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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情人劫痴将军(3)
  【2、牵手白头】

 医院刺鼻的药水味透过呼吸系统,刺得头昏,她脚下未作停顿,往前飞奔。“小姐、小姐,医院不能奔跑——”

 不只医院,她也是不能奔跑的,过度的烈运动使得心脏隐隐疼痛,但她听不见劝阻,也感觉不到疼痛,脑子只得下一道讯息:他出车祸了!

 她好害怕,从来没有这么惧怕过——

 长廊的转角,她一头撞上不明物体,同时听到一声闷哼。

 罢输完血,又莫名其妙与人撞成一困,韩子霁头昏眼花地跌坐地面。

 “啊!”她惊呼,不是因为跌疼了,而是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容。

 韩子霁皱眉,冷冷瞥了一眼。“又是你。”

 怎么?他是欠她的吗?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她,连医院也不放过。

 她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你干么啊?谁家死人了?哭成这样。”

 她探手一摸,才发现落了脸的泪水。

 “到底怎么了?”忍不住就是问出口了。她哭得那么可怜,应该是很严重的事吧?他看在眼里,心房一阵紧缩。

 她摇头、再摇头,还是说不出话。

 “不说算了,懒得理你。”心中一股傲气作祟,不愿承认情绪受她左右,他沉着脸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人。

 “韩…”

 他顿住,身体微僵。

 “少叫那么亲密,又不是我女朋友!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分手了,两个月零七天前,而且还是你提的。”他咬牙道,口气简直就是记恨了。

 “你——记得?”季向晚有些讶异。原以为他是不在乎的,这段关系可有可无的…

 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他像要掩饰般地沉下声音。

 “谁想记得那种事!被甩的人永远会放在心里怨恨!别再跟我说什么当不当朋友,我从不和分手的前女友当朋友,最好你少出现来碍我的眼!”

 说完,不再多看她一眼,踩着重重的步伐离去。

 他说,他怨恨她…

 季向晚将脸埋在膝间,也许是医院空调太强,她冷得发抖。

 不过,幸好他没事,其他的,都没关系,没有关系…她喃喃说服自己。

 一旦松懈下来,她整个人都虚了,环抱住自己,脑袋空空——

 “你到底走不走?”头顶传来硬邦邦的询问。

 她错愕仰首。

 “你不是——”走了吗?

 韩子霁真的无法不觉得自己窝囊!耍酷耍了半天,不争气的双腿还是绕回来,尤其看到她蜷缩着身体,简直像被遗弃的狗,可怜到不行,他实在是——实在是火大到很想骂脏话。

 明明就是她甩了他,干么表现得无限落寞?害他、害他白痴似的,居然会觉得不忍心!

 他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将手放到他掌心。

 一踫触到指尖,他声音又沉下来。“你搞什么鬼!”手那么冰!死人都比她好得多。

 “啊?”她不懂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

 本打算拉她起来后将要甩开,手却怎么也放不开,牢牢握住纤指,掌心熨贴着掌心。

 他买来两杯热可可,一杯啜饮,一杯给她,她没喝,只是静静望着他。

 “看什么?”他又没多长两只角。

 细细将他审视了一遍,确定他除了左臂的医疗胶布外,并没有其他外伤,她才真安下心来。“你怎么会出车祸?!”

 他呛了一下。“谁出车祸了?我是刚好在校门口,帮忙送人到医院,又刚好血型相同,顺道输了点血给他而已!那个笨蛋要追我系上的学妹,追到被车撞,真是笨得没话说!”

 她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不然你以——”声音打住,回想起那张泪痕斑斑的面容,忽然间顿悟了什么。或许是那杯热可可作祟,他房一阵热。

 “你以为——是我?”所以哭得那么伤心,着急地跑来?

 “嗯,不过你没事就好。”她释出浅浅笑意。

 她总是这么对他笑,从相识以来便是如此,不管之前有什么不愉快,都会用淡淡的笑容来抚慰他的情绪,从来不曾真正对他生气过。

 “你,还爱我吗?”未经思考,话已出口。

 分手时,他问过她:“是因为不爱了?”

