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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三章 、危机四伏
  在接到下面的电话报告之后,肖子鑫虽然立马明白悬圃县发生的这个特大突发**件非常严重,但是到了地方,尤其是到了第一现场之后,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的确,跟电话里向市领导汇报的情况一样,据掌握的数据,已经确定死了七个人。▁(╯▽) ?▁

 另有三个重伤在医院抢救…

 而公安局长阮水清当面向肖子鑫汇报时,说已经迅速锁定了重大犯罪嫌疑人…

 “这个人叫什么名?为啥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了解到没有?”肖子鑫问。

 “这个人叫石源。有个外号叫‘石二哥’,长得很壮实,杀人原因还在抓紧调查了解,恐怕跟之前与一些人的纠纷案有关,也可能与他杀猪有关。”

 “杀猪?”肖子鑫眉毛一挑。

 “恩,这个人是个农民,这些年来就靠杀猪跑乡镇市场赚钱,跟一些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矛盾点…肖秘书长,您咱们什么时候下去现场?”

 “走,现在就下去,车上有些情况再汇报吧!”

 肖子鑫到了悬圃县公安局,连口水也没顾上喝,就跟其他先他一步到的领导一起奔乡下去了,乡下,才是这次特大突发事件的第一现场。

 处理危机事件,如今已经成为重要领导的一个必备能力!

 …

 正如阮水清汇报时跟肖子鑫说的那样,一口气连续杀了七八个人重伤三个的人,真实身份——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叫石源,绰号:石二哥。

 此人所在的乡村,本身就有一个集镇,叫大营乡。

 杀人那天一早叫的时候,石二哥就醒了,十八年来养成的习惯准时准点,比钟表都准,他麻搭着眼披上衣服,接下来第二步一定是点上烟先着。

 边边下地找鞋,歪着头,一条眉毛被烟薰得蹙着,呆坐片刻,直到那的差不多了,烟头朝地上一丢,人才真正清醒过来。

 天还黑着,但他知道,一天的生活开始了。

 于是穿衣下地,摆了热被窝的惑。

 很少有人知道,在呆坐的那一小会儿,石二哥的脑袋瓜子里都会想些什么呢?那点时间也许不足三五分钟,这个平里不擅言谈,有事能憋就憋着的人,也许想的是一天前刚刚发生的烦恼事,也许是盘算着下一批生猪到哪去收。

 反正,天天困扰着这条农村汉子的烦心事都是这些。

 这些年来,杀猪卖,勤劳致富,石二哥的日子过得好,在村子里算是富户。柴火是现成的,就在院子里,先烧上一大锅水,院子里猪的嚎叫就开始了。

 来帮忙的抓猪人按腿的按腿,拿刀的拿刀,猪的劲头蛮大,可不仅仅是嚎叫那么简单,面临死亡,三四百斤的大肥猪目瞪齿裂在案板上又蹬又滚,却抗不住石二哥加上帮手的力气,按住那生灵后,照着脑袋猛一子下去,猪就被打懵了,蹬蹬腿,拚命挣扎只剩下浑浑噩噩的哼哧声,刀一捅,不偏不倚,正中脖颈…

 脑袋往下一,一桔杆就在脖子下面接血的大塑料盆里搅动起来,防止滚血凝固。

 这一切,石二哥做得毫不手软,利索有准头,嘴里依然叼着一烟。完事,水也烧得反花了,热气腾腾,血脖子只剩下一些泡沫,猪被抬上去,褪开膛,天就亮了…

 说着容易,其实不然,干啥都得有两下子,如果没有经验,光有力气也不行,这一过程即使是石二哥这个当了十几年的屠夫也要忙活好一阵子。

 收拾停当,老婆叫醒孩子把饭菜拾掇上桌,喊他回屋吃饭。

 一切都是匆忙的,4岁的女儿要上学,年仅岁的儿子要找人着,他和老婆还要驾驶自家的那辆农用货车上街卖

 这就是他的生活。

 石二哥是八宝沟人,父母都是农民,兄弟姐妹住的也不远。在农村里讲明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户口直接关系到他们一生的命运,还有其子女将来的去向和前途职业。

 石二哥今年7岁,比起同龄人来说,他的日子并不差,甚至还“有钱”对于后来发生的事,虽然议论颇多,但是多数人都不得不承认,石二哥此前的确是个“老实人”

