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日出雄关 第二十七章 战前
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耀进武英殿来,暖洋洋地洒
了在人的脸上,也格外惬意。然而此时龙椅上的李自成却并无这份好心情享受阳光的温暖,自从早上接到先前派出去宣旨招降的两位使者一个被斩首,一个被割去耳鼻,凄惨无比地赶回京师来报讯的消息后,李自成洋洋得意的算盘突然落了个空,不由得怒不可遏。
阶下,丞相牛金星正用不高不低的声调念着吴三桂在驱赶回使者的同时,令使者一并回交给他父亲吴襄的家书,与其说是家书,不如说是划清界限,断绝父子关系的决裂信。很显然,这封信等于是吴三桂间接写给李自成看的,也相当于一个变相的宣战书:
“侧闻圣主晏驾,臣民戮辱,不胜眦裂!犹忆吾父素负忠义,大势虽去,犹当奋椎一击,誓不俱生。不则刎颈阙下,以殉国难,使儿素号怮,仗甲复仇;不济则以死继之,岂非忠孝媲美乎!何乃隐忍偷生,甘心非义,既无孝宽御寇之才,复愧平原骂贼之勇。夫元直荏,为母罪人;王陵、赵苞二公,并著英烈。我父唶宿将,矫矫王臣,反愧巾帼女子。父既不能为忠臣,儿亦安能为孝子乎?儿与父诀,请自今
。父不早图,贼虽置父鼎俎之旁以
三桂不顾也。男三桂再百拜。”
不得不说,这封信虽然不长,却言简意阂,虽然引经据典,却丝毫不沾虚文迂腐的儒生之气。措词
畅,气势悲壮,读起来亦令人不由生出慷慨
昂之感。连牛金星心下都暗暗惊悚。
他刚才接到这个从山海关传来地意外消息后,心中惊愕万分。如果说前几天他还没有想到战争会不可避免,那么他现在就应该算是可以死心了。
牛金星实在不能理解吴三桂为何突然如此出尔反尔,吴三桂的父母和一家三十余口已经成为人质,宁远已经放弃,关外城堡尽失。只凭山海孤城。既无退路。又无后援,目前大顺军威鼎盛,他如何敢不投降?他降则位居侯伯,永保富贵;抗命则孤城难守,全家有被诛灭之祸。
“嘭”地一声,李自成宽厚的手掌重重地击在面前的御案上,脸色阴沉。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时隐时现。下面的众臣们跟随他时间不短,当然知道这是闯王大发雷霆的先兆,因此个个低头不语。
“这个吴三桂居然如此不识抬举,摆着现成地
关大道不肯走,非要走那悬崖峭壁边地羊肠小道,新朝如此加恩于他,他竟然不受反拒。真是岂有此理!”李自成怒道。
刘宗
在下面嘀咕了一句:“不就是玩了他一个小老婆吗。芝麻大点地小事,居然因此跟我大顺翻脸…”
李自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刘宗
拷掠吴襄。霸占陈圆圆,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
子来。最可恨可气的就是,吴三桂先前并没有打算彻底与大顺决裂,只是写信给李自成,请求先全其家属,言外之意就是要刘宗
先把陈圆圆
出来,事情就好商量。
谁知道刘宗
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羞辱吴三桂到底,坚决不肯
还陈圆圆,哪怕李自成亲自过问,他也并不理睬,李自成心中虽然不
,却也竟拿刘宗
没有任何办法!所以这口气憋在心里头,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刘宗
还要说些风凉话,李自成就格外愠怒了。
后面的李岩是个谨慎而头脑清醒的人,他当然看出了李自成对刘宗
的不悦,所以赶忙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捅了刘宗
一下,刘宗
这次意识到自己又口无遮拦了,连忙在说到一半时嘎然而止。
“现今来看,这吴三桂恐怕再无归顺我朝的意思了,如果他执意要与我大顺为敌地话,那么多半也是自寻死路,怪不得大顺没有给他机会!”李自成虽然盛怒,然而脑子却没有糊涂,他很快遏制住了心头的怒火,尽量平静下来,对群臣说道。
“以臣下看来,吴三桂也许未必如表面上这样强硬,他不可能真的弃京中父母
小于不顾,贸然与大顺为敌的。况且他现在虽然坐拥五万关宁军,虽然精锐,却也绝对不敌我大顺二十余万虎狼之师个宿将,这个实力对比他不可能
不清楚。因此以微臣之见,仍然以招降手段为好,否则就算大顺已经对其仁至义尽了。”
直到此时,牛金星仍然认为吴三桂决不会断然拒降,不过是讨价还价而已;只要给他满意条件,等燕京举行了登极大典,天命已定,吴三桂的事情就会解决。但是当他看见了李自成的严峻神色,他的心里突然凉了半截。
“哼哼,”李自成冷笑一声:“丞相还真是宽厚长者。近
接连得报,那关外的
洲鞑子们正对这里虎视眈眈,
清地辅政王多尔衮已经下令
蒙汉三军二十四旗地军队火速向盛京集结。如此看来,他们趁火打劫之
不远了。你说说,那吴三桂之所以敢如此公然与我大顺对抗,是不是真正的‘有恃无恐’?这个‘恃’会不会就是
洲鞑子?”
