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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十二章 弄巧成
  你找妹妹来有什么事儿啊?”门口侍立着的奴仆们躬起,明媚的阳光立即照耀进来,给昏暗的帐内带来了难得的光明。随着一阵北风卷入,宝音那犹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也跟着飘入吴克善的耳朵,倒是颇有初的暖意。

 他立即堆出一脸笑容,伸手招呼道:“来,宝音,到哥哥这里来坐。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找不见你了,又到外面疯了去了?肚子饿了没有,正好这里有不少吃的…”

 说话间,吴克善将一张皮褥子拉到跟前,甚至亲手端起茶壶,给妹妹沏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茶,同时将旁边银碗里剩余的炒米和皮子悉数倒了进去。最后,递给妹妹,一脸疼爱的笑容:“快点趁热喝,外面太冷,也好暖暖身子。”

 宝音疑惑不解,平素蛮横高傲的兄长,从来不会对她这个妹妹表示如何的关心,尤其是初冬时从辽东回来,吴克善不但整个人都心情郁郁,甚至脾气也暴躁了许多,不知道有多少倒霉的奴仆们无缘无故地挨了鞭子。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然而身为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后裔,身体里动着贵族的血,哥哥本来就是一个极其重视颜面的人,这些大败而归,尽管不至于被人从部族头领的位置上掀下来,但是也着实被宗中的亲戚们背后议论纷纷,冷嘲热讽的了。所以,她就不声不响地躲开了心思烦躁的哥哥。免得招惹麻烦了。

 对于吴克善突然表现热情,宝音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她愕然地坐在垫子上,接过了茶碗,却并没有着急喝,而是诧异地问道:“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

 吴克善用含有深意地目光打量着妹妹一阵。这才说道:“倒是我平里对你疏于看顾了。没怎么经意间。你都快要长成一朵草原上最水灵娇的花儿了。要是咱们的父亲还在世,肯定高兴得不行,一定要找个最好的女婿,来收藏你这颗耀眼的明珠呢!”

 宝音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她听到吴克善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有了一半的数。虽然她不知道有“无事献殷勤。非即盗”这句话,但这类道理,她总归明白。不过她却并没有立即毫不给面子地揭穿哥哥的意图,而是羞涩一笑:“哪里谈得上什么花儿什么明珠地,我年纪还小呢,不想着这么早就嫁人。”

 吴克善呵呵一笑:“我说妹子呀,你今年都十六了吧?你看看你周围那些姑娘们,不都是十四五岁就出嫁了吗?哥哥是不舍得你远嫁。所以才迟迟没有给你订好亲事。不过眼看着年复一年。这时间过得比小马驹儿跑得还快,你若是还没有个婆家,岂不是成了老姑娘了?到时候那些个叔伯们还得笑话我们家。居然有岁数一把还嫁不出去地女儿,这可就丢脸面啦!”

 宝音是个生活泼开朗地姑娘,尤其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被人约束住,于是一噘嘴,嗔怪道:“不,我不要这么快就嫁人,我还没玩儿够呢。再说了,要我嫁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我说什么也不同意,万一那人脾气暴躁得像最鲁莽的野牛,我不是情等着受他欺负?”

 吴克善刻意板起脸来,再没那么和蔼了,毕竟这个时候,可由不得妹妹自己的主意。“玩够?要是可着子玩,哪里又够的时候?咱们草原上的姑娘,像你这么大的,很多人都有了儿女,你也总归该收收这个性子了。再说了,没见过面又如何?又有几个女人见过自己将来男人地模样?你别以为自己是个格格,是我吴克善的妹子,就非要争强好胜,耍那些个小子的,否则你将来的男人,可不像我这么娇纵着你,一切都可着你的心思办。到时候你可就有得苦头吃了,可别哭鼻子抹眼泪地回来叫苦。”

 宝音心不在焉地听着,却并不反驳,等到哥哥话音一落,就放下茶碗,拎着鞭子站了起来“好啦,该教训的也教训完了吧,这个帐子里太闷,我可不陪着你在这里耗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你爱怎么安排怎么安排,我既然做不了自己的主,那么也就不在这里白费口舌了。”

 说罢,起身走了。临出帐门,她又不忘回头提醒一句:“你别忘了,当年父亲去那边时,你可对他保证过,一定要给我这个妹妹找个好归宿,不能让我受了委屈。所以,你将来地妹夫,该是个怎么样地人,你自己心里最好有点数!否则可别怪我到时候给你下不来台!”