 石二哥有一膀子力气,这就使得他在很多场合都可以一手。跟那些头脑灵活,能说会道的人不同,除了杀猪卖,他不会别的,而且沉默寡言。

 在以种地为主的村子里,类似石二哥这样走街串巷的人确属凤麟角,因此也就格外显得突出。

 每天早晨杀猪,来帮忙的人有时是兄弟,有时是朋友,更多的时候是花钱雇人,都是村子里的庄稼汉。如今,不花钱指使人的事不好使了,干啥都讲钱,没钱就玩不转,不像许多年前农村人家只在节过年的时候,一些人家才杀猪,左邻右舍过来帮忙是正常的“帮忙吃血肠”别说那时候不讲钱,就是给钱都不要。

 农村人,讲究的是个礼,礼尚往来,人活得才活络。

 可现在石二哥就是干的这个活,是做生意,几乎天天杀猪卖,一天可以帮,两天也凑合,时间长了谁也不能白帮。经济社会教会了人们如何待生活,如何赚钱,也让人们的感情变得薄弱,甚至于由此引发诸多矛盾和仇恨。

 村子不大,人口、土地也不算多,离县城九十多里路,每天有客运班车来往于乡间。

 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石二哥每天都有烦心事。大到国家政策,小到邻里纠纷。石二哥虽说管不了国家政策如何制定,但是国家制定的政策管着他,影响到他每杀猪卖的合法收入和纳税交费,而邻里纠纷当然也影响到他的情绪与心思,因为身边这些蒜皮的小事离他更近,睁眼就是。

 大营乡几里外便是山崖。那些年里,当地农民为增加收入,冒险参与“非法屠宰”生猪和各类小动物的人不少,拿到市场就是钱。虽是小钱,毕竟是惑,石二哥最初就是这“非法”者之一。

 后来工商、税务、卫生、城管抓得紧了,断了非法屠宰的后路和生计。

 县里在邻近镇上设立了统一屠宰点。

 闲话少说。

 本质上,石二哥对所有大盖帽们都是蔑视和抗拒的。现实生活中,又处处断不了跟大盖帽们打交道,一些单位虽然没有大盖帽,但都管得着他,受他们拖累,打不赢,躲不起。

 也许,石二哥每天睁开眼睛点上烟,登登心里想的那些烦心事,第一件,或者说最令他脑壳疼又无奈的事,正是从这里开始。

 十几年前也许石二哥就听到过这么一首顺口溜:“一等人,是公仆,子孙后代都享福;二等人,是经理,坐着洋车搂美女;三等人,搞承包,吃喝piáo赌都报销;四等人,搞租赁,汽车洋房搞小姘;五等人,是演员,股一扭就来钱;六等人,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告;七等人,手术刀,剖开肚子要红包;八等人,搞宣传,信口雌黄只为钱;九等人,个体户,偷税漏税来致富;十等人,教书匠,推销次品好榜样。”

 民间有能人,新民谣把社会概括的比专家还准确。

 幽默得令人心酸。

 不知道他当时听了这样的顺口溜会怎样想。

 也许,他心里会问:“我靠他马的,我这个杀猪卖是几等人儿?”

 杀猪卖,虽说挣两个活钱,不过很辛苦,在当地人来,怎么也难以算得上有身份的人,不受尊敬也是自然规律。

 巴豆镇屠宰点的负责人李中成那时候可能还不认识石二哥,也管不着他,两地相距数十里,不仅属于两个乡镇,还是两个县管辖,不过教书育人都成了“十等人”是令人沮丧的,整天摆的算个鸟?

 这个沉默寡言的农村屠夫,中等个,大脸膛,体格非常健壮结实。

 老实说,后来某一天在举起屠刀不是捅向多年来为石二哥带来富裕的猪们而是直接捅向人的心脏之前,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认为这个老实巴的汉子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越不受尊敬,人就越是感脆弱。

 但石二哥只是在心里憋着。

 在决定这次杀人之前,肖子鑫在这里当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时处理的人当中,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叫石源、石二哥的人,因为此前他太老实了,根本就没有犯过事。肖子鑫要打击那些人,当然就没有他的份儿了。

 而石二哥呢,尽管在农村,可前些年,他对于“肖局长”肖子鑫这个大号却也是知道的。

 而且,他一直在心里认为肖子鑫是个好人,好官,有能耐!

