三角的山顶夜宴。

 一个绝对别具一格的地方。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和上山的时候一样,占从这边山到那边山,也是一步路都没有走。只不过,换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她不需要再别扭,更不需要再故意找话题来调节气氛,可以肆无忌惮地揽住他,闲话家常一样,向他说着别后的想念,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她的遭遇,说着杨梅对严战的感情。

 一路上,都是她在说。

 权少皇在听,并不怎么言。

 “四哥。”

 人还没到达山顶,看到那璀璨夺目的灯火,占心里沉着,终于放弃了唠家常,说起了正事儿。

 “你刚才就是为了过来救我,才失去了主动权吧?”

 “怎么了?”权少皇低头,眸底似乎映上了灯火,略略噙了笑意“这样不好吗?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占小幺多大的脸啊。”

 占哭笑不得,瞥了一眼山顶,若有所指地问“上头会有危险吗?”

 “你怕吗?”权少皇反问。

 “有你在,我就不怕!”

 刚才那么心惊胆颤的事情都经历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是捡回来的一条命,现在,就当在过期使用了。

 权少皇勾起,轻声笑开,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宠溺、从容、自信,根本就没有半点儿身在狼窝里的不自在。

 “不怕就好,一会儿你就吃吃东西,听听人家讲故事。要困了,就躲我怀里睡睡觉,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回京都,小十三还给你准备了接风礼物呢。”

 他轻松的语气,终于让占心头生疑了。

 这明明就是鸿门宴好不好?

 怎么权四爷,把它成了老朋友聚会?

 *

 山顶平台上,此时灯火辉煌。

 这场景,与白天占过来看见的,又略有不同。

 一层层从高大的树木上牵头而下的纱幔,被各灯光一点缀,离得宛如琼宇仙境,美好得特别不真实。而平台上面围成了一圈的桌子精致而大气,上面排的珍馐佳肴,还有美得带着还珠的桌花,无一不让人暗自心惊。

 都说谈生意要吃喝,难不成谈判也得吃喝?

 而且,来吃喝的桌中人,又整齐又诡异。

 除了zmi机关来的几个人之外,占还发现了面容憔悴不整的顾东川和林心纹,甚至还有被反剪着手绑在那里的…权世衡?

 自然,严战也在座。他的桌位旁边,还有一个老人。

 说他老,其实不算太老。

 只是如严战之前所说,他的外貌确实让人看了害怕。面部肌凹陷,骨瘦如柴,腮帮尖细,颧骨突出,好像身体曾经受过极重伤害一般,看上去长相凶戾又不太协调,就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让人由心底生出凉气儿来。

 他就是严正荣?

 占心里暗忖着,突然目光定在了一圈桌子的中间。

 ——那不是摆设,而是一张宽大的祭桌。

 祭桌上面,有着香烛纸钱和供品,在烛火的光亮下,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上面有权家老爷子和权世铎夫妇还有权氏五术及长辈们的牌位。白布铺桌面,黑布镶牌位,气氛低诡异。

 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一排排端着彩男合围了整个山顶,一个个地抬头,带着仄的气势,让这一个明明称之为“夜宴”的地方,生出一层肃杀之气。

 这个情况,是占万万没有想到的。

 明明整个局势一边儿倒地都在这个老爵爷的控制之下了,权少皇带过来的人质也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们为什么还要谈,有谈的必要吗?

 沉默片刻,严正荣打了个哈哈,率先开口。

 “人都来齐了吧?”

 他的样子,十足的长辈样子。

 “来齐了。”严战语气清冷。

 点了下头,严正荣又望向了已经落座的权少皇,长叹了一口气。

 “章家的小子没了?”

 一句家常式的问话,语气很淡,情绪不明。权少皇牵着占的手,扬了扬角,回答得竟然也十分平和。

 “没了。”

 “可惜了!这章小子是有些本事的人,我一直很看重他,没想到走歪了路。”严正荣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得好像他自己多‘正直’一样“本来今天晚上将会是事过多年后,权氏五术最为整齐的一次会面了,真是太可惜。”

 权少皇轻笑“世事无常,严叔你也不必难受。”

 睨他一眼,严正荣没有接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占

 “这位,就是占家的小女儿?”

 占对上他并无半分慈爱的面孔,淡淡说“是的,严叔可安好?”

 “不好啊!大概人老了。最近总是回想起当年,跟你爸爸一起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可都是好兄弟啊。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严正荣的言词之间,似乎全是心疼和难受,还有对往事的追忆。

 他这个样子,占只能说,这人真老成了怪,表演得跟真的一样。

 不咸不淡地笑了下,她不再回答。

 “饿了吗?”权少皇替她拢了一下肩膀上的外套,又亲昵地握住她的手来,语气温柔地问“要不要吃点儿?”

 “没事。不饿。”占笑。

 “嗯,再等一会儿,我和严叔叙叙旧,咱们就回。”

 权少皇顺着她的头发,温声笑着,丝毫没有做人家俘虏的自觉。让占更加奇怪的是,就连严正荣的样子,也搞得真就像在叙旧一样,还配合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差人给各家面前都斟了酒,才举起杯来提议。

 “为了久违的重聚,我们先干了这一杯。”

 除了被反绑了手的权世衡,其他人都站了起来,举杯示意。

 然后,每个人杯子里的酒都没有喝,不约而同地倒在了桌子前面,对准中间的祭台,将酒撒给了上面供奉着的权氏亡灵。

 放下酒杯,严正荣坐回去,长声感叹。

 “当年也是在这个地方,我们权氏五术的人,都被人招集在了这里…对吧,权二爷?”

 他后面这句话,问的是权世衡。

 权世衡嘴巴动了几下,一双眼睛大睁着,不知道是舌头出了问题,还是嗓子受了损,根本就发不出半句音来,只是一直狠狠地瞪住他,比仇人还要仇人。

 看得出来,他在天蝎岛上,没有少受罪,才搞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儿…

 严正荣轻松地笑着,面上凹陷下去的肌,看着更膈应人了。

 “我忘了,你现在只能听。那么,你就听着吧?!”

 占抿紧了,扫了一眼狼狈的权世衡,默默地听着严正荣越来越低沉的声音。

 “老四,你是不是也特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权少皇轻笑“是。”

 严正荣尖瘦的下巴扬了扬,突然危险地一眯眼“其实这一切的因果,归到底,只不过是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有人义无反顾,有人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到底。都是为了爱情啊。”

 一个瘦若枯骨的老头儿嘴里冒出“爱情”来,样子特别滑稽。

 可现场,却没有人笑。一个个,显然都洗干净了耳朵在听。

 权少皇看着他,了下眉心“真没想到,严叔也懂得爱?”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严正荣自顾自地喝着,声音冷冷地没有半丝热气。

 “老四,我本来也不想为难你。可东川那个孩子不容易,他也是你安叔唯一的血脉,而心纹…她是我心仪了一辈子的女人。换了你该怎么做?我想,你一定会成全严叔这点儿心意吧?”