 她说不是,只是个性不合。

 那,现在呢?还爱吗?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结结实实把她问住,怎么也答不上来。

 如果不爱了,大可直言,她应该知道,他能够坦然接受的。

 他会恨得咬牙,是因为她什么原因也没给,不明不白地把他甩了,令他难以释怀。

 这样算什么呢?明明要分手的人是她,却还像个恋人般关怀牵挂,要嘛就断得干干净净,他不要什么还是朋友的暧昧与模糊地带。

 但她没有,一直到今天,她还是说不出——不再爱他。

 “如果你现在收回,我就当没有分手这回事。”他僵硬地吐出话来,这辈子再也不会比今天更没出息了!傲气如他,头一回为了女人拉下身段,说了他以前打死都不可能说的话。

 可想而知,她的惊讶程度。“你、你怎么会——”

 “到底要不要!”他神情别扭。天晓得他是发了什么疯,又不是没人要,居然会抛却尊严开口请一个甩了他的女人回头,要是再被拒绝第二次,他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谢谢你,子霁。”她动容微笑,清眸微泛泪光,至少,他不是全然不在乎,就算只有一点,那也够了。

 “但是,我们还是当朋友好了。”

 “你说什么?!”她真的拒绝他了!

 第二次!被同一个女人耍两次,他蠢得够了!

 气氛很僵,静默到连呼吸都微感困难,韩子霁只是瞪着她,眼神寒漠。

 好半晌——

 “季向晚!我要是会再理你,我就是猪八戒!”一字一句,冰冷刺骨地由齿挤出来,这一次,他没再回头,大步地,绝然而去。

 事实证明,他果然是猪八戒。“晚晚,我好饿,要吃你做的柠檬派。”

 睡眼惺忪,醒来找不到枕边爱侣,男人赤着脚走出卧室,反正家里地板干净到可以当镜子照,别说赤脚,要在地上滚都行。

 寻至客厅,那里点了盏晕黄的小灯,他走上前去,态度再自然不过地赖进女人蜷坐的沙发上,多了他的加入,空间有限的双人沙发显得有些拥挤,但他不在乎,低了身子枕上玉腿,抱住女人纤细的身,挪好最舒适的角度,再次安适地闭上眼。

 “醒啦?”女人拨了拨他的发,眼神极致柔情。

 “我讨厌穿衣。”他低哝。

 季向晚看了看手中的半成品,微微一笑。“天气冷了。”

 “我不要被包成北极熊。”他还是坚持。

 “你感冒才刚好。”放柔了声调,“韩,我会担心。”

 “…我还是讨厌衣。”抗议声虚弱下来。

 “可是这是我打的衣,我学了很久。”

 “…”完完全全被吃定。

 算了,反正都当猪八戒了,多个北极熊也不算什么。

 这世间,有很多缘分是无法用言语解释的,这么多年下来,经历过笑泪悲,始终没能将他们分开,说不清、化不开的纠,这名女子早已在他生命中刻划深沉痕迹,那是无法分割的生死绵。

 “不是饿了吗?我去做柠檬派。”放下织了一半的衣,示意他松手。

 “嗯。”挪了下身子,让她起身。

 即使是半夜,只要他喊饿,她总会笑笑地起身,为他张罗吃的。

 他坐起身,凝视厨房忙碌的身影。

 这一手好厨艺,是为他而学的,她用着自己的方式,宠爱她的男人。

 能够像现在这样看着她为他准备宵夜,宁静的夜里相互依偎取暖,这就是他要的幸福了。

 终其一生,不变的幸福。

 他柔了眸光,轻声说:“晚晚,我想这样一直陪着你,一辈子。”

 她回眸,还他浅浅的笑意。“嗯,我也是。”

 同样的城市、同样的星空下,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爱侣,而他们也只是其中渺小的一对,坚持着他们平凡的心愿,平凡的爱情,年复一年,牵手白头。

 【1、年少将军】

 首度留意到他,是在一场犒赏三军的晚宴上。

 那时的他,仍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小小少将,且是今朝堂之上,朕亲自封赏。

 大军告捷,功过簿上密密麻麻皆是此人战功,“卫少央”这名儿初步入了眼。

 金銮殿上,谈吐得宜,从容若定,有大将之风。然,这仍非对他记忆深深的原因,贵为九五之尊,出色人才朕瞧得多,并不因此而另眼相待,眼底真正瞧见他、记住他,是在那一夜,他喝醉了。

 御花园一隅,醉卧于梅树之下,朕一时好奇,上前唤了声:“卫少将?”