 只不过,他那时候做梦可能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肖子鑫是作为市委秘书长亲自出马下来指导工作、抓他来了…

 人啊!

 错,许许多多事情真的就跟做梦一样,诡异多端。

 …

 却说这个石二哥,在这个国家,组织和个人似乎都在极力回避对规则的尊重,大多数人都试图以藐视他人和伤害他人来获得自身的超脱和足,许多人以凌驾于他人、羞辱他人和亵渎人类的尊严来获得病态的心理足。

 这是一个规则丧失的时代,这里只存在对潜规矩的普遍崇拜。

 潜规矩与规则的区别在于前者来自于单方面的暴强权,后者来自多方的互相妥协互相尊重。

 在上级有关政策和部门开始管起统一屠宰生猪之后,两个县也相应在许多乡镇设立了专门的屠宰场和管理人员。统一管理,统一收费,统一打印,无疑,这是一个自上而下得民心的工程,全国检验检疫,杜绝私屠滥宰,马虎不得,确保城市农村集市上每天通的猪是合格的,让群众吃上放心

 八宝村,是大营乡下辖的一个较大自然村,距离乡政fu所在地不过二里地。早先一条牛肠子似的公路穿街而过,这条老道原是村中唯一一条通向南北的大通道,每天车来车往,热闹非凡。

 如今,牛肠子似的公路被新国道取代,从村外绕过,老道显得有点儿空寥。

 不过,每逢村市大集,又是一番景象。

 这一天,石二哥也要在此卖

 一千多户村民临山而居,民风淳朴,每周一是八宝村赶集的日子,石二哥就会在这里搭铺子卖猪。在悬圃县农村,赶集是农民们日常生活中一件大事,他们主要通过这种定期聚会的方式来调剂一下枯燥沉闷的农耕生活,既出售土特产,也购买必需品,达到换物质产品和精神交流的目的。

 因此只要逢上赶集天,村路上无不人头攒动,繁荣空前,平时没有多少人的牛肠子大街上拥挤着各人等。

 人走在里面,就好比小虫陷入了人头的海洋。

 工商、税务、卫生、城管和当地屠宰点、畜牧站分工负责。

 重点是管理。收费。检查。处罚。

 既检查注水,病猪,死牛死马,假牛,也管理市场需求和秩序。

 作为屠户的石二哥与上述人员之间所发生的矛盾,原本是日常生活中常有的和不可避免的,只要有管理,就会有矛盾,但是,冲突却以最极端的方式出现,这就不能不使人感到某种极大的困惑。

 这一天适逢周一,八宝大集。街上行走的管理人员,由于管了许多份内外的工作,比如车辆罚款、摊位检查和扣留物品,收缴各种税费及查处假冒伪劣等等,因此广大农村平头百姓对于该类机构包括家属无不肃然起敬,并且常常主动做出许多行贿送礼之类的错误举动。

 这种现象,全国都有,做小买卖小生意的人为了省点钱,少交费,必然就要陪上笑脸,想办法给管理人员一点好处,拉个人情,混个好人缘。在乡村集市这一点是很重要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做买卖才能顺,才能挣到钱。

 石二哥不送礼。

 这个杀了十八年猪的农村屠户,老实得有点儿木讷,或者说窝囊。

 但这不是主要的,要命的是他的个性和倔犟,每天都绕着两个县之间的几十个乡镇集市跑大集,这种事他经见得太多,随便什么人要拿他的,刀一砍,要一斤,来一斤,要八两,就八两,上下不差分厘,不过有一条,工商也好、税务也好、卫生城管和当地屠宰点、畜牧站的负责人也罢,拿钱拿

 不掏包?