 “你,给我站住!”吴克善被她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把手里的长烟袋猛地一摔,站了起来。

 可是宝音根本不理他这一茬儿,头也不回地径直出帐去了。看着这个不听话地妹妹走

 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才无奈而沉重地叹息一声“

 十二月二十五,风云跌宕的甲申年已经进入了尾声。此时,朔风正紧,在漫天雪舞中,经过将近千里的长途跋涉,这支打科尔沁草原上出发的浩大队伍,终于迤逦进入了一片灰蒙蒙背景下的燕京城。

 几乎与此同时,朝鲜暨虎什喀里等八姓部,鄂尔多斯部济农,索伦部章京敖尔拖木尔,归化城土默特部古禄格,喀尔喀部臣绰尔济、古伦地瓦胡土克图、馀古折尔喇嘛、土谢图汗,苏尼特部腾机思阿喇海,乌硃穆秦部台吉瞻都和科尔沁的吴克善一样,千里迢迢地跑来贡。一时间,京郊的军马场,熙熙攘攘,各部进贡来的蒙古良驹,源源不断地进入圈内,负责清点记录的官吏们。即使在这个滴水成冰地寒冬,也照样忙活得头大汗。

 由于多尔衮的目标眼下正是对付陕西的李自成,因此暂时还没有同他早已看不顺眼的科尔沁部翻脸。因此,吴克善眼下仍然是卓礼克图亲王。再加上科尔沁与清朝这十几年来的联姻,在无形之间已经升为蒙古诸部中的领头羊,他俨然是蒙古亲王中的魁首,所以多尔衮安排接待吴克善的规格,也算是颇高地了。

 吴克善刚刚在宽敞地驿馆里安顿下来之后。英鄂尔所乘地青呢大轿就已经落在驿馆门口了。皇太极在世时。英鄂尔一直是朝廷重臣。同时也是多尔的绝对嫡系;如今多尔衮执政,他由于战功和出色的理财、外能力,更是被升为二等公,任户部尚书,正白旗固山额真,因此在朝廷臣中,他的地位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

 吴克善对于大清的朝中人际。都研究得十分透彻。他知道奉命前来拜访他的这位户部尚书是多尔衮地心腹重臣,随便说句话都能影响到他个人的荣辱和科尔沁的安危,因此对于英鄂尔的到来显得异常重视,早早地敞开大门,甚至以亲王之尊亲自出去接。

 看到吴克善亲自出门接,英鄂尔立即表现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同时谦辞不迭。进了大门,步入厅内分主客坐定。上茶之后。两人寒暄了一阵,吴克善忽而打量着英鄂尔的脸,诧异道:“英大人。你最近是否身体不适,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他曾经在七年前去过盛京进贡,当时英鄂尔也曾经接待过他,他还有点印象,当时这位承政大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可是这几年没见,也才不过四十冒头的英鄂尔居然沧桑了许多,脸色也不好,颇有些疲惫而憔悴地感觉。不知道底细地人,恐怕还以为他正经历着仕途上的潦倒呢。

 英鄂尔苦笑一声,无奈地回答:“生病倒不至于,不过这入京的半年多来,被繁重地差事给累着了。”

 吴克善不免疑惑:“怎么会这样?大人也是长年行军打仗的人,习惯了鞍马劳顿,怎么会被连这些案牍间的事务给累着呢?”在他的印象中,这类文官的活,无非就是张口指挥,提笔签字而已,会把一个久经戎旅的将军累成这样?

 “呵呵,王爷不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不知道这方面的辛苦。我八旗大军入关以后,百废待兴。如今正值战争烈,饷需急迫,户部拮据竭蹙。我受命主持户部,多方应付,可谓煞费筹谋,苦心经营。这京畿一带地荒丁亡,财尽民穷,必须要重新汇造户口,计算地丁钱粮,还要打细算,想尽一切办法为皇上筹集征战四方的军饷。”英鄂尔一脸愁容地解释着:“这个月就更麻烦了,皇上又派给我了个新差事,要我制止那些王公贵族们在市面上短少价值,强多头的行径,还要止他们私下底强百姓投充为奴…这诸多事务,不但累还得罪人,我不得不疲于奔命,到处融通,没累倒躺下,就已经算是万幸啦!”

 吴克善知道,介于权势显赫的宰相和威名远播的将帅之间,负责处理财政的人是最辛苦也最容易被人忽略功劳的人,所以也对英鄂尔深表同情,于是赶忙说了一大堆嘘寒问暖的好听话。

 他很想知道多尔衮现在究竟对于科尔沁是个什么态度和打算,于是试探着向英鄂尔问道:“英大人,秋天时在辽东的那件事儿,想必你也十分清楚,我一直心存惶恐愧疚,想要在进谏皇上之时,详细地把其中误会解释清楚,也不知道皇上如今心情如何,有没有耐心听这些?”