 在他说起“东川”的时候,占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了顾东川。

 他表情淡淡的,并没有看过来,像是游离在整个事态之外,与己无关一样。

 注视着他清瘦了不少的脸,占眉心一下下拧着,心底五味杂陈,情绪复杂之极。

 这时,只听权少皇笑着问“不知道严叔,希望我怎么成全?”

 “很简单,你放手权氏和五术,我会给你寻一处安静的所在,让你种花养草,钓鱼溜狗,得个清闲自在。老四,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逍遥日子,对吧?”

 权少皇扬起了一抹笑,突然了下眉头,又指引他望向了一圈圆桌中间的大祭桌。

 “严叔这话,对得住他们吗?”

 严正荣抿着,一双眼睛里布了血丝。

 “我们权氏五术的后人,从小就受父辈教导和训诫,我们生来的使命就是孝忠权氏。我的爷爷,我的爸爸,我们整个严家,都是为了权家而存在的。可是,你们权家是怎么报答我们的?为了你们的家庭利益,为了你们的兄弟相残,毁了我们五个家庭,毁了我们的一切…老四,我们不该报复吗?”

 他的话,说得很重,语气却很平和。

 权少皇听了,也只是平静地笑笑:“严叔,权家没有对不起你。如果硬说对不起你的人,就是权世衡了。现在,人我已经在你手里了,由着你来处置,还不够吗?”

 “你认为够了?”

 严正荣笑看着他,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是戾气。

 不过,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善于控制情绪的家伙,语气一如既往的缓慢,一字一句,说出十分有条理。

 “老四,你不会以为就这样算了吧?不!远远不够。你们权家对我们五术造下的罪孽,就算拿你们整个权家人的鲜血来祭奠我们五个家庭,都是便宜你们了。而我的建议,已经非常慈悲了。”

 权少皇勾了下,眸子噙着一抹笑意。

 “严叔你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不懂?”严正荣冷笑“难道我说的不对?”

 叹了一口气,权少皇右手轻叩着桌沿,锐利的视线扫向了在座的一圈人。

 “严叔,本来今天晚上,我是想来听你老讲老故事的。可是现在,我听你这口气,大概年纪大了,故事都记不太清了,怎么全是胡言语?!行了,不如这样,由我来讲给你们听。严叔你也给我判断判断,我这个没有参与的小辈,说得不精彩?”

 占一怔。

 果然,权四爷没有说错。

 今天晚上,他是来讲故事的。而严正荣之所以占据了优势和主动却没有对他们用强,还奉若上宾般有酒有的招待,大概也是因为他心里的倾诉望很强烈,前尘往事憋得太久,太需要一个爆发点,一次解决恩怨情仇了。

 山顶的风声一直没有停下。

 这个故事,也很长。

 在座每一个听到故事的人,随着他的讲述,都实实在在的在旧时光里,身临其境地走了一遭。让那些旧人、那些旧事、那些带着苦涩的过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像一段惊了岁月的传奇,鲜活而真实地在脑海里放映了一遍。

 权家五术。

 山姓安、卜姓占、命姓章、相姓严、医姓赵。

 五个年青人都是五术嫡传,在权家老爷子的安排下,他们一起在M国留书深造了多年。在这个期间里,几个人在国内外来来去去,虽然每个人都有着与别人不同的人生境遇,可他们和权世衡,几乎都是一起认识的那一对影响了整个权氏格局的双胞胎姐妹——林心柔和林心纹。

 那时,青春貌美的林氏两姐妹才18岁,正是花骨朵一般绽放的年龄。

 正如所有三角四角狗血故事的开端一样,一群年青男女呆在一块儿,总会衍生出许多七八糟的双恋或者单恋的故事版本来。

 林家姐妹长得水灵灵勾人魂,而权氏五术的小伙子,也个个都出类拔卒,在一群华人里面独领风。那个时候,五术里面,除了已经结婚的安亚飞和有了对象的章瑞铭之外,只有风度翩翩的占子书,血气方刚的严正荣,儒雅博学的赵丰三个人还未婚。

 按理来说,三男两女很好分配,尤其是赵丰还无意争夺的情况之下。

 可狗血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氏的两朵姐妹花,同时喜欢上了占子书。而占子书喜欢的人却是单纯温婉的林心柔,而不是机灵怪的林心纹。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讨占子书喜欢的林心纹,她却偏偏成了严正荣的心头之好。

 事情就这么奇怪…

 当然,像这样儿的事情,在人间大杂烩里其实蛮多,姐妹俩爱上同一个男人更是屡见不鲜。不过,一般来说,没得到的那个姑娘,最多哭哭啼啼几下,大不了哀怨几年,结果么,该嫁人还得嫁人,用不了多久也就慢慢淡忘了,只有姐妹还是姐妹。

 可这个故事不一样,它会发展到后来的情况,确实与林心纹的性格有关。

 相较于林心柔的温婉善良,林心纹性格尖锐极端,还感多疑。

 每一次,当她姐姐与自己心爱的男人在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时,她都会躲在暗处里,咬牙看着,一点点衍生出更多的恨意来。最终,战胜了亲情,为了得到占子书,为了报复姐姐,她顾不得姐妹情分,一时心生歹意,想引当时在M国华人圈子里风的权家二少权世衡来玷污亲姐姐。

 那个时候的权世衡,在喜欢大嫂而不得的情况下,除了对大哥生出了嫌隙之外,对于女人,也正处于初始变态的萌芽状态。

 因此,占子书与唐心柔的两情相悦,在权世衡看来,也是十分不的。

 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达成了破旧联盟。

 林心纹自恃美貌,一直觉得除了占子书拿她不当女人之外,每一个见到她的男人,只要她愿意,都会乖乖地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所以他找到了医术传人赵丰,那个一直对她和气宽厚的男人,她想从他那里搞一点儿比较有用的药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对姐姐下手,再让占子书瞧到她与权世衡的好事儿。

 计划很完美。

 不曾想,赵丰对她虽表面客气,却真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兴趣。而且,赵丰,占子书和安亚飞三个人,当年关系最铁。于是,一合计,他们对林心纹要药的行为,就生出了怀疑来。

 在五术的传人里面,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那时候不过才18岁的林心纹,哪里又是他们的对手?赵丰很容易就套得了她的计划。而那个年月,正深陷在爱河里的占子书,年青的心也远不如三十年后作为净空方丈时那么通透与豁达。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同样也可以不择手段。

 于是乎,一个反计成型了。

 瞒着林心柔,占子书与赵丰和安亚飞三个人,轻松就把林心纹送上了权世衡的

 林心纹与林心柔两姐妹长得很像,而权世衡又喝了酒…事情的结果可想而知。

 事后,占子书没有掩饰对林心纹的厌恶,而当林心纹得知那一件事情是占子书主导的之后,更是悲痛绝,哭着把它告之了一直暗恋她的严正荣。

 因爱生恨,因恨生嫉,因嫉便又生出了后来的许多事端…

 一个多月后,月事没来的林心纹很害怕,背着一直不知情的姐姐,她让严正荣偷偷带她去了医院。结果正是她害怕的那样儿——她怀孕了。

 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怀了孩子会怎么样?