 石二哥常常是不吭气地眼睛盯住,好像对面站的不是掐着他七寸的大盖帽,也不是农村那些骗吃骗喝的二混子,而是自己像个想占别人便宜的村大爷无赖,有点儿不好意思,发呆。

 要说他傻,那才扯蛋,石二哥着呢。通常的结果是,你得掏钱,然后拿走人。

 不然的话,不大好通融。

 他每天指望的就是这一斤一斤抠索出来——贩生猪、加屠宰和蹲市场赚取的这点差价血汗钱。每天不用多,少收一斤的钱,虽说不算啥大事,可是如果天长久,也不是个小数目。要是少收几斤几十斤或者半拉猪的钱,那他半个月就白忙活了。

 因此,他很重每天的收入。

 不仅是石二哥,任何一个人蹲市场的小商贩,起早贪黑每天不就图的这个么,那是所有人生活的唯一来源和希望。当然,大盖帽们大多数人是干净的,讲原则的,也有真没带钱又打算在石二哥这摊子上拿的时候,如果有话,可以。

 石二哥有个小帐本,或许是女儿小学时候的算术本,或许是随便撕开几张大白纸胡乱订下的那种小本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也不清楚那上面都记了多少类似情况下拿走的人,反正经验教训告诉他,需要有这么个小东西,很重要,那磨损程度,早已是飞边卷角,油污稀烂,估计是真的有点年头了。

 拿走,钱没,石二哥也不太忌讳人家走没走远,生怕一忙忘了,就摸出随身携带的小账本在上面落下个名字,张三李四,记得扭,稀稀拉拉,意思却是一清二楚,改天手头宽裕,记得主动送钱过来也就是了。好赊好还,再赊不难嘛。

 小账本的主要功能也就在这。

 好脑子不如烂笔头。老辈人常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农村的事,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谁都有个为难着窄的时候,不能太认真,太认真就不是人了。有钱吃,没钱想吃,也得吃。

 不过有一宗,这次我砍给你的是几斤几两后愀或条,多少钱,你得记着还我,不还,就没有下回了。

 大盖帽们也不好使。

 由于这些人在乡村集市贸易中掌握着经济命脉的缘故,也因为权力在他们手中,虽说权力有限,毕竟也是权力,因此常常踌躇志,把自己成当地一个说话算数的人物。

 事实上,乡村大集也就在这样的严格管理下得以正常运行,使县域经济得到长足发展,繁荣了市场,足了农民需要,也富裕了一些人。

 取缔与管理,个人利益与国家规定,后来石二哥与李中成等人的摩擦自然而生。

 石二哥的怨气也许来自另一个方面。他固执地认为缴费纳税应当是公平和没有附加条件的,唯一的标准应当是真本事而不是耍嘴皮。

 关系好并不能当饭吃,在杀猪卖领域,石二哥有充分的信心在屠宰技术上与同行们一比高低,这是因为他曾在这个行当一干就是十八年。风风雨雨,什么罪没受,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人也见过。

 农村集市虽然不是处罚人为主的地方,但是如果关系紧张了,管理人员将一张开好的单子丢到你面前,无疑等于向所有人宣布这是一种惩罚,并且含有杀一儆百的味道。

 当今中国是个法制国家。

 也是个人情国家。

 公务人员依法办事、查处、处理,每天在乡村大集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偷税漏税,假冒伪劣,或者逃避检查,打算省下一点钱少交给国家,一般而论,是行不通的。

 管理人员的工作也不好干,什么事什么人也是每天都能碰上,横的、愣的、不要命的——没有点胆子和办法,没有单位和朋友撑,也干不下去。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鞋,因此,碰到硬茬,不讲理,他们也不客气,更不退却让步。

 不服管不行,他们干的就是这工作,权力是国家给的,手上的罚款单、身上的制服、头顶的帽徽不是开玩笑的,不是吓唬人的。遇到这种事,如果人情好,可能就少罚两个,可大可小的事,对方陪个笑脸,说两句好话可能就没事了。

 可石二哥不行,他天天杀猪卖,天天蹲市场,哪有舌头不碰牙的时候?

 别的不说,就屠宰检疫一项对于他来说就是每天的一个关口,他想拉关系,关系也不是那么好拉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要多窝囊就有多窝囊,都说性格即命运,他虽然是个公认的“老实人”但在市场上没人敢欺负他,因此,能管着他的人有时候让他憋气,又不敢发火,只好忍受,石二哥为此丢尽了面子,他认定管理人员在报复自己。

 比如后来第一个死在他刀下的李中成。

 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也没有人完整地了解石二哥最后一刻的人生轨迹究竟是怎样,以及其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