 英鄂尔多年来负责大清的对外际,当然是一个极为精明机变之人,他看着吴克善终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疑问,心中一个嗤笑,却不动声“哦,你说那件事啊?皇上宽仁大量,眼下又正值西北用兵,当然还没有兴趣和王爷

 笔旧帐。”

 吴克善顿时心中无底,这么说来,多尔衮确实记恨他秋天时的谋反之举,准备西北的战事一了,就对他采取行动。彻底清算了,这可是他最不原意看到地场景。

 于是他赶忙说道:“我自知罪状不轻,皇上恐怕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所以这次来京,就特地准备好了最大的诚意和恭敬。,砖茶牲畜,还有大量的马匹,足可让大清多装备两个牛录的骑兵了…”

 英鄂尔放下手里的茶杯。眯着眼睛听他讲到这里。方才言:“这些财富牲畜。具体数量我已经查验清楚了,确实还算丰厚,只不过…”

 吴克善心下一沉,难道多尔衮确实不准备放过他了?“难道皇上认为这次进贡的礼物不够?要知道这已经是土谢图亲王所贡数目的两倍了,我们草原上今年的暴风雪很厉害,死了不少牲畜,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王爷这话就不对了。”英鄂尔意味深长地一笑:“看在王爷地虚心求教地份上。我就多少给王爷个底吧。固然我大清很需要蒙古地马匹,然而蒙古之大,部族之多,岂是十指所能数尽的?如今诸部尽皆臣服于大清,进贡些许马匹,自然不在话下。况且,止王爷一个头领,说不定还有您的兄弟叔伯们比您更慷慨。更有诚意。对我大清也更为忠心呢…”

 吴克善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更是惶恐不已。英鄂尔的意思,起码能说明一半多尔衮的想法。他不会采取杀取卵的方法并科尔沁,而会不动一刀一,就利用他们科尔沁地内部斗争,轻轻松松地扶植吴克善的对手或政敌上位。如果真的如此,吴克善可就真的四面楚歌,成丧家之犬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推过来一封厚厚的银票,那是他刚刚令人去钱庄兑换出来了,用来送礼贿赂最为方便。可万万想不到的是,英鄂尔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将银票推了回来,摇摇头:“呃,向来只有臣子贿赂王爷,哪里有王爷贿赂臣子的道理?这些银票,我不能收。”

 吴克善还以为他嫌钱少,于是又赶忙从荷包里摸银票,这边英鄂尔的脸色却郑重起来:“王爷,我可不是不给您面子,而是这银子我绝对不能收。要是以往倒也罢了,可如今皇上律令甚严,‘凡有官员受贿者,立斩不赦。’这可决不是说说而已。我现在连朝鲜方面地银子都不敢收了,更何况王爷地银子呢?”

 “那…这叫我如何是好?”吴克善看英鄂尔这话不像是虚假伪饰,感到很是为难。

 英鄂尔看到这位王爷一筹莫展的模样,心中颇觉得好笑,毕竟热脸贴冷股的尴尬,确实不怎么好受。所以他也发了点善心,出言提醒道:“王爷不必为难,我在旗里当额真,自然有不触犯律令地办法,所以并不缺银子,也不要王爷破费了——敢问王爷,您这次朝贡,有没有什么特别珍贵,别的部拿不出来的宝物,能够讨得皇上喜欢?”

 “有,当然有。”吴克善忙不迭地介绍着:“我知皇上最喜骑,所以特别准备了整个漠南也罕有的汗血马,而且还是一公一母。”

 “嗯,”英鄂尔点了点头,吴克善还不算苯,起码也是为了逢讨好而下了功夫的,千里良驹,也算是对了皇帝的胃口。道:“还有呢?”

 “还有,我给皇上送来了科尔沁最美丽的姑娘,”吴克善说到这里,还怕分量不够,于是特别补充道:“别说科尔沁,就算是整个草原,估计也难找出比她更漂亮,又出身高贵的姑娘了,想必皇上不会拒绝这份厚礼吧?”

 英鄂尔先是一愣,不过想到博尔济吉特氏家族最大的本事就是生女儿和卖女儿,也就是将女儿卖入帝王之家,用来换取最大的利益和牢固的裙带关系。不管吴克善是否在言辞中故意夸张吹嘘,但这次肯定又要故技重施了。对此,他是嗤之以鼻的。

 不过他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诚如王爷所言,那位格格固然貌若天仙,可是现在送来,却绝对不是个时候。”

 “哦?”吴克善大惑不解,不得不摆出虚心求教状“怎么不是个时候?还望大人指明。”

 英鄂尔苦笑着,道:“不敢有瞒王爷,这事儿外间的人恐怕没有几个知晓的——皇上自入关以来,百务身,积劳成疾,又加之水土不服,所以早在这个月中旬就病倒了。况且战事上不断心,到现在还没有多大的起呢。因此说王爷现在送美女,可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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