 她又惊又怕,哭喊着执意不要他。

 可是,严正荣却劝说她把孩子生了下来。

 同时,他还告诉了林心纹,权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也告诉了她,如果权世衡肯娶她,其实也是好事一件,她的未来什么保障都有了。接下来,他还找到了权世衡,告诉他说林心纹怀了他的孩子,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身份。可以说,从严正荣的角度来看,为了心爱的女人,他当年的行为,简直可以媲美情圣了。

 结果可以预见,权世衡拒绝得很彻底。

 他想结婚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大嫂。除此之外,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在他的眼里只不过都是女人而已,都是用来玩的,不是用来结婚的。

 不仅如此,他还十分的渣。

 除了给一笔钱堕胎之外,他连去看林心纹一眼都没有,继续又投入到了广大漂亮妇女们的怀抱里,人影儿都看不见。

 一个人最怕什么?就怕被得太过。

 严正荣与林心纹都觉得被深深的伤害了,仔细一合计,觉得这反正是权家的骨,只要她生下来,总有一天,也是能够认祖归宗的。他们不仅要让他认祖归宗,还要把权家所有的一切,都夺过来给他。

 可以说,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严正荣就想好了后来的报复。

 而这个孩子…正是严战。

 后来的后来…

 花了差不多三四年的时间,在严正荣有心的挑拨之下,权氏兄弟俩的矛盾越来越深。而权世衡的行为也越来越放纵,越来越猖狂,越来越让权家老爷子心寒。而严正荣则在这个时候,假意向权世衡示好,并且有意无意间指导他要把权氏江山夺在手里,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才不会处处受制于他的大哥。

 而这几年里,五术也各有各的境遇。

 有人结了婚,有人生了子,有人的子怀了孕…随着他们的成家立业,权老爷子也遵循权家的老规则,让他们的父辈慢慢将权氏江山的重要脉络,一点一点地交给五术这几个接班人的手里。

 要夺得权家,就要获得权氏五术的支持——这是严正荣告诉权世衡的。

 于是乎,就有了权世衡当年邀请五术几个人在这个不受权氏监管的金三角,这个平台之上的第一次合作对话。

 当然,五术怎么会为权世衡所用?异想天开!

 他们的拒绝,这也正是严正荣事先料到的,他要的就是将矛盾化到最巅峰。

 一个方面,他故意透风给权世铎,让他知晓权世衡的计划。

 另一个方面,在五术拒绝合作之后,他献计权世衡,用药轮丶了冷家长媳宝镶玉,并且施药使得五术都沾了她的身,从而让权世铎相信了五术,已经与权世衡混为一,在然大怒之下,权世铎不仅把权世衡撵去了M国不准他再回来,也在气急攻心时,收回了五术在权家的势力,并下令解散了权氏五术,还狠心说出“从此,五术与权家再无瓜葛”这样的话来,以至于让他在临死前,还对此耿耿于怀。

 一切都在按照严正荣的计划发展。

 又过了几年,在一件件事情的铺垫下,权世衡的仇恨值也被引爆到了极点。终于,他在严正荣的帮助下,杀掉了大哥权世铎杀了大嫂,使得权氏家庭当年一度陷入危机,而他得到的利益也越来越大,野心越来越膨。然后,就在他准备验收成果的时候,不成想,权家老爷子却将家族的继承权给了孙子,并没有留给小儿子权世衡。

 安排好一切,郁气攻心的权老爷子,也撒手西归了。

 老头子死了,他们终于放了心。然而,他们原本以为要对付一个年仅9岁的小孩儿,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却万万没有想到,年仅9岁的权少皇身边高手如云,不仅有权老爷子给他留下的一批忠信人马,还有为他授业的四个师父,一个个都是狠角色,要拿下权少皇,半点都不容易。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十几年烽烟…

 严正荣为了争夺权氏,一直在三条路线上跋涉和布局。

 第一,他配合权世衡不遗余力地剪除权少皇身边的羽翼,并且多次组织对他的暗杀行动。

 第二,他在某些国外势力的帮助下,成立了satan组织,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

 第三,他唆使权世衡一直对五术进行“斩草留”的行动。

 所谓“斩草留”就是杀掉了五术的父辈亲人,通通只留下幼儿孤女,再暗中监控教导,等待他们长大,借用他们的手来干掉权少皇,并且夺得最后的胜利…

 …

 一个跨越了近三十年的故事,权少皇说得很慢。

 占也听得很认真,就像真把它当成故事来听一样。

 或者说,人生本就如故事,故事也是人生。这一个又一个与她相关的故事,正如严正荣所说,一切不过起源于一场爱情。爱情这个东西,就是一把双刃剑,可以让人欢喜快活,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为了一场求而不得的爱,死去的人,无辜受到牵连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多得哪怕过去快三十年了,他们的灵魂似乎还未散去,也让他们这些小辈们,一直纠结在他们的故事里。

 她与章中凯…

 她与顾东川…

 她与严战…

 故事外的故事,怎一个纠结了得?

 “严叔,各位,你们觉得怎么样?故事还精彩吗?”暗哑着嗓子,权少皇黑眸沉沉,声音似笑非笑,带着一种离于故事的轻快。

 冷冷地瞄着他,严正荣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胡说八道!老四,看来,我给你开出来的条件太好了?你不喜欢养花种草的休闲生活,更喜欢埋尸在这风景秀丽的金三角?”

 捏了下眉心,权少皇看着四周端着的satan组织成员,淡笑问。

 “严叔,你真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

 严正荣没有的脸上,轻跳了几下,隐隐有了一丝笑意。

 “我承认老四你很聪明,今天这一招釜底薪也用得极好。把我的人换了,把你的女人救走了。可惜,结果你平安带着人走出金三角了吗?愚蠢!”