 天长久,矛盾是难免的,一些蒜皮的小事积月累,就冒出了火星子。

 也不排除这期间两人发生了争执,无非是经济与管理上的事,石二哥到底跟管理他的人发生过哪些矛盾,又是什么使这些矛盾化和加剧,无人可知。

 人群中偶尔会传来争辩或叫骂,甚至叫嚣与厮打。多半是地痞村霸或者不起费用的农民。

 乡村集市实际上就是个小社会,社会上所有的矛盾和稀奇古怪的事,市场上都有,头破血的情况也有,然而,命案在乡村集市上还从未有过。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石二哥则会轮到其他乡镇、村屯的集市上去卖。一周之内天天有大集,俗称赶“罗圈集”这就是这个农村屠户的周期生活,与那个血夜以后的杀人恶魔不同,那时候,无论走到哪里,石二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屠户,集市上的人都叫他“小石子”

 杀猪卖十八年,没听说他跟什么人红过脸,更别谈什么打架了。

 由于早年丧父,中年得子的老母亲溺爱小儿子无以复加。小时候,寻常架扛在脖颈上逛街,引得许多孩子羡慕。石二哥的大哥最先担起养家重任,0多岁起就干起了杀猪的营生。一天做**个小时,他心里也就足了。

 因为光靠种地那点收入生活非常艰苦,还要秋后算账,杀猪卖毕竟挣的是现钱,那时候晚上干到十一二点,早上四五点就起来,而且挣不到几块钱。

 但是,那时候人活得有劲。

 有奔头。

 许多人都是从那时候走过来的,再苦也没觉得怎么苦。

 听人说,小时候石二哥和每个人的想法一样,希望能够出人头地,在农村,谁都知道要想有出息就得好好念书,无论怎么苦,从小到大,书念得虽然不怎么好,但小学到中学,石二哥还是吃辛苦的。

 念中学的时候需要到离家二三十里的石源铺镇去住宿,一周回家一趟,有时候跟同学搭伴顺着大道往回走,有时候坐个顺路自行车,长大之后,也有知恩图报的念头。到大哥杀猪卖那样辛苦,石二哥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能考上大学,就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走出农村,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出人头地。结果高考名落孙山之后,只好回乡务农。

 户口在农村,毕业了,不回生他养他的八宝村没地方可去,招工当兵都不行,那时石二哥还是纯粹的老实人,遇事也不吭声,没有伤害人的念头。

 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也许就是这么形成的。

 不说,并不意味着凡事没有想法。

 更不代表傻。

 跟大哥一样,回乡后石二哥也想做点小生意,人就是这样,到哪山唱哪歌,啥人想啥事。想得再好,天花坠,最后还是要从脚下开始,从十七八岁起,跟大哥“学徒”第一次亲自cāo刀杀猪卖那一天开始,才深切体会到这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差事。

 别的不说,只说辛辛苦苦杀猪卖的闲暇,还要走乡串户到处去收购生猪,要自己往回贩运,开始的时候没有车,收完猪,还要雇车,猪少的时候,套个小马车往回拉,距离近的村子干脆就牵个绳子赶回家,有时候为一分钱的利也要讨价还价到脸红脖子,生的闲气也要憋到肚子里,慢慢消化。

 而且五冬六夏,除了杀猪卖,每天都要盘算着起大早贪大黑出去猪、谈价、验收、过秤、装车、卸车,运回家还要喂养、防贼、防疫、上税、纳费,喂不好就掉份量,常常是忙一身汗,两眼直发黑;还要动刀、烧水、褪、接血、翻肠子,热气腾腾,臭气熏天。然后还要把收拾停当、干干净净的到各乡村大集上去一斤斤往外卖。

 到手的钱才是钱。

 这一干,就是十八年。

 夏秋冬,起早贪黑。

 后来,手里有了俩个闲钱,日子不那么紧巴了,石二哥也成家立业跟老母亲分家单过了,猪没长价的时候,一斤才5、6块钱,最高不过7、块钱,还要挑肥拣瘦。这些年来,石二哥差不多跑遍了大营乡周围的巴豆镇、石源铺镇、红石镇、兰山乡、和平乡等地的**、柞木、辛家、马鹿沟、西沟、吕家堡子、小八宝、青岭、西安、红石、由家…