 他醉得极惨,眼皮也撑不开,才刚碰着他肩头,他便迷糊糊朝朕身上倒了过来。

 随身侍儿变了脸色,正斥喝他大胆犯了龙颜,朕抬手一挥,要侍从噤声,莫惊扰了他。

 说实话,朕真不明白当时为何如此。

 他终于缓慢撑开了眼,眸光透过朕,蒙了起来,畔浮现极浅、极温柔的笑意,不知瞧见了什么。

 身后,只是几朵翩飞落梅。

 他枕着朕的肩,睡了一夜,朕甚至下外袍覆在他身上,不教他受寒,就这么陪他在御花园待上一宿。

 只是想问明白,他眼里究竟瞧见了什么吧?那抹笑着实教人印象深刻,玩味不已。

 然而,他并没有告诉朕。

 清晨酒醒,他只一瞬惊愕,旋即便为醉后失态、冒犯龙威之举自行领罪,甚至没有太多的慌乱,仍是一贯的镇静沉着。

 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好胆识,担得起统驭百万雄兵之重责大任,朕已预料,他来将大有所为。

 朕不动声,暗中观察,想知道,他能做到何种地步。

 那夜之后,刻意关注与他相关的一切,一场场战役,一桩桩显赫功勋,一步步从小兵、先锋、少将,到今“不败将军”的美名。

 朕依然忘不掉他那夜醉后恍惚的眸,离的笑。

 第二回醉倒,仍是在梅树下寻着他,这回,由他模糊的呢喃中,听分明了他一声又一声,唤着“小姐”

 小姐?他的心上人?那样的眸光、那样的温柔笑意,是为了那名女子?

 这样一个“不败将军”、这样一名教敌寇闻风丧胆的年少将军,竟有这般铁汉柔情,绵心思?

 若有机会,真想见见是怎生倾城佳人,能教不败将军这边魂牵梦萦。

 第三回,朕已知该去何处寻他,那个独钟梅树的年少将军。

 这一回,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抚着那柄长剑,朕隐约知晓,那柄剑于他必然有着极不寻常的意义。

 与他并肩坐在梅树下,不知过了多久。

 他浅浅叹息,接下一朵落梅,闭眸低语:“宝剑…赠英雄…卫少央,但求不负红颜…”

 他此刻,想着谁?那样凄伤,那样深刻痛楚…

 一阵气闷扣住心房,不知由何而来的冲动,倾上前,覆上他的住那破碎忧伤的呢喃,不愿他醉后,眼里、心里看见的,永远是那不知名的女子。

 朕吻得狂肆,他连一丝抗拒也无,就在这一刻,恍然明白,自己心中纠葛着、对这年少将军深难解的,是怎生情感。

 “想你…好…想你…”几近无声的轻喃,浇冷了一腔热情。

 没有。他眼里心里,从来都没有朕,他心心念念的,永远是他那名知心红颜。

 身为九五之尊,朕有三宫六院,可后宫三千,从无一人上得了心。

 可,朕却将他记在脑里,也上了心。

 这委实太捉弄人,朕是君,他是臣,这般情愫,儿不该、也不能有!颓败地松开手,生平头一回,感到无能为力。

 卫少央毕竟不是傻瓜,他一向自律,头一回醉倒可说是意外,但接二连三,皇帝赐酒,他推拒不得,醉了几回后,心下总也有几分了悟。

 皇上唯一失算的是,这事儿再来个两三回,他可学会以内力催化酒气,不再轻易醉倒,要醉,也是佯装醉态。

 “卫卿——”想来狼狈,堂堂一国之君,只能假借名义,最后方能从心而为。

 伸出手,顺着他闭的眼眉轻抚而下,明明是一介武将,为何无一丝武将的草莽犷味呢?俊秀温雅得教人怦然心动——

 “皇上。”他睁开眼,清亮眸底,无一丝醉意。

 皇上僵窘地回手,有一瞬,两人僵默无言。

 “朕以为,你醉了。”

 “贪杯误事,臣岂能一再冒犯圣颜。”

 冒犯圣颜吗?说的朕婉转,他与他都心知肚明,事实分明就是——

 “卫卿,你心底可有人?”

 未料皇上会与他谈及如此私密情事,卫少央怔了怔。“臣只愿领兵杀敌,捍卫国土,无心于儿女私情。”

 “那么,你的小姐呢?”