 说到这里,他冷哼了一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突然站起了身来,一步步走到平台边沿的悬崖边上,如同在指点河山一样,大气磅礴地指向了远方。

 “老四,你知道这金三角有多少我的驻军?有多少我的势力?知道有多少是我的人马吗?本来,我准备给你一个好去处,再回头慢慢收拾你家权老五的,可你似乎迫不及待等着送死?”

 权少皇轻笑着摇了摇头。

 “严叔,你说你这人,干嘛这样虚伪?刚才不还说要让我养花种草做逍遥少爷吗?马上就反了悔。你直接说要我的命咱就不用这么墨迹了,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严正荣静静看着他。

 “老四,有时候,我真舍不得你死。”

 “哦?为什么?”权少皇大笑。

 “斗了这么多年,一下子没了对手,人生会不会失去了乐趣?”

 权少皇波澜不惊地捏了下眉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魅十足地,将面前的碗往里面推了一下,跟着站起身来,无视边上虎视眈眈的兵士们,他望着严正荣走过去,也站在了山崖边儿上,一字一句地说。

 “严叔,你也算是一个奇人了。布局之妙,布局时间之长,足够让我这小辈钦佩。可惜了,你算来算去,好像算漏了一点?”

 严正荣冷笑着看他,眼神儿示意他说下去。

 而权少皇只是笑着,越走越近,脚步越来越轻快,声音也越来越轻松。

 “你说你千辛万苦夺下来的权氏江山,结果还不是得交给姓权的人手里吗?这样不划算吧?”

 “战儿他姓严,不姓权。”严正荣重重一哼。

 权少皇笑了“他着权家的血,他就永远姓权。”

 “你什么意思?”严正荣沉沉厉喝之后,突然间像是会意了过来,猛地一偏头,看着一个个口已经转了向对着自己的兵士,大惊失地望向了严战“战儿,你!你…”几个“你”字出口,他激动得嘴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这一辈子都为了林心纹,为了严战在持打算。可以说,为了把权氏的庞大江山到严战的手里,实可谓碎了一颗玻璃心。而且,从情分上来讲,他也一直真真儿地把严战当成自家的儿子来看待的。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背叛他?

 难道,真的就因为他姓权?

 事情的发展太过突然,不仅严正荣吃惊,在场不知内情的每一个人,都惊愕在了山风里,良久动弹不得。占也是,看着场上突如其来的变化,想到她在金三角与严战生活的这段日子,突然有一种诡异的梦境感,呆怔得像一尊雕像,怔愣愣看着严战发呆。

 严战叹了口气“他说得对,我姓权。”

 严正荣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醒悟过来般,颤着手指向了占,冲严战大吼。“为了她,对不对?为了这个女人?战儿!我说过,不管她是你的谁,只要你要她,爸爸就会给你搞到手,你这…这又是何苦?”

 占心里微窒,望向严战。

 而他并没有看她,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就慢慢地站起了身来,身姿矜贵地走了过去,并肩站在了权少皇的身边。

 “父亲,那些故事,都是你们的故事。本该与我无关,我真的宁愿不知道!”

 “你!你混蛋你。”严正荣气得声音直发抖,想了想,又使劲儿叹了一口气,想要挽回局面“战儿啊,你不要听权老四他胡说八道!他刚才说的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爸爸告诉过你的,是权家得我跟你妈妈走投无路…要不然,要不然我们怎么会让你在孤儿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不都是权家给的吗?”

 “你不是为了锻炼我的意志吗?从小你不就那样训练我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人所不能忍,才得夺人所不能夺。这不是父亲你教的?”

 “傻孩子!哪儿有舍得孩子吃苦的父母?”

 “呵呵…”严战突然浅笑,勾了下,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一脸苍白的林心纹,还有完全动弹不得的权世衡,举起手来指向他们“我的父母,你是指他们两个吗?为什么我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为人父母该有的慈爱?”

 “你,你们?”指着严战,严正荣嘴一直在哆嗦。

 “战儿,你是铁了心,为了这个女人,不要父母了是吧?”

 “父母…”严战突然苦笑,声音低沉得宛如呢喃“曾经,我有过一对极爱我的父母,可,不是他们。当然,也不会是你。”

 严正荣瘦弱竹竿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那气得摇摇坠的身体,让人真害怕一阵山风吹过来,就把他给刮跑了。

 “你…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混账东西来?”

 权少皇弯了下,拍了下严战的肩膀,眉头皱得森冷。

 “严叔,其实你错了,你一直都错了。我们才是亲兄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而且,你当年对他做下的事情,真以为他就不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事情突转太快,严正荣气恨得,咬牙切齿。

 权少皇浅勾了一下,慢腾腾地又近了一步,用只有他才能听得见的声音,低低说了几个字。

 一听这话,严正荣顿时脸如死灰。

 然后,他手指着不远处古怪笑意的权世衡,对严战大声说“战儿,那件事,是权世衡干的!我跟你说过的,跟我无关!”

 “父亲,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严战突然笑出了声儿来,略一低头“可惜,我长大了。我也没有让你失望,懂得了衡量对错与真假。当然,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准备现在就回报你。”

 说到这里,他目光浅眯着望向了权少皇。

 权少皇没有说话,突然冲铁手使了一个眼色。而从头到尾一声儿都没有吭过的铁手,突然面无表情地从身上掏出来一本陈旧得有点儿离谱的线装残本来,递了过去。

 严战接过,递给了严正荣。

 “父亲,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瞧瞧可好?”

 颤歪歪地接过那一本破烂的旧书,严正荣表情突然一变,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摩挲着书页上泛黄的纸张,声音沙哑颤抖。

 “这书,这书你是从哪里来的?”

 权少皇态度轻谩的哧笑了一声儿,而严战也没有说话。

 良久——

 铁手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书是我的。”

 严正荣调转过头,盯着铁手一眨不眨。

 “你,你是…?”

 铁手没有回答他,而他想了想,突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老四啊老四,他才是你敢带几个人就闯进来的原因吧?”

 权少皇失笑着,摇了摇头“不!严叔,你把自己想得太重感情了。你这个人阴冷无常,我根本不敢保证铁手的身份能不能打动你。说到底,当年你为了自己的夺权计划而驱杀五术时,把严翊的父亲,也就是你的亲弟弟也得走投无路,逃到石市默默无闻地做了一名警察才得以苟活,这手段狠得简直无人能出其右。你说,我又怎么能指望你今天会为了侄子,放弃掉侵权氏的野心?”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转折得太过高端。

 占心怦怦直跳着,与艾伦默默对视,根本说不出话来。

 铁手叫严翊?他竟然是严正荣的侄子?这事儿给闹得!