 还有郑家街、张家街、李油房、六盘、大野猪沟、八宝、红星、中心、兴隆等大大小小数十个村屯集市收猪卖

 日子就在这些奔波中渐渐有了起,虽说依然不是什么大粮户,可跟一般人家比起来,也算得上是殷实富裕了。

 家里买了一辆农用车。

 专门用来下乡拉猪。

 而这一切,肖子鑫是十分熟悉的,他毕竟自己父母也是乡下人出身,而且娘娘寨直线距离离这里并不太远。

 …

 劳作一定辛苦,情绪不稳,肝火很旺,如同坡上隔年的草茎,一点就着。

 那个血夜发生的24,正是历中秋节前夕,太阳很好,跟往日一样亮堂堂地在头顶上照了一天。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农村的集市一般就散了,街上已经变得空,赶集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石二哥开始收拾卖家什,沾着唾沫清点一下赚取的油腻钱款,然后仔细地进内衣口袋,发动自家那辆专门用来贩猪卖的农用车,一溜烟似地“腾腾腾”沿着乡道往家返。

 路边稻田,成好的已经有人猫在黄澄澄的地里收割了,希望新米上市卖个好价钱。

 今偏偏石二哥心气不顺,赶集卖回来,听到人打招呼也懒得搭腔。脸拉得很长,好比老百姓常说的:像是谁欠了八百吊似的——一张死脸。不是人家得罪了他,也不是他得罪了人家,这些日子以来,石二哥就是心里九滚十八翻地打不起精神,眼前天昏地暗。

 “回来啦?今天咋样啊?”

 “凑合吧。”

 “又卖了不少钱吧?哈哈!”

 “还行。”

 问的热情洋溢,答得简单扼要,三两个字,就算是回敬了。人家半是调侃半是羡慕。

 调侃者,不说不笑不热闹,村里人见面打打哈哈是常有的事,说深说浅没人怪;向来勤劳致富杀猪卖的石二哥总算把家成了村里的“小康”少不得让人羡慕。

 只是,他们不知道石二哥心里正烦呢。

 市场的事,收费的事,杀猪卖的事,一大堆事,还有屠宰点李中军的事。

 本来,石二哥如果不是杀猪卖的话,不可能跟李中军产生这么大的矛盾摩擦,甚至于刻骨铭心的仇恨。巴豆镇距离八宝村有近百里,李中军是那里的屠宰点负责人,近些年石二哥常去那里赶集卖,就要过屠宰点这一关。

 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很微妙,时好时坏,剑拔弩张的时候也有,不过最后都是以妥协结束。

 可是少言寡语之人,到底也不是任人宰割。当时这个头脑发热的人已经站在了毁灭和死亡的边缘上,他已经在心里播下了罪恶的种子。

 石二哥早上也许啃了两油条,喝了两碗小米粥就出门了。在集市上辛苦张罗一天,闲时或许能吃口饭,一忙中午饭吃没吃上还不知道,现在肚子里恐怕早已咕咕叫了,哪有闲心开玩笑。

 半晌午,一条汉子可能只歇下来口烟。或者还跟一起卖的伙计互相对过烟火,因为这是情理中事,好比一早在地头见面,互相道个早安一样。

 “吃啦?”

 “吃啦!”

 要是平时,也许不会回答得这样硬邦邦,没有半点人情味。

 可是石二哥这段日子的生意不算景气,这一点很要紧,有时候忙活半天白忙活,一张罚款单,或者一句话,钱就打水漂了。

 所不同者,别人要是遇上不顺心事骂骂也就算了,他不行,肚子里七八糟几年积攒下来的闲气越鼓越足,总想找李中成谈谈,虽说石二哥平时不哼不哈,百依百顺,也许那是没有找到发的出口。

 假如情况正相反,一旦出口找到了,这条杀猪卖的汉子就不是他了。

 没出事前,印象中都说石二哥人老实,也实在,他卖,很少和人计较,没说为钱和谁打架的。别人打架,他也从不热闹,他就是管他自己这摊子,卖,话不多,没有什么花花肠子。

 一次因为摊位,有个村民和他争吵起来,没啥大意思,争来争去也不清个理表,于是他主动让出。

 认识他的人说,平时赶集买,他也大方,儿八七的三角五角能抹也就抹去了,好让人放心,净是好,所以很多人愿意买他的,没想到“小石子”能杀人。

 就在这样周而复始的忙碌奔波中,石二哥到底对后来被他一个又一个残忍杀戮的那些人和当地屠宰点、畜牧站行业收费和管理有何不,对缰绳县巴豆镇的李中成及畜牧站副站长王**二人有何怨恨,对那些贩猪的人有何仇隙,甚至对本村买过他猪、帮忙给他杀猪的人有何过节儿…

 而这种不、怨恨和仇隙又从何时何地成为这个屠夫恶的起因,最终暴发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恶案件?