 他一愣。“皇上…”

 “得了,朕要听真心话。”

 真心话吗?

 “这,就是臣的真心话。”捍卫有她所在的国土…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我与小姐,非皇上以为的那般关系,是她,肯定了臣的存在价值,待臣恩深义重,造就今的卫少央,我的豪情壮志,皆因有她,臣可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为酬她一句“慧眼识英雄””

 并非情人,可他却也上了心,是吗?

 皇上似有些许明白,半是气恼,半是刁难地道:“若,朕要你将她忘怀,自心底抹除得干干净净呢?”

 怎么也不服堂堂一国之君竟敌不过一介小女子,他就非要一较高下,教卫少央忘得干干净净,别心只有她。

 “臣,无能为力。”

 答得好决断!这人究竟好胆识,抑或不怕死?

 “卫少央,儿女情长、功名前程,在你心中何者为重?”言下之意,便是要他做下抉择,要前途?抑或保留灵魂深处那段纯净恋慕。

 “皇上,卫少央,永远是今的卫少央。”任何情况下,皆然,那名儿已深镂心间,至死不忘。

 “臣此生已绝情爱,穷此一生,心不动,情无波。”

 为了一名小女子,他绝了今生情爱,好他个卫少央,堵得他什么也开不了口。

 好!若说那名女子恩深义重,他无话可驳,可未来呢?若再有其他女子,今推三阻四又算什么?

 “话可别说绝了,你至今不过二十来岁,未来尚有大半岁月,若你肯答允,朕可保你——”有些事,用不着明说,明眼人自是懂得。

 “臣只知,从心而至。无关乎外在身分,亦非拘泥世俗礼教,只为从心而至,如此而已。”除却记忆中那朵除尘寒梅,世间男女尽皆失

 纵然眼前贵为九五之尊,依然是心不动,情无波吗?

 “好!朕便与你赌上这一把,赌你的心不动,情无波,若十年后,卫少央依然是今的卫少央,那么朕便认了!”

 如若不然,他便要定那个识得情爱的卫少央!

 “朕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这一坚持,便是十年光

 当年的小小少将,成了兵权在握的大将军,国之半壁江山靠他守护,位高而权重,唯一不变的,卫少央依然是当年的卫少央,心头惦着的那朵出尘寒梅,从一而终。

 “爱卿,朕,认了——”这世间,若论情痴之人,卫少央要认了第二,怕也无人敢领第一,纵是九五之尊,也不得不认啊!

 今,太后寿宴,卫少央也携了“家眷”入宫贺寿。

 可,不服啊!那“家眷”,怎么看便怎么刺目。

 “来,爱卿陪朕畅饮几杯。”左腕教皇上给擒住,他朝不远处望去,宛儿正与女眷们细语交谈,不着痕迹投来一瞥,似有若无的目光,便是落在他左腕。

 他暗暗苦笑,执杯一饮而尽,但愿喝了这杯,皇上肯干脆放人,他不想翻了爱那缸子醋,今晚又落得孤枕难眠。

 偏偏,皇上酒兴正浓,连饮数杯,拖他作陪。“皇上,烈酒伤身,请保重龙体。”

 低低一句,皇上动作一顿,搁下白玉杯。“陪朕走走。”

 饮了数杯,皇上微醺,步履颠晃了下,卫少央伸手搀扶,步下石阶。

 “记得这株梅树吗?以往,爱卿每每喝醉,总躲到这儿来。”以至于后来,整修御花园,砍了数株树苗改植牡丹,却怎么也不许工匠斩去这几株梅树。

 “咱们君臣二人,有多久不曾在这梅树底下,把酒谈心了呢?”

 那是因为,他不再轻易杯灌醉的原故。卫少央暗想。

 “爱卿可还记得当年的赌约?”

 卫少央停步,回眸。“臣记得。”

 “朕,愿赌服输。”这些年,用尽心机,醇酒美人不曾令他连;富贵权势不曾令他失,他仍一心恋着心底那抹寒梅幽香,抵命痴狂,纵是在最绝望时,亦不曾抛舍,他要是女主,也得为这样的卫少央心折销魂啊!

 “微臣叩谢皇上成全。”

 “不成全,成吗?”他是败给了这人情痴啊,若梅映宛有个万一,卫少央怕也活不成了,两年前一事犹历历在目呢!