 山顶的风,还在呼啸着吹,好像恨不得一朝儿吹掉这人世的残忍一般,声若咆咽…

 良久,严正荣喉结上下滑动着,扫了铁手一眼,情绪比刚才稳定了不少。

 “原来你们早就连成了一气,准备要报复我?”

 权少皇笑“这叫正当防卫吧?”

 严正荣轻哼,不再理会他,目光再一次悲痛地望向了严战。

 “战儿,你可真傻!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放弃的东西到底意味是什么?权利、富贵、地位、荣华,你这一放手通通都没有了懂吗?你帮了他,你又能得到些什么?傻孩子,你听爸爸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愿意,不管是权氏也好,女人也好,通通都是你的啊,傻孩子!”

 严战黑眸深了深,闭了闭眼睛。

 “父亲,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也感谢你教会了我,什么才叫着残忍。而现在,你们严家,权氏的相术,有了阿翊在,不至于会没有人继承,你就安心吧!”

 安心两个字,让严正荣瞪大了眼睛。

 “不!战儿,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啊,傻孩子!”

 严战长身而立,在山风里,姿势孤寂。

 好一会儿,严正荣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在跨越了三十个秋之后,他算天算地,会败给了一个小辈,而且还会被算计在自己培养的接班人手里。

 归到底,他还是败给了一个女人。

 女人啊,她们才是男人的杀手锏。他有千军万马敌不过一句“他喜欢”他为了爱情苦苦筹备几十年,结果又败在了爱情手里,而且还败得这么惨,败得这么突然,败得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儿余地。

 “心纹…”

 突然他转过头去,看向了林心纹“你觉得我错了吗?”

 不得不说,林心纹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女人,一个十足十的狠角色。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她现在还能镇定如斯,还能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严正荣的身边去,面对着一片远方的空茫山影,用她最柔软的声音轻轻发笑,确实不简单。

 “正荣,你没有错。大丈夫本就当有抱负,今天的结果,只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你真这么想?”伸出他枯瘦如柴的手,严正荣抚上了她的脸。

 林心纹哪怕此刻狼狈,可气度看上去还是像做“权太太”的时候那么高贵。但她一眼都没有看权世衡,眼睛始终盯着严正荣凹陷的脸,一眨不眨。

 “正荣,这些年为了我,你吃了多少苦我都记在心里。”抬手,她轻轻抚上严正荣的脸,沉默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又接着说:“你看看你,为了取信权世衡那个老王八蛋,你都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了?正荣啊,我值得吗?”

 “值得!心纹,只有你值得。”严正荣眼眶润,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林心纹角带着笑“还是他说得对,世间之事,本就是‘吾之糖,彼之砒霜’,谁喜欢谁了,那都是注定的,不该去强求。正荣,我刚才就在想,如果当年,我看上的人不是占子书,而是你…这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一样?”

 严正荣笑了,脸上皱纹深深。

 “那谁知道呢?只怕也没有机会再试了。”

 “是啊,好遗憾。”

 “心纹。”严正荣深深地看着她“我只怕不能再保护你了。”

 “没事儿。”林心纹冲他笑“正荣,我再也不需要人保护了。”

 “好,那我…心纹,我先走一步!希望战儿能够醒悟!”

 说到这里,他突然冲她暖暖一笑,回手来,在众人完全没法儿思量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跳下了身后的万丈悬崖…

 众人伫立,静静不语。

 这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夜晚,又一个人走向了他命运的归宿。

 山崖边上,林心纹似笑非笑地看了半晌,好像没有一丝悲伤,慢慢地转身,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什么东西来,向中间走了几步,在占不远处站定。

 “小幺,这个东西是你们的外祖父当年给我和你妈妈打造的赤金长命锁。我们姐妹俩,一人一个,一直都带在身边的,我只怕这一次是回不了京都去祭拜她了,麻烦你替我带给她…就说,就说做妹妹的,这辈子对不起她了。我们两姐妹的恩恩怨怨,我会到下面去,给她解释…”

 她笑得很凄凉。

 在这一刻,在这一秒,占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无边无际的痛,夹带着一种汹涌而来的悲伤情绪。她立刻就判断出来,林心纹她一定想随着严正荣跳崖,这是在代给她后事。

 可…

 她是严战的妈妈啊。再坏,也是妈!

 而且,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嫡亲的小姨啊。真能忍心让她就这样去死吗?

 一种血脉相连的亲情,让她几乎没有考虑太多就走了过去,伸出手接在了手里。

 “好,你…”然而,就在她拉住她想要劝解的那一秒,林心纹却突然拽紧了她的手腕,一个顺势往后一拉,就往悬崖外面扑了出去,凌厉的声音响得如同鬼魅。

 “战儿,妈要为你除了这个小妖,你才会懂得去争取属于你的东西…”

 “小幺——”

 “占——”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呐喊,有人紧跟着就扑了过来。

 不过,因为林心纹是严战的亲妈,没有人开,只是拼了命地想将占从她的手底拉扯出来,而权少皇拧住林心纹的手腕都快掰折了,她也死咬着牙不松手,哈哈大笑着,呜咽一般哭诉。

 “战儿,妈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耳朵‘嗡嗡’叫着,占昏厥,看着三尺外的悬崖心尖儿发颤。

 她这都是走的什么运?人人想杀的香饽饽?

 其实这个地方,她很熟悉。

 白天的时候,她还曾经坐在这里和严战聊过天,景很美…

 然而,此时,她的头顶上是林心纹那一张像千年老巫婆的狰狞笑脸,还有在她同归于尽地拼命拉拽下,黑森和恐惧…

 如果摔下去,只怕得…万劫不复了吧?

 而章中凯的死亡盛宴,也将会有一个最完美的收宫和见证了。

 突然——

 她觉得身体一松,林心纹拽住她的压力没有了。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猜测是有人把她拉开了,正准备长吁一口气来庆祝新生,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两个身影就在她的面前滚落了下去。

 “啊!”悬崖下,是林心纹长长的尖呼。占惊惧之下,四处张望,还有一个掉下去的人是谁?

 谁被林心纹拽下去了?

 其实,说时迟,那时快,整一个混乱的局面,也不过短短十来秒的时间而已,占她没有反应过来是情有可原。可是,等她稍稍过气儿来,那一口噎在喉咙里的郁气,就再也吐不出来了。她瞪大了眼睛,扑向了崖边儿上。

 “哥——严战——”

 脑子里突突地,她来不及清醒头脑,呼吸几乎停止了。

 严战掉下去了,是严战掉下去了?

 今天白天的时候,他还在这里为了她使诈亲他的事儿发笑。

 现在,他真的就从这里掉下去了?