 没有人知道。

 一条虫很羡慕蛇的威严与有力,但不敢轻易夸耀自己身上的肌,因为这很冒失,还可能被同类所贻笑。蛇不动声,足以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但是,一条立志要成为蛇的虫就不简单了。

 石二哥就是这样一条立志要成为蛇的“虫”

 他的大名后来在悬圃县公安局刑警队案卷上真切地写着“杀人犯”三个字,透着浓烈的血腥味儿,但在认识他的人眼里,当初怎么也没有出这条虫心里的货“杀气”在哪里“兽”又在何处?

 直到那个令人骨怵然的夜晚2条人命转瞬之间相继死在这个又又壮的虫手里,才算是让人悔青了肠子。

 不能否认,矛盾是这个社会客观存在的,人与人之间都有矛盾,也有友情,工商、税务、卫生、城管和当地屠宰点、畜牧站职责所在,定期或不定期地对包括石二哥在内的个体屠宰户收缴屠宰、管理、检疫、罚款等费用,或根据规定加重处罚他们,有法可依。

 他们并没有错。

 那些莫名其妙就死在他屠刀之下的十几条鲜活生命更没有错,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以前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人。

 但是,也许石二哥并不这样认为。

 那个夜晚,刀光见血之后,一下子活了埋藏在石二哥心底几年或十几年的陈睡记忆,人们说,就连在石源铺中学念书时他和同学的一桩小事,都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动机。

 由此推断,石二哥可能由于日常收费中的某种原因感觉到一些人“欺负”老实人,与屠宰点、畜牧站负责人的“仇”也因此而起,直至积累到一发而不可收的可怕境地。

 如果石二哥不是个老实人,遇事跟他们干几仗,骂骂人,打得头破血,也许一切怨恨也便随时化解了。

 虽说可能遭到行政处罚或换来刑事拘留,但是气出了,至少不会留下如此严重、令人匪夷所思的后遗症。

 然而,石二哥没这样做。

 他憋着。

 一直憋着。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实人咕嘟心吧。要么,他老实巴,任人宰割,听人指使。一旦相,就能把天出个窟窿。

 …

 一溜小轿车,前后距离很远拉得很长,直奔现场。

 肖子鑫在第一辆车上,听着局长阮水清跟他汇报这些情况,心里是不平静的。他这些年来,尽管当的官越来越大,但是,对这一片农村,他是越来越熟悉。

 而这里生活的人们、乡亲,有许多又都跟他老家的父母有着一些远近亲属关系,所以,每到年节,偶尔,父母也会过来走走亲戚,年景,唠唠家常。

 这两年,由于父母年龄大了,尤其是母亲那次生病之后,虽然有那么多当官的朋友和省城的人奔波帮忙,治好了,可是肖子鑫知道,母亲的身体的确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有一次回去,他见老妈一手柱着锅台,一手刷锅,白发苍苍的脸被遮挡住了一大半,肖子鑫一进门心刷地一下子就酸了。

 “妈!”

 随后眼泪也滚落下来。

 从当年肖子鑫毕业进入悬圃县开始,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好好工作,争取早点在县城买楼,然后将农村的父母接过来一起生活,绝不能再让他们受苦受累了。

 可是,后来他步入官场,而且官不知不觉中步步高升之后,不要说钱财和楼房,就是随便什么东西都不再珍贵了的时候,他想接父母出来,却无论如何努力也没法说动老人的心。

 “还是农村好,我和你爸住不惯城里,你就别再cāo心这个事了。”哪一次开口,肖子鑫都能听到老妈这样说。

 “等到哪天,俺们真的不能动弹了,再去吧!”

 “肖秘书长,你怎么了?”阮水清汇报了一些有关石二哥的背景情况,和其他刚刚从电话中下面汇报上来的事情,跟肖子鑫说了之后,到肖子鑫的脸色不大好,询问道。

 “没事,你说,我听着呢。”

 肖子鑫尽量让自己集中精神,他知道刚才自己是直神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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