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庆廉
葛海印呸了一声:“叶娘子,火药铅子才是真金实银,至于什么地盘,这浙闽洋面都是咱们的地盘!”
叶娘子突然又跃上帆索,朝着府城瞄了两眼,却见在隐隐的呼嚷声中,两发炮弹带着尖啸而来,却是绿营兵终于反应过来,开火还击了。
只是这两发炮弹才一出膛,叶娘子又从帆索上跳了下来,重新谈起了自己的规划,她说话又急又快:“当年蔡牵拥从数万,纵横四海,可最终还不是身死族灭?张保仔何等人物,一句话就可以召集过百条船,最终还不是投了鞑子作个小官!我和孟晋是想替大家谋一条好出路。”
葛海印
嘴说道:“叶娘子,咱们这点实力就不要与蔡牵爷、张保仔相提并论了吧。”
叶娘子年纪虽轻,说话却象是下刀子:“咱们五爷也是浙闽洋面响当当的人物,只要有心,二三十条船是召集起来的,现在可不是蔡牵爷、张保仔那个时代,鞑子朝廷忙着应付洪秀全手下广西佬,没有心思来管这海上的事。”
“眼下痛快方是要紧!”葛海印说了一句:“管那么多闲事干啥!”
叶娘子说话其是清脆响亮:“方今
世,只要肯下力气,即使成不了蔡牵那般英雄伟业,做一个张保仔总是没问题。当初蔡牵之所以败亡,完全是飘泊海上,在陆地没有根基,只要陆上断了补给就难以为继,如今瞿振汉起事,正是天赐良机。”
她说话速度慢了下来,也变得娓娓动听:“鞑子朝廷连洪秀全那群广西佬都应付不过来,现在浙闽沿海本来就是红布军起事,又有了瞿振海,哪有心思来管咱们在沿海占上一块地盘!只要有了根基,那咱们就不是没根基的
寇,可以建一个海上王朝!”
叶娘子这话才说完,已经有好些掌声,葛海印抬头一看,多半是叶娘子的自家人,叶娘子平时最喜欢揽权,把几条船上的要害位置都换上自家人,不管说什么,叶娘子的
都是香的。
“五娘子,说得好!五爷若是能开国立业,咱们都是开国功臣!”
“五娘子和五爷深思
虑,比我们想得深远。”
“五娘子,真要开国,可以封我一个大将军!”
葛海印哼了一声:“我们现在是船小好调头,船大就难调头,我说过,这是天大的祸事,引来了浙闽总督的关注怎么样,他发大兵来攻,咱们怎么应付。”
五娘子
有成竹:“这有什么怕,瞿振汉若是能成事,鞑子朝廷对付他来不及,他若是不能成事,炮打温州府城这等大事,温处道忙着
下去还不及,怎么会来对付我们!”
说话间,温州府城的大炮小炮终于一齐鸣放,隔着一会就能看到炮弹在空中划过抛物线,然后砸在江面上。
只是炮雨虽密,但是却无一发炮弹靠近舰队,即使离船队最近的一发炮弹也差了上百丈的距离,连水花都没溅到一
。
更多的时候,温州府城内外这大小数十门大炮就好象在
送叶娘子的船团一般胡乱施放,倒是放响了一连串爆竹。
只是下一刻,五娘子的本家表兄突然叫了一句:“这也太扯了吧,这…”五娘子也不说话,举起西洋千里镜就看了过去,却是温州府城内的一轮炮击滥
准头差得太远,几发炮弹不但没打到江面上,反而打在沿江靠岸的一排木屋上,轰塌了两间木屋,又顺势引发火灾,惹得那一带商民发足狂奔,秩序大
。
“这也行?”葛海印算是看呆了:“这太夸张了!”
绿营兵的炮术差到这等程度,他作梦也没想到,只是下一刻更夸张的场景出现了,只听得温州府城内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个山头算是冒出黑烟。
叶娘子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倒是有老海贼见多识广:“是城里的大炮炸膛了!装的子药太多,炸膛了!”