 凄厉的风声呼呼鼓动着她的衣服,林心纹的尖叫声已经消失了,山崖边儿上,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在风声里回响,在歇斯底里里的咆哮,在痛彻心扉的悲鸣。

 “四哥,快救他,快让人去救他啊?他是我哥啊…”“占小幺…”权少皇稳稳抱住了她。

 可占的脑子一片昏,什么也听不清。

 面前,是严战矜贵俊逸的面孔,是他微微勾的浅笑。

 其实,刚才在得知严战是他表哥的时候,她一直都不敢去回想。不敢回想她与严战认识的那一些过往。当然,主要也是不敢去回想关于在金三角里的这一段日子。他们同吃同睡,在这一段不合常理的光里,她虽然是被强迫,可她一直知道,自己真的并没有很讨厌他…

 如果可以重来,她不会再诈他,不会用手指代替嘴去吻他。

 可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不可逆转。

 不管是生命,还是罪恶。

 章中凯如此,严战如此,严正荣如此,林心纹如此,还有很多在此事中枉死的人…他们每一个,如果可以重新选择,说不定都会选择不同的路。然而,生命偏就只有一次。

 花谢了,还会再开。

 人死了,再也不会复活。

 她大哭着,跪在那里,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这漆黑山崖的惨裂,将这个夜晚映衬得凄厉而悲壮。而严战在她与母亲之间作出来的选择,直直撞入了她的灵魂深处,让她觉得用死都无法偿还他的情义。

 心,痉挛着。

 嘴,一直在哆嗦。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那个叫着严战的男人,还会出现在面前,冲她扬浅笑,告诉她说“世界上最幸运的事,就是你跟你的有情人,不是亲兄妹。”

 “占小幺…”权少皇狠狠搂住她,心痛得声音都在发抖。

 谁在喊她?谁在喊她?

 占泪如雨下,目光像蒙了一层雾…

 “小幺…你不要死…小幺…你不要死…”

 “小幺,我发誓,一定要报仇…”

 一个男人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她的耳朵边儿上,还有一个熟悉的哽咽声,头越来越痛,越来越痛!飘飘然间,就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她的意识越飘越远,那个声音却始终在耳朵边上回响。

 梦吗?

 又是噩梦吗?

 她的心在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帘再次变成了血红色,铺天盖地的血红色…

 世界,消失了,一切都在消失…

 她的身体,一直在下坠…

 “救命…救命…”

 她头冷汗的大喊着,突然从上坐了起来。

 呼哧呼哧地着气儿,她四处观望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坐在锦山墅的上,卧室里空空的,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团,孤寂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呼!果然又做梦了。

 此时,离开那个是爆炸与血腥味的金三角,已经很久了。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是会这样不停地重复那个同样的噩梦。晚上也总是睡不安稳,有的时候会半夜里骤然惊醒,有的时候大白天补眠也会发噩梦。还是,就是金三角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幕一幕,就像在放小电影一样,每一个情节,总会不时在她的脑子里一一回闪。

 那天晚上,死了好多人。

 章中凯死了!杨梅死了!严正荣死了!林心纹也死了!

 …严战,他也死了吧?!

 后来是怎么离开的金三角她已经不记得了,甚至于怎么回的京都,她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回来之后,她行尸走一般呆在锦山墅里,昏沉沉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5月20的那一天,她的女儿小十五呱呱坠地,她这才彻底地恢复了清明的意识,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

 世界上的事,总有那么多奇妙的关联。

 5月20那一天,本来就是她的预产期。她的小十五,也是掐着预产期出生的孩子。可非常不巧那一天,也正是24节气的“小”她苦笑之余,索给女儿取了一个小名,就叫小。偶尔她也觉得,就像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定律牵引一样,小十五她怎么那么奇怪就出生在了那一天。

 而今天,在她又一次噩梦醒来的今天,柜台上的历,已经翻到了8月8

 离那个恐怖的金三角之夜,过去了九个月。

 她的女儿小十五,也已经四个月了。

 静静地抱着膝盖,她坐在黑沉沉的卧室里,没有去开灯,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窗外那一抹灰白发了老半天呆。又从头柜的盒子里,掏出那把生了锈的钥匙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里觉空的撅得难受。

 好一会儿,她放好了钥匙,终于慢腾腾地下了

 打开了卧室门,她张望一眼,往还亮着灯光的书房去了。

 从金三角回来之后,权少皇也一直在忙。

 他忙着处理那一系列事情的后续问题,忙着处理权氏内部的种种纠葛,忙着处理zmi机关的人事及工作问题,忙着给权氏家族输入新鲜的血源。一个那么大的家族,完全相当于一个“庞大的帝国”在被权世衡和严战制衡了那么长的时间之后,要想让它重新走上正轨,实在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四哥?”

 轻轻敲了两声,她推开书房的门儿。

 只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书桌后面那张大班椅上的男人。

 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指上夹着烟,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本旧书上,冷峻的面孔看上去严肃而稳重。可他指间忽明忽灭的星火,还有烟灰缸里堆砌出来的几个烟头,都表明了他心里的情绪,并不如面上那么平静。

 “看什么呢?”占睨着他问。

 权少皇勾一下,摁灭了烟头,冲她招下手。

 “你怎么起来了?”

 占着拖鞋,脚步声有些沉,慢慢走到了他的身边儿。

 “嗯,做了个梦,醒了睡不着了。你怎么还不睡?”

 “处理点事儿。”

 权少皇回答着,没有回避她,随手把书桌上的那本书拿起,漫不经心地放入了面前的抽屉,伸手过来就搂住她的,似笑非笑的抬头问。

 “没我陪着,睡不好?”

 嗔他一眼,占瞥了下抽屉“什么书啊,半夜三更不睡觉,看得这么认真?”

 轻唔了一声儿,权少皇将她搂紧在身前,声音低沉。

 “就上次在盐厦大厦,缴获蝙蝠的那本《金篆玉函》残篇。”

 这件事占是知道的,以前她就知道。

 只是此时听来,感觉略有一些不同。

 她微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淡淡地问“书是我哥的吗?”

 她这一句‘我哥’,说得很随意。随意得权少皇都无法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情绪,随意得好像她其实并没有多在意那个人一样。

 可他知道,不是的。她很在意。

 目光微微一闪,他也随意地点了下头,叹息着轻拍了一下她的背算做安慰,然后手臂稍稍一用力,就将她搂了过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额头轻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是又做梦了?”

 “嗯。”占盯着他的脸“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吗?”

 抚了抚她的脸颊,权少皇心里沉了沉。

 “占小幺,那山崖很高,背后那个地段荒山野岭的太偏僻了。而且,你知道的,那附近的人太杂,还有…”

 顿了下,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不说,占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就是让她不要抱希望吗?从那地方掉下去,哪里还能活下来?