 不否认,他当时是有些许私心,想着若梅映宛死了,总能绝了卫少央的念,于是允她一肩扛下杀人死罪。

 可,谁料得到卫少央悲痛狂呢?那些时,几乎要以为他会随梅映宛同生共死。

 这些年,皇上心里不是没有矛盾的,一方面恼他固执刚倔,不肯屈意承,一方面偏又爱极了他清澈傲然的风骨。

 一方面迫他忘却心头俪影,接受其他女子,那么自己便可履行赌约,强势向他索求一切;可一方面却又不想他忘了那名女子,如此他心头便永远容不了谁,宁可他一生心不动、情无波,也不愿眼见他爱上了谁…

 卫少央曾说:“皇上比谁都希望,卫少央永远是今的卫少央。”或许,便是早已看穿他心底的矛盾了吧!

 也罢,这一生,就放手吧,让记忆中那俊秀温雅、至情至的年少将军永留心底,一世低回。

 【2、后娘难为】

 自古以来,后娘多难为。

 这年,惜儿四岁,是梅映宛嫁予卫少央后的一年。

 她清醒之后,又养了一个月的身子,状况更为好转,他便开始着手置办两人的婚事,拜堂成亲、宴请宾客,召示天下她已是他明媒正娶的,没真将牢狱之内那寒碜就简的一切充数,那委屈了她。

 这一年婚姻中,他待她万般怜宠,永远有着最初的真爱之心,而惜儿也视她为母,一切看似再完不过,只是——

 “娘、娘啊——呜呜——”

 那午后,惜儿哭着奔进她房里。

 “当心,别摔着了。”一把将女儿抱了怀,绢子轻拭她玩了脸的汗水、泪水。

 “来,告诉娘,小虎子又欺负你了吗?!”

 这小虎子,是老管家的孙子,皮得很,老教惜儿哭得咿咿呀呀跑来向她投诉,可又爱极了和他玩,她与卫少央都有共识,没太手孩子间的斗气,最多在女儿又哭诉时,意思意思陪她同仇敌忾一下,明儿个又会看她开开心心和小虎子玩得一身泥。

 “小虎子、小虎子——呜、哇——”提到这名儿,哭得更是惊天动地。

 “他、他心情不好,我好心安慰他,他竟然凶我…”

 “真坏!”她面气愤,充分表示对女儿受的天大冤屈感到痛心,而这令小泪人儿稍稍平衡了一点,哭声缓了缓。

 “那他凶你什么?”

 “他、他——”提到这个,稍止的泪水又狂而下,“他娘给他生了妹妹,妹妹抢他糖葫芦,他不给,他娘就打他。他说、他说要我别得意,有一天我也会和他一样…呜、呜…我不要啊…”

 梅映宛一愣。

 原来她不是伤心小虎子凶她,而是怕爹娘有朝一不再爱她,属于她的一切会杯新弟妹抢走吗?

 “惜儿,别哭。”她轻搂着小小身子拍抚,一时不知如何向她保证,不管爹娘生了几个弟妹,她也永远是他们的孩子,不会少爱一分。

 “娘,你别生弟妹,我当你的孩子就好,我会很乖很乖,娘别生好不好?好不好?”

 她微讶,不知该如何回应。

 惜儿心中有那么深、那么浓的不安,若真怀了身孕,那样的惶惑必然会造成她们之间的距离,况乎惜儿并非亲生,大人都未必相信,又要孩子如何相信,她会一视同仁,无一私偏?

 她并不希望,惜儿在这般不快的情况下成长。

 “好,娘不生,全心全意疼你就好,惜儿别哭了。”

 悬在眼眶的泪珠忘了掉下来。“真、真的吗?”

 “嗯,今后惜儿是娘唯一的宝贝。”

 小人儿破涕为笑,疑惑尽消,小手亲亲爱爱的圈上娘亲颈子,吻了又吻,一如往常地腻撒娇。

 值得的,能教惜儿永远带着开怀无忧的笑靥,那便值得。

 卫少央从那一起,发现她喝防孕药汁。

 是成亲以来便持续喝着?还是近才开始?他不知,也没多问,她不想生,他便不会勉强她做不愿之事,只要确知她不是身子不适才喝药便成了。

 于是又过了一年以后——

 “娘、娘啊——呜呜…”完全一样的场景,五岁的小人儿由外头奔来,直扑进她怀里。

 “惜儿宝贝,这回又是什么事?”