叶娘子用千里镜仔细一看,果不其然是大炮炸膛了,整个炮台都是一片狼籍。
她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海叔,绿营兵就是这般本领,若是咱们船上的大炮,装双份的子药都不会炸膛,他们就是发大兵来打,只要我们能先占得一块地盘,那有什么怕的!”
她说起了去年发生在温州的两件事:“去年四月丁老三炮打灵昆岛,绿营兵不敢应战,最后灵昆乡民筹了一千两给丁老三,只是经手人捞得太多,落到丁老三手里不到一半,还有去年八月在蒲州地方,郑七爷上陆,居民奔诉温州镇军,镇军派都司带兵三百剿办,结果绿营兵临阵逃散,都司被执,郑七爷实打实地敲了洋银一千二百圆,这样的绿营兵到了海上还是任我们收拾?”
葛海印终于被他说动了:“若是在海上建国,那我岂不是成了皇叔?”
叶娘子早有章法:“若是孟晋能成就一番事业,诸位都是开国功臣,皇亲国戚,若是官兵势众,我们也可借机投诚,官兵要剿长
,肯定要用得着我们,至少也是一个张保仔的局面,到时候大家也是剿逆的功臣”
“嫂子真有办法!”
“五娘子,你说是甚是。”
“叶娘子,咱们就只在海上建国?不上陆了?”
叶娘子
有成竹地说道:“到时候我们可以学方国珍,不利时退入海中,若有机可图则图谋浙闽,郑成功就是我们一个极好的榜样。”
葛海印追问了一句:“这浙闽沿海大大小小的岛屿不计其数,近的有灵昆、黄岩、
头,远的有东山、台湾,还有…”
他是个大老
,一时间举不出多少例子来:“叶娘子你看中哪一块地盘?”
叶娘子却是微微一笑:“这是五爷该管的大事,不是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能
手的。”
只是她心底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
温州城内。窗外炮声隆隆,两个白顶子的官员正在棋盘前手谈,一群红顶子官员围坐在棋盘两侧,议论纷纷,却是不谈围棋。
年长的那位突然落下一子:“树风,你看我这一子如何?”
“运司高着。”对面的这人正是现任的温处道道台俞树风,他是江西广丰人,本年刚接了浙江分巡温处海防兵道的职司:“运司这一手着实高明,光看运司这一着棋就知郡城安然无忧,红寇
匪,只
可灭。”
旁边围观的官员都是深为赞许:“运司这一手棋着实高明,城外贼艇施炮滥轰,运司不为所动,自然早有破贼方略。”
“运司果然有魏晋风度了!”
“我听到炮声先慌了,再看运司这般从容,这心就定下来了。”
与他手谈的这人年纪六十出头,虽然带了些富贵气,谈吐却很文雅,言谈间总带些京味儿,若不是熟悉他的,都以为他是位隐者。
他便是庆廉,现任的浙江盐运使,这个盐运使掌握浙江全省的食盐专卖,是肥得不肥的肥缺,如果以另一个时空的标准来衡量,那差不多就是分管财政的常务副省长兼省委常委。
他是
洲镶蓝旗人,由监生考取内阁中书,题读侍读,保送御官史,旋升补国史馆提调,道光二十三年京察一等,简放浙江温处道,一直到咸丰元年署理浙江按察使之前做了十几年的温处道,近年又再升任浙江盐运使。
庆廉对众人的赞誉却之不恭:“这就过讲了,我这个盐运使,比起林文忠公那就差得远了。”
林文忠公就是林则徐,他也任过浙江盐运使这个位置,不过他提起林则徐,俞树风这个温处道就凑趣说道:“运司不可过谦,林文忠公固是先贤,但是运司这般妙着,也不逊
多少!这次红寇倡
,天降运司来温,您在温处道任上十数载,人地两宜,运筹帷幄,破贼便在指
之内!”
庆廉敲了敲手上的玉制棋子:“哪有这般容易。不过瞿振海这厮,我在温处道任上也见过几面,一小店主耳,当今圣贤在位,又有诸位贤臣辅佐,必不能成大事。”
俞树风却是落了一子:“运司,如今破贼方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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