 轻轻地窝在了他的怀里,她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鼻子在他身上蹭着,仿佛在汲取他身体温暖来强迫自己,将总在脑子里回旋的噩梦给忘掉。

 两个人无语了良久,她才睁开了眼睛。

 “四哥,桑儿她什么时候到京都?”

 “快了!里昂说准备妥了,很快就派人送回来。”权少皇笑着刮她鼻子,语气无限怜爱“你看桑儿就要回来了,你得照顾自己,好好睡觉,要不然,怎么让桑儿见到她小姨最漂亮的第一面,嗯?”

 慌乱地拍了拍自个儿的脸,占蹙了眉头。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憔悴?”

 “还行吧,徐娘还没老!”

 “…去!”占瞪她“这是嫌弃我了?”

 “在老婆大人面前,小的哪儿敢放肆?”权少皇调侃地笑着,亲了下她的额头,看上去十分风倜傥,只他微微拧起的眉心,还有下巴上青幽幽的胡茬子,还是让他看上去多了些疲惫感。

 这个样子的他,让占有点儿心疼。

 手心搁他俊朗的脸上,她轻轻摩挲着,语气软糯了不少。

 “四哥,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完的,你不要累着自己。我们娘儿仨还靠着你来养活呢,你要累倒了,我还得寻思去改嫁,多麻烦?”

 “,好有出息。有种再说一遍!”

 冷哼了一声儿,权四爷双臂一收,紧紧地环住她的身,低下头来,使劲儿在她上啄了几口,才在她的息不匀里,将脑袋埋在她肩窝上的头发里,低沉低的说着,嗓音里,带着一点儿难以描绘的沙哑。

 “占小幺,你要乖乖的,我希望你快乐。”

 “废话不是?我当然快乐了!”

 角一扬,占双臂吊在他的脖子上,与他紧偎在一处,眉间眸底都是温柔。

 “四哥,经过了这么些事情,我更加确定,人活着啊,每一天,都得当成世界末日来过。你说呢?这一秒还能吃饭喝水,和相爱的人搂搂抱抱,谁知道下一秒又会发生啥事儿?所以啊,得知足!”

 闭着眼睛,权四爷长睫跳了跳,几乎是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味道,语气淡然而多情“好,快乐就好。”

 捧过他的脸,占嗔怪地瞪了一下,才勾了勾角。

 “你也是!来,爷,给你媳妇儿笑一个?”

 “傻样儿!”眼角一弯,英俊潇洒魅霸道的权四爷,又回来了“对了,占小幺,准备过完中秋时候,咱权氏五术的几家人团聚一下,这个事情,交给你准备怎么样?”

 占微笑“行啊,没问题!有孙青帮我,小case啦!”

 “得瑟!”

 “就得瑟了!”

 两个人像是刻意回避一般,调笑自在,都绝口不提不开心的事情。可是说到五术的团聚,还是不得不想到一个人。

 迟疑下,权少皇眉心微拧。

 “只是命术…章中凯没了,这章家也算是没人了…”

 每次想到章中凯,占首先想到的不是他与她过去的那些美好的校园逸事,而是他死之前的一次次疯狂。叹了一口气,她脑子里映上了那一天晚上山顶上的冲天炸焰,愈发觉得生命富贵,偎着权少皇的身体就更紧了几分。

 “章中凯这个人,如果不是走上了歧途,如果不是被严正荣恶意导,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会是一个非常有出息的男人。可惜了!”

 对此,权少皇比较认同。

 “认真说来,他又何尝不是第二个严正荣?”

 “唉!怪不了谁,都是他的命。”

 “嗯。命!”

 懒洋洋地说着,想到那个绝顶聪明,却没有得到好报的人,权少皇也不免有点儿唏嘘。正如占之前猜测个的那样,对于章中凯,因为他父亲章瑞铭的关系,因为他是权氏五术的后人,权少皇确实曾经给过他很多次机会…

 可是没有想到,他仍然一意孤行。

 两个人搂在一处,静默了好久都没有再吭声儿。

 “占小幺,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权少皇呼吸浅浅,吻着她的头发问。

 没有抬头,占窝在他怀里,低低回应“桑儿就要回来了,四哥,你准备让她与顾东川团聚吗?”

 权少皇沉默了。

 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可是顾东川的事情,还没有彻底了结。虽然他的事儿,可以被认定为因为女儿受到了胁迫,可是他做的事情实在不是轻易能抹过去的,足够让他好好喝一壶的了。至少在短时间之内,这件事儿没法办法得下去。

 想了想,他角一扬“占小幺,你希望我怎么做?”

 垂下眸子,占不去看他的眼睛。

 每一次提起顾东川,她的心里都会有点儿别扭。

 而这一种别扭劲儿,奇怪的是,她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什么。

 如果说是她与安东华当年的情谊,可她在面对顾东川的时候,也许是事过多年没有见面生疏了,她真的已经没有了那么深刻的感受。要说她不在意那份情谊吧?每一次在她的噩梦里,那一个声音,那个她基本上已经确认就是安东华的声音,总能让她心绪不宁,泪面。

 很矛盾!很惶惑!很不安。

 “四哥…”考虑了好一会儿,她才推了推他的肩膀。

 权少皇就知道她在纠结,声音略沉。

 “想说什么,就说!”

 眨巴下眼睛,占拧他的脸。

 “醋酸味儿真重。我是想说,我相信你会给他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哟嗬!占老师说话,果然最有艺术节奏!”权少皇笑着揶揄完,见她又皱起了眉头,不的眼风儿杀气腾腾地过来了,只得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行,我知道怎么处理了。现在,娘子,我们可以去就寝了吗?”

 哭笑不得地瞟了他一眼,占起身站了起来。

 “OK,夫君你先请!”

 刚走了两步,她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摸着下巴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他放书的那个抽屉“四哥,我这几天闲得无聊,就想翻翻书,把你这一本古董《金篆玉函》的残篇给我翻一下?”

 其实吧,她对《金篆玉函》这个东西的兴趣,一直不大。

 可是,知道这是在盐商大厦蝙蝠手里缴过来的,她就有了点兴趣。

 然而,她没有想到,明明是很小的一个要求,权少皇脸色变了变,目光却深邃了不少,揽了她就往外走。

 “行,明天过来拿,现在先去睡觉。”

 他的推诿和急切,让占奇怪了。

 “我又没说要现在拿,急个什么劲儿你?”

 自觉失言,权少皇了下眉心,笑着揽住她的肩膀。

 “行行行,老婆大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请!”