还没等被问到的牛金星考虑之后回答,刘宗
已经不假思索地抢了话头“闯王所料绝对不会有误,吴三桂肯定已经和鞑子暗中勾结,他又有那么多亲戚在
清朝廷当官,不暗中通气,传递消息才怪!”
…
大明朝廷地终结虽然早在三月十九
,然而从燕京到盛京,快马加鞭也需要十
的时间,所以在三月二十九
这一天,我感觉到眼皮隐隐地轻微跳动。扳着手指算了一下
期,就知道这个重大的消息应该即将传来了。
天还没有亮,我就辗转难眠。终于忍耐不住翻身坐起,决定先去隔院里处理军机要务地值房看看消息。在下炕之后,我又回头借着黎明前的些许鱼肚白的天色,帮仍然在睡眠中的多尔衮掖了掖被角,近来难得见他有这样的
睡,所以我不忍吵醒他。
正准备蹑手蹑脚地出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翻身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只见幽暗中他伸出手臂来搭在我先前一直躺卧的地方。自然而然地摸了个空。
“熙贞!”睡意朦胧地声音响起。多尔衮睁开眼睛来,看到站在门口正
出去地我,打着哈欠问道:“天还没亮呢,你这衣冠齐整地要去哪里啊?”
我不
一悚,自己的丈夫清醒过了头,未必是一件好事,只恐怕自己倘若要是稍微做点亏心事。还真是难以逃过他敏锐的目光。于是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睡不着觉,想去值房里看看有没有最新的消息传过来,以免睡觉耽搁了。”
“哦?这个时候你在等什么消息呢?如果要是等李自成拿下燕京的消息,恐怕还要个三五
吧,你还是回来继续歇着,没有什么比能够好好睡一觉来得舒坦。”多尔继续打着呵欠,含混不清地
|以来每
两三个时辰的睡眠和大部分时间着实很是辛苦。
难得见他贪睡。我心中略感欣慰。道:“你继续睡吧,我去看看就回来,兴许那李自成运气好。燕京城不攻自破了呢。如此算来,这一两
就有大消息到了。”
正说到这里,外面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接着就是隔着房门传来的禀报声:“王爷,兵部衙门方才接到燕京传来的紧急军报!”
多尔衮当即翻身坐起,沉声道:“果然不出你所预料,燕京有大事了!快拿来看看。”
灯烛刚刚点燃,他已经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屐着鞋子过来了。我将那个刚刚接到的大信封口上的火印拆开来,
出里面的信件
到他的手中。多尔的目光迅速地上下浏览一阵,然后脸色渐渐凝重,慨叹道:“倾覆过程,何其速也!”
我伸手接过来仔细阅览了一遍,果然和史书所载一模一样,明朝地灭亡实在是神速而不堪地,重兵坚城,大量火炮,居然只守了不到三
,就宣告沦陷,并且其中并无
烈
战和任何巷战,阵亡官兵的数目竟然屈指可数。看到这里,我的心头也
不住生出些许叹息:
“风雨飘摇,大树蛀空,西风袭来,顷刻倒伏。这大明地灭亡虽然快了些,但也不是完全预料之外的事情。大明朝政烂,
局难以收拾,还能支撑了这许多年,也算是气数到头了。”
多尔衮很快就开始重新审视他即将遭逢的对手了,他沉默片刻,问道:“照你看来,大顺军这场‘西风’,究竟是猛烈一时,还是能够经久不退?”