 “小虎子、小虎子他——他抱着妹妹来向我炫耀!”

 “呃…”这要怎么安慰?

 “他好得意,说他妹妹好可爱,只疼他妹妹,都不跟我玩了,还很高兴地说他娘又有了。娘,为什么我没有妹妹?”

 梅映宛有些无力。“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现在倒怪起她来了?活似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

 噎声止住。“什么时候?”

 惜儿姑娘,您朕是贵人多忘事!

 “去年!”她简直是要咬牙了。

 是吗?不怎么反省地偏头想了一下。

 “那我现在要了。”

 “…”这位客官,您还真当这是母下蛋,说要便有了?

 最蠢的还是她自己,居然将孩子一时情绪上头的童言童语当真,还彻底执行!

 “娘,你生嘛,生妹妹来陪我,我最漂亮的衣裳可以分她穿,最爱的三凉糕也可以给她吃,我会当个好姐姐,很疼、很疼她哦!”完全做生意的打交道口气。

 “我…试试。”

 “只要妹妹哦,其他我不要。”

 “…”这不是她能控制的吧?难不成像市集买颗萝卜,买错了退回去,生错再回肚里?

 “还要很可爱、很可爱,比小虎子他妹妹还可爱哦,要不我没面子。”

 “…”后娘能不能打小孩?

 当晚——

 “夫君——”

 “嗯?”不知是不是他多心?宛儿今晚怪怪的,要说怪在哪儿…身段较平软一点,眸光较平水媚一点…

 基本上,她只要不太对劲时,都会喊“夫君”

 “宛…”他实在很想问她怎么了,可这些不对劲看起来好像也没朕那么不对劲…

 “还要忙很久吗?!”爱柔声问了,备上糕点、泡好甘醇茶水,温婉依旧、贴心依旧,好似真没什么不同…

 “累了就先去睡,别等我。”握牢爱柔荑,温存护入怀中,轻怜意地吻了吻——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要一个小小的、再温馨不过的吻而已,可——

 柔小手本是平贴在他前,但…意外吧,应该是意外,得太热烈,他衣襟凌乱,膛微敞,那她柔掌心碰触到好像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天冷时她也常将小手贴在他前取暖…

 她发丝微、朱红肿,水眸雾蒙含情,三十岁女子最成人的风韵便展现在他眼前…但这儿是书斋,他没忘记。

 “宛儿——”他想说什么,她完全没给他机会清醒,微一仰头,主动接续未完情。

 唔…他刚刚要说什么?哦,对了,这儿是书斋,但…书斋…然后呢?

 又一记深得几乎夺去两人呼吸的吻,他抱高娇躯坐在宽大的桌面,双手不由自主地探抚而去…

 坦白说,他真的不是一个沉的男子,更别说杯拨到失去理智,那更是从未有过的事…一双美腿上他际,主动为他宽衣解带,婉转承

 他的自制力不容许自己放肆胡来、他不能放肆胡来、这儿是书斋,千万要——他只记得,难以自持的火热,深深埋进了她的软腻温柔。

 他不重?他不重

 这话在此时此刻、荒唐了一回合之后的当下,着实没说服力。

 尤其现下,他的一部分还与她亲密结合在一起,她下甚至了本书册…继牢狱之中一夜后,这会儿连书斋都用上了,老天!卫少央,你的荒唐是没有极限吗?

 他将脸埋入爱肩膀,无礼呻

 太了解他的心情,梅映宛轻笑,抚了抚他的发,绝对不会傻傻同他招认,她是故意的。

 “我好像…太纵了。”他闷声低哝。最近似乎动不动就发情,但愿她别觉得他像只禽兽,需索无度。

 那自然是她的拨手法好呀,女人的风情,可不一定要赤luoluo去大胆挑逗,有时婉约含蓄、拒还更能教男人不自觉勾挑起渴望。

 当然,这可不能坦白说。

 “嗯,没关系,我还受得住。”青葱小指卷、把玩着他的发,拨他颈肤、耳际,动作看似无意。她记得他这一带感——

 “天!”方才宣过后的望又起,火热热煨烫着她润的私密肌肤。

 她微讶地张大眼。“你怎么又——”

 “抱歉。”他无地自容,羞愧地微微窘红俊容…今才发觉,原来他是如此的男子!

 本退开,不忍累坏娇,却在她不经意挪了下身子后…理智短暂失效,望埋得更深,惹得她娇一声,似嗔似怨地睇他一眼。

 “宛儿,我们——”要吗?他犹在天人战。

 “好。”娇滴滴、羞涩涩应了声,玉臂挂上他颈脖,住他热烫的耳垂。

 不好也不成了!明知他对她这种闺中少妇含嗔带媚的情韵最没抵挡能力,往往她出这种神态时,他根本什么也无法思考!

 结果,那一他们由书斋到寝房,厮混腻了一整夜!

 天色将亮时,她倦极眠,他侧着身,支肘温存凝视她,指腹抚过她在锦被外的水肌肤,上头还有他刚烙下的情印记,那是纯男足与喜悦。

 “你不喝药吗?”以为她忘了,出言提醒。

 “嗯,不需要了。”半梦半醒间,呢喃一句。

 不需要?正深问下去,隐约听闻她半梦呓的呢喃:“好累…”

 后母真不是人当的,有求必应的土地公公也不过尔尔。

 他只听到“好累”,并且娇容上掩不住的疲惫,让某个非常懂得自我反省的男人自动闭上嘴巴,不舍得再去惊扰她好眠。

 又过了一个月。

 这天,卫少央由宫里回来,进房见她在边摺衣裳。

 他单手解下披风,她立刻搁下衣裳,为他倒杯茶水,接手宽衣之事。他依平习惯张手搂抱亲吻,她藉由挂披风的动作,不着痕迹地侧身闪避了开来。

 他微愕,悄悄打量她。“宛儿,今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哪有什么事。”她浅浅微笑。

 “可是,你似乎不太开心。”每当她心情不好时,就会翻出柜子衣裳,一件一件整齐摺叠回去,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因为——他昨晚又不小心多要了她两回吗?

 这点确实过分的,她杯到四更天才睡,此举实在有违一名体贴好丈夫之所为。

 尤其她自那回生死大关之后,身子骨便比一般人羸弱,成亲以来他也一直是以怜惜之心代替**求,两人之间情意温存多过于体肤

 可——她昨晚似也没有不高兴呀。

 虽然她配合度也高,可这不能可地拿来当藉口,明知她受不住,他实在不该这么折腾她。

 “没,夫君多心了。”面容平静如昔,举止温婉依旧,可——这就是极不对劲的事!

 每当她喊“夫君”时,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内心偷偷计量着什么,嘴上在耍客套应酬他;一是心情极坏,必须借由一声声端庄守礼的“夫君”来压抑脾,保持温婉如水的面貌。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这小特了她的底,但他全看在眼里,不说破并不代表一无所知。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他宁可她直接摊开来和他算账,那一声声温柔似水的“夫君”,他每每听了都要发

 “真的没事。”她扯开一抹笑。“只是一点小事心烦罢了,让我想想就没事了。你饿了吗?要用膳还是先歇会儿?”

 完全贤良母的最佳典范,周全得没得挑。

 她无论自个儿情绪如何,从来都不会忽略他,更不曾对他发过脾气。

 接过,她这个“一点小事”,一想就想到惜儿房里去,一整晚放他孤冷被无人相伴。

 习惯了每晚拥她入眠,少了温软娇躯,他辗转反侧,彻夜无法入眠。

 一整夜,他都在想,自己究竟是哪里惹而不自知?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是什么事会让她丢下他,跑去与惜儿睡,自成亲以来还未发生过这种事。

 清晨,他精神不济,用早膳时,惜儿喝着热粥,一双大眼儿来来回回研究双亲,末了,终于举起手,好有礼地询问:“娘,你在和爹闹别扭吗?”

 梅映宛举箸的手一顿。“没的事。”挟了菜,往他碗上放。

 “你们好奇怪哦!”惜儿一本正经地训诫:“吵架就要有吵架的样子呀,别人家的爹娘,不高兴时不是会吵嘴吗?会大声骂人呀!哪像娘,还会替爹张罗吃穿、挟他爱吃的菜给他。娘,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吵架啊!实在太不像话了!”

 可想而知,眼前那对父母愣成了什么德

 “我们…恩恩爱爱的,不好吗?”难不成女儿很见不得他日子过太好了?他到底是哪儿得罪她了?

 “是没什么不好,可是小虎子说,夫感情再好都会偶尔吵吵嘴,像他爹娘就是,我家的爹娘居然没吵过,这实在太奇怪了,害我都没得与小虎子比较讨论。”

 她真的很好奇、很好奇呀!温柔的娘会怎么凶爹?

 “你、你连这都要比…”梅映宛撑着额,似是有些无力。

 卫少央终究是卫少央,是生她、养她的爹,很快便将这串不对劲连贯起来,口气轻柔无比地问:“我们不吵架令你很失望是吧?那么我可否请教惜儿姑娘,你究竟对你娘做了什么?”’

 “啊!”梅映宛惊呼一声,恍然大悟。

 “难不成、难不成你昨天…”

 骗她的?!枉费她这么信任她!

 这对娘儿俩搞啥鬼?卫少央才眯起眼,惜儿便机警地跳起。

 “我吃了。”开溜。

 “卫惜儿——”起身要追上去问清楚,细腕教人给擒住,丈夫一个伸臂,两手搭在桌缘,轻易将她困于怀抱之中。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卫夫人?”

 “惜儿、惜儿说——有人抱你。”她闷闷地道。

 “我不可能有别的女人。”如此拙劣的谎言,根本连澄清都不必。

 “我知道。”声音更闷。

 “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我、我——但我不肯定,有没有别的男人啊!”她索将脸埋在他颈际,忿地咬他肩头。

 卫少央差点瞪掉眼珠子。“你胡扯什么!”

 “皇上呢?你怎么说?”那人一直千方百计想染指他呀,不得不防。

 皇——他一阵头晕目眩,不知该先掐死她好,还是去逮那个小小造谣者痛打一顿小**。

 “我是个大男人!你还担心我会被人强了去吗?”

 好、好教人无言的羞辱啊!这种话她居然相信!未免太离谱!

 “别人说的我是绝计不信啊,可那人是惜儿,她没有理由骗我…”现在她知道了,惜儿有。

 卫少央闭眼、睁眼、再深呼吸。“宛儿,我同皇上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她低哼,不语。

 他说的,她自然信,但是几回宫宴陪他赴宴,那个人看他的目光并不纯然只是君臣,那人甚至吓唬她,说他要捏死她就如蝼蚁一般容易。

 她当时的回应是:“这点我从不怀疑,但皇上不会忍心伤害卫少央,教他一生活在痛苦之中。”

 那番话应是点中了死,只见他脸色变了又变,而后挑眉道:“朕看你能占着他的心多久!”

 思及此,她牢牢抱紧丈夫。“一辈子。卫,我要你一辈子的真心真意。”

 “那是自然。”终于懂了子昨夜放他孤枕难眠,原来是饮了醋。

 他低笑,温柔轻抚她的发。“往后心里有事,直接告诉我好吗?我宁可你痛快地骂我、打我都无妨,别闷在心里。”

 “不怕别人说你娶了悍,脸上无光?”

 “不怕。”她其实是知聪慧,有自己的思想与主见的女子,是这年头不允许女子有声音,只能默默待在夫婿身后陪衬。

 她偎着他,偏头思考:“卫,咱们要不要偶尔吵吵嘴,足惜儿的好奇心?”

 “不准!”没人后娘疼孩子疼到这地步的!哪天惜儿若好奇休夫是怎么一回事,敢情朕要休给她看?

 “你不觉得,你待惜儿比对我好太多了吗?”换他口气闷了。

 堂堂辅国大将军,吃起女儿的醋来了,他羞也不羞!

 “有吗?”不怎么反省地思考了一下。

 “她说要你生孩子你就生,不要你就不生。”怎没人来问问他的意见?当他种马吗?予取予求得过分。好吧,就算种马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噢。”

 “她骗你,你不生气,我什么都没做,你却和我闹一晚的别扭。”招谁惹谁呀他!

 “后母不能打小孩,会惹人非议。”还是没啥诚意,信口敷衍他,浑然不觉自个儿夫婿已经一肚子不

 “宛儿。”

 “嗯?”

 “后母不能打小孩,会惹人非议是吧?”

 “呃…”他想做什么?

 “那亲爹打小孩呢?”似在酝酿什么,口气轻柔极了。

 “…”“没人会非议?很好,我这就去教训欠打的死小孩!”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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