 占抿了下嘴,愈发觉得他的行为莫名其妙。略略一思考,她索解开了他的手,转身过来掂着脚尖,近了他的脸,抬头,眯眼,抛了个媚眼儿。

 “权四老爷,你又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了对不对?我算发现了,咱俩之间积累的账单儿,那是越来越多了,你说说,我该怎么找你算账才好呢?”

 轻笑一声儿,权少皇低头,使劲撞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占小媳妇儿,你说怎么算,咱就怎么算,不要急,咱俩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算。”

 眼风剜他一下,占重重哼了声儿,身体从他腋下钻过去,灵活地一下子坐到了他的大班椅上,速度极快地拉开了面前的抽屉,拿出那一本《金篆玉函》来,狡黠地笑着,一页页翻了开来。

 “我今儿到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鬼——”

 话到此处,她突地一愣,落在泛黄书页上的手,微微一顿。

 “这照片…”

 那是一张夹在《金篆玉函》书页里面的照片,照片的年代颇为久远。

 照片儿的背景是依兰,照片儿上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含苞放的笑容,羞涩漂亮得让她自个儿都眼前一亮。

 考虑了一下,她歪了歪脑袋,抬眼瞄他。

 “四哥,这张照片儿,你哪里来的?”

 眉头微蹙,权少皇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在说“当时顾东川不就在现场么?它就夹在书页里。这是安东华的东西吧?呵,知道他一直都念叨着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暖和了?”

 安东华的东西。

 这个,占绝对相信。

 因为那张照片上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她还没有认识权少皇呢。

 抿了抿嘴,听着他酸溜溜的语气,占的思维总算跳转了过来。轻声笑了笑,她故意把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迟疑了好半晌儿,才偷偷抬头瞄他。

 “吃醋了吧?”

 手指撑下太阳,权四爷做出一副特别难过的样子来。

 “那可不?醋死老子了!怎么办?占小幺,你今儿晚上准备怎么安慰我?”

 瘪了瘪嘴巴,占不理会他的老不正经,目光看着照片儿,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可仔细起起来,她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想了想,她的神经又搭到了安东华这头来了,颇为感触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儿说。

 “四哥,我改天个时间再去看看他。成吗?”

 瞄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权少皇作势考虑了片刻,才酸不叽叽地回答。

 “成呗!”

 “噗!至于么你?”

 抿着嘴浅笑着,占觉得这厮装吃醋的样子特别的搞笑,忍不住就飞瞄了他一眼,结果却发现,他的目光深沉得有些过分了。心里寻思着他可能真的不太舒服,她赶紧笑着摇了摇头,将照片和书都放了回去,起身乖乖地圈住他实的身,将脑袋贴在了他的怀里,软着嗓子哄他。

 “四爷,我是你的人,雷都打不动的事儿,你醋个什么劲儿啊?”

 “谁醋了?”

 “不承认?”占抬头,笑话他。

 权少皇挑了下眉,扬笑“好吧,我承认!”

 呵呵一乐,占再次埋入他怀里“可是四哥,我感激他,他曾经帮忙过我,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儿,你明白吗?”

 “嗯!”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

 可是占知道,依了他嚣张跋扈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一般情况下,权四爷的醋劲儿指数,可以大到恨不得她周围五米内男士都止步,所以说,没有把顾东川视为她的谢绝往来户,绝对称得上是格外开恩。

 舒心的一气,她挽住他的手臂。

 “四老爷,夜深了,该歇着去了。”

 “行,走吧,顺便看看咱闺女去。”

 两个人挽着手,关了书房的门,慢慢走出来,去了婴儿房。

 育婴师就睡在房里,听到开门的动静儿,立马就醒了过来,正准备问好,占就笑眯眯地冲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和权少皇一起走到了婴儿的旁边儿,慢慢地蹲身下去,看着躺在里面那一个粉嘟嘟的可爱小女婴,脸洋溢着母爱的微笑。

 她好小。

 虽然比起出生的时候,已经长了个头了,看着还是小。

 “十五乖乖,老爸来看你了。”

 权少皇当年带小十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两岁多了。说来,他还真没有对阵这种小婴儿的经验。所以,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他每一次抱起她来,都束手束脚的有点儿狼狈,又想亲热她,又害怕摔了她,那胳膊肘儿僵硬得,完全一副新手上路的样子,招了不少的笑话。

 “十五…”

 “你别摸她,她睡着了。”占嗤他。

 正睡得的小十五,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吧唧吧唧地噘了下小嘴儿,像在吃似的,小嘴巴使劲儿瘪了几下,小脸儿上居然出了一个足的笑容来。

 “嗬,瞧我们的小丫头,做什么美梦了?”权四爷低低的笑。

 “还能是什么?吃呗。”占也跟着笑,笑得眼睛都弯了。

 “不一定,万一是梦见帅哥了呢?”

 “噗,你个不正经的老爸。”

 “咳,我是说,万一梦见在收拾她哥呢?”

 占哧的一声儿,想到小十五和小十三之间的搞笑事情来,差点儿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儿来“你这个暴力老爸,这么小的孩子,整天就知道教他们打打杀杀,她哪里有可能做这样的梦?”

 “也是哦!”权四爷低低念叨了一下,突然转过头来,一双幽黑的眸子直盯住她,咂巴了一下嘴“占小幺,我也想…”

 “想什么?”

 瞥了不远处的育婴师一眼,权四爷清了清嗓子,低头亲在她耳边。

 “也想做我闺女那样的梦!”

 迟钝了两秒,占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红,轻轻捶打他一下,为了不让他在闺女和育婴师的面前丢人,赶紧拽了他的衣袖拉起来。

 “行了,太晚了,回去睡了。”

 “好,搂着媳妇儿睡觉去!”

 捏了捏他的脸,权四爷笑容得

 占憋住笑没有理会她,不料刚出了婴儿房,还没有走几步呢,上突地一紧,整个人已经离地而起了。权四爷大喇喇的公主抱十分稳健,走了几步,大概玩高兴了,故意像玩儿似的,把她抛起来又接住,来回抛了几下,吓得占心脏都缩紧了。

 “要命了!权少皇,大晚上的你搞什么?啊!”“好媳妇儿!别怕,我一准接住你!”权少皇哈哈大笑。

 吭哧吭哧的惊叫了两声儿,占双手吊上他的脖子,将脑袋使劲儿贴在他的肩窝儿里,见他大孩子似的笑容,想到两个人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心里某一处就被熨帖得温暖了起来。

 生活里,有太多的不如意。

 但在这些不如意里,她获得了太多太多。

 人得知足,知足才会常乐。

 人得懂得珍惜,珍惜才会幸福…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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