“王爷莫非以为,大顺军自出陕西以来,所向披靡,一路无阻,直下燕京,是因为他们本身的战力强大吗?”我微微一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燕京城可是个繁华富庶之地,富贵可以
人心智,惰其气势。依我看来,这股‘西风’,其实就是送一大批蝗虫来到肥田,虽然来势猛烈,然而食物一尽,就必然会偃旗息鼓,到时候留下偌大的狼藉之地,还要等王爷过去收拾。”
正议论间,第二封急报紧接着传了进来,多尔衮展开来只看了一眼,就脸色一寒“我原想崇祯必然会秘密遁去,于永平寻吴三桂用以复国,或者到南方重立朝廷。只是想不到,他竟然…”
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他盯着烛光看着,复杂的眼神中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慨叹更多一些。
“不管怎么说,也少了一个麻烦,不光是对李自成,对大清也是一样,否则这一次关内天翻地覆的变局中,大清还真难占到什么便宜。”我冷静地说道。
不过我心里总归对煤山自缢的崇祯帝有那么些许的同情,毕竟他如果生在盛世,也许可以当个勤勉的守成之主。只可惜接手了这么一个烂透顶的摊子,早点卸下来,也未尝不是一中解
,虽然这个结局凄凉悲惨了些。
“如果我是李自成,就庄重收敛崇祯的尸首,用最高的规格和最浩大的奠仪,来厚葬这位前朝皇帝,再给崇祯定个合适的谥号,供百姓祭奠。”多尔说到这里,将视线从烛光前收了回来,侧过脸来继续说道:“不管崇祯是不是昏君,是不是暴君,总之一国之君能够身死社稷,而不是厚颜投降和逃之夭夭,也算是个有气节的君主了。”
我点了点头:“王爷说得没错,而且这么做也绝对是收买民心的妙招,只可惜李自成不是王爷,也幸亏他没有王爷这般心思,否则…”
“否则别说我在有生之年,恐怕就是咱们的儿子,孙子,也永远看不到入主中原的那一天!”
…
从前天起,盛京城内,不管是王、公、大臣府中,或是大街小巷人家,到处沸沸扬扬谈论辅政睿亲王即将率领
、蒙、汉一共二十四旗大军进入长城,杀败
贼,占领燕京的事情。居住在盛京的人们,不管是文武官员或是黎民百姓,也不管是
人汉人,对于多尔衮将要向中原进兵都同样心情振奋。
在皇太极统治时期,居住在盛京、辽
等地的汉人大多被
族融合,编为汉军八旗。从表面上说,男人剃发,妇女不
脚,遵从
洲习俗;从心理上说,由于中原自古经济发达,文化先进,他们也希望
汉大军进入长城以内,占领北京,统一中原。因此在顺治二年三月底到四月初这段时间,盛京城中的人心的确是急切地盼望着多尔衮率军大举南征。
况且大家都知道,这一次出征是要杀败
贼,占领燕京。大家常常听说,北京城的宫殿和大官府第都是无法想像的壮观和堂皇,只有天上才有。还有北京城中真是金银珠宝山积,美女如云。虽然大清兵晚了一步,被
贼抢劫过了,但是
贼是抢劫不完的,而且大部分可以再从
贼的手中夺得。这样的事情,对生长在贫苦地方的
洲人来说,真是太
惑人了。而许多年轻的
洲贵族子弟们则更是兴奋得不能成寐。
接到大明覆灭的消息当天,多尔衮就立刻投入出师前的紧张准备。每
召开军事会议,在京的重臣和将领们悉数参加,共同商议进军事宜和各类准备事项。当这个千载难遇良机终于落到这些能征善战的沙场宿将们头顶时,大家无不亢奋不已,格外精神百倍,珍惜着这次自己的祖辈父兄们所没能遇到的机会,实现几代人进军中原的梦想,就要靠他们的努力了。
四月初四
,多尔衮接到了范文程经过深思
虑后写成的奏折,战略分析可谓是高屋建瓴:
“…明朝受病已深,不可复治,河北数省,必属他人,其土地人民,不患其不得,患我既得而不能有。夫明之劲敌,惟我国与
寇耳。如秦失其鹿,楚汉逐之,是我非与明朝争,实与
寇争也。战必胜,攻必取,贼不如我;顺民心,招百姓,我不如贼。为今之计,必任贤抚民,远过
寇,则近者悦而远者来,即
寇亦入而为臣矣。
不然,是我国徒受其劳,而反为
寇驱民也。使举其见在者而驱之,后乃与
寇争,非计之长也。往者弃遵化而屠永平,我兵两次深入而返,彼地官民,必以我无大志,所为者金帛女子耳,纵来归顺,亦不久留,其不服者容或有之。彼时得其城而屠之,理也,其何敢以谏?但有已服者,亦有未服而宜抚者,当严
军卒,秋毫无犯,又示以昔日得内地而不守之故,及今
进取中原之意,官仍为官,民仍为民,官之贤能者用之,民之失所者养之,是抚其近而远者闻之自服矣。如此,河北数省可传檄而定也…”
【…第六卷
出雄关 第二十七节 战前